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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子佛系科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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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书籍名:《富家子佛系科举日常》    作者:白家二胖子

  林氏见章靖讨饶,这才松了手,  睁大了眼睛也不觉得困,  只看着章靖等会他继续说下去。
  “你初来乍到,  又一直在养胎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这始安侯和国公府是有亲戚关系的,  若是论起来,  韩子权要算得上昭小侯爷的表兄了。”
  章靖说到这里,  促狭一笑。
  “再加上这几年始安侯府和国公府的交情一向来不错,  昭小侯爷就算是动谁,  也不会动到自己的表兄后院里去,老国公爷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林氏算是明白了,  原来还有这一茬的亲戚关系在,  怪不得章靖更加卖力的撺掇着莺歌和这个韩子权凑一对了。
  既然莺歌不愿意和昭小侯爷凑一对儿,那么未免让昭小侯爷三天两头的找上门纠缠着,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门像样的亲事,堂堂正正的将莺歌嫁了,也好让莺歌有一个好归宿。
  然而,一般人怕是不好让昭小侯爷死心。
  可韩子权就不一样了,昭小侯爷就算是再禽兽不如,能够对着自己的表嫂继续纠缠不休吗?
  也不怕老国公爷打断他的腿!
  如此一来,  这件事情反而是有了可破的余地,  大不了章靖得罪了昭小侯爷,  往后没了这个朋友也就是了。
  ……
  四十二天的月子做的林氏浑身都软绵绵的,  等到出了月子之后,  她愈发爱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花园里头走动走动,或者是带着孩子晒晒太阳。
  等到摆百日酒那天,林氏和章靖暗搓搓的商量着,要让莺歌和韩子权在偶遇一回,便给他们偷偷制造了一个机会。
  两人一见面,都是红了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莺歌主动开了口,将手中篮子里头的两碟子糕点放在了凉亭里头的桌子上,客气的问韩子权要不要用一些。
  韩子权生怕莺歌走了,连忙答应了。
  “莺歌小姐也同我一起坐下来用一些吧。”
  莺歌倒也不客气,瞧着四周无人便也坐了下来,有将一盘荷花酥推到了韩子权的面前,温柔的说道。
  “如今正是盛暑,用一些这个荷花酥,倒是符合这个时令。”
  那荷花酥小小的一枚,分成六瓣粉色荷花瓣,从上至下,由深至浅,内里裹着的是抹茶馅,浅绿色的内芯配上了粉色的花瓣,入口即化,香醇诱人。
  韩子权蓦地睁大了眼睛,惊艳的望着面前的莺歌,唇瓣哆嗦了一下,许久之后才仿佛回过神来,吐出两个字。
  “好吃。”
  韩子权仿佛是害怕莺歌不信,立即补了一句。
  “真的好吃,没想到莺歌小姐竟然还有这样好的手艺。”
  莺歌低头浅笑,眼底露出几分凄然之色,又带着几分运气。
  “这些本就该是我要会的东西,我原本是姐姐身边的侍女,是姐姐对我好才认我做了义妹。”
  莺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韩子权说这些,大概就是下意识的想要让韩子权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免得将来他知道了真相会怪罪自己没有提早告诉他,让他丢尽了脸了。
  因此,莺歌只想让韩子权提前知道,让他能退现在就退。
  莺歌是看得出来,韩子权喜欢自己的心的,也知道章靖和林氏想要撮合他们的心的。
  可谁知道,莺歌话刚说出口,韩子权忽然情绪激动的握住了莺歌的手,目光清明而又坚定,甚至是有些气愤的对着莺歌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许你这样自怨自艾,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是天下难得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能够改变你的内里是好的。更何况,你如今是大少奶奶的义妹,不要总是想着自己过去的身份,也不要在意别人说些什么。”
  韩子权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甚至因为心绪激动而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你的事我之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我喜欢你是我的的事情,与你是谁,是什么身份,过去怎么样都不相干的!”
  韩子权等完了这些话,才僵硬的愣在当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赶紧放开了握着莺歌的手,猛地站起身来,往后倒退了几步,连忙对着莺歌作揖,羞得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是通红的。
  “抱歉,莺歌小姐,是我唐突了,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莺歌看着韩子权这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也站起身来,伸手拿过了方才放在一边的篮子,得体的冲着韩子权笑了笑。
  “韩公子,现在也不早了,我想要先离开了,您若是有什么喜欢的糕点,吃不完的叫侍女给您带回去。”
  韩子权张了张嘴,还想要挽回,却见莺歌已经转身走下了台阶,他伸到一半的手就那样缩了回去,无言而又失望的站在寂寥的风中。
  章靖和林氏偷偷在一旁看完了全过程,都是无奈的摇摇头。
  最终还是章靖讪笑了一声打了圆场,转头对着林氏说道。
  “你去看看莺歌,陪她说说话,我去看看子权兄,这两人的事情来日方长。”
  林氏见章靖这么说,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的石桌边上义愤填膺的朝着自己嘴里猛塞荷花酥的韩子权,也不知道对方倒是在愤怒莺歌就这么走了,还是在愤怒自己的笨嘴拙舌。
  等到林氏走了,章靖这才抬步朝着亭子的方向走去。
  韩子权仍旧还是拼命吃着,就像是这辈子都没有吃饱似的,章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直到章靖伸手拍了拍韩子权的背,韩子权才反应过来。
  只是,他一时不慎喉咙里又塞得太满,竟然就那样噎住了。
  看着他拼命拍打自己胸口的样子,章靖也是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随即连忙制住韩子权的肩膀,用膝盖重重一顶韩子权的后背。
  韩子权猛地咳出一口嚼碎了的荷花酥,到底是缓过来了。
  两人也终于坐了下来,韩子权心有余悸的喝了口茶,对着章靖感谢道。
  “章兄,多亏有你,不然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章靖哭笑不得。
  “你干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韩子权的脸上带着几分赧然之色,羞愧的低下头,但是还是对着章靖说道。
  “章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才让莺歌小姐如此生气,竟是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章靖闻言,快要被这个人的迟钝气死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莺歌根本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而是因为害羞才转身就跑的!!!
  可是,这个笨蛋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章靖无声的叹息一声,可是有没有办法直接和韩子权直接说这话,只能够拍了拍韩子权的肩膀,低声对着韩子权说道。
  “来日方长,不需要多想这些,既然方才莺歌愿意送你自己亲手做的荷花酥,下次就会有桂花酥,梅花酥,桃花酥,所以你不必为了一些小事情而期期艾艾。”
  韩子权闻言,豁然开朗。
  他郑重其事的起身,对着章靖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多谢章兄提点,子权在此谢过了。”
  章靖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子上还剩下的那些没有动过的糕点,问韩子权。
  “这些,你还要带走吗?”
  韩子权的脸又红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于是,章靖叫来了侍女将这些糕点包好,给韩子权带回去。
  将人送到了门口再回来,章靖回到了屋子沐浴完还没有看见林氏回来,想着林氏今夜恐怕是回不来了,他无奈一笑,先去看了儿子。
  果然,小家伙还没有睡觉,桃枝就已经过来对着章靖禀告。
  “大爷,大奶奶派人回来说今日睡在莺歌那里了,救不回来了,让您自己先睡了。
  于是,章靖只能够孤枕独眠。
  一觉醒来,林氏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之上一个人绣着一个红色的小肚兜,抬眼看见章靖醒了,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
  “你怎么了,这幅可怜的样子。”
  章靖趴在床上不肯起来,而是对着林氏伸出手。
  “昨晚没睡好,现在醒不来。”
  林氏笑了笑,看着章靖那副要媳妇儿抱抱不然就不起来的样子,只好从榻上起身,走到了床边坐下。
  章靖伸手,捞过了林氏抱在怀里,低头抚摸着林氏修长白皙的手指,目光迷恋。
  “昨晚上和莺歌必定是说了一晚上话,要不要再上来睡一会儿?”
  若是换了寻常的时候,林氏必定是不肯答应的,毕竟她一向来是极守规矩的,白日里头起床了断然不肯再上床睡懒觉的。
  可是今日,林氏竟真的拖了鞋子爬上了床,就那样窝在了章靖的怀中,靠着他的胸膛闭着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章靖搂着林氏,看着林氏熟识的样子,一动都不敢再动,没有半天身上已经麻了半边了,但是章靖却坚持着,一动不动。
  大约到了快要中午的时候,林氏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抬眼就看见了章靖仍旧还在抱着自己,眯起眼睛,急忙从床上起来。
  “我睡了多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章靖笑了笑,伸手帮着林氏整了整头发,语气温柔。
  “你睡醒了就好,昨晚上想来是累了,莺歌同你说了什么,拖了这么久。”
  章靖一边说着,一边晃着自己的胳膊,然而那麻木的胳膊久久不能缓解,大概实在是一动不动太久了。
  林氏见他这样,连忙帮着章靖按了按几个穴位,早就已经是熟门熟路的样子,还一边瞪着章靖抱怨道。
  “都跟你说过了,如果我压着你了你就动一动或者是把我放下来就好,我就算是醒了也没事,你总是不听!”
  章靖闻言,郑重其事的摇头。
  “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把你放下来,必定是要抱着一辈子的。”
  一句话,就让林氏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故意重重的在章靖的胳膊上面按了几下,痛得章靖嗷嗷直叫,连连求饶。
  林氏这才松开了手,很是生气的盯着章靖看,重重的在章靖的肩膀上面拍了一巴掌。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章靖连忙告饶,低声说自己再也不敢了,下回一定压着林氏睡,绝对不会再抱着林氏睡觉了。
  把林氏气得,又要伸手狠狠捏他,却被章靖一把抱住了压在了身下,重重的在林氏的唇瓣上啄了一口,亲昵的笑道。
  “今天你夫君我不震一震夫纲,如何显示你夫君的威武!”
  说完,双手就在林氏咯吱窝里头一个劲儿的挠。
  林氏被痒得左躲右闪,想要逃脱却是逃脱不掉,只能够一个劲儿的咯咯直笑,笑道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够趴在章靖的身上一个劲儿的喘气。
  章靖也是那样亲密的抱着林氏,细细密密的在她的额头、鼻子、脸颊、唇瓣甚至耳垂落下一个个吻。
  林氏被他亲的软成一滩春水,抬眸,媚眼如丝的看着章靖,修长的手指在章靖的胸口亲密的打着圈儿,红着脸低声对着章靖说道。
  “我之前一直听你说想要个女儿,要不我们再生一个,我不想让你失望。"
  自从生出来是儿子之后,章靖虽然很高兴,但是私底下也曾经有几次叹过气想着为什么不是一个女儿。
  可是,章靖从来没有想过,林氏竟然将这样的话也记住了,一时间有些无措,连忙解释道。
  “其实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
  林氏自然知道章靖是如何的疼爱儿子的,毕竟这个世上并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有那样的耐心学着帮儿子换尿布,帮着抱孩子哄孩子,甚至是亲力亲为的帮着带孩子,每天晚上都要抽出些时间来陪着孩子睡觉。
  只是,夫妻之间是互相的。
  章靖爱着他的妻儿;林氏也想要让章靖如愿。
  “可是你好像更希望能够有一个女儿。”
  章靖是真的想要有一个粉粉嫩嫩的女儿,毕竟是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可是想到林氏之前生孩子的时候险象环生的样子,章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让林氏再给自己生一个孩子的话来。
  他轻轻的摸了摸林氏黑亮顺滑的秀发,低头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素香味道。
  “不生也没关系,我有你就好了,我将你当女儿养也是一样的。”
  林氏白他一眼,伸手狠狠在章靖的脸上捏了捏没好气的骂道。
  “又胡说八道什么。”
  心里却是甜的。
  平平淡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章靖入了翰林院编纂,负责国史编纂,里头的事倒也清闲的很,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家就是在翰林院。
  而这几个月间,韩子权和莺歌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两人陆陆续续在几次宴席之上见过几面,倒是私下里面便也没有在见面了。
  只不过,韩子权对着莺歌的思念日益加深,而莺歌也并不拒绝和韩子权见面这件事情,两人的感情就如同涓涓细流,延绵不绝,虽然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山盟海誓,却已经润物无声的进入了彼此的心中。
  ……
  春去冬来,好景不长,在冬至刚过之后,平静了许久的帝都里头忽然又开始热闹起来。
  皇太后病重,太医院的太医费尽心机都没有办法,眼看着太后一点点的虚弱下去,一向来信奉纯孝的皇帝也是开始着急了。他先是去了天坛祈祷太后能够早日康复,而后又抄写佛经万卷为太后祈福,希望太后这一次能够转危为安。
  只可惜,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病痛,时间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撑不过去了。
  不过,太后素来注重保养,多年来一直用最好的补药调养着,底子到底是厚的,因而春天里的毛病如今到了冬天里虽然一直缠绵病榻,却也还能够再撑许久。
  只是,太后腻烦了太医院里头的那些太医的啰啰嗦嗦,因着她是太后只敢用温养的药慢慢拖着,叫她的病都这么久了不至于恶化,却也没法好全,总是好一阵坏一阵,还每日都要三餐喝这些折磨人的苦药,当真是太磋磨人。
  太后不信任太医院,便导致了后头的一系列事端。
  太后不肯喝药,谁都没办法逼着,老人家病久了脾气大,越生气就越是伤身,连带着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被申斥了几回。
  皇帝一日三趟的往太后宫里里头跑,可太后闹脾□□帝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够陪着哄着,时间长了也是气急。
  最终,还是六皇子出了个主意。
  太后也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不过是太医院的太医做事太过束手束脚,这病久治不愈才起了脾气,不若就在民间寻访名医,为太后看诊,说不定到时候太后的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这个主意立即被皇帝采纳。
  不过,在下旨之前,皇帝还是先去了太后宫中请了安,询问了是否要请民间的大夫来为太后看诊。
  太后为病痛折磨这么久,自然是欣然答应。
  于是,旨意很快就下了。
  首先进献的是帝都之中最先收到风声的名门世家,他们多百年勋贵亦或是天子近臣,家中无疑不是富贵满堂,养得起门客,自然也养得起几个好大夫的。
  只可惜,这些名医一个个进了宫之后,有些是连太后的面都没有见着,至于那些见着了的,在诊脉和面禀之后,也都被太后轰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一批外臣送来的名医到了,或是封疆大吏,或是外放的高官。
  这些人其实得到消息并不比京官晚,只可惜近水楼台先得月,到底是要吃亏一些。
  不过庆幸的是,最早敬献的那一批太后一个都不满意,一个也不肯用。
  等到第二批人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大雪时节了。
  帝都天气干燥,风沙大,雪也大。
  每每到了冬季便是大雪纷纷。
  一些从南方而来的大夫们自己倒是先病倒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去为太后老人家看病了。
  至于剩下的,太后仍旧还是不太满意。
  到了最后,官员之中,皇亲贵胄之中,竟无一人能够为太后看病。
  太后察觉到了这个真相之后更加郁郁,心中不免心绪郁结,到了最后竟然病的更加严重了。
  于是,皇帝只好在民间继续寻访大夫。
  却终究没有合心意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提了一句,说是内城兵马司总领章廷治的家里是开药铺的。听说章家大少爷也就是金科状元章靖会医术,擅制药。
  传闻早在江州府的时候,章靖就广施善缘,行医扶人,多数时候不收穷苦人家一金。
  而今到了京中,章靖也时常休沐之际在章记药铺坐堂,擅长一些疑难杂症,而且药方新奇有效,总能够药到病除。
  自然,这些虽然大多都是真实的,可也有百姓之间的美化之词。
  毕竟,在孩子生出来之后,章靖即便是有休沐,一个月也不过是在章记药铺做堂一两天,大多时候都是交给掌柜的打理的,最多不过是将自己所写的方子交给掌柜的也就罢了。
  可是,即便是传言,到了这种时候皇帝也总要试上一试。
  更何况,那人还是章靖。
  于是,当天晚上,旨意就连夜下来了。
  让章靖第二天早上进宫去给太后看看病,可见皇帝这是有多着急。
  章靖其实并不愿意进宫给太后治病,太麻烦,而且这种事情治好了是错,治不好也是错,终归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若是治不好,轻则惹来皇帝不喜,重则被皇帝责罚;若是治好了,想想整个太医院治不好太后,京都之中如此多的名门望族里的名医们治不好,那么多外臣寻遍天下良医,治不好,反而被一介黄口小儿治好了,重点是章靖还是个半路出家的。
  文人相轻,大夫们也差不多。
  虽然不至于明面上提着大砍刀追着章靖跑,但是往后的唾沫星子怕是要吃上不少。
  他一直避着,就是为了这样。
  如今倒好,他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找上门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头天晚上,接了旨,章廷治就跑来找章靖谈心了。
  恰好孩子已经哄睡了,林氏也已经先睡了,章靖一个人披一件大氅,坐在烧着火炉的正堂,捧着一本医书看。
  章廷治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这样安静慵懒的章靖,活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但是章廷治这个做父亲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真正有才之人。
  只可惜,并不怎么上进。
  反倒是二儿子……
  章廷治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下不了狠心逼着儿子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定在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章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爹来了,只是始终没有抬头,想着来了就来了,自己进来就是了。
  而今见章廷治如此客气的样子,章靖也只好抬起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章廷治,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起身想要迎接章廷治。
  “父亲,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章廷治坐了下来,如同一个年老的慈父一般看着面前的章靖,温和得对着章靖说道。
  "这一次进宫给太后看病,你不用太过在意,若是看不好也属于正常的,那么多太医和名医都看不好,你如今还年纪小,看不好也属于常事。"
  章廷治说到这,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说又不太合适,毕竟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儿子的惊才绝艳,想来太后的病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章廷治清了清嗓子。
  "自然,你若是能治好,也不用顾虑太多,尽管去好好给太后治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我章家还护得住你,谁若是敢来说三道四,冷嘲热讽的,我章廷治第一个要他好看。"
  章靖听着父亲如此说,也不由得笑了。
  章家人护短,他一直知道的,只是劳父亲这大半夜的还要跑过来和自己说这番话让他宽心,章靖活了这么多年,遇到这样的亲情不可谓是不感动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父亲的嘱咐我都记下来了,此番必定是不会丢了父亲和家里的颜面的,太后的病我已经看过医案了,也知道怎么治。"
  有些时候,看着家人为他遮风挡雨,为他考虑,章靖也用下意识的为他们考虑,想要去为他们挣这一份荣光。
  章廷治见章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自然也就不再说着什么了。
  他的两个儿子,总是不需要自己操心,还让自己骄傲。
  都是这些年,妻子教养的好啊。
  想到这里,章廷治更加感念老妻的好处,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要回去多陪陪她,哪怕她早就已经睡着了。
  章靖也不留他,将人送到了门口,刚要开口,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从后院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章廷治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将目光放在了后院的方向,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总这样半夜哭吗?"
  章靖摇摇头。
  "这里是刚这样的,最近奶喝的少,半夜容易饿醒,饿了就哭,但又不愿意多吃,矫情矜贵的很。奶娘这会儿怕是正在喂奶,父亲若是要去看看,须得等一盏茶之后再去,不若再进来喝杯茶。"
  小家伙如今到了厌奶期,奶喝得少,饿了又要大哭。原本能够一晚上睡到天亮的,如今也总是半夜饿醒。
  章靖检查过了,正常现象也不是病理性的,也就是喝的少,并不吐奶,没什么大问题,多就是让奶娘夜里起来一次,辛苦些。
  章廷治是知道如今孙子大多都是儿子在看顾的,甚至连洗澡、换尿布这种事都是手到擒来,他也不觉得什么,反而有些遗憾自己年轻的时候太重军功,倒是没有好好陪着两个儿子和女儿长大,如今章靖这样倒也很好。
  想到这里,章廷治拍了拍章靖的肩。
  "太晚了,在喝茶就睡不着了,明日还要上朝,我先回去了。你等会儿自己去看看吧,莫要叫小家伙发脾气吵着宛如歇息。"
  最后一句,章靖觉得才是章廷治的重点,一时间有些无语。
  送走了章廷治,章靖这才去了儿子那里,此刻他已经喝完了奶正很有精神的躺在摇篮之中,四脚朝天的胡乱抓着,小脚很有劲,到处踢,嘴巴里呜呜哇哇的似乎是想要倾诉,只可惜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章靖走了进去,奶娘便从摇篮边上站了起来,对着章靖浅笑。
  “大爷还没有睡?”
  章靖点点头,坐在了奶娘原本坐着的位置上,低头看着昏黄灯光之下,仍旧还在玩闹着的小家伙。
  他刚吃完奶,正是兴奋的时候,再过一会儿大概就能自己睡着了。
  奶娘原本想哄了小公子睡着了就能歇着了,如今章靖坐在这里也不敢离开,她也只好站在一旁陪着。
  不过,章靖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他抬头看见奶娘还在,挥手对着奶娘吩咐道。
  “你先去外间歇着吧,我在这儿陪着迅哥儿就好。”
  奶娘自然是高兴章靖在这儿陪着,她便不用在两个时辰起来看看小公子,赶紧退下去了。
  章靖也不在意奶娘这种小心机躲懒的想法,章家一向来宽容待下,更何况,自己不在的时候奶娘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的,人总有想偷懒的想法。
  他看着摇篮之中的迅哥儿,迅哥儿也再看他,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动着,满是好奇的样子,看久了还咯咯的对着章靖笑。
  章靖也不吵他,让他自己折腾,折腾累了正好安睡,若是这个时候逗他反而越逗越精神。
  果然,小家伙看了章靖一会儿,便没有什么兴趣了,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脚脚,咿咿呀呀的用手扒拉着脚往嘴里塞,却只能够叼住厚厚的袜子。
  着急了,就啊啊啊的叫,也不闹人,就是弄得袜子上全是口水。
  章靖看着小家伙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阻止他。
  只是等着小家伙终于睡着了,才悄悄的将那沾满了口水的袜子给他换下来,免得冻坏了小脚脚。
  完了之后,他还是没回房反而是又坐在了摇篮边上,看着摇篮之中双手举过头顶的儿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是应该为了这个大家,为了这个小家做些努力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奶娘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她今天睡晚了半个时辰,平日里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过来了,可是这些天小公子厌奶她累坏了,不免睡得沉了。
  当她急匆匆进来时,却看见章靖仍旧还坐在摇篮边上,只是怀中多了个婴儿,正在陪着他玩。
  尿布已经换下来放在一旁了,因为小家伙饿坏了,章靖在他的唇瓣上抹了点麦芽糖让他尝味道,因而即便是奶娘迟来了半个时辰,小家伙并没有哭闹起来。
  奶娘满脸赧然,羞愧的站在那里,低垂着头。
  “大爷,是我不好……”
  章靖将双手插在小家伙腋下,让他试着用小脚脚踩在自己的腿上,他转头看了一眼奶娘,和善的笑笑。
  “下次莫要在这样了,你若是做不好觉得太累,可以同大奶奶讲一声,再找一个奶娘同你替换着做事也行。”
  章靖如此一说,奶娘立刻摇头,赶紧对着章靖解释。
  “不用,不用,哪个奶娘不是这样的,大奶奶和大爷都对我很好,我就算是苦些累些也要好好照顾小公子。”
  奶娘强笑着走到了章靖的身边,伸手从章靖的手中接过了迅哥儿,抱在怀中轻轻哄着。
  开什么玩笑,再弄一个奶娘来,若是帮着帮着将自己挤开了,她岂不是将这份好差事给丢了。
  各府之中的奶娘每月的月例银子都是照着一等大丫头的份例给的,还每年过年封一个十两的大红包给家里的孩子,算是因为奶娘照顾府中小公子,叫奶娘自己的孩子没人照顾的补偿。
  另外还有每个月的赏赐,银子铜板就不说了,还有衣服鞋袜布匹什么的都是用不完的,可以捎回家去。
  再加上奶娘为了奶水好,府中给的餐食都是特做的,餐餐吃的好,到了半下午还有额外的点心。
  等奶娘老了,府中还帮着养老。
  这样的好事情,若是将这份差事给丢了,那就是自己蠢了。
  至多不过一两年的功夫,之后孩子就好带了,还会给配齐身边的丫鬟,带时候她就不用那么费劲了,聪明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要做的最好。
  章靖看着奶娘谨小慎微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懂自己的意思了。
  他微微一笑,随即起身。
  “迅哥儿也饿了,我就先走了。”
  章靖出了偏厢,并没有去主屋,这个时候林氏还没有醒,她一向来觉轻,更何况还是早上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将她吵醒了也就睡不着了。
  早上没睡醒,一整天人都是懵的。
  章靖站在树下,打了一套五禽戏,出了一身汗,天差不多全亮了。
  这个时候,从主屋传来了动静,开始有丫鬟进进出出,章靖便知道是林氏醒了。
  他接过了桃枝递过来的巾子,一边擦着脸上汗水,一边掀了帘子走进里屋。
  屋子里头很暖和,章靖只觉得自己冰冷冷的脸上扑面而来一层层热浪,就连眼睛前头也蒙了一层水雾,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林氏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藕荷色绣荷花里衣,外头披着一件狐狸毛的袍子,坐在铜镜前梳头。
  她的脸上微微晨起的潮红,显然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转头瞧见章靖进来了,笑着问道。
  “昨夜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一夜没回来?”
  林氏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摸被窝是凉得,就知道章靖昨夜没有回来睡,却也并不担心,想来他也就在府里头走走,跑不出去。
  和林氏想到差不多,章靖微讪,说了自己昨晚在偏厢陪了儿子一晚上。
  林氏无奈,回头睨了一眼章靖。
  这人到底是将她这个为娘的该做的事情全都揽下来了,就为了不叫她操心。
  不知道怎么的,林氏依稀就想起了自己刚刚怀孕时候的场景,章靖曾经抱着她,摸着她肚子信誓旦旦的说。
  等到孩子生出来之后,他来养,绝不叫林氏辛苦。
  如今,他倒是说一不二。
  “我原本今天想要好好训斥奶娘一顿的,你倒是做的更决绝,先将事情解决了。”
  章靖走到了林氏的身后,温柔的从后面轻轻抱住林氏,将下巴搁在林氏的肩窝,抬眼看着铜镜之中的林氏和抱着她的自己。
  “媳妇是不是要夸夸我。”
  林氏瞧他那样,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章靖的脑袋。
  “你趁着宫里接你的人还没来,先去床上躺一会儿,今日进宫可是给太后看病的,你若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多少太后看了要不高兴的。”
  章靖最喜欢林氏用这样的口气同自己的说话,他看着铜镜之中的两个人。
  既然林氏不夸,那他就自己夸自己。
  “这镜子里的两人,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在场伺候洗漱的侍女们一个个都是忍俊不禁,想笑却又担心林氏怪罪,一个个憋着笑。
  林氏瞧着这些人忍得辛苦,摆摆手叫人都下去。
  等到丫鬟们都退下了,林氏这才陪着章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虽说皇帝的旨意是让章靖一大早就进宫,可是也不好意思真大清早的就跑人家里将章靖请进宫,因此f前来陪着章靖一起进宫的太监是大约巳时二刻才到了章家。
  等到章靖站在太后宫宇外的月台之上吹冷风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午时了。
  因早膳用的晚,章靖倒也不饿,就是风口里吹着冷风却晒着这么好的太阳,章靖渐渐有些困顿了,竟然站着站着就睡着了。
  等到传旨的姑姑出来的时候,章靖也没有醒。
  传旨的姑姑似乎是第一次瞧见站着也能够睡的那么死的人,再加上对方虽然是来给太后看病的,但是到底是金科状元她也不好太过分,只能够轻轻推了推章靖,和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