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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决心

书籍名:《丝路大亨》    作者:克里斯韦伯

        “你——!”海瑞听到这里,已经是目瞪口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周可成方才话语中最后一长串指的是何人,若是依照人臣的本分,他应当第一时间严词斥责,但偏偏周可成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那段话就是出自后来海瑞的名篇《治安疏》之中,有兴趣的书友可以百度看看),一时间头脑混乱,竟然忘记了出口斥责了。
        “怎么了?海大人也觉得周某说的不错吗?”周可成笑道。
        “巧言善辩,鼓唇弄舌,无君无上之徒罢了!”海瑞冷哼了一声
        “海大人这句话倒是不错,周某的确是个无君无上之人!”周可成笑道:“我一不曾考过大明的功名,二不曾食过天子的俸禄,今日所有皆是我一手一脚打拼而来的,与西苑那位本就无半点君臣之义,而且天下又有何人敢说自己位居周某之上?”
        周可成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极为傲慢,但海瑞也只有哑口无言,因为这本来就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半响之后他方才叹道:“你若在海外称孤道寡,又有哪个来管你,为何又要在大明来惹是生非?”
        “周某是不是惹是生非,海大人你应该是最清楚了!”周可成笑道:“倒是那位张大人南来生了不少是非!”
        “你是说张太岳吧!他也不能说是生是非,是你闹得太过分了,若只是做些生意谁来管你?你却要在科举上生事端,那可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张太岳岂能容你?”
        “海大人说出这种话来,却是让我看小了,你在江南呆了这么久,有些事情竟然还看不明白?问题就是出在科举之上,陈宣平和张居正易地而处,张居正能够治理好现在的江南吗?可是读四书五经能读出陈宣平这种人才吗?”
        “张太岳的确做不了陈宣平的事情,但陈宣平也做不了张太岳的事情!”海瑞反驳道:“一个是储相,一个是律吏,岂能一概而论?”
        “是吗?我看不见得吧?”周可成冷笑道:“照我看,他们两人的差别不是官位,而是对象不同,如果大明两京十三布政司都像松江府这样,你觉得张大人还能做那个宰辅吗?”
        “两京十三布政司都和松江府一样,这怎么可能?”海瑞话刚刚出口,便回味过来不对,赶忙问道:“周可成,你竟然要对大明动武了?”
        周可成冷笑了一声,却没有答话,他向站在门外的一名仆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其进来,然后指着那仆役向海瑞问道:“海大人,您看看此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海瑞看了看那仆役,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有什么不一样?”
        “大人您难道不觉的他的脸色要红润不少吗?”
        “脸色红润?”海瑞经由周可成一提醒,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确实这仆役脸色红润,面颊饱满,不像绝大多数大明中下层百姓那般削瘦,点了点头答道:“确实红润一些,那又如何?”
        周可成又让那仆役唤来一众同伴,站在堂下,此时海瑞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事实胜于雄辩,站在堂下的十多名仆役相较于南京的同行来,明显气色要好多了。
        “海大人,周某人不会神仙方术,也没有用五饼二鱼喂饱千人的手段,所会的只有让各展所长,互通有无罢了。苏松常百姓心灵手巧,会养蚕抽丝,纺纱织布、烧陶瓷、各种手工,而南洋东番那边土地平旷,渔业丰饶,那就让苏松常百姓专心养蚕抽丝、烧陶瓷、做手工,卖给南洋东番人,换来白糖、大米、棕榈油、鱼和鲸肉等等。这样两边都能过上好日子,周某也能居中赚些银钱过活,当然这样一来官府也会多出不少事端了,做官的老爷们也不能就凭着半部论语治天下,但总不能为了老爷们治天下方便,就让明明可以通过烧陶瓷、纺纱织布吃上白米饭的百姓,硬要去地里刨土,吃糠咽菜只有个半饱吧?”
        海瑞听到这里,已经是无言以对,他也知道周可成这番话中不无漏洞,但语言永远没有现实有力,方才那几个仆役脸上的红润不会骗人。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当初治水成功虽然有利于江南百姓却不利于大明,半响之后他叹了口气:“周先生你虽然说得不无道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海某既然做了大明的官,那就不能不为大明着想!”
        至少从表面上看,周可成一点也不为海瑞的回答惊讶,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海大人,你应该知道无论我最后成败,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海瑞点了点头:“但大丈夫行事,岂能只论成败利弊的?”
        “你说的也是!”周可成叹了口气:“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像你这样的人的确不是言辞可以说动的。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你这治水之功我是绝不会抹杀的!”
        送别了周可成,海瑞立刻招来了家仆海富,将一封书信递给对方,沉声道:“你明日便回琼州,把这个带回去,告诉家里人闭门读书,不要科考了!”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海富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我回去了,您身边谁来照顾?还有不要科考是什么意思?”
        “我信里写的已经很清楚了!”海瑞叹了口气:“你跟随我这么多年,只是吃苦,却没有半点好处,当真是有些对不住你了!”

弟三百三十四章  幼苗
        “老爷您为何这么说!”海富赶忙答道:“您又不是让我一人吃苦,再说您是要名垂青史的,小人我到时候也能沾光,就和说书先生包公身边的王朝马汉一般,吃点苦又算点什么!”
        “名垂青史!”海瑞苦笑了起来:“罢了,你不要多言了,收拾一下,明日便走!”
        京城,裕王府。
        一连几天的大雪,让裕王颇有些愁闷。若是往年,他一定会把高拱请来,师徒二人坐在亭中吃酒赏雪,赞否时政,讨论自己登基之后要如何开陈布新,兴利去弊,中兴大明。但今年虽然大雪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裕王也早已没有了这个兴致,只是每天坐在书房里,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殿下,道长回来了!”冯保进得书房,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什么?谁回来了?”裕王没有听清,放下书问道。
        “道长回来了,静音道长从江南回来了!”冯保压低声音道:“殿下,道长这次不是走运河,是从海上回来的!”
        “哦?”裕王这才警醒过来,赶忙坐直了身体:“快请,快请他来见寡人!”
        “贫道拜见殿下!”静音撩起长袍的前襟,便要下跪,却被裕王一把抓住胳膊:“道长莫要多礼,快坐下说话,江南那边情况怎么样?”
        “是,殿下!”看到裕王这幅模样,静音心中咯噔一响,俗话说礼下于人者必有所求,这位殿下过去虽然待人宽厚,但对自己可从来没有这个样子的,显然自己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如意,才会对江南寄以那么高的期望。这么看来,是吉是凶就很难讲了。
        “江南那边的情况很复杂,有好也有坏!只是不知道殿下您是先要听好的,还是要听坏的!”
        “有好也有坏?”裕王脸色顿时一片惨白:“难,难道那周可成知道寡人失了势力,也要改换门庭了?”
        “那倒没有!”静音答道:“周先生他对殿下之心,还是如当年一般!”说到这里,他将周可成割破手臂,滴血入酒,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的情景描述了一番,裕王听到这里,叹道:“这位周先生常年予重金与寡人,未得寡人一官半职,而那些拿了高先生好处的,现在却只当没有这回事,果然是仗义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殿下为何这么说?”静音不解的问道,一旁的冯保出言解释,原来当初高拱拿了周可成的津贴,花了不少钱在京城文官和士林身上,当初裕王得势的时候这些人也纷纷鼓吹,但眼下景王重新入京,裕王被禁闭多日,这些原本的裕王党便多半改换门庭,转到了景王一边,即便是没有换边的,也闭门谢客,与裕王划清了界限,难怪裕王会如此沮丧。
        “道长,你方才说是有好有坏,这是好事,那什么是坏事呢?”裕王问道。
        “这个——”静音咬了咬牙,便将自己在江南的所见所闻和周可成的布置谋划一一讲述给裕王听,裕王一开始还听得不以为意,可越听越是脸色惨淡,到了最后已经是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这位周先生还真是胆大妄为呀!”冯保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
        “这么多年一点没有变?”裕王闻言一愣:“冯大伴,你也认识他?”
        “嗯!”冯保点了点头,便将自己当初奉李芳之命,去南洋找金州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这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时候还刚刚荡平南洋,现在只怕势力更大了!
        听了冯保这番话,裕王的脸色反倒变得好看了不少,他想了想之后问道:“道长,你觉得周可成那番计划有几成把握?”
        裕王的问题把静音给吓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裕王:“殿下,您不会真的打算移驾南下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裕王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掩饰道:“寡人岂有这个意思,不过是询问一下,以备万一罢了!”
        冯保与静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裕王居然真的有考虑去南方当周可成的反旗,难道局势真的恶劣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殿下!”冯保沉声道:“您是当今圣上第三子,即便是景王殿下登基,您至少也可以就藩大国,又何必行险南下呢?”
        “是呀!”静音赶忙接口道:“周可成虽然准备了许多,但比起大明来还是势弱的一方,兵凶战祸,还请您三思!”
        “寡人真的没有南下的意思!”面对下属的劝谏,裕王只得矢口否认,但无论是冯保还是静音,都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原因很简单,如果裕王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又何必询问周可成的计划有几成把握呢?
        面对下属怀疑的目光,裕王终于叹了口气:“也罢,寡人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们两个,确实方才寡人是有点这方面的冲动,但经由你们一说想想还是算了。确实寡人再差也能够就藩大国,四弟他虽然和我争位,但登基之后君臣之分已定,也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算来算去,也就是父皇还在位这段时间难熬些,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便好过了!”
        听了裕王这番话,静音与冯保都松了口气,他们安抚了裕王几句,方才告退。出了院子,冯保突然笑道:“道长,方才你差点吓死我了,这么大胆的事情你也敢和裕王说,周可成肯定给了你不少好处!”
        “是呀!”静音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殿下只会当笑话听的,没想到他还当真了,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呀!”说到这里,两人相视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