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25）
山河故人入我梦（25）
整个大殿无人敢出声，都看着关无忘与陈碌对峙。
杨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陈碌，朕见你不畏强权，不惧强势，朕甚是喜欢你这般不折不挠。不卑不亢的气度，既然才学通达，是有能之士就该入朝堂，为朕做事。”
“陈碌策总榜第二，既然你父亲曾经是郎中令，你又做过御林军中侍卫，依朕之见，不若就先暂代卫尉一职，毕竟卫尉一职空悬已久，单单由郎中令一个人无法执掌御林军，你去，朕放心。”
“若是往后有了卫尉人选，朕再予你别的官职。”
满殿骇然。
卫尉…卫尉？
一上任，就是九卿！
这怎么可以！
关无忘欲开口，杨晟却站起来，
“于你们而言，可是觉得九卿之位对一个初出茅庐的举子来说太重了？”
杨晟背着手，走下台阶，缓缓道，
“在朕的朝堂之中，不说轻重，只说合适。”
“就是你们，他日若是有能，朕觉得你们适合做什么，当场下旨封赏也是正常。朕对有能之士绝不吝惜官位和所谓钱财，要多少俸禄，尽可以上报治粟内史，治粟内史呈递给朕，若朕觉得你们值得，便会点头同意。”
“同样的，觉得自己的官职低了的，一样上报给朕，把你们的能力也展示给朕，若是你们确实能力卓然，就是一朝入主内阁，也不足为奇。”
关无忘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说得众人跃跃欲试，心中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竟有这般治理之道，陛下竟是如此通达之人。
杨晟走到学子中间，
“朕只看才能，不看你的家室轻贱贵重与否，不看你们阅历是否足够。更不会因私记公，只要有才能，朕就会重用。”
这番话说完，众人激动的心情几乎都展现在面上。
尤其是那些贫寒出身的平民学子，他们在官场和权贵之中毫无交际来往，往往很难在朝堂之上站住脚跟，如今，杨晟说只看才能任命，几乎是一瞬间燃爆了他们心中的火线，令人心中的喜悦与意外爆裂开来。
只需要有才就可以站稳脚跟，青云直上，不必官场角逐，这种朝堂，怎么能不让人雀跃。
杨晟看着众人的面色，心中已经有数了。
他封陈碌为卫尉，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陈碌是罪人之子，而如今，罪人之子都可以青云直上，一朝坐镇九卿。
这些人心中怎么会不希冀着要为他效力尽忠，又怎么会不想投入他的朝堂之中。
关无忘在此次科举之中必然想要选取无依无靠的贫寒平民学子，这样可以很容易地就将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去。
而这些人，因为在朝堂毫无根基，为了背靠大树，能在官场之上走得长久稳妥一些，很难会拒绝关无忘拋过来的橄榄枝。
但现如今，他这般言辞，已经是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将这一类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了。
只要有才有能，得了杨晟的青眼就能青云直上，皇帝只看才能任命，就不需要在官场百般沉淀钻营，也就不需要抱团或者投入哪个大人门下，求得庇佑。
关无忘本来想拉拢的这群人，现在已经毫无意外地倾向于他。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一朝登入天子庙堂，扬名立万吗？
如今，有真正的实例陈碌摆在面前，就说明皇帝是真的只看才能，不理其他。
他们又何必在费心思去讨好什么权臣？讨好了陛下，得陛下青眼，就够了！
高位之臣算得了什么，陈碌今日，一朝就能与关无忘并列九卿，这样活生生的例子还不够吗？
让陛下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让陛下看到自己的才能，这才是重中之重！
能走到殿试这一关来的，每个人都身负才学，才识过人，书生自带的清高气质也容不得自己卑躬屈膝地拜在权臣脚下谋生。
在陛下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想着，似乎三公九卿之位就近在咫尺，尚书台御史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杨晟缓缓走过学子，淡淡道，
“今日状元与榜眼已经策定，还有一位探花郎，从除二人之外的人中策定。”
“试卷被收了的，直封一甲进士出身，自这些人开始，到没有被收试卷的，若是觉得自己能当大任，现在就站出来，将朕今日所出题目解答与朕听，”
杨晟走上台阶，背着手，看向台下众人，君威甚重，
“谁先来。”
台下的学子如滚开了的开水一样沸腾。
两股欲行者亦有之。
杨晟缓缓道，
“朕今日听你们慢慢说，只是朕的耐心与精力也有限，若是说得太后，朕只怕听不清省。”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粗衣的学子就站出来，
“学生愿为首，先行作答。”
粗衣学子走到前面，众人眼中都是懊悔和痛然，怎么就让人抢了先！
杨晟缓缓道，
“为君者，以何为重？”
学子道，
“为君者以德仁为先，以孝治天下，清明能辨为佐，体恤子民为纲。四则缺一不可，皆为重。”
众人闻言，咬紧了牙，怎么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这种问题谁不会啊！自己怎么就不早点出来！
杨晟放下茶盏，
“为官者，以何为本？”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恼悔，怎么自己就沒上前去呢！
粗衣学子竟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为官者，以辅佐君王，用自身才能为君王分忧为本。”
杨晟闻言，看了粗衣学子一眼。
往常大多数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会回答要心怀百姓，治国安民一类的，以百姓为本的回答。
但是这个学子，答的是以君王为本。
不能说不对，这亦是一种看法。
而对他杨晟来说，这种回答无疑就是在对他表忠心。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但细想来，这个回答竟是毫无破绽。
朝堂上的所有官员，全都是为陛下分忧解难而来，唯有如此才能够更好地治国安邦。
杨晟缓缓道：
“思路清奇。”
粗衣学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改了这种问题的一贯答案，若是陛下不喜就糟糕了。
杨晟道，
“如此忠心与清楚臣子职能，想必能执政御史台。”
杨晟一言出，众人震惊。
…御史台？
御史台！
杨晟道，
“朕这大周朝堂之中，有许多臣子分不清自己的目的与本分，妄想越过朕替朕掌管万民，今日能见此言行清明，知晓臣子本分之士，朕心甚慰。御史台监察百官，更是应该以此本质去区分臣子忠奸，从而上达天听，替朕整治朝堂。”
杨晟看向关无忘，关无忘一双桃花眼眯起来，潋滟的容貌没有温柔，只有深不可测的冷意。
众人猛地跪下，包括关无忘，统统跪在杨晟面前，
关无忘高声道，
“陛下圣明，我朝堂如今此等徒辈，必定需要清楚本分，以陛下为本。”
众人高声道，
“学生/臣必以陛下为本。”
关无忘抬眸与杨晟对视，双方冷意颇深。
杨晟已然是露出了獠牙，要开始与关无忘正面抗衡。
如今为了保住大周，他们表面上要和睦团结，防止在外乱发生时，还有内乱使得大周内人心惶惶。
但是，关无忘和杨晟心中都很清楚，这一场内乱，已是必然。
杨晟执掌的权力一天比一天多，拉拢的人心也一天比一天多。
总有一天，杨晟会把目光放在关无忘一派的势力上。
如今杨晟突然而来的在殿试上的这一招，是关无忘怎么也没有想过的。
杨晟竟能用这种方式将新举子全都拉拢到自己身边。
这般举动，绝不是当初关无忘认为的那个目中无人的杨晟能做到的。
杨晟，隐藏得太久了。
杨晟隐藏自己，借到了他们一派的势力登基，现在外乱将息，杨晟暴露自己锋芒，就是要清除他们的时候。
杨晟道，
“朕相信在场的人中，绝无这种臣子。”
杨晟的眸一直看着关无忘，从未移开。
眸中的寒意尤甚。
“都平身吧。”
“谢陛下。”
杨晟看着刚刚那个粗衣学子，
“不论名次几何，朕先将你分入御史台，先从长史做起，历练一段时间，若朕觉得你堪担重任，便重新赐予你官职。”
长史只是一个附属小官，一般一甲三人都不会去做，但是，御史台的长史哪里能和别的长史一样！
更何况陛下只是让他进去熟悉情况，历练历练，依着陛下的意思，往后可能还会有升职。
这可是御史台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去的地方。
粗衣学子甚至已经开始想到左御史，左御史如今年迈，离解甲归田也没有多久了。
这个御史之位空出来，往后必定要有人顶上去。
那他……
粗衣学子噗通一声跪下，猛地一磕头，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众人听着粗衣学子这磕头的一声脆响，无人觉得疼，甚至恨不得取而代之替他受这一磕头的疼痛。
这可是御史台，御史台！
就算是个长史，以后也是前途无量。
众人都嫉妒得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