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心魔 （一）
“哦。”不咸不淡的回了他句，敛了敛眸中的情绪。
“他怎么了？”看着地上神色有些痛苦的苏箬笙，江念枫缓缓开口。
“不知为何触动了这阵法，出了幻象，他或许是被魇住了。”
“刚刚你出去倒也不是为一件好事，起码逃过一劫。”
有些随意地笑笑道
“噢，这样啊。”
眼里却悄然闪过一道异样。
脑海里却不由回想起刚刚才的景象。
那时他方才睁眼，便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
意识到阵法被触动时，他并没有过多的压抑，反而十分戏谑地笑了笑。
“也好，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心魔究竟是何种模样。”
他平静走进阵法，身旁的景象一阵变化，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不再躁动，他睁开紧阖着眼眸。
由模糊到清晰，如同迷蒙水汽悠然消散。
雷声大作，大雨倾盆，将晶莹的水珠重重砸在地面，似有滔天怒火无处发泄。
外头是雨声阵阵，电闪雷鸣，屋内却是出奇地安静。
熟悉的景象铺展在眼前来，同他离开时并未丝毫变化。
面前这人背对着他，红色的裙摆拖到了地上，许久未语。
心里蓦然生了几分期许。
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这清澜宫。
他有些贪恋地看着她，自从自己易容后便许久未曾这样同她说话了。
屋内香炉烧得正旺，袅袅香气扑鼻。
她回过头来，面上挂着如数泪痕。
曾经看不出悲喜的脸上此刻尽是凄然。
这般模样是怎么了？
他缓缓伸出手欲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回到了这般模样。”
“世人就这般容不下我么。”
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拭泪的手一顿。
檐上清雨未绝，雨声渐小，似是为这伤心人无声退让。
曾经他曾问她“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
她有些疲倦地答道
“遇上了些不该遇的人。”面上还有一丝不耐。
语毕，还不忘质问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伤怀了。
他笑笑不语，继而问道
“若是重来一次，你最不希望发生什么。”
面前这人狭长的眼眸眯起，嘴角露出一抹勾人魂儿的笑意来，似乎是对他的这个问题颇为感兴趣。
“若是能重来，这女魔头便是不要做了的罢。”
淡淡开口，身上地戾气也尽数褪去，倒是多了几分无可奈何来。
“为何？”他接着问道。
“你今儿怎么这么多问题。”语气中的不耐更甚。
他也未答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这个位置遭万人追杀，万人嫉妒，太苦。”
眼里有些戏谑渐涌，面上不免有些自嘲。
尽管诸多不耐可还是有些认真的回答了她。
“若不当女魔头你又想当什么？”
面前这人眉头逐渐蹙起，为他今日的一反常态。
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他，似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他任由她看，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叹。
“当个医者罢，像你一样治病救人，也未尝不是好的。”
声音轻得如同那传信的鸿雁的羽毛，却不偏不倚地重重打在他心里。
他何尝不知她心里的苦闷，每每望着她那孤独的背影，心里总是不免要扯出几分心疼来。
“不如我教你医术如何？”
他缓缓开口，话语里并无任何情绪。
窗外阳光明媚，即使是在冰寒地冻地冬日也不由生出几分暖意来。
难得时光温和，岁月静好。
雨声渐无，周遭一切尽数褪去，又恢复了原样。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带了一丝异样地情绪。
不过片刻，刚刚地天旋地转便又卷土重来周遭地一切又渐渐开始模糊。
这一次不再是安静古朴地屋内，转而是黑压压的一片莫名躁动着，如同那兴奋攒动地火苗。
“不得好死――”
“罪有应得――”
叫喊得声响撕裂起平和地空气，周围气压极低，乌云滚滚遮住日落。
刮来耳畔地也不再是舒朗轻松的微风，转而是狂风呼啸而过，席卷着万千狠意与杀意来。
他缓缓抬眸，望见断崖处。
身上的衣裳依旧鲜红似血，狂风有些抓狂散开她泼墨般的长发，凌乱的发丝打在脸上，一滴清泪缓缓留下。
不悲不喜的同时面上又平添几分悲戚来，颠倒众生的容颜回望一眼，眸中依然平静如水。
望见她十分从容的神色，心里蓦然被揪紧一般难受。
枯藤上的残叶沙沙作响，更添萧瑟。
那人望向她来，眼里泪光闪闪，带着几分抚慰和无奈。
倏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笑得极为凄凉，夹杂着对这红尘世事的无奈。
与往日里他脑海里那自嘲的笑容不同，用力扯开的嘴角更是放大了所有悲戚。
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她笑着转身，红色的裙摆随风招摇。
一步一步，携带着这世人对她所有的偏见走向崖边。
缓缓阖了眼，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那个谪仙般孤傲冷漠地人。
他欲上前阻止，却发现浑身不得动弹。
这才意识到自个儿现在是在自己设下的阵法中。
狂风怒号，底下声讨不断，似催命地符咒一般。
终于，咒骂声变成一阵叫好声，耳畔狂风不在，乌云尽散转而为一派光明无限来。
崖角的红衣身影毫不犹豫地坠下，携带着此生颇为可笑地一番世俗。
他看着眼前的景色怔了怔，这就是她所畏惧的么，千夫所指，不得好死。
那道决绝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眼眶却不自觉有些发红。
明知这不过是阵中一片虚假，却还是忍不住为她眼眶发红。
周遭的景色再次变幻，那不远处的叫好声也渐渐远去，周围恢复寂静一片。
再次回到了他们所处的森林。
看着倚着树上睡得十分安详地苏箬笠，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藏在袖中的拳头蓦然握紧，他在心里道
“这一世，无论如何我一定护你周全，绝对不让你落得那般下场。”
眸中闪过一道违和的狠厉。
能将她害的这般凄惨的人，这世上除了苏箬笙恐怕再无第二个人了罢。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对她构成一丝一毫的威胁。
望着还是一片迷雾的树林，他向前方走去，不知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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