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烟火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暮春，庭前的海棠花在烈日炎炎下不觉有些衰败，春夏更迭，燕飞花落，这这十几日的光阴里有惠如雪照顾着，苏箬笠相当舒适惬意。
许是这一轮轮春阳太过明媚，照得她心里一片温暖，之前的郁闷与不快几乎一扫而空，性子也比往常热络了几分。
这是这些天来可喜的变化。
“我瞧着你近日有些圆润了些，终于肯舍得吃东西了？”惠如雪看着一旁有些慵懒的苏箬笠，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这栖凉宫里的吃食可都盼着我胖呢。”语调同她现下一般懒散，如同庭院里趴着的那只花猫。
“你啊――”
有些无辜的眨眨眼睛，等着惠如雪的下文。
春光一片，阳光正好。
偏偏却有人热衷于打破这份美好。
“参见惠贵妃娘娘。”
这个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了，苏箬笠看着眼前十分熟悉的景象不免叹了口气。
“起来吧。”不咸不淡地瞥了面前满脸笑意的李公公，惠如雪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
“今儿个皇上晚上宣您过去一同用膳。”
小心翼翼地禀明来意，心道自个儿净是讨了些苦差事。但凡是皇上身边的人，都知道这贵妃娘娘一向不待见皇上。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却不敢收敛下去半分。
“本宫今儿乏了，你替我回过皇上的好意罢。”
末了，头顶传来一道声响，听不清任何情绪。
听了这话，李公公眉头不由皱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地搓搓手，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
“贵妃娘娘，皇上说了，今儿无论奴才用什么方式都得把您请过去，要不奴才是要挨板子的。”
“他要见我做什么。”脸上的不快更甚，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句话搅乱了不少。
“这个奴才不知――”
“不过皇上嘱咐奴才务必把您带过去便是了，还说若是您愿意，也可带着苏姑娘前来。”
李公公弓着身子，满脸讨好地说道。
征求地看了眼她，却发现眼前这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正悠哉悠哉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我去便是了。”
“得嘞，奴才这就告退，不打扰您与苏姑娘清闲了。”
说罢屁颠屁颠地走了，生怕再惹着这位娘娘不高兴自个人儿又得挨板子了。
“这月都第几次了。”半眯着眼睛，苏箬笠有些戏谑地说道。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得。”
那边颇为颇为无奈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这边天子却和苏箬笙满心欢喜地准备着。
看着眼前的景色一点点布置下来，宛如他心中一点点燃起的希望。
面上疲惫不再反而多了几分期冀来。
“你说，今晚她会喜欢么？”
他忽然有些喃喃开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皇上如此尽心尽力得准备，贵妃娘娘一定欢喜。”
“但愿她是欢喜得罢。”
“惠贵妃娘娘驾到――”
回过神来，有些神采奕奕地看着她，一如那年在江南她款款朝他走来的样子。
“参见皇上。”
缓缓抬起头，一幅幅景色映入眼帘，饶是她素日再过淡定，现下也不由怔了神。
楼台烟雨，夜垂云流。
是灯笼高挂起，是渔舟轻船慵懒。
宫里今儿个热闹非凡，扮作江南人们的工人，熙来攘往，不远处还有人再叫卖着桂花藕。
一切地一切不由将她拉入那个如云似烟的梦里，恍惚间，那道深深巷口处，她又望见少年那冷漠疏离的模样。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那人现下在天上还好么。
一旁的兄妹二人早已悄悄退下，他望着她，看她怔怔看着这江南盛景，胜过天下一切盛景。
或许，这样便已足矣。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念着他么？”声音沙哑无比，如同那百年老树上粗壮的虬枝。
“嗯，念着的。”
眼里是一片氤氲，触景伤情情更伤。
“我怕我不念，日后到了轮回路他不记得我了。”
身边的人叹了口气，心里苦意上涌，面上仍是挂着一丝笑意。
“当年的日子多么好，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们都老了。”声音沙哑无比，带着异样的疲惫。
“是啊，都老了。”
“你还记恨着朕么？”满怀希望的望着她，眼里是殷切一片。
她缓缓摇了摇头。
面前这人却突然绽放出一个舒朗的笑意来，恍若极其疲惫之后的一丝松懈。
她不由怔住。
或许这么多年，日夜难思放不下这段情得又何止她一人。
“没什么可恨得了。”
话音刚落，天上数道烟花齐鸣，如同惊雷一般在空中肆意绽放。
天上得烟花太过绚烂，让人挪不开眼，恍惚间耳畔又传来那人一句“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这满夜空的烟火不知晃了当年谁的眼。
“若是他还在多好。”
“是啊，若是他还在该多好。”
哪怕是他们三人再无瓜葛，哪怕看着他们花前月下，喜烛高高照，也好比现下天人永隔，满身思念来得好。
他是帝王，这辈子注定站在无人之巅俯视众生，却因着年少时一己私利将她拉入这深宫庭院中。
倘若一切还有得，选择，他总不至于教他们三人都孤苦一生。
看着寂静夜幕中一簇簇烟火，苏箬笠有些戚戚然。
那帝王恐怕也是极为在乎她的罢，只是捧在心尖上的人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人，这种滋味委实不大好受。
“在想什么。”
“没什么。”回过神来，她淡淡说道。
眼前这人依旧镇定自若。
“这烟火好看么。”
“好看。”
“那下回再带你看一个更大的。”
寂静春夜中，他捧着那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心，万分开怀。
皇宫不远处的一处府邸，江念枫含笑斜倚着太师椅。
身旁得药碗静静搁在案上，苦涩得气味令他有些不悦得蹙了蹙眉。
既是没用，又何必再逼着自己心头泛苦。
“今晚的烟火真是好看。”脑海里不自觉浮起那道紫衣身影。
当初倒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又想起她那一袭红衣的模样，分外悠扬。
望着今晚柔和得月色，不由心下莞尔。
却不料下一秒一阵咳嗽，身体止不住得颤抖，宛如秋叶在风中萧瑟。
雪白的帕子染上鲜红，那人却丝毫不在在意般反而笑得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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