第一百八十二章 2008
有时候我们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似乎刚刚听完《火炬手》，《新闻小人物》这些让人捧腹的小品，也刚刚给爷爷奶奶磕完头领完压岁钱，一转眼，就到了四五月份，要播种的季节了。
有时候我们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怎么我们还不毕业啊，这一天天的，太磨人了，每天都是考试考试，模拟模拟，卷子卷子。
我们就在这种慌乱又纠结的心情中，迎来了5月底的最后一次模考，这次考完，我们就要开始自由复习了。
这个五月，我们过得压抑极了，每天的校园新闻，家中电视里的新闻联播，都在播报512的事情，看着那一排排的书包，那一排排倒下的楼房，那一声声的嘶喊，感觉好像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们每个班级都有电视，但是自从升上高三之后，电视似乎成了摆设，很少打开了，那段时间，中午的时候，老师会破例打开电视，让我们看15分钟的新闻，开始的一两天，我都是和大家一起等在座位上，等着老师来开电视。
看的心情太难受了，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满眼泪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后来，我就不看了，播新闻的时候，我和大楠，欧阳，佟泽林，去学校的凉亭里待一会儿，聊聊天，似乎看不到那些画面，听不见那些每天都在增长的数字，好像就能让我们的同胞免于遭受这样的苦难。
佟泽林有一天和我们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挺悲剧的，从小就没心没肺，学习上是个半吊子，仗着自己聪明一点，有时候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到处开玩笑，没少挨打。
长大了，我经常觉得，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这个小地方，我是不是也能和电视里的那些男生一样，走路都会被教练发现，就被拉去打篮球了。
你们不知道，其实，我的家庭也挺复杂的，我爸很少回家，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说单亲呢，好像也不是，但是说正常呢，也不是很正常。
后来，我很开心，遇到了你们，当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阶段性的方向的时候，我又得了这种折磨人的病，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今生才要这么折磨我，甚至有时候想着，自己就这样死掉算了。
但是最近，我发现，我好像幸运很多，我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地方，这就让我注定了不可能摊上这样的灾难；虽然得上了这样的病，但是我还可以高考，还可以上大学，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还能和秦楠谈恋爱；虽然我的家庭，可能不那么幸福，但是我妈妈，从来没有抛弃过我，我这个病，花钱还是不少的，我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什么，甚至什么都给我最好的。
相比之下，我真的比他们幸运多了，谁能想到上一秒还在班级上课，大家还是同学，下一秒……”说到这里，佟泽林抹了抹眼泪，接着说：“谁知道，下一秒，可能就一起走了，成了……成了那边的‘同学’；再看看那些为了活下去，在下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最后要截肢，要锯腿，也要活下来的人。
我真的觉得，我这点儿病，已经不是什么事儿了。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准备考试的，不会辜负大家，尤其是不会辜负秦楠，我会好好努力活着的。”
他说完之后，过去搂住了大楠。
好久没有见过佟泽林这么煽情了，上次的好像还是，那次喝多了，和大楠表白和在我们面前立下誓言的时候吧。这次的煽情，很“成功”，我已经开始在抹眼泪儿了。
我对佟泽林说：“你可真烦人，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不看新闻联播了，结果，在这听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新闻联播’，弄得我都哭了，你可真烦人，以后不许这么烦人了，也不许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听到了么？”
佟泽林像平时一样，在后面拨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对我说：“知道啦，我要是不和你们一起玩了，谁和你逗嘴去，是不是，小公主？我可听说你的事了啊，学校都快传开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我说：“什……什么事啊？”
佟泽林说：“就是你和秦楠去对面炸鸡店的事啊，抱着人家老板娘的事，你们两个，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啊。”
我当时就脸红了，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传的啊，再说了，那，那不是老板娘家出事情了么，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情了。”我赶紧把话题岔开了，说出来，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我接着说：“这次也算是过难了吧，哎，我们要是再长大点就好了，就能去当志愿者了，希望自己也能帮他们一把。
今年真的是多灾多难啊，雪灾，地震，我们今年还有奥运会，而我们今年参加高考，这样算来，我们应该也是一届特殊的考生了啊。
不过，想想自己能为他们做的，也就只有捐款了，前几天学校的捐款，我把我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你们也是吧？”
大家都点点头，欧阳说：“何止是我的压岁钱，我连我爸妈给我的生活费，还有让我买书的钱，都捐了。”
大楠说：“那你的书怎么办？我们凑凑给你去买吧。”
虽然我们不在班级电视里了解新闻，但是有太多的渠道能让我们知道这次地震的事情了。这个五月，注定是个悲伤的五月。
一天下午，准备上课的时候，老师对我们说：“同学们，你们是幸运的，现在，在汶川那边，有多少和你们同样大的学生，也应该和你们一起共赴考场，共同期待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是因为这次灾难，他们永远留在了那里。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发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开拓一个美好的未来，因为你们身上，也背负着那些孩子们的梦想，你们去替他们看看这个世界。
虽然你们素不相识，但是我们都是中国人，也许他们的梦想，是想去北京，是想去上海，是想当科学家。同学们，大家要努力啊，努力让自己的一点点成长，积累成这个社会的巨变。
以后，可以让国人少受苦，多欢乐，老师相信你们都能行，都能有所成就之后，对那些逝去的孩子们说‘素不相识的同学，我替你们实现了梦想，我替你们在好好爱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好了，我们上课吧，老师今天有点儿激动，你们能听进去多少，就听进去多少吧。”
老师转过去写板书了，她应该是在擦眼泪，老师今天是有点儿激动，但是她说的话，我能理解，也能明白，老师说的对，感觉自己这次高考的意义，不光是自己要上个好大学了，似乎，还多了那么一份社会责任感。
后来，我去老师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听到老师们说，原来，我们老师，在好几年前，跟团去云南玩的时候，团上有对母子，就是汶川人。
他们关系处得很好，这几年也一直有联系，还会相互邮寄一些特产，也会写信。今年得知，她家孩子，也是今年高考，地震之后，老师怎么也联系不上她们，后来终于联系上了，是她丈夫接的，她丈夫告诉老师，他们的儿子已经离开了，而她本人，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
所以，老师那两天的情绪非常激动，听聊天的老师说：“哎，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是发生这样的事，确实太痛心了，今年过好年之后，还相互寄了特产，还约好今年暑假的时候，一起去厦门，结果，哎，还是很痛心的，小张老师又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不是带的毕业班啊，说不定她都会请假去四川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更理解了，为什么小张老师上课会那么激动，还有就是她每天中午，也都会来我们班级和学生们一起看新闻，前面几天我还在看的时候，我还看到在我们班主任关电视的时候，她有点儿失落的离开，我想，她可能也是想在电视上，听到点奇迹之类的吧。原来老师也是会像我们大家一样，期待奇迹。
后来想想，老师也是正常人，正常人都会渴望能有奇迹的出现。小张老师，就是在期待那一刻，她那个朋友，有一天跑到她面前对她说：“你看，虚惊一场。”
那天晚上，我给苏义轩打电话，他说他们学校也组织了捐款，说H市的红十字会，也会组织捐款，他也去捐了，还和我略带歉意地说：“本来，我攒钱是想在你毕业的时候，送你个好一点的礼物的，但是，我实在是没忍住，每天看电视，太难受了，我就卷了一半，离你毕业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争取再多攒点，不过，到时候，要是送的礼物，没有那么好的话，你可别嫌弃啊。”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了，对他说：“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笑的啊？是不是，是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嫌弃你么？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想不到，你还挺有爱心的啊。”
他说：“当然啦，没有爱心的话，能把你收过来嘛。”
“我是小动物嘛，还要你有爱心。”
我们就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我把小张老师的事和他说了，他说：“小张老师也是性情中人，她说的对，你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也当是为了那个地方的考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庆祝，好不好？我们也可以来一个毕业旅行。”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说：“对了，你们实习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说：“我们要6月底7月份的时候，才能有单位，才能有具体的计划，所以，等你毕业的时候，我请几天假，回家陪你毕业，然后回来的时候，再看，要是有我合适的单位，我就去，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我赶紧说：“你要是有好的机会的话，就去实习，其实，不用一定回来陪我的，而且，我也不孤单啊，是不是，我有他们几个呢，我怎么会孤单呢，不会的，不用担心。别因为这个事情，错过好单位什么的，既然高中都没有上，就出去了，就是为了找个好单位嘛，别错过了。”
他说：“不会的，我有计划。”我听了他这么说，应该是已经计划好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然他该觉得，我不想让他回来了。
他接着对我说：“小雨，你……我……”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支支吾吾的了？怎么了？你说啊，我再听。”
他说：“你，上了大学，见了更多的，更有才华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差距太大了？虽然，我毕业之后也是大专，也可以升本，甚至可以考研，但是，毕竟不是你们这种正经参加过高考的大学生，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差距有点儿大？看到更好的男生了，就嫌弃我了？”
我笑了笑说：“怎么，你们男生也这么患得患失的么？”
他说：“嗯，最近有一哥们儿，他女朋友比咱们大一届，再开学就大二了，她就是，因为在大学里，参加社团，还是学生会，认识了别的男生，就觉得我这哥们儿，又土，又丑，又挫，就说了分手，然后转身就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
我说：“也学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事情，是没有和你说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也许，不光是他说的这么回事儿呢，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呢。这个也不好这么判断的。
而且，我你还不了解么？如果要是见异思迁的话，我还用等到上大学么？初中、高中，我也是收过情书，收过表白的，好么？虽然今年少了很多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还不是都拒绝了么，他们当中，有不少应该都比你有才华，比你长得帅吧？哈哈哈”
没想到，他没有被我逗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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