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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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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书籍名:《蜉蝣时代》    作者:一杯三两墨

  当然是出大事了。
  并且在短时间内发酵成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军政部温元帅通过军政部的频道向外界公布了综合营养药丸的配方,  指名了药丸成份的毒害性和材料的极端廉价。
  关于毒害性的检验报告是全程用通讯语言一写成的专业报告,大众鲜少有能完全看懂的——温元帅声称他会在后续附上本国语报告。
  但材料的内容谁都能看懂,并觉得恶心——综合营养药丸,  无论哪一种功能配方,都使用了大量类似于蟑螂这种高繁殖动物,  和被称为污染物的藻藓类植物。
  更让人们震怒的是,在药丸的包装袋上赫然这些一行宣传语——“综合营养药丸,  匹配你的身体。”
  这句话被迅速发酵为身份嘲讽,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说纸卷烟运动是旧时代憋出来的一个闷屁,  那被记录为“白袋子运动”席卷中心城,  则是新时代开幕前惊天动地的炸雷。
  一时间整个中心城都被综合营养药丸的白袋子所覆盖,每一个该堆放垃圾的地方都堆满了这种磨砂质地的半透明小袋子。
  从贫民窟到白领区到富人区,  霜冻的白、惨白的天、药丸的袋子……中心城的冬天,满眼都是这些。
  丛善勤暴跳如雷,  一早就把反革叫到了自己的府邸,那座杏色的庭院。
  反革看着丛善勤血红的双眼,他觉得很痛快,但他还不能痛快,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丛善勤坐在庭院的石头造像上,神情阴沉。
  反革微微皱眉,“那配方难道真是真的?”
  丛善勤沉默不语,他转着手杖,  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用力,  衰老的皮相被加速奔流的血液撑开,  反而显得年轻了些许。
  “你要怎么做?”反革又问。
  “我要温行之和辰鹊死。”
  反革哑然失笑,  他摇了摇头,“军政部的新帅和军部的将军,  丛元帅,哪怕是我,想杀这两个人也不是一朝一夕。”
  “我知道,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计划。”丛善勤的语气意外宽容,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还有超级种子,你找到了吗?”
  “这个有点眉目了,温流之死前给她父亲发过几次快件,用的是飞鸟系统。”反革说。
  “我希望我出来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那个——”
  丛善勤话音刚落,府邸的ai迎客系统响了起来。
  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门外的黑衣人是第二局来请丛善勤就综合营养药丸涉嫌经济诈骗和温流之被谋杀案件进行调查,多项嫌疑目合并让他的审讯时间长达一周加四天。
  即便丛善勤和第二局局长陆飞羽是老相识,但这样在国内掀起惊涛骇浪的大事,陆飞羽也不敢表现得轻慢。
  并且,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丛善勤不是军部元帅,那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头罢了。没人会巴结一个老头。
  他们会选一个新的老头,或者老太太,簇拥着他上位,成为他的党羽,又受他庇护。
  临走前,丛善勤紧握着反革的手,真诚又难掩焦虑地说,“反革,我信任你,你要保护好我的一切。”
  反革点点头,见丛善勤眼里仍有顾虑,他看着丛善勤的眼睛,语气平淡,“我会尽一个元帅秘书长的所有义务,等你回来,我们再谈谈报酬。”
  丛善勤眼中的顾虑稍稍消解了一些。
  他拿起自己的手杖,有一个黑衣人客气地取走,表示会替他拿着。
  丛善勤并没有像旁人想的那样勃然大怒,而是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在黑衣人和“巡逻者”的簇拥下登上一辆黑车。
  仿佛他要去往的不是审讯室,而是他说一不二的战场。
  目送丛善勤离开后,反革弯腰从人造草丛里捡起了一块小塑料片,那是丛善勤上衣衣袋里掉出来的。
  他和丛善勤之前一直在庭院里交谈——因为丛善勤曾在话里话外明示暗示过反革没有资格进到丛善勤府邸内部。
  而这一小块塑料片,是丛善勤故意落下的,是留给他的。
  反革在心里暗道,“老头,这是你用来保命的东西吧……你也知道,不只是药丸的问题啊。”
  他正反摩挲了几下塑料片,揣进自己兜里。
  接着反革大步走向丛善勤的府邸,丛善勤不许他进入?他要试试才知道。
  走到大门旁边,主控器跳出一个扫描面部的界面,在提取了反革的数据之后,门弹开了。
  反革进入门内,一路信步浏览过所有的房间。
  丛善勤府邸装潢奢华却空无一人,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不知道都溜到哪里去了。
  不过丛善勤有权有钱,与每一位莺燕都别有爱巢也说不定。
  反革一路走一路抽烟,丝毫不顾忌这是他如今顶头上司的“家”。他一直走到府邸一层的尽头,进入升降梯,先上楼逛了逛,最后下到负二层。
  负二层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和上面的荣华全然是两个世界,甬道昏黑,两侧都是闭锁着的空牢笼。
  反革很快找到了目前这座府邸里除他之外唯一一个活人。
  这个活人被关押在铁栏内,反革记得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赤身裸体地坐在丛善勤脚下,像一只伶仃的宠物。
  现在的他仍然像是宠物。
  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双手垂在双脚边,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袍,神情木讷。
  “你好啊。”反革站在铁栏外跟他打招呼。
  “你好。”男人声音单薄细弱得像个少年,很有礼貌。
  “你想出去吗?”反革敲了敲铁栏杆。
  “我想…”男人干枯泛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我想要一台手机,我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说罢,他抬起头,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反革。
  “阅读器可以吗?”反革从衣袋里抽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薄片,“能看新闻,也能上网,还有几本我喜欢的儿童文学。”
  男人怯生生地点点头。
  反革把阅读器顺着缝隙滑进去,“你不想出来走走吗。”
  男人拿到阅读器,视若珍宝般捧在手里,飞快地摇头,“我不出去,我害怕。”
  反革点点头,“那你就好生呆着吧,我有空的话,会再来看你,少主。”
  男人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像只被人类世界吓坏了的小鸟,浑身都控制不住地瑟缩起来。
  “你和他还是有点像,我见过丛元帅年轻时的影像。”
  反革冲男人扬了扬手,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丛善勤的府邸。
  ***
  t一早就被吵醒了。
  他推开窗户,探头出去,想看看是那对神仙这么一大早就有力气吵架。
  只见一个女人艰难地拖着另一个女人向垃圾堆走去,被拖着的那个护着怀里什么东西,看起来鼓鼓囊囊。
  两个女人在垃圾堆旁争执争抢不休,发出的尖叫声足以唤醒整个向荣巷。
  她们吵的太激动,像双双喝醉了一般,几乎是在扯着嗓子胡言乱语,t只听懂一个要扔什么,一个要留什么。
  又是一顿你死我活的撕扯后,“要扔的”一时激动把“要留的”连人带东西囫囵推进了垃圾堆。
  “要留的”躺在垃圾堆里号啕大哭,“要扔的”也绷不住站在旁边哭了起来……  t关上了窗户。
  毕竟闹剧天天有,贫民窟随地死个人都不算新鲜事,垃圾堆里哭着打两个滚算什么……他还是继续补觉吧。
  再醒来之后,t往窗外一看,满眼都是白袋子,他有些惊讶,心想难道这些医药公司的毒药终于吃死人了?
  他跟邻居打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综合营养药丸的配方被公开了。
  邻居满脸愤慨混合着担忧,表情看上去有点滑稽,“你说我不会变异吧,我会不会变成蟑螂人啊?”
  t随口说,“那你岂不是更坚强了。”
  邻居叹了口气,“我也更低级了。”
  “我有事先走了哦。”t告别邻居飞快地溜下楼。
  t背着小包,一路踩过白袋子,里面的药丸被踩碎发出咯吱咯吱磨粉的声音。
  让t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鞋底的防滑纹。他可不想在冰天雪地里摔个大跟头。
  这种磨砂质地的小袋子单看还好,堆在一起呈现出刺眼的惨白色。
  一路走来满眼都是这种惨白色,看得人都要神经衰弱了。
  t乘上地铁,地铁的垃圾桶里也是这种小白袋子,塞得满满的,像是给谁献祭的花束。
  他觉得眼睛上方的血管突突直跳,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干脆闭眼不再看。
  地铁冷得车壁上都能掉下来冰屑似的,时不时喝几口从塑料布里窜进来的冷风——近来因为天气太过高冷,地铁管理处终于开始修窗户,但目前还停留在盖上挡风布的阶段。
  下了地铁,t松了一口气,泥土巷子还是黄黄的,没有被白袋子侵占。
  巷子口的白种女人还在店里扎干花,看见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芳子姐姐!”t冲她挥了挥手。
  “老师在等你呢。”芳子笑着递出一盘白生生、胖乎乎的粘糕,“老师说要和你一起烤着吃。”
  “好啊,谢谢芳子姐姐。”t笑着接过粘糕。
  他抱着盘子冒冒失失地跑进泥土巷子的深处,快到老妇人的屋子时,他放缓了脚步,不再假扮一个傻乐的年轻人。
  实际上,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差,浑身紧绷,感觉到皮肤都快要裂开,他曾无数次在心里打退堂鼓,对自己说“不要来了”,“等下次吧”。
  但最终他还是来了,他怕这样的机会一生只会出现一次。
  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来泥土巷子,“巧遇”一些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风水师最擅长的并不非计算他人,而是算自己。
  通过计算自己的命运来倒推他人,或者规避风险。
  t花了很长时间来算自己,也仅仅是模模糊糊推演出,今天会有对他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他没有告知老妇人他今天会来,老妇人也没有叫他来,但已经早早为他准备了粘糕。
  t推开厚重的木门,就听到里面烧柴火的噼啪声,他侧身钻进去,把手里端着的粘糕放下,笑嘻嘻地说,“老师,中心城现在不许用明火了,您好大的胆子呀。”
  老妇人见状把手指竖在嘴边,做出凶狠的表情,“你要敢告密,我就把你塞进壁炉里烤成小饼干。”
  t连忙举起双手,做惊慌状,“我不敢我不敢,这可太吓人了。”
  “把米糕拿过来吧。”
  老妇人调整好壁炉便坐在炉边烤起过来,她有着圆润肩背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温柔和蔼。
  还很安宁,仿佛凡尘俗物都与她无关。
  又让人觉得威严,穿透一百多年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t走过去也坐下,老妇人教他用长签子扎上粘糕伸到壁炉里烤。
  一老一少各拿着根长金属签把粘糕“钓着”在火上烤,不一会儿,甜香味就充斥整间屋子。
  胖胖的粘糕在火焰的炙烤下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忽然一声破开,更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
  “好香啊。”t笑起来,左颊跳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香吧,我们芳子做米糕是是一绝,她还在这里面揉了桂花和百合的花粉。”老妇人得意地鼻尖都翘起来了。
  “能吃了吗?”t收回签子,迫不及待地想啃一口这胖乎乎的小米糕,指尖碰到表皮的一刻,他呲牙咧嘴地叫起来,“好烫!”
  老妇人笑得前仰后合,她也收回签子,先小心翼翼地吹了几口气,才用牙齿将烤脆的外皮咬开一个小口,一股热气喷出来,她也惊叫起来,“好烫!”
  一老一少都在米糕这里败下阵来,不由得相视一笑。
  适应了烫口的温度后,两人围着壁炉一边烤一边吃,t渐渐放松下来,胃里充满温暖扎实的食物,他被严冬冻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能看到你笑,真好,宝贝。”老妇人用手背蹭了蹭t的小脑袋。
  “老师,我应该是您教过最不济的学生吧。”t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抱憾,而是一种带些撒娇和飞扬的可爱。
  “对啊,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老妇人嚼着米糕表示赞同。
  “一个普通人误入超人的世界就是我这样子。”t“呼呼”吹着米糕里散发出的热气,语气淡淡的。
  “没什么不好,普通人更懂得社会,懂得世间。”老妇人说。
  盘里还剩最后一块米糕,两人顿时谦让起来。
  “老师,我给您烤上,怎么也该尽一把孝心。”t笑着说。
  老妇人拍开了他的手,“孝什么孝,我用你吗,你今年才十九岁吧,多吃点,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呢,真愁人。”
  t还是抢来米糕给老妇人烤上了,一边转着签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老妇人,“老师,您有孩子吗?”
  “这里都是我的孩子。”老妇人托着下巴望着火堆,也不知是壁炉的火光,还是她望着米糕的眼神闪闪发光。
  “亲的,有吗?”
  “亲的,什么才算亲的?”老妇人的语气有些恍惚。
  “亲生的。”
  “哦,我还以为是亲近的……”老妇人忽然“哎哟”了一声,“糊了,小笨蛋,糊了!”
  t连忙翻了个面,笑嘻嘻地说,“您不是不吃嘛,我就爱吃糊的。”
  “……小坏蛋,又笨又坏!还粘牙!”老妇人气哼哼地用沾着粘米的手指戳t的脸颊。
  t把烤好的米糕伸向老妇人,“老师我错了,这个跟您赔不是。”
  老妇人“哼”了一声,一副不为美食所动的样子,t又哄又劝了好久,她才能肯收下t的“赔罪礼”。
  老妇人吃完了米糕,才慢悠悠地对t说,“宝贝,我以前是有个孩子的……”
  “但我对他,远不如对你们这些学生好。”
  “为什么?”t不解地问。
  “等你有个亲生的孩子,又有点本事,你就会明白了。”老妇人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像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他要不成为延续你野心的武器,要不成为巩固你势力的工具。”
  t摇了摇头,“为什么他会听你的?如果是我,我会逃得很远很远。”
  老妇人又摸了摸t的脑袋,“因为他也很聪明,知道顺从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出来,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来,“敏哲老师,敏哲老师,您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她的声音明明很动听,但语调听起来却异常的刺耳。
  t浑身都抖了起来,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让他差点一头栽进燃烧着的壁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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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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