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薛澜
林尧回头准备上楼，却突然发现刚刚递点心的博士站在门口的桌子旁，也正看着走远的陆云雀。
“你们两人认识？”林尧开口问道。
博士有些脸红的摸了摸头，笑着回答道:“我们是一个坊里的邻居，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林尧突然笑了笑，用有些挪掖的语气说道:“那你可是有些中意这林家小娘子了？”
博士闻言脸突然变得通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起来，“客人...客人莫要开玩笑了。”说罢便向后厨匆忙跑去。
林尧看着那博士觉得有几分好笑，但又好像笑不出来，撇了撇嘴上楼去了。
陆云雀提着点心冒雨走在路上，心里有几分焦灼了起来。
付家在离永修县两里的清云县里，往日陆云雀走上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只是今日出门时还只是一点小雨，自己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雨越来越大，眼见着衣裙都要打湿了，两县马车运货的商贩在刚刚和林家二郎签约书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如此下去只怕到了付家也是狼狈不堪，平白给阿娘添笑话。
“这是谁家小娘子？如此大的雨还在外面跑着。”一低沉的男声在陆云雀身后响起。
陆云雀回头一看，三四辆拉着货的马车正在自己身后十步的地方。今日雨下的大，马车又行得慢，故此自己没有察觉到身后有车队。
“小娘子让开些，这马有些烈，莫不小心伤了小娘子。”最前面那辆马车上的男子对着陆云去喊道，男子穿了一身蓑衣，雨雾蒙蒙有些让人看不清脸，听声音是最开始喊陆云雀的那个人。
“你们是运货的马车吗？”陆云雀大声问道。
“是”男子回答。
“你们运货去往何处？我着急去清云县，如若顺路的话，可否捎我一程？”陆云雀有些期盼地问道。
“我们不去清云县，是去清云县旁的大云镇，不过我们回程可以从清云县的那条路走，大约一个半时辰可到清云县，看小娘子是否愿意和我们一道。”男子思虑片刻后回答道。
“愿意，劳烦诸位了。”陆云雀激动地说道。
“后面的货车都是些杂物，不甚干净，姑娘你就坐在我这马车前吧，小心抓好车门。”男子对陆云雀叮嘱道。
陆云雀点了点头，快步走到男子车前，将伞递给男子后双手往车上一撑，灵巧地坐了上来。
“姑娘好身手啊。”男子笑着说。
陆云雀抬头笑了笑，伸手把自己的伞接了过来，收好放在了车门前。
蓑衣男子见陆云雀坐稳，便驱着马车慢慢向前走去。
“姑娘是去清云县有急事吗？这么大的雨还冒雨前去。”男子开口问道。
“一长辈六十大寿，赶着去庆贺，今日出门出的早，没想到后面会下这么大的雨。”陆云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还是个有孝心的小娘子呀，我叫薛澜，是个商人，这是我的车队。这批货本该明天才运出去的，只是那边突然急要，就不得不冒雨送过去了，也算是缘分，正好遇见你这小娘子。”薛澜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我姓陆，是本地人士，今日遇见您也算是我的运气。”陆云雀对薛澜拘了一个谢礼。
“不必行什么礼，你们中原人士就是爱讲究这些虚礼，小事而已。”薛澜摆了摆手。
“中原人士？”陆云雀有些疑惑。
薛澜爽朗一笑，抬手把蓑帽往后推了推，露出了自己面孔。
陆云雀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间有些懵，自己一直以为这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叔爷，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清秀青年。
这人鼻子高挺，眼睛深邃，脸型像胡人一样棱角分明，但五官却又有中原人的柔和，头发编成胡人常见的辫子，但却又没有外族的那种感觉，就像把一个汉人和一个胡人融合到了一起，无法肯定的归为哪一类。
“我父亲是玉阳关外的夷族人，母亲是汉族人，我以前一直在关外做生意，这次还是第一次接关内的单。”薛澜笑着说道。
“哦....哦”陆云雀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两句最近的商贸行情后便都不再开口说话，雨越下越大，地上激起的水花有些飞到了陆云雀的裙边上，陆云雀把腿往上抬了抬。
薛澜看了一眼陆云雀，腾出一只手把身上的蓑衣解下来递了过去，“水花太大，怕是有些脏了衣裙，小娘子还是把腿抬上来吧，用这蓑衣盖着也不妨事儿。”
陆云雀告了一声谢后便把蓑衣接了过来，双腿屈在了马车上，用蓑衣仔细的盖着。
薛澜本以为陆云雀还要像以前的那些中原小娘子一样扭捏一下，没想到倒十分干脆，也省了自己几分口舌，一时间觉得是小娘子有些有意思。
马车走了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大云镇，薛澜组织着人手去卸货，陆云雀撑着伞站在买家门前的屋檐下静静地等着。
先前在车上坐着，陆云雀并未感觉到薛澜有多高壮，如今下了车才发现自己最多到薛澜胸口处，就算站在一众高大运货郎中，薛澜也是个头最高的那个。
货物并不算多，几个大汉卸了半刻钟就卸完了，主人家提了一个茶壶和一摞茶碗出来，倒满后挨个儿递给了这群人。“这是我家娘子熬的姜茶，今日雨大，劳烦各位把这批货送了过来，喝口姜茶去去寒。”
薛澜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陆云雀，端了一碗姜茶走了过去，“陆家小娘子也喝两口吧，暖暖身子总是好的。”说把姜茶碗递到了陆云雀眼前。
陆云雀本不想接，但见茶碗都递到了自己眼前，也不好再拒绝，便笑着接了过来。
薛澜见陆云雀接了，转身向主人家再讨了一碗，和那堆汉子站在一起大口地喝着。
喝完姜茶后车队便起身离去了，说来也怪，原本黑压压的天上乌云突然散开了，明亮的阳光透了出来，但雨势却一点都没有小。
大颗的水珠伴着阳光闪闪发亮地落了下来，倒像是域外运进来的琉璃珠一样。
“在我们家乡那边这叫吉雨，说是能带给人福气的，极为少见，不成想今日还在中原见到了，莫不是暗示我中原乃是我的福地。”薛澜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那也不是没可能，中原人数众多，地域辽阔，多少经商的人在此地发了大财，薛家郎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没准真能在这中原闯出一片天地来呢。”陆云雀接着话说道。
薛澜抬头笑了两声，“你这小娘子说的倒让我有了几分心动。”
“这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对吧？”陆云雀见这天亮堂了，心里也有些开阔了起来，便也开口说了些打趣的话。
两个人一路上东拉西扯的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感觉没过多久便到了清云镇上。
薛澜跳下马车，走到陆云雀那一侧，拿起伞帮她撑开，陆云雀轻巧的跳了下来，拿着两包点心，从薛澜手里把伞接了过来。
“今日多谢薛家郎君了。”陆云雀笑着拱了个谢礼。
“小事小事，姑娘还是快些赶去长辈家吧，看这天色也快到午时了，就此别过。”薛澜回了一个礼便又坐上了马车，对着陆云雀挥了挥手，驾着马车离去了。
陆云雀撑着伞有些急促地向付家走去，走到离付家大门还有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哟，云雀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这么大的雨，可别淋湿了身子。”付家门口一个老婆子见陆云雀在门口，连忙跑过来接过陆云雀手上的雨伞和点心。
“李阿婆安康，寿宴开始了吗？”陆云雀对老婆子拘了一个福后问道。
“没呢没呢，今日雨下的大，宾客来的都晚，老爷把开席时间往后推了推，郎君们现在都在大堂里喝茶聊天呢，你阿娘估计在后宅，走，我带你去找她。”李家阿婆一边拉着陆云雀的手，一边往后宅走去。
“这批寿礼是肖云坊卢家老爷的，仔细清点一番，用单独的册子记下来。”后院一宽阔房间里，一位妇人正站在一堆贺礼边上，仔细的吩咐着一旁拿着纸笔记录的人。
这位妇人穿着一条暗青色罗纹襦裙，配了一件并蒂花开的短襟，手臂上搭着一条青云罗纱，头上梳了个坠马髻，一根做工精细的朱玉头钗斜斜地插着，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
“阿娘。”陆云雀看见那妇人便激动地跑了过去。
妇人应声回头，见了身后的陆云雀也激动地张开了手，一把把陆云雀抱在了怀里。
“云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阿娘一声，阿娘好去接你呀。”李如月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陆云雀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她，“我家云雀又长高了，已经出落成一个好看的小姑娘了呢，李婶你看是不是。”
“是是是，云雀这小姑娘眉眼生的像您，看着水灵水灵的。”李家婆子在一旁笑着说道。
“那是，我们家云雀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李如月乐呵呵地说道。
李如月见陆云雀来了也不想再清点寿礼了，吩咐了一番自己房里的贴身丫鬟后，便拉着陆云雀去了卧房谈心去了。
都问的些琐碎事情，如吃得可好睡得可好一类的，陆云雀也细细地答了，等到李家婆子来提醒寿宴已经开席了，两人才挽着手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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