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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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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烟枪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组织里只有他常年住在基地守夜——他向老大抗议,却被一秒回绝,理由是“你单身,你不干谁干”。
  基地里有一台巨型运算器,运算能力等级属于“主脑”级别——即便是中心城,“主脑”级别的运算器也不超过十台。
  他们老大非常抵触给机器起名字的行为,不知道是不是科幻电影看多了。所以“主脑”就叫做“主脑”,存储着他们收集来的所有资料数据,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这座巨型运算器开启需要成员的虹膜数据、血液和声纹数据以及68位密码。
  他们老大曾经为这座机器设置了极为复杂的防御系统,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加入基因锁,屈服于这种类似于玄学的东西令他们的老大非常沮丧,但是无奈。
  烟枪打开主脑室的大门之后,惊讶地发现今晚在基地上夜班的居然不只他一个。
  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是一副平面地图,那人正在手绘着细节。
  “伤寒?”烟枪有些惊讶。
  “嗯。”瘦小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电子笔。
  “你怎么在这里?”烟枪拖过一把轨道椅坐下。
  “前几天发现了点东西,我刚刚用空间碰撞扫描仪,描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伤寒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比机器还像机器,他指着屏幕上一个被线条简单勾画出来的图形,“像不像一个祭坛。”
  “你别说,真有点儿,”烟枪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这片潦草抽象的简笔画,“不过这种祭坛……看着有点古老。”
  中心城也有墓园、祭祀场所,但费用非常昂贵,而且对身份有着限制,只有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且“清白无污点”的国民才能被礼葬,或制成蜜兰,或建立衣冠冢。
  而普通人很可能连一页“个人电子墓碑”都买不起。
  “我刚刚比照了资料,两千年多前,中心城曾经出现过十五次类似这种形式的祭坛,并且是大型活祀。”伤寒调出了一份文本资料,一边看一边接着画图,他的两只眼睛好像两个不同的工作端口,可以同时进行两项工程,
  “地下城这是又要折腾事儿啊……”烟枪不由得又有些烦躁,“和老大说过了吗?”
  “说过了,他让我先做记录,然后再找人下去看看。”
  “大爷不是今天出差?”烟枪不由得皱了皱眉。
  “老大让cy去,”伤寒说,“除了大爷,就是他最熟悉地下城。”
  “他…”
  “知道,老大昨晚直接把后台数据库给掐了,今早让我做覆盖,司局那边应该没人看到,”伤寒顿了顿说,“cy很少干这种事,人口数据库的资料用起来很麻烦。”
  “是我没看住他。”烟枪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别担心……我覆盖住了。”
  “我倒不是担心他被老大罚,我就是想不通,值得吗?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受罚,还要承担风险。”
  “我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黑爷,他说无碍。”伤寒看了一眼烟枪,似乎是对他意外强烈的情绪感到诧异。
  “啊?这么快就完事了?”以往光禁闭都要关个几天。
  “着急,让他做事。”伤寒把电子笔插回操作板。
  “行,那我去医务室接他,你这东西画完了吗?”
  “只能画出来大概,我怀疑地下城有一定的反侦察膜,我的机器不太稳定,不过也不至于会被反接通。”伤寒说话语速很快,几乎没有音调起伏。
  “之前cy跟我提过一嘴,现在的地下城已经开始有组织,很快就会形成新的反叛势力,不再是以前那种流民单兵作战的模式,”烟枪顿了顿又说,“不过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健康,所以威胁不大。”
  “老烟,咱们为什么要一直管着地下城的工作,”伤寒抱怨,提到钱,他的语气变得生动了一些,“年末户头也不过就是仨瓜俩枣,成天为这群废物鞍前马后。”
  “这是老大的决定,先把地下城的问题摸清楚吧,到时候解决这边还是解决那边,谁又说得准呢。”烟枪笑,他的左眼在黑暗里闪着雪亮的光,像是狼的眼睛,右眼却黯淡无光。
  “你去接cy吧,”伤寒说,“让他过来看一下这个草图,我纯靠机器和脑补,肯定有些误差在。”
  伤寒说完话,弯腰从操作台下拿起一个纸杯,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甜味充满了空间。
  “可可茶?哪买的?”烟枪两眼放光。
  “第五街。”
  “得,还是您是美食达人,我去接cy,你快点把材料整理出来。”
  伤寒点了点头,他的手指飞快地在操作板上移动,他把至今凡是能找到的数据图像全部做了对比筛审。他是rc中唯一一个对祭祀学有研究的人,因为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相熟的老师是研究祭祀学的大师,不过很早便故去了。
  这种祭祀规模应该是用于礼葬君王,伤寒阅读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后依旧觉得这种祭祀荒诞又无用。
  地下城会有君王?即使是领袖,只怕死后也不过是其他人的加餐吧。
  他从没有去过地下城,他的近身搏斗总是不及格,常年从事技术工作体能也越来越差。
  “晚上好。”有人和他打招呼,很礼貌,但音调偏冷,语气平淡。
  伤寒没有回头,晃了晃手当做回应。人还未走近,他已经闻到了药水的味道,不由得扭头去看。陈栎从外面走进来,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睛依旧很亮,肩背挺得笔直,看上去精神不错。
  烟枪叼着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伤寒早已习惯,更多的他懒得去想,每天被老大要求加班已经够累了。
  “我已经把资料都筛查过了,你先看,有问题问我。”伤寒调出所有资料。
  陈栎“嗯”了一声,随手在空中划动,显示屏捕捉到动作迅速开启,他倚站在操作台前开始读资料。
  “这个地方我两个月前下去过,”陈栎微微皱眉,“但完全没看到这么大型的东西,空间碰撞的结果是什么材料?”
  “混合金属,石头,木材,还有骨头。”
  “有电波反馈吗?”
  “没有,但有类电波的干扰物质,影响了仪器探测。”
  陈栎点点头,“光是有了混合金属这一点,就值得下去看看。”
  “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休息,还有一些别的工作,”伤寒干巴巴地补了一句,“你注意身体。”
  陈栎似乎是被他生硬的说辞逗笑了,微微抬了抬嘴角,“没事。”
  “怎么样,能撑吗?”烟枪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尽快下去。我紧闭,刀让老大没收了,你要是跟我下去,带着电击和麻醉,其他的就不用了。”
  “只用电击?”
  “地下城不能见新鲜的血味,会吸引来虫子。”陈栎说。
  “那你…”
  “没事,我一会儿找黑爷用胶水粘上,不流血就行。”
  烟枪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们是刀口舔血的野兽,血的味道太过熟悉,甚至已经不觉得腥。伤寒这种后期被老大拐来入伙的技术人员且不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不曾经历过战争,不曾在战争中送走战友。
  八年前,边境打仗的频率高过富人加餐的频率。或者说,他们在打仗,富人在加餐。
  ***
  凌晨两点,地下城。
  “科技发展到今天,都没能发明出隐身衣,科学家就是一群废物。”烟枪的声音在微型耳机里变得更加低哑。
  “被热感光线监视的世界,隐身衣有什么用。”陈栎说。
  “一并解决啊,所以说那群科学家是吃干饭的。”
  “能吃干饭谁不想吃。”陈栎说着,在转弯处忽然停住脚步,比了个手势让烟枪注意。
  果然,在下水管道空空的流水声中细听有人呼吸的声音。烟枪顺着陈栎的手势看过去,只见一瘦一胖两个人影正交叠着睡觉。
  瘦的是女人,瘦得几乎没有一丝脂肪和肌肉,只剩下皮肤贴着骨头,连内脏的形状都能看得出。胖的那个男女莫辨,浑身都是肿块和脓包,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肥胖还是被浑身的病灶撑得像个胖子。
  “看,他们都有美好的生活。”烟枪在耳机里小声吐槽。
  “嘘。”陈栎又比了个绕过这两人的手势。
  在绕过的时候,陈栎掏出手机为这对身材悬殊极大的异形情侣留下照片——主要是为了研究病变问题,他本人没有这种恶趣味。
  地下城的空气里弥漫着极度腐坏变质的味道,这种味道已经不能称之为臭,只能说怪诞,是一种大多数人类终其一生都没有闻过的味道。
  “这里有很多化学药剂的残留,让土壤和墙壁都变质了,还有生物,这本来是G的研究员该来采集的样本,他们不敢,全都是我和大爷来做……去年的尾款都没结。”
  “毕竟钱都拿去研发安眠药了,那些官儿亏心事做得多,夜里多半睡不着。”
  “伤寒的定位还有多远。”
  “直走六十,左转三十。”
  陈栎在夜视眼镜里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毫无变化,和之前一致。
  在这个“方”里——这是他和大爷定下的面积单位,差不多就是十米的立方空间,除了昆虫出现的频率略低于之前他下来的时候,其他一切如常。
  昆虫指的是人类正常认知里的昆虫大小,而地下城不乏样貌惊悚、体型巨大的虫类生物,在官方划分里,被称为“巨虫兽”。
  不过这种“巨虫兽”只能适应地下城的酸性废污空气,即使挖穿十几米厚的铁板登陆地面,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普通人如果在地下城吸引了这种巨虫兽,那也是死路一条。
  陈栎被巨虫兽袭击过两次,感觉就像一只巨大的螃蟹骑在他身上,上次还被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
  它们的躯体总是不断地向外喷着脓液和浑浊的气体,陈栎忙里偷闲采集了一些,后来那些科学家告诉他是巨虫兽的生理液体。
  比如说,口水?陈栎懒得细究,反正都一样恶心。
  “定位就在这里。”烟枪指了指前方。
  地下城的天花板是一种特殊材质,即使在黑夜也能保持一些亮度。据说是十年前废用的热能发电材料,无法供应时下大功率的用电设备,就被转移到了地下城作为基础供能装置。
  这种装置是需要地下城流浪者付出劳动,加之人权主义者的施压,才能换来了租赁权。但是随着之后流民的频繁反叛和环境的不断变异,G将地下城和城市市民完全隔绝开,便不再在乎这一点点蝇头小利。
  陈栎开了手电,照向前方。
  “这是什么?”陈栎平素波澜不惊的脸上泛起了愕然。
  那是实物,也不是实物。
  是一根一根的线条浮在空中,甚至画得有些草率,看形状,确实和伤寒草拟出来的图纸很像。地面上的图案是最复杂的,有些已经被填上了颜色,类似于一种胶。
  尽头处是一个王座,右边小一些的似乎是后座,左边还有更小的,太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