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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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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丛元帅撇了撇嘴,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做这样的表情,显得幼稚且无赖,他说,  “敏哲,你救过我,  所以我纵容你,但我不会一直纵容你,  你态度好一些,或许我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学生们。”
  “丛善勤,  作为一个风水师,  我劝你别打破平衡,那会招致风暴。”
  “所以今天来这里的人是我,  而不是其他人,军政部的位子,  我本来已经定好了人选。”
  “区区一个军政部的位子,说白了就是无权无钱的闲职,你又何必兴师动众,难不成第一那位的屁股你也尝过?”
  “我没那么重口味。”丛元帅一脸嫌恶,  “但温行之上位在我计划之外,虽然他非常平庸,手里资源匮乏得像南方那片焦土。”
  “温家和辰家掰了很多年,你倒是念念不忘。”
  丛元帅冷笑了一声,  “敏哲,  难不成你还帮辰家做过什么?”
  老妇人的话暴露了一些逻辑信息,  迅速被丛元帅这头老练的秃鹫以爪攥住。老妇人却不慌不忙,  她看着丛元帅的眼睛,品尝着丛元帅眼中的狠厉,  一百三十七岁的人什么没见过,她甚至已经忘记该怎么害怕。
  “丛帅,她都死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她死得不干净。”
  “她死得很干净,只留下衣冠冢,她理应被做成蜜兰标本,被万人敬仰,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优秀将领,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
  “敏哲,别和我兜圈子,你帮辰家做了什么。”丛元帅这头只要咬住肉就不会松口的老秃鹫,死死咬住了那一口。
  “辰鹊把他儿子交托给我‘保命’。”老妇人说。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让他登上帅位。”
  “我和你不一样,我很清楚自己办得到和办不到的事。”
  “敏哲,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知道我很胆小。”
  “胆小是优点,没有人应该改掉优点。”丛元帅说。
  “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是从我手里出去的?”老妇人说。
  丛元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敏哲,你这一卦是算在辰鹊身上,还是温家小子身上?”
  老妇人哼了一声,“我和温家小子不亲近。”
  “温家亲辰茗,你也亲辰茗,却说你和温家不亲,敏哲,你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愚弄我?”
  “我和一个死人再亲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猜你的目的,敏哲,你shi风水师,有一百种绕弯子的办法,但你那个学生,你不想再看看他吗?”
  老妇人的脸瞬间狰狞起来,声音中蕴藏着暴怒,“丛善勤,你対他做什么了?”
  “这取决于你,我対一个捞垃圾的黑客没有兴趣。”丛元帅冷笑着说。
  “你要什么?”
  “我要毁约。”
  “丛善勤!”老妇人破口大骂。
  “敏哲姐姐,别生气,我也不想惹你生气,我们只是交易,交易不应该参杂太多感情,不是吗?”
  老妇人用力地逼出了胸腔里发疼的一口恶气,“你以什么名义拘捕他?”
  丛元帅摊开双手,“我没有扣下他,你应该明白,我要他有什么用?”
  “没用就给我还回来。”
  “公平交易,敏哲,你帮我一次。”
  “丛善勤,你一个堂堂军部元帅,就是靠着一次一次胁迫别人帮你爬上去的?”
  “没错,我就是个庸才,没有你和辰茗那样的大脑,”丛元帅沉声说,他的神情渐渐变得癫狂,“但就是这样一个庸才踩在了你们这些天才的脑袋上,我送走了辰茗,迟早也会送走你,你们瞧不起我,可你们都死了,死人算个屁!”
  “你最好把我当成个屁,别腆着这张老脸来求我。”老妇人愤愤。
  “敏哲,告诉我,”丛善勤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
  老妇人用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丛元帅。她知道丛元帅精神不稳定,但没想到他已经疯到了骨髓里。
  “如果有,它能不能把它的力量借给我?”丛元帅急切地问。
  老妇人被气笑了,“太阳要不要给你摘下来。”
  “只要我想要,天体部门总能研究出来。”
  “丛善勤,你真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敏哲,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成为神……”丛元帅双眼泛出血红,凶悍骇人,“敏哲,告诉我!”
  老妇人叹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些,我不要命了吗。”
  “你从没帮我算过命,你给那么多人算过,却没给我算过。”暴戾过后,丛元帅突然疲惫下来,他揉着自己的额头。
  “知道自己的命运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丛元帅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比老妇人要高很多,俯视着老妇人,“我下次来拜访你的时候,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躲得过,你的学生未必躲得过。”
  老妇人冷笑一声,“我可不是只会躲。”
  “你说的,不要打破平衡。”
  丛元帅丢下这句话便转身,高大男人为他穿好外衣,然后没有任何临行的寒暄,两个不速之客一前一后离开了老妇人的屋子。
  屋内瞬间寂静下来,只能听到老妇人的牙桩在她嘴里咯吱咯吱地响着。
  ***
  t回到向荣巷,他看到院子外那间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机器前排起了长队,就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上楼回家了——今天是一个季度一次的收缴房租的日子,这一天所有的房间都会被锁住。
  “密码锁対于消费者的便利之处”这个随处可见的广告真是充满了讽刺。
  t排在队尾,他还在回想在泥土巷子遇到的那个恶劣的老头。
  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这个老头的身份,但老头的随从穿了一双旧式军靴,头顶留着不足半指的青皮,显然是个军人。那老头的身份必然也不会平凡。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体形已经走样的高个女人,正在一口接着一口抽纸卷香烟,她的嘴唇上镶满了各种颜色的玻璃钻,在烟雾中不断闪烁。
  t隐约记得她是个单亲妈妈,做着多份体力工作,同时为这座公寓里的很多人提供服务。
  t觉得她很酷,在泥潭里自食其力的人都很酷。
  大风刮着人们的头发,空中各种颜色、长短、形状的头发在飞舞,但都一模一样干枯黯淡。
  队伍在一点一点地前进,疲惫而静默,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的人生也并无社交的必要。
  这样的人们还能一同发出声音吗?他们还想叫醒这个时代吗?
  突然有人声混合在风声中钻进t的耳朵。t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向队列中的人挨个询问,但风声太大,t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这个老人穿着一双昂贵而低调的靴子,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大多数的人无视老人的请求,有些人用言语飞快地拒绝。老人非常执着,不多一会儿,他已经将前面的人都问过一遍,渐渐靠近了t的位置。
  t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向这些人借钱,并说很快他的女儿就会送钱过来偿还。
  在向荣巷借钱,t觉得好笑,即便这里有人有这份善心,又哪来的钱可借。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t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的上半张脸好像被什么重物砸过,两只眼眶畸变得厉害,眼皮深深地盖着眼珠,不知还剩下多少视力。
  “抱歉啊大爷,我没有多余的钱。”抽烟的大姐说,她没有无视老人的询问,但她也没有可以出借的钱。
  老人点了点头,他把头转向t,动了动嘴唇,还没等他再重复那几句话,t已经摇了摇头。
  老人叹了口气,他把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拐杖上,慢慢地向着队尾走去。
  t交完费之后,他看到老人还站在那里。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老人,除了那双不该出现在向荣巷的靴子,老人的拐杖也是由较为先进的材料做成的,应该很轻便。
  这样打扮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向荣巷贫民窟,并且还在到处借钱。
  t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命运设想”,这是他的入门课,他还不能很顺利地完成。但他的观察力和见知让他预感到,这会是一次有意义的金钱付出。
  他没有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到老人面前,而是趁着无人注意的间歇凑到了老人身边,老人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微微偏过脑袋,没有转头看他。
  “我可以借您钱,但您要快点还给我。”t低声说。
  “没问题,感谢你的善良,”老人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我的女儿一定会送钱过来,你想收多少利息都可以。”
  t为老人垫付了租金,老人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他,并再次感谢他的解囊相救。t发现这个老人竟和自己住在同一座楼里,可他并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穿着好靴子的老人。
  他也并非出于善心解囊,所以対老人的再三感谢有些羞愧。
  但几个小时后他的羞愧荡然无存,变成了牙根痒痒的悔恨。
  他找到老人所说的那个房间,位于一楼,门没有上锁,他一推,门就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t吃了一惊。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四扇残破发黄的墙体和积灰的旧地板,连一张床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显然还未有租客。
  t无奈地从空房间里退了出来,只当自己破财免灾了。
  但想到自己支付了多一倍的房租,他立即又生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