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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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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老妇人拉开一旁的小柜子,  从里面找出一根棒状芯片,她把这根芯片插在桌面上的一个很难注意到小孔里,木头的桌面立即翻了过来,  露出里面的主机和显示器——他们竟然一直在一台中型运算器上吃饭。
  显示器快速加载完内容,开始播放一段高清影片,  那是几条白肉翻滚在一起,画面不堪入目。
  “你猜,  这两位是谁?”老妇人指着其中两条问。
  “不认得。”陈栎无奈。
  烟枪看了一会儿,默默地用手盖住了自己和陈栎的眼睛,  这尺度着实太大。
  “你知道马上要从军政部退下来那位吗?”老夫人不再卖关子,  “他退不是因为别的,实际上是为了给他的小情人腾位置,  这个,就是目前选票排在第一位的候选人。”
  “什么玩意儿?”烟枪眉头大皱,  “他们不是同性吗?”
  “正因为是同性才昏了头一样一往情深。”
  “您打算怎么办?”陈栎问老妇人。
  老妇人歪了歪脑袋,“我还没想好,怎样才好玩呢?”
  “您有想扶上位的人选?”
  “扶上位就是扶上断头台,我还没这么无情,  不如我把它卖给你们?”老妇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们并不涉及这方面……也不太想收藏动作影片。”陈栎说。
  “你确定反革也不需要吗?”
  陈栎吃了一惊,“您认得他?”
  “不仅认识,我们关系很好,他经常赊账,  我也不追究。”老妇人笑着说。
  陈栎了然,  难怪反革如此放心他们来泥土巷子,  “那您还是直接卖给他吧。”
  老妇人把芯片取出来,  扔进一个包草药的干燥纸袋里,塞进陈栎手里,  “那你先拿走,他不要,再给我还回来。”
  “您从哪里得到的?”陈栎无奈地塞进衣袋,他觉得这玩意儿多少有点辣手。
  “这是贫民窟里的旅馆,有些人为了刺激真是拼命。”
  “也不算什么真爱,这都几条腿摞在一起了。”烟枪说。
  老妇人嗤笑一声,“现在谁还在乎□□是否贞洁,有时候□□越不干净,爱得越真。”
  “您还有别的什么事吗?”陈栎扯开话题。
  “最近不太平,你们要小心点。”老妇人嘱咐。
  陈栎突然想起来,“t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他好像变了一些,更急切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陈栎犹豫起来,梅少爷的死讯还没有向外公布,他并不想散播。
  “你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孩子送过来?”老妇人问。
  陈栎思索片刻,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在一瞬间,就决定了。”
  “我有点害怕他。”老妇人的话出人意料。
  “那您为什么还要教他?”
  “也是一瞬间,就决定了,他是不是会什么魔法啊?”老妇人笑着说。
  “他…他是个运气不太好的孩子,希望您能替我照顾好他。”
  “遇到我,还能说运气不好吗?”老妇人笑着说。
  陈栎点了点头,“遇到您是他的好运。”
  “不早了,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你们回去吧,対了!还有一些煮好的牛肉,你们带回去吧!”老妇人站起身。
  “不用,我家没有冷藏柜。”陈栎推辞。
  老妇人有些失落,抿了抿嘴唇。大概每一个慈爱的长辈在被晚辈拒绝赠送食物的时候都会失落。
  ***
  乘公共交通回到酒吧,已经入夜,也正好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间。
  今天那个小丑仍在交叉口的位置表演,不知他和乐队是怎么商量的,那些年轻张扬的乐手们竟然同意给他伴奏,而他在不知疲倦地跳滑稽舞。
  金属摇滚和滑稽舞,其实也很像这个时代。
  “你说…他是不是辰月初的人?”烟枪贴近陈栎耳边说,一缕热气吹入耳道,很痒,陈栎忍不住把他推开了。
  烟枪撇了撇嘴,有些委屈。陈栎只好把又他拉回来,轻拍了拍被自己推过的地方,他刚刚没收住力,现在有些后悔。
  “应该是。”陈栎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他是放心不下你,还是有别的想法。”烟枪抓住陈栎的手,攥在手心里,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我哪知道。”说话的时候,陈栎还是没忍住向下瞥了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吧,t正在舞池里唱歌,他还穿着之前那身朴素的衣服,小背包就放在脚边,比街上的流浪乐队还随意些。
  那是一首低沉沙哑的情歌,充满了抽象的欲望。欲望本就是抽象的,但很容易附着在实体身上,每个人都是欲望的容器和载体,被欲望驱使和影响,这样欲望就变成了具象,而抽象的欲望留在了文学和音乐中。
  陈栎找出那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苦艾酒,正好能装满两只方口矮杯,他和烟枪碰了一下杯,幽蓝色的酒液打起一个浪花,溅在了他的虎口上,他虎口上的割伤还没愈合,他放下酒杯,随手甩了一下。
  高度酒碰到伤口,即便是他还是吸了一口冷气,咬了咬牙。
  烟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消毒纱布,拉过陈栎的手,小心地擦干酒渍,重新包扎好。陈栎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有不同程度的形变,常年握刀,内掌只要是掌骨突出的地方都盖着一层薄茧。
  但即便是这样一双手,烟枪也觉得很好看。
  陈栎抽了一下手,没抽开,他无奈地说,“你喜欢手工砂纸吗?改天我去古董市场给你买两张。”
  “倒不必花冤枉钱……”烟枪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
  “库吉拉说打断重新接上能变直一点。”陈栎动了动那两根指头,那种诡异的滞涩感至今未消,已经跟了他十几年。
  “干嘛要受那份罪。”烟枪把那五根命途多舛的手指握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托起来,凑在嘴边轻啄了一下。
  “神经重置也能让它雨雪天不疼。”陈栎说。
  “她就是手痒想给人开刀子,别听她的。”
  “你腻歪够了吗。”陈栎觉得自己的手和身体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指尖热得发胀。
  “不够,没够。”
  陈栎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个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他右手在烟枪的肩上一撞,猝不及防,烟枪整个人摔进了身后的沙发里,愣愣地看着陈栎,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此刻按在他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无法起身。
  “你要干嘛?”烟枪有些紧张。
  “你害怕了?”陈栎笑着说。
  “那倒不至于。”烟枪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陈栎认真地盯着烟枪的眼睛,琥珀色的、深邃的眼睛,眼睫浓密,在颤抖的时候格外动人,就像是一只银灰色的鸟,张开羽翼,小心地守护着它的宝石。
  “我没学过,如果做得不好……你就忍着吧。”
  陈栎反手握住烟枪的手,借力把自己拉向対方,他们隐没在暗处,在无数空酒瓶缭乱的折射光下,他俯下身,盖住了烟枪的嘴唇。
  他确实是个没有经验的初学者,以至于他只吻到了一侧,滑过敏感的唇珠,他感觉烟枪在他身下剧烈一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气流吹乱的空气挠得人钻心痒,唇纹摩擦的微弱力量也那么的痒,像是一只只幼鸟的爪子没有章法地在踩着心里柔软的土壤上。
  陈栎笑了一会儿,撑起身体,“不好意思,我重新…”
  烟枪的手握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容拒绝,让两个人撞在一起,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他热情的唇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语言,陈栎感觉到热,他很少有这种从内到外都被暖透了的感觉,即使是高度酒都很难办到。
  他感觉自己的口腔、喉管和胃都在缩紧,想要吸收这些热度,不受控制地变得贪婪和自私。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漫长的亲吻是这样的感觉,以至于眼眶都有些灼热。
  他闭上眼睛,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瞬间他无法确认这种感觉是否应该归属于他。就像一片荒废百年的沙砾土地,被从天而降的大河冲击,水流瞬间深入地脉,每一寸沙土都在来不及认知中,变得沃足起来。
  这份沃足,是否应该归属于他。
  “怎么了……”烟枪轻轻地抚开他的眉头,柔声问,“我让你不舒服了?”
  陈栎摇了摇头,他在烟枪那只残目上落下一吻,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碰到眼珠上的膜,热而湿润,全无防备。
  他用手盖住那只眼睛,有些歉疚地说,“抱歉。”
  “早没什么感觉了。”
  “如果能选择……”陈栎轻声,他的语气甚至有些小心,“你会想过普通人的一生吗?”
  “每个人迟早都会有自己的苦难,还不如不选择。”烟枪认真地回答。
  “也対。”陈栎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桌上的酒杯,冰块的棱角已经被磨圆,反而更加的晶莹透明。
  这注定是一个波澜起伏不休的时代,他们的船还能航行多久?触礁的时刻或许就在明天,或许就在下一刻。
  但如果所有船员都在风暴中假想中战栗,那这艘船永远都不会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