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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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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车内,  反革还在靠着窗抽烟,坐在后排的丛善勤不满地说,“你怎么开这么一辆破车。”
  “我穷啊。”反革理直气壮。。
  丛善勤冷笑了一声,  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上次我就是开着这辆车载着梅少爷,他一路上喋喋不休,  您应该都听到了吧。”反革说。
  “你不用暗示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丛善勤冷冷地说。
  “您这次打算给我什么,  路线就算了,时间就是金钱,  这年头跑地面线路等于我在倒贴钱。”反革笑嘻嘻地说。
  “你觉得你这次办得不错?”
  反革面不改色,  “那你下次找别人办好了。”
  “反革,你的手段不错,  要是没长嘴就好了。”丛善勤又恢复了凶恶的语调,之前那副和蔼的模样明显只是短暂的作秀。
  “多谢夸奖。”反革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带我去一个能喝酒的地方。”
  “庆功酒?”
  “还不到庆功的时候。”丛善勤说。
  “只是找个喝酒的由头。”反革微微一笑。
  丛善勤冷哼一声,  没有说话。
  反革载着丛善勤一路从东城开到了西城。
  中心城西城遍布娱乐中心,从日到夜喧哗不休,不同于东城的森冷庄严,西城的天空是娱乐公司的“领空”,  在这里能看到每一家公司主推偶像的全息投影,有的是真人,有的则是由技术建模出的美人。
  “这次怎么不带我去你们的基地。”丛善勤看着车窗外,口气不佳。
  “怎么,  您还念念不忘?”反革把车停进了公共停车坪。
  “哼,  畜生都牙尖嘴利。”
  “是啊,  不然怎么咬人呢。”反革笑着说。
  反革把丛善勤领进一家小酒馆,  酒馆内空无一人,听到门响,  一个留着长胡子的中年人从吧台里探出脑袋。
  丛善勤冷着脸对长胡子点了点头,长胡子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缩回了吧台里。
  “丛元帅,这里有中心城最好的酒。”
  丛善勤自顾自地坐下,没有嘲讽反革的说法,只是用阴鸷的目光扫视这间逼仄陈旧的小酒馆。
  反革走到吧台前,用指关节敲了敲台面,和里面的长胡子男人寒暄了几句。
  长胡子在吧台下捣鼓了一会儿,递出两杯酒。
  粗糙的玻璃杯上有深深浅浅的磕痕,酒液里也有不少沉淀物。
  “中心城最好的酒,老板母亲的手艺。”反革说。
  “你管这叫中心城最好的酒?”丛善勤用拇指揩了揩杯边,那里还挂着没洗干净的污迹。
  “这是用新鲜麦子酿造的。”
  丛善勤的拇指停顿在了杯边。
  他的双眼像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在反革脸上。
  “反革,你在戏弄我。”
  丛善勤神情肃杀,然而反革依旧泰然自若,低头呷了一口酒,忽地微微皱起眉头,转头冲吧台喊道,“老板,怎么不加冰啊!”
  长胡子不耐烦地拖长声音“欸——”了一声,从吧台里钻出来给反革加冰。
  这时,一道雪亮的寒光指上反革的胸口——丛善勤的拐杖里有一副轻巧的薄刃,刃尖无限接近反革的心脏。
  他既然能带着冷兵器出入第二局,可见他的收押并没有走完整的审讯流程。
  反革静静地看着杀意狂飙的丛善勤,一言不发。
  来给酒加冰的长胡子面对此番剑拔弩张的情景,也丝毫没有恐惧感似的,直接将手伸进刀锋正下方的区域。
  冰块咕咚咕咚地跳进了反革的酒杯。
  加完冰后,他把小冰桶留在桌面上,又钻回了吧台。
  “丛元帅,您这是干嘛?”反革弹了弹胸前的刀锋,他的笑容故意转向有些僵硬的状态。
  “是你撺掇我杀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丛善勤寒声逼问。
  反革叹了口气,“你要杀温流之,我帮你想好了计划,替你铺好了后路,甚至我还为你寻觅到可以代替温流之的人,结果现在变成了我撺掇你杀温流之,普天之下还有比这更大的冤枉吗?”
  丛善勤脸色仍旧铁青,此刻刀尖已经没入反革的胸膛,血花从衣服里缓慢洇出来,他阴着脸继续逼问,“那我的计划为什么会被打乱,那些人是哪来的?”
  “丛元帅,不如问问你自己,你的系统里有蛀虫了。”反革平静地说。
  “你手下有一个会玩伞的人。”
  反革愣了一声,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中心城会玩伞的人可太多了。”
  “这么会玩的,我看不多。”
  “丛元帅,你的意思是,我要害你,所以为你鞍前马后,”反革指着自己的头,语气粗野,“你觉得我有病?”
  “反革,你敢说你没有二心?”伴随着丛善勤冰冷刺耳的声音,刀尖瞬间刺进反革的胸膛。
  反革微微皱眉,他感觉血很快淌到了自己肚子上,又湿又黏,他的声音也开始发冷,“丛元帅,我替你杀过人,还替你刨过坟……只为能有个安身之所,你不必如此。”
  反革徒手捏住那片薄刃,慢慢地将刀尖拔了出来,血瞬间绽放成一朵大花。
  丛善勤把手指按在了拐杖头上一个浅浅的凸起上。
  “丛元帅,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自然不知真正的野兽是什么样子,尤其是从公海来的野兽。”反革冷笑,他的笑不同于丛善勤的阴冷,但却好像沁着百年的冰霜。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一直用肉吊着它,只要它吃饱,就不会攻击人……因为野兽和人不一样,它们在被咬碎脖子前,会拼尽所有把对手也拽进地狱。”
  丛善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神平和深远,却让自己的心窝里一阵阵发寒。
  反革,他的名号从公海传来的时候,丛善勤还不是军部元帅。
  无数人对他极尽溢美之词,那时公海上尽是他的兄弟联盟。
  “不死神魔,多智近妖”,一个人承担了“神、魔、妖”三重美誉,那他得多么的可怕。
  这么可怕的人如果能成为自己的部下,如虎添翼都不足以形容威势。丛善勤喜欢养老虎,他知道,老虎要用鞭打和肥肉一同驯化。
  “血流酒里,不能喝了。”丛善勤随手扔下拐杖,把反革杯中的酒泼进冰桶里。
  “老板,再来一杯。”反革自然地招呼长胡子老板,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长胡子老板哼了一声,在吧台后鼓捣了一会儿,又端着两杯酒送过来。
  “什么时候把你手下那些孩子带给我看看。”丛善勤抿了一口这糟陋的酒,老脸微微扭曲。
  “都是些混小子,入不了你的眼。”反革说。
  “再过十年就是这些孩子的天下,我老了,你不也一样。”
  “我比你还是年轻多了。”反革笑。
  “野心让人年轻。”
  “我没什么野心,只是依靠我的人太多,我答应了要让他们平安。”
  “你没有野心?”丛善勤笑得古里古怪,“你反革说自己没野心,他妈谁信!”
  “有野心我他妈让你唆摆?”反革笑骂。
  丛善勤听完一阵大笑,他的老气管吃不消这么激烈的气流交换,笑完狠狠地咳了一会儿。
  他的老眼雪亮,很难想象一个七十许的老人会有如此矍铄的一双眼。  “反革啊,我怎么觉得……”他拖长语调,慢悠悠地说,“是你一直在唆摆我。”
  “丛元帅,一开始我就说了您要是信不过我,爱找谁找谁去,我反革没什么能耐,但我想保护的人一般都死不了。”
  “你怎么看叶十四?”丛善勤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是我故人的弟弟,我那个故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你们却根本不知道他。”
  “叶十四是你说的那个蛀虫吗?”丛善勤盯着反革说。
  “您又往我身上引,他是蛀虫,我策反的,对吗?”
  丛善勤摇了摇头,“我这边的信息确实暴露了,但叶十四,他胆小如鼠,如果他都敢背叛我,我还不如羞愧自尽。”
  “或许是您的主脑出了问题。”反革说。
  “我的主脑不可能有问题。”丛善勤冷冷地说。
  反革摊手,“那我就没什么看法了。”
  “你觉得温行之背后的人是谁?”丛善勤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他起来的很快,听说他背后的经济网和资源都很单薄……或许正是因为单薄,他才敢做别人不敢的事情。”
  丛善勤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觉得他背后八成是辰鹊那不成气候的丫头。”
  “温家和辰茗亲近,辰茗故去之后辰鹊害死辰茗唯一的儿子,温家当时公开谴责的人就是温行之,”反革笑了一下,“他的作风倒是一直如此,喜欢公开。”
  “也许辰茗的儿子没死,她的儿子,和她一样,是条狡猾的虫子。”
  “那便没死,”反革忽然狡黠一笑,“您害怕吗?”
  “不怕,要什么怕我早死了千百遍。”丛善勤不屑地说。
  “我怕,辰茗是个幽灵,无数人对她念念不忘,她儿子或许也是。”
  丛善勤摇了摇头,他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他的腿脚似乎是真的没有之前那么利索,“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这酒还算能喝,这家店我记住了。”
  反革起身把丛善勤送到店外,店外十几辆黑车正在待命——作秀时一辆破车接送,作秀完满街皆是仆从。
  目送丛善勤离开后,反革返回店内,自斟自饮了一会儿。
  忽然他提高声音说,“丛元帅,您还没走呢?”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声冷哼,一个拄着拐杖的黑脸老头站在那里。
  “反革,你真是只狐狸。”
  “元帅,您是喜欢聪明人,还是不喜欢聪明人,”反革微微一笑,“聪明人能帮你做事,也能坏你的事。”
  “我当然喜欢帮我做事,且不坏我事的聪明人。”丛善勤冷冷地说。
  “这不是巧了,正是在下。”反革笑着说。
  “把你手下那个玩伞的小孩带给我看看。”
  “丛元帅,他不行。”
  “为什么?”丛善勤寒声,“难不成他是你亲儿子?”
  “那倒不是,”反革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他和我有点…那种关系。”
  “反革,你他妈到底有多少情人!”丛善勤拧着眉大骂道。
  “还是比不得元帅您妻妾成群……”反革小声说。
  “行了,”丛善勤摆摆手,“我回来是为了跟你说事,这周日我要举办一场晚宴,安保人手不够,你带些人过来。”
  “明白,为您效劳。”反革微微颔首。
  丛善勤似乎对反革的态度很满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下移,阴飕飕地说,“去包扎一下吧,别活不到周日。”
  反革笑道,“死不了。”
  “‘不死反革’,”丛善勤伸出苍老的手指在反革渗血的伤处敲了敲,“希望我是唯一能杀了你的人。”
  “您怕是舍不得我死。”反革笑。
  “聪明,狡猾,无赖。”丛善勤缓缓吐出这三个词。
  “多谢。”
  “反革,我问你,八年前,你在哪片海域兴风作浪?”
  “八年前?”反革表现出一副略有些惊讶和不解的神情,“大概在碧螺湾附近吧。”
  “碧螺湾的萤头水母味道不错。”
  反革微微一笑,“您怕是记错了,萤头水母长在南海。”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丛善勤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走了,不用送我这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头。”
  反革还是笑着把他送出了酒馆门。
  丛善勤的背影是将军的背影,挺拔、威风、严肃。
  可惜他不是人民的将军。
  反革收回目光走回酒馆,长胡子老板拿药布给他,他摇了摇头。
  “早知道我和我老娘就连夜搬家了。”这是长胡子老板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沙哑,气音居多,似乎嗓子和肺都不太好。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反革说。
  “为你效劳,不算麻烦。”长胡子老板说。
  反革指了指面前这张桌子,“不说酒杯,你这桌子也没擦干净。”
  长胡子看了一眼桌面,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白天都没客人,擦什么桌子。”
  反革在桌面上摸了一下,然后说,“我走了,你接着打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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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智齿好疼疼得头晕晕
  人类的倔强就是牙疼头晕没人看也要写完4000+(笑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