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一缕青烟
中午十二点钟，一行五人到达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屠诚和郝丽丽惊讶地发现大娘高朝美已经拎着一箩筐香蜡纸火等在了那里！
从家到哈市需要不短的时间，屠诚在想，这大娘是怎么来得呢？
猛然间，他才想起头一晚上，堂兄陶刚给他借手机的场景。
原来，大娘高朝美眼瞅着一直不见得陶刚父子俩着急得在村中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一边四处向邻居打听父子俩的去向，同时，她还在心底埋怨，怎么就没有在早晨侄儿侄媳妇走之前让陶刚拿笔记下侄儿侄媳妇的电话呢？
终于，晚上七点过，大娘终于在村长家里得到了儿子陶刚拿侄儿屠诚 手机从哈尔滨市打来的电话！
她本想要的是这一通电话能够带给她一份惊喜。然而，令她沮丧的是这一通电话带给她的没有惊喜，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妯娌去世了！
高朝美在电话中不停的问儿子：是真的么？
在儿子小的时候，她总担心儿子对她撒谎！她和丈夫陶刚虽然都是大字不识的人，但却从儿子懂话开始便教育儿子一定要诚实做人。
而在那一刻，她却多么希望从儿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只是儿子开玩笑的一句谎话！
他们的儿子至今三十多岁了，却依然还未成家。
她和丈夫曾不止一次对儿子进行过“催婚”。然而，一向倔脾气的儿子却发誓：如若不帮父亲找到他的亲兄弟，便一辈子不娶媳妇。
挂断儿子的电话，高朝美在村长家借到了两百块钱。又走了几乎邻居家一共又借到了几百块钱。
盘算了一下，家里刚刚卖了麦子，还剩下几百块钱！一合计，高朝美终于安心的回家了。
当高朝美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钟的时间了！她一边找自己明天穿的一套深黑色的的确良衣服，一边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至少得几点钟出门儿，才能够在中午之前赶到哈市。
在这之前，高朝美仅有一次去过哈尔滨市，还是在七八年前，那时才二十多岁的儿子陶刚第一次带着老伴外出寻亲。
他们一家三口在哈市繁华街道逢人便指着丈夫陶起红问人家有没有见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曾经无数次得到的都是路人吃惊且茫茫摇头的表情！
终于在两天的找寻无果之后，只有小学文化的陶刚只好带着二老回到了老家！
黑得依然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清晨五点钟，高朝美便已经打着手电筒出现在通往镇上的村东头了！
虽然，她非常想赶上第一班发往县城的班车！然而，她却在当时忽略了两条腿的人甚至连两个轮的自行车都追上的道理。
不过，令她幸运的是，当她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在半路上遇到了骑摩托车到镇上去帮人送猪肉的老乡，好心搭载了她一程。
尤其是当听说高朝美这么一大早要赶到市里头的殡仪馆去参加妯娌的追悼会时，更是爆发出了强烈的怜悯同情之心。
特地在送完猪肉之后，专门骑摩托车将她直接送到了镇上的汽车站里。
高朝美自然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她从层层包裹着的荷包里拿出十块钱给那位送猪肉的老乡当成答谢。可那年轻的老乡却无论如何说什么都不肯收！
“大姐，你车开动了，快走吧！”直到通往县城的班车已经缓缓启动，高朝美终于在对老乡充满感激的情绪中上了车。
到达县城，高朝美便直接找穿保安衣服的人问到了售票窗口的位置！并买了最近一班开往哈尔滨市的车票！
高朝美虽然打字不识，但比起村里头那些一坐车便晕车的女人，她还算得上是比较幸运的了！那就是坐汽车，无论坐多远她都不会晕车。
只不过，刚坐上从县城到哈尔滨市的班车不到一会儿，她便感到自己的肚皮里饿得叽里咕噜的。
一摸口袋，才发现，由于自己早上临出门前走得太着急，便连馍馍都忘记了带。无奈只得继续忍耐饥饿对身体的折磨！
终于，汽车在行驶了一大半的路程之后停了下来。
师傅扭过头朝车厢里的人大喊：“休息十分钟，有上厕所和买东西吃的人赶紧速度的抓紧时间了。”
让高朝美感到惊喜的是，她居然发现这里居然有卖馒头的。于是便下车花了一元钱买了两个大大的白面馒头。
将两个馒头平移到胃里后，终于不那么饥肠辘辘了。随着汽车的颠簸前进。高朝美便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时，高朝美瞬间有了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陌生和新奇感。
这变化实在是太惊人了，完全跟几年前不一样，高朝美在心底感慨。
不过，这一刻，她的注意力的焦点却不是在这里，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能够去到殡仪馆的公交车。
不得不说，高朝美是个极其细心的人。但智者浅绿必有一失！高朝美在第一次上公交车的时候居然坐反了！
还好，她及时问了公交车师傅才及时得以纠正。
在兜兜转转的换了三次公交车后，高朝美终于坐上了途径殡仪馆的公交车。当他再三和师傅确认目的地时，还遭到了公交车师傅的严重鄙视。
“俺说你这大姐，咋就废话这么多了！这车本来就要经过殡仪馆的，难道俺还要骗你不成吗？”虽然已经过了十月国庆节，哈尔滨的气温已经转冷。可公交车师傅的火气依然不小。
“哎，大兄弟，不好意思啊！俺不识字，刚刚又坐错了车！”高朝美小声的向公交车师傅陪着小心。
在公交车上的语音播报：“即将到站殡仪馆，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到后门做好下车准备”。
那一刻，高朝美的心中瞬间顿时有了一种即将得到大赦的轻松愉悦感。
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间，她便立刻下了车！
不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拥挤不堪的一大车厢人，在这个站点却只有她一个乘客下车。
除了隐约听见从殡仪馆里传出来的追悼死者的哀乐声外，高朝美还看到了从高高的烟囱里冒出来的两股青烟。
在老家，人死了都是直接弄一盒黑漆棺材装着，选个黄道吉日直接抬到荒山野岭埋了便是。而在这里，所有的死者都将化成灰烬。
高朝美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三天下还是个大活人的妯娌，如今却变得阴阳两隔又即将变成一堆灰烬。
在询问了门卫具体的时间，算着距离妯娌的火化还有不少时间，估摸着陶刚他们应该是还没有到来。于是，高朝美便选择在殡仪馆的大门口等待。
果不其然，高朝美等了不大一会儿，便看到了陶刚父子等一行无人从公交车上下来。
此刻，高朝美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大娘！”郝丽丽轻声叫了句，并向高朝美递过去了两片洁白的纸巾递了过去。
一时间，屠城也才猛然间想起昨晚七点过的时候，堂兄陶刚有和他借过手机。
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主持下，也算得上是这一大家子一行六个人一同参加屠城妈妈屠花的追悼会。
似乎参加追悼会的六个人中，只有大娘高朝美哭得最伤心难过！屠诚爸爸则一直保持着沉默！
随着屠诚妈妈被推进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三天前还在自己面前满脸笑盈盈的人即将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之后，便是化为灰烬。
“他弟，也没啥！这个你拿着！”屠诚爸爸屠子龙没有拒绝大嫂递过来的八百块钱。他只知道，这是全中国各地都兴的“赶礼”。
只是，他也大概知道大哥家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因此，在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大哥走路的时候，他趁大哥一个不注意，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刚刚的那八百块钱塞进了大哥的裤兜里。
一行人从殡仪馆里走出来时已经是将近下午五点钟了！距离晚上的火车还有五个多小时。大伯家一家三口坚持要送兄弟一家几口人包括屠妈妈上火车。
考虑到反正他们反正也没有办法当天再回家了！于是，屠诚便以需要预定钟点房休息一下为借口，预定了一个标准的套间房！
之后，再临别时才将真相告诉陶刚。
其实，在那一幕幕，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所有的送别都显得沉默。
不过，陶刚除了没文化之外，脑子倒是顶好用的！他老早便拿笔记下了堂弟和弟媳妇的手机号码！同时也将村长家的座机电话抄给了堂弟。说是如果有什么事儿的话，可以拨打那个座机号码。
得知堂弟和堂弟媳还没有正式结婚时，陶刚憨憨地道：“兄弟，你们的好日子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哦，不管有多远，哥哥俺一定会赶到的！”
此话一出口，陶刚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婶婶刚走这么悲痛的场合下说出这样充满违和感的话语。于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屠诚却理解的笑了笑：“一定的，大哥！”
火车开出老远。陶刚一家三口依然还在站在火车月台上朝着火车挥手！
半个月后，屠诚妈妈屠花的骨灰被安葬在了老家的一片树叶茂密的丛林之中。
至此，郝丽丽和屠城的婚礼也只好暂时搁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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