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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子佛系科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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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书籍名:《富家子佛系科举日常》    作者:白家二胖子

  太子被自己的左相舅舅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惶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抬头望着自己的舅舅,  张了张嘴,  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左相冷哼一声,  袖子一甩,  再也不看地上的太子一眼,  转身就进了自己的皇后姐姐的内殿。
  内殿之中,  皇后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  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爬满了皱纹,  脸色蜡黄,很是疲累的样子。
  她太阳穴的两边各贴了一小块方形的药膏,  让边上的宫人给自己打着扇子,  却还是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很是痛苦的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
  左相看见皇后这个样子,不由得蹙紧眉头。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听见左相叫自己的名字,很是吃力的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对着左相开口说道。
  “你怎么来了?本宫这几日只觉得浑身疲倦,身上一点儿都使不上力气,还总是做梦,  梦见姐姐来找我。”
  左相听到皇后说起自己已经去世很多年的大姐,  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之色。
  但是,  他脸上那种忧伤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转而变成了平日里所有的那种冷漠的气势。
  “都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  你就不要再乱想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大姐会原谅你的,也会原谅我的,毕竟这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的兴旺和未来。”
  谁知道,左相这样劝着皇后非但没有让皇后安心下来,反而是让她憔悴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扭曲的恐惧。
  皇后猛地起身,推开了想要上前过来扶她的宫女,扑向左相,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扼住左相的手腕,瞪大了浑浊的眼睛。
  “不,大姐不会原谅我!她现在每天晚上都来找我,都来找我!她恨我,她恨我害死了她,抢走了她的皇后之位,现在还要害死她的儿子!”
  皇后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的指甲几乎就要嵌进了左相的皮肉之中,破碎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的味道。
  左相看着自己这个皇后姐姐,冷冷的蹙了蹙眉,用力直接将皇后掀开了。
  皇后被巨大的力气一推,将她甩在了贵妃榻上,砰地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左相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的皇后姐姐,眉眼之中带着几分蔑视,冷冷的对着皇后说道。
  “她已经死了,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候她都斗不过你,做鬼了你还怕她干什么!你是为了元氏一族的百年兴旺,你是家族的荣耀,是我元氏一族的骄傲!”
  然而,皇后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因为方才那一推,头上的凤凰金簪已经坠落,散落下来的头发已经透着银银白丝,覆住面孔,只隐隐约约露出一双有着乌黑眼袋的疲惫眼睛,就像是一个可怖的女鬼。
  她再次扑了上来,死死抓住左相的手臂,身体的一般力量几乎都压了上来。
  “她真的来找我了,她真的来了。你看看,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了,整整一个月她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她要熬死我!”
  左相越看皇后越生气,想到自己的那个软蛋外甥,又看看此时此刻已经半疯癫的二姐,扬起手一个耳光抽在了皇后的脸上,尤觉得不够,也不顾一旁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皇后的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元雅娴她根本坐不稳皇后之位,她软弱无能,太过温和,根本无法镇压后宫,弹压嫔妃。如果当时不杀了她,扶你上位,皇后之位一定会旁落。你我都是为了家族,她也是为了家族而死,她应该觉得荣耀,又怎么会恨你!”
  一旁的宫女听到皇后和左相的话,一个个都是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然而,屏风之后却是有一道明黄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他步履蹒跚,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舅舅和母后。
  “你们在说什么?是你们杀了元后……”
  太子终于软倒在了地上,几次想要起来,但是却觉得自己的双腿没有任何力气。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皇后的贵妃榻前,满眼泪水的仰面望着自己的母后,哆嗦着握住了皇后枯槁的手,看着皇后如同老妪一般干枯瘦瘪的身体。
  “母后,母后你快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你怎么能够杀了元后,杀了老六的母后……”
  那是她的亲姐姐啊。
  他们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太子一直以来都嫉妒憎恨六皇子,因为六皇子牵走了皇帝所有的心绪,让他这个太子形同虚设。
  是六皇子抢走了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父皇,他的拥护,他的地位,和将来的皇位!
  因此,太子一直告诉自己,是老六先动手的,是老六欠他的。
  所以,老六该死!
  可是,现在这个想法却是彻彻底底的被颠覆了。
  太子明白了,是他欠老六的。
  他欠老六的是这辈子都还不了的!
  不管是母亲,亦或是父亲,还是太子之位,应该都是属于老六的,都是他的母后和舅舅联手从老六的母后手中抢走的。
  这要他往后还如何面对老六,如何面对母后,如何面对父皇?!
  太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后,似乎是想要从皇后的口中听到她的否认。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皇后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的脸上泛起死灰,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然抱住了抓着自己的太子,一个劲儿的往太子怀中瑟缩。
  她口中不断的喃喃道。
  “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你不死我的儿子就永远是庶出,陛下的眼里就永远没有我,是你抢走了陛下所有的关注,是你的不错!”
  皇后的面容忽而懦弱,忽而怨恨,恍如疯妇。
  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母后,他猛地推开了往自己怀中瑟缩的人,转身连滚带爬的朝着宫外跑去。
  疯了,都疯了!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根本就不是他曾经凤仪万千的母后!
  而左相看见自顾自跑出宫门的太子,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不再去顾及已经半死的皇后,只是冷冷的吩咐皇后宫里面的侍女们。
  “好好看着皇后,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方才皇后和太子所说的话你们心里清楚,管好自己的嘴巴。”
  所有的人都明白左相的警告,一个个都低垂着头,连忙答应。
  这些大人物的权势之争真的和她们这些小人物没有什么关系。
  她们看了一眼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面的皇后娘娘,听着皇后娘娘又在不知所谓的喃喃自语,这些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
  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想办法调换到别的地方去吧,哪怕是去最辛苦的浣衣局也比将来万一哪一天皇后娘娘倒了,自己也被牵连。
  而这些宫女们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旁人自然不会理会。
  左相快步走在前往御花园的路上,紧紧追着太子的脚步,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前头的太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御花园跑去,因为心底太过震惊,自己左脚绊右脚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还滚了出去。
  太子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仍旧继续朝前走去。
  只可惜,他终究还是在御湖边上被左相给抓住了。
  太子拼命的挣扎着,脸上满是泪水。
  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舅舅和母后了。
  他喉咙嘶哑,声嘶力竭的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我!”
  左相看着太子这幅样子,实在是觉得太难看了,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太子的脸上,目光也随之冷冽下来。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是一个王朝的太子,你是帮着陛下监国的太子,是整个王朝的希望。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像个什么!”
  太子的脸上生生挨了一巴掌,苍白的脸上印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他颤抖着,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
  太子的牙齿咯咯直响,舌头都捋不直了,几次想要张口反驳可是只能够发出啊啊的声音,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左相也是静默的看着太子,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太子如何表态。
  太子说不出话来,泪水却是汹涌澎湃,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舅舅,为什么你要和母后做那样的事情?元后她……”
  接下来的话太子说不下去了,泪水再一次汹涌。
  左相看着太子如此软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到了元后那个流落在外又被找回的孩子。
  虽然那个孩子不多话,平时也很是沉默,但是却是一个坚强刚毅的人,有心机有谋略,相比于眼前的太子实在是太过适合作为太子的人选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
  他现在只能够选择眼前这个相比之下被比到泥地里面的太子。
  左相深吸口气,努力想要平复太子的情绪。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哪怕是逼也要逼着太子下定决心。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难不成想要把你母后和你舅舅还有元后的全族都杀了吗?”
  太子一想到这样的场景,那样的血腥,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
  他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太子的心里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了左相冷冷嗤笑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太子狼狈的样子。
  “你就算是想要杀,也要等着你手握大权,等你坐稳了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你才能够想干什么才能干什么!”
  太子微微一愣,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希望。
  也许,他可以对着老六手软,等到自己登基之后,留着老六的一条命,把他送边关去给他一个贫瘠的封地,让他好好的生活下去,这辈子都不会对着自己有什么威胁。
  然而,左相却是已经看出了此时此刻太子的心思,他呵呵笑了一声,直接打断了太子的幻想。
  “你和六皇子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老六一直都是知道他母亲惨死的缘故的,而且老六的才能你自己应该是清楚的!”
  太子闻言,又是一惊。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咬着牙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声音也随之有些哽咽起来。
  “我……”
  左相目光却是很冷。
  “你好好想想吧,你是想让我们全族陪着你一起死,亦或是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将天下大权掌握在你的手中,到底是哪个?你自己选吧!”
  太子的声音几乎是没有了。
  他只是知道,自己不想死,他更加不能够忍受自己母后背后的家族就这样陪着自己赴死。
  但是,有些话他无法能够那样随意的说出口。
  左相像是早就知道了太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鄙夷之色,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怯懦了,而且还想着要面面俱到,明明有野心又不愿意承认,实在是不堪大用。
  “你好好想想吧。”
  左相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只丢下了一句话。
  太子默默地看着左相离开的背影,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晦暗之色,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凶恶无比的瞪着左相的背影,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子在御湖边上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身边的心腹太监找过来的挥手才微微动了动。
  心腹太监瞧着太子这样子,也是有些不敢靠近,似乎是担心太子。
  太子却是昂了昂下巴,对着心腹太监低声说道。
  “过来吧,什么事?”
  心腹太监闻言,只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太子谨慎的禀告。
  “离宫那边又来消息了,此番陛下带着前去祈福的九十九名少女也被杀了,直接被活埋在了离宫五里之外的树林里,场面十分凄惨。”
  太子听到这话,面色变得愈发沉郁起来。
  这九十九个少女之中他放了不少的眼线和探子,包括之前的国师手下的那些子弟里面他也有人放着。
  如今这是全没了!
  他蹙着眉头,又问了一句。
  “离宫之中咱们的人呢?”
  心腹太监听了这话,愈发无奈,忍不住低声提醒太子说道。
  “殿下日理万机,怕是忘了,之前您下令要在离宫之中设计烧死六殿下,当时的那场大火烧死了无数人,其中咱们的人都在里头。”
  太子闻言终于是想起来了,只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骂了一声,气得想要扔东西,只可惜手边并没有东西,只能够面目狰狞的望着面前的心腹太监。
  如此一来,他们就根本没有人在离宫了!
  现在的离宫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钢铁笼子,虽然将皇帝困在其中,但是同样也让人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的人呢,就派不进去吗?”
  心腹太监也非常想要哭。
  “现在别说是一个人,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离宫!”
  太子咬咬牙,终于是朝着方才左相离开的地方快步追了过去。
  终于,在左相出宫之前,太子找到了左相并且把人拦了下来。
  左相知道太子心里面也清楚了,于是便没有特地为难眼前的太子,只是对着太子教训了一声,而后跟着太子去了太子的东宫。
  左相和太子在东宫商量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天黑沉沉的,已经是深夜的时候,左相才离开了太子的东宫。
  然而,太子始终没有再次出现过。
  ……
  第二日,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都传开了一个密辛。
  其实前往璧山祈福的皇帝已经死在了离宫,被贬斥到离宫守皇陵的六皇子挟制皇帝的尸体秘不发丧以谋帝位。
  这个传言一但传开便在朝野汹涌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关于这样的传言,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也有人假装相信了,而也有一部分三不管的老臣处于一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明哲保身的态度。
  而对于左相和太子来说,只要能够掀起这样的怀疑就够了,让他们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出手。
  这件事情发酵了足足有半月余,而至此从离宫那里一直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甚至太子也没有将人弄进离宫之中。
  太子和左相更加怀疑六皇子已经控制了皇帝,或者是皇帝已经死了只是六皇子秘不发丧。
  毕竟,六皇子手下现在还有皇陵和离宫的两万人,还有跟着一同去璧山祈福的章廷治手中也有一万皇城军。
  在太子和左相的想象之中,恐怕章廷治也已经投靠了六皇子了。
  那么,如今六皇子手中至少已经有了三万人。
  且也不知道六皇子是否有联系帝都周边戍卫军。
  左相和太子商量着,趁着如今六皇子手下人少,还没有任何的戍卫军响应六皇子,先以叛乱谋逆的借口包围离宫,将六皇子拿下诛杀,以绝后患。
  半个月间,太子和左相调动了自己手中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甚至还暗地里勾结了辅国公和威远将军。
  前后二十万大军以谋逆之名压近了离宫。
  在此之前,捉拿谋逆六皇子的檄文已然发下帝都,很快就传遍了周边几个州府。
  太子亲自率军,陪伴在侧的还有威远将军和辅国公。
  至于左相,则是留在京城之中策应朝中,镇压群臣。
  然而,就在路过璧山之下的一线峡谷之时,太子的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忽然停了下来。
  太子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难看之色,一边拉着自己的马,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目光之中隐隐透出不安之色。
  辅国公见此也是停下了马,低声开口问太子。
  “怎么了?”
  这一声还没有落下,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破声。
  在这样巨大的声响之下,所有的战马全都不安的在原地烦躁起来,所有人也都是抬头朝着爆炸的声音望去。
  紧接着,便是落石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威远将军,他拽着缰绳忽然大叫起来。
  “不好,有埋伏!”
  然而,就算是这个时威远将军打算骑马跑过这峡谷的一线天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滚滚的落石声,接连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
  即便是接受过特训的战马,在这样隆隆雷鸣一般的爆炸声之中也无法在控制。
  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战马嘶鸣声,接连着几道黑影在队伍之中横冲直撞,瞬间就将原本就不安的队伍冲乱了。
  先不过是几匹战马,但是伴随着这些战马的冲撞,甚至来不及上前击杀,更多的战马在烦躁之中被刺激的也开始乱冲乱撞。
  于是,原本就已经够乱的阵型越来越乱。
  接着就有人从战马之上被癫落在地上,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另外一边冲过来战马踏过,化作了一滩难看的血肉。
  伴随着从峭壁之上落下的滚滚落石,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哀嚎声、马蹄声、马蹄踏过血肉的声音,还有落石砸碎人马的声音。
  太子的目光空茫,呆呆的坐在马上一脸懵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若非是身边有威远将军和辅国公护着太子,恐怕他也早已经被人从马上撞下,此时此刻已经化作一滩血泥了。
  威远将军高举手中的配剑,声嘶力竭的冲着军团之中扯着嗓子大喊道。
  “击杀发疯的战马,避开乱石!”
  然而,他的高声喝令却并没有人听见,不管他如何暴怒如何喊叫着,此时此刻这样混乱的场面并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声音。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场面才缓缓的平稳下来。
  而此刻峡谷两边都已经被炸落下来的落石掩埋了,这个峡谷就像是一个大瓮将这些士兵们盛在了其中,随意摆弄。
  太子的脸色极为难看,只能够死死的咬着牙冷冷的瞪着眼前哀鸿遍野的场面。
  他的贴身护卫队原本是有一千人,却在保护他的时候已经损失过半,毕竟想要击杀那些狂冲乱撞的疯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少人都是被几匹疯马直接踏死,更多的是或断了一条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战斗力。
  而等到了人群微微缓过来的时候,头顶的悬崖之上却是传来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很年轻,却是如同从天而降的恶魔。
  “诸军听旨。”
  不过是四个字,便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着悬崖之上一身黑色蟒袍的青年。
  那青年身材颀长,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光是听声音便能够知道对方的身份。
  太子也是狠狠咬牙,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如此境地,太子也就直接和六皇子撕破脸。
  “齐奕宁,父皇明明已经殡天,你竟然假传圣旨,欲意谋反!”
  此话一出,六皇子仍旧是面无表情。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沉默着,只是抖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太子却是不听,不等六皇子读完便扬声打断。
  “齐奕宁,如今天下皆知你在父皇殡天之后秘不发丧,意图谋反,你如今还敢假传圣旨,反咬一口,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顺意!”
  六皇子居高临下,睥睨着仍旧还在垂死挣扎的辅国公和威远将军,再也不理会太子。
  “父皇而今已回京,特令本王将废太子齐奕容捉拿回京,在场判臣缴械不杀!”
  六皇子语毕,扬手。
  立刻有人推着被五花大绑的一人上前,跪在了六皇子的脚边。
  那人头冠跌落,鬓发散乱,满脸泥垢,可是那身形、那声音却是太子死都不会弄错的。
  “太子,我们败了。”
  此话一出,太子眼前一花,仰头从喉咙之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猛地一头从马上栽倒了下来,身边护卫们连扶都来不及伸手去扶。
  就看见太子那样栽倒在了地上,很久很久之后,太子都没有再爬起来。
  辅国公已经是五十岁的年纪了,甚至连胡子都有些白了,之所以跟着太子来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要借着扶帝登基之事保自己之后几代无忧。
  毕竟辅国公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是出息的,只不过是躺在老一辈的功劳簿上吃着上一代的福荫。
  辅国公愁啊,也是因为这样才要在这样的暮年毅然决然的站在太子这边。
  可是谁知道,太子根本就扶不起来!
  辅国公失望的看着地上爬不起来的太子,声音浑厚而苍老,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地上的太子怒吼道。
  “太子,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然而,不管辅国公如何喊叫着,这些话太子早就已经听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太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仿佛是炸开了什么之后的后遗症,整个世界都是空茫茫的,眼前一片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那样木讷的看着前方。
  他是太子,他也是聪慧敏锐的人,也有卓绝的天赋,否则也不会成为太子。
  此时此刻,太子很清楚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而谋划了这一切的并非是站在悬崖之上的六皇子,光凭着区区一个皇子,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算计了他的是他的父皇。
  为什么?
  太子想问?
  这一瞬间,所有的绝望无助,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汹涌迸发出来。
  太子忽然仰天哭嚎,却是冲着那个并不在自己眼前的人。
  “父皇,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泪水模糊了太子的视线,他倏然抽出腰间的佩剑,在一片惊叫声之中刺穿自己的咽喉。
  “父……皇……”
  鲜血飞溅,血气惊起身边的战马。
  伴随着战马一声嘶鸣,太子的身躯颓然倒在地上。
  生命的最后时刻,在一片白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皇母后,年轻时候的他们伉俪情深,手牵着手朝着自己走来,对着他温柔的伸出手。
  太子用尽全力,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
  然而最终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鲜血汇聚成流,在他身下蔓延,渗入泥土。
  太子满身污泥,朝着皇城的方向伸出手,他的眼睛始终瞪着,死死地瞪着,一片血红。
  太子,死了。
  所有的士兵见此纷纷丢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上对着居高临下的六皇子叩拜。
  而威远将军见此,也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从马上飞扑而下。
  当确定了太子真的气息已尽,威远将军痛恸一声,用太子自杀的那把佩剑自刎陪葬。
  辅国公瞧见这样的剧变,浑身颤抖。
  他长叹数声。
  “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
  而后,辅国公最终为了他的家族从战马之上下来,对着六皇子屈膝叩拜。
  此番,事平。
  而等到回到帝都之后,皇帝的的确确是在众朝臣面前露了脸几次,只是看起来气色极为不好。
  不出几日,皇帝便下旨封六皇子为宸王,令宸王监国。
  之后,便是清算此次谋逆。
  这一场清算不知要开始多久。
  起初的时候,是左相和皇后之下的党羽,还有连同一起谋反的威远将军和辅国公之下的心腹。
  或赦免,或流放,或贬为庶民。
  单看章廷治这几日忙碌的劲头,便知道宸王已经将他当成了心腹之臣,连这些事情都要细细与他商量。
  而叫上章廷治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宸王总是忘不了章靖和章竣两兄弟。
  如此一来,章家一跃变成了下一任帝王心目之中的宠臣。风
  然而,即便是章家父子在朝中如何如鱼得水,如何受到宸王器重,章府之中的女眷和下人则是愈发低调收敛,甚至于闭门谢客,府中的小姐夫人们更是连外头的邀约都是一一谢绝了。
  对外只说是姚氏得了急症,附中所有女眷都要在旁侍疾。
  大约过了半个月。
  下头的那些小虾米们算是清算干净了,接下来皇城之中便要掀起真正的血雨腥风了。
  该赦免的都赦免了,该轻判的都轻判了。
  既然宸王已经赚尽了贤名。
  接下来便是举起屠刀的时候了。
  这一点章靖很清楚。
  他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一个医者有自己的悲天悯人,他无法说服自己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站在那帝位之下,同宸王商量着应该如何处置那些人。
  即便是他们有罪。
  知道宸王要做什么的前一天,    章靖就告病了。
  宸王什么也没说,只是派人送来了一些补品,嘱咐章靖好好休息。
  然而,即便是闭门谢客,每日仍旧是有风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最先就是威远将军府,九族尽灭。
  一共三百二十几口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东市菜市口,同样也震慑了朝野。
  所有臣子都是恐惧于这位一向来不言不语的宸王竟然如此果决,却也不敢再背后腹诽他的心狠手辣。
  只是谈起这位宸王之时,不管是谁都要夸上一句。
  这才是帝王的杀伐果断,废太子相比于如今的宸王,终究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章靖不予置评。
  不过这些人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宸王的的确确是更适合作为一个帝王。
  自威远将军之后,便是辅国公府。
  而后又是晋安郡王、安平侯、岐山伯等等一共十一家,皆被灭三族。
  紧接着,便是元后曾经的娘家,同样也是如今皇后的娘家。
  因为左相同样也算的上宸王的舅舅,宸王对于谋反第一梯队的左相一族并没有真的赶尽杀绝,毕竟如果要是真像是威远将军和辅国公府一样灭九族的话,连带着皇帝和宸王自己也要被拖出去砍了。
  最后,相府不过是被抄了家,所有元家人不管直系旁系皆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然而,这个命令才下了不到半天,当年左相联合皇后谋害元后,意图杀死尚在襁褓之中的宸王之事便大白于天下。
  此事一出,就连一直在养病的皇帝也被惊动了。
  皇帝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是最爱之人还是元后,只可惜元后早亡,只留下此时的宸王一个儿子。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左相一家终究是没有逃过。
  不仅如此,凡是参与此事之人,一个个都逃不过。
  而其中竟然还有端姝长公主的影子。
  皇帝知道此事之后,命人将端姝长公主叫到了自己的病榻之前,终于是疾言厉色的问出了当年之事。
  之后,不管端姝长公主如何哭诉恳求,皇帝竟然拖着病体摇摇晃晃的从床上起来,伸手拔出放在床头的佩剑就要当场斩杀了端姝长公主。
  端姝长公主吓得涕泗横流,转头就跑。
  皇帝不过是跌跌撞撞追了几步,便体力不支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端姝长公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平日里长公主的样子。
  最后,此事连太后都惊动了。
  端姝长公主到底从小长在太后膝下,虽然不是太后亲生的,但是太后到底是和她有着情分的。
  于是,在太后的周旋之下,端姝长公主被废黜,撤去公主府,以庶民身份回到夫家生活。
  而皇帝因碍眼,直接将驸马一家贬出了帝都,下令永世不得回京。
  原本做了驸马便是失去了入仕为官的前途,端姝长公主平日里又骄纵孤傲,常常不将驸马一家放在眼中,非但在公主府内大肆豢养面首,和驸马一家的关系也不太好。
  如今端姝长公主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又惨被废黜,还连累的驸马一家被贬出京城。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将来的日子如何不难想象。
  只可惜到了边塞,天高皇帝远,即便是太后心疼自己的这个养女,想要伸手帮一帮到底是手伸不到那么远。
  此事前前后后闹了两个月,终于该清算的全都清算了。
  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
  章家自然是其中的大头。
  不单单是章廷治,甚至连章靖和章竣两兄弟也得到了重用!
  升至工部侍郎的章靖其实更加喜欢编纂,至少闲逸,但是既然是圣旨他也没有推辞。
  作为做年轻的工部侍郎,章靖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只可惜,皇帝自从废后之后,身子是越来越憔悴了,据说日日夜夜会梦到已经去世的元后。
  朝中知晓皇帝和元后那段感情的老臣都知道,皇帝这怕是时日无多了,想来快要跟着元后去了。
  逐渐的,朝中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到了宸王的手中,虽然没有被封为太子,但是而今把持着朝政的显然已经成了宸王。
  皇帝的身子已经毁了,只不过是靠着太医院每日的汤药吊着命。
  宸王也曾经让章靖去看过皇帝的病情。
  但是,皇帝心已经死了,身体也从内里枯败下来,大多时候都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到了这样的程度,章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自己是有无限回档的能力,但是这个能力却不能够用在任何人的身上,他真的无能为力,只不过是像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一样开一些汤药,给皇帝吊着命而已。
  只是,章靖的药能够让皇帝清醒的时间更多一些,没有那么痛苦而已。
  之后,宸王也曾几次让章靖去给皇帝看病,章靖虽然知道没有什么用,但是也不曾推辞。
  当几次听到皇帝昏迷之中喊出元后的名字的时候,章靖长叹了口气。
  私下里同宸王坐在一起的时候,章靖试探着问他。
  “也许,放陛下同元后团聚才是他的愿望。”
  宸王却是摇了摇头。
  久久没有说话。
  章靖第一次从宸王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丝的不舍。
  他也没有再说。
  皇帝自己也是知道的吧,自己的儿子是舍不得他的,想让他能够留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所以,即便是已经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皇帝仍旧是苦苦地支撑着,想要久一点,再久一点。
  终于,半年之后。
  在苦苦熬了六个半月之后,皇帝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要再和宸王嘱咐的了。
  当时,章靖也在场,只是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