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明黛离开神座之后，不确定命运之力是否退去，谨慎地离开了山峰。
这段时间，她沿着山峰周围，查看了一下这片区域的情况。
整体而言，虽然遭受了命运之主的可怕一击，但是这个神座到底是能让人拥神灵位格的强大支柱，神座本身并没有出现破损，不过下方的山峰多了一些裂痕，同时还有一些能够诞生灰影的白石落地碎裂。
除了山峰的裂痕之外，周围的大地裂痕更是越来越大，距离越远，裂痕越大，明黛怀疑更远的地域说不定已经出现了裂谷，同时，从山峰上流下的河流也因为裂谷的产生，水位降低。
种种迹象更让明黛肯定了这个神座就是亡者世界的核心。
值得一提的是，灰影们似乎认定的人是明黛而不是不会动的活物，她在周围巡视的时候，这附近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一众灰影也一路紧紧地跟随着她，颇有些拱卫帝王巡视的架势。
不过在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最后明黛还是又回到了神座旁。
亡者世界里没有白天黑夜，明黛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受大概估算，此时距离她之前退开神座的时候，可能过了有七八天。
力量都被神座承受了，那金色蔓藤总不可能一直还蹲守着吧？
到底神座才是世界核心，想要找到回到正常世界的办法，只有可能在这里，所以明黛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再度做下决定，选择坐上了神座。
才坐上去，视野瞬间拔高，那种世界真相在自己面前全部铺展开的感觉，再度回归到了明黛身上。
这一次，明黛谨慎地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命运蔓藤上。
如今都是神灵位格，只要明黛不像一开始那样去仔细窥探命运蔓藤的根底，还是不会被对方感应到的。
同样的，命运蔓藤那边也需要主动注视，才会察觉到明黛有动向，但祂总不会时时刻刻都关注这里，并且祂的目光投注过来，明黛也是能感应到的，发现不对，只要及时离开神座就可以了。
在确认自己没有引来金色蔓藤那边的动静后，明黛将注意力放在了小世界中。
如今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寻找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然而当明黛尝试着寻找‘过去’的自己时，却再也找不到了。
略一思考其中原因，明黛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无心的一指，促成了那个世界明黛命运的改变，修改器在那个时候出现，有了其他神灵手脚，之后那个明黛成为了逆命者，屏蔽了神灵的感应，哪怕是她自己，也无法从无数个小世界的浩瀚时间线里找到自己了。
连‘自己’也找不到，遑论找到其他师兄师姐们了。
更何况，若是明黛再像前几日那样直接对世界进行注视，势必又会引起命运的关注。
眼下，该如何做呢？
一番尝试过后，明黛放弃了继续在天地间探索，这么一个个没有坐标的探索是探索不完的，只会浪费时间穿梭在无尽的小世界中，大多数小世界都是很荒芜的，别说修炼者了，就连人类都不一定有，这么找下去能正好找到师兄师姐们的可能性几乎趋近于零。
向外探索这条路走不通，明黛转变了思路，开始了其他尝试，她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如今的‘大本营’亡者世界。
神座上的明黛睁开了眼，下方所有白面具也齐齐地抬头看向她。
作为这个世界的核心、绝对主宰者，明黛对于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完全掌控，每一粒微尘，每一滴水珠，都可以由她心意控制。
但是……这个世界除了灰影这种‘本土居民’之外，剩下的唯二物品也只有水和土了。
因为这里是亡者世界，任何只要算是‘活着’的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是无法进入这里的。
在更远的明黛没有亲身探索过的地方，是一片荒芜，这几条零星的河流最终与土地融合在一起，成为虚无，就是这个世界的边缘。
所以，如今唯一能对明黛产生帮助的，就是这些在神座附近诞生的灰影。
之前坐过神座后，明黛就自动领会了灰影们的语言，当然，他们的语言体系本身也不如人类复杂，只有较少的几种表达方式，当她坐在神座上时，更是不用说话，就能直接将念头传达到灰影们身上，而灰影们的思维、想法，在明黛面前全是展开的。
此时它们就像是一群虔诚的信徒、手下一般，期待着执行明黛的命令。
面对灰影们，明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当年在往生境的遭遇，于是，她开始沟通灰影们，了解关于往生境的情况。
意念的传达比语言更直观，虽然在灰影们眼中不叫往生境，但是它们还是明白了明黛所指的是什么。
很快，明黛得到了灰影们的反馈。
所谓的往生境，是生者世界中人们起的名字，实际上那就是亡者世界与生者世界的接壤之处。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接壤都壁垒分明，不过在极少数情况下，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隔阂不是那么‘平滑’，会出现一些裂缝，灰影过去就可以透过这些裂缝，短暂的进入生者的世界。
至于裂缝产生的位置，则完全是不确定的。
灰影们在亡者世界里并非永生不灭，但是每一个最少能存在五百年时光，它们预感到要死亡的灰影会回到山峰上，在这里化为白色碎石，等待一些年后，又诞生出新的灰影。
在它们长达五百年的一生里，灰影们除了同类，什么都没有，连风景都是万年不变的，实在是很单调。
所以每次有短暂裂缝出现，凡是在裂缝附近的灰影都会一拥而上。
而明黛从灰影这里得知，上一次出现裂缝……还是在上一次。
灰影们没有时间概念，明黛无从得知上一次裂缝出现时机，也无法推算出下一次裂缝产生的时机。
不过，作为如今这个世界的主宰，明黛念头一动，就将目光放在了这个世界与生者世界的交界处。
这种交界并不是地理上的概念，而是一种更深刻的常人感受不到的存在。
明黛一看之下，顿时一惊。
原来这交界本不该有裂缝，归根究底，是因为金色蔓藤在提前的位置截留住了众生的真灵，才导致原本的无缺的交界出现这样的裂缝。
那她岂不是可以和灰影一样，透过裂缝回到生者世界？
这个念头一产生，明黛就眼前一亮，当即开始行动。
作为‘神灵’，明黛自然能看到如今交界处并无裂缝产生，可是她发现，世界隔膜之间却存在着一些褶皱，这种褶皱再加大，应该就会裂缝了。
若是寻常的灰影们，只能被动等待褶皱扩大成裂缝，但如今明黛拥有神灵位格，掌控着这个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力，想要在不引起命运蔓藤的前提下悄悄加大褶皱，还是能做到的。
灰影们原本安静的在山峰下仰望明黛，不多时，忽然感受到头顶一阵熟悉的波动，随后，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里面出现了与这个灰白世界孑然不同的彩色世界。
裂缝持续不了多久，最多只有半刻。
一众灰影看到过去万分期待的裂缝，只是看了看，还是站在原地等待这明黛，没有进入。
而明黛猛然从神座上睁开双眼，身影朝着裂缝奋力一跃——
“……”
这个世界听不到声音，但是明黛自己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立刻干脆利落地被弹了回来。
明黛不死心地再次尝试，结果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连续被弹回来了十多次后，她一转头，看到一众灰影们正齐刷刷的在一旁围观这她，白面具上面‘表情’一致。
那‘表情’明黛知道，是极度惊奇时才会有的。
显然，明黛的行为它们看不懂，但是不影响它们充满震撼。
“咳……”
明黛感受到了一点尴尬，毕竟自己如今在一众灰影心目中是‘神灵’，代表了神座那位主神的位格，这番举动，多少有失身份。
当然，她放弃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已经在之前的尝试中确认了自己如今是无法进入裂缝的。
那灰影能否进入呢？
于是明黛伸手，指了指最近一个灰影，又指了指旁边的裂缝——灰影们无法用语言沟通，简单的动作还是可以的。
很快那个灰影就明白了明黛的意思，没有一点犹豫地飞身，一下子投入了裂缝。
然后，明黛就看到那个阻拦了自己十多次的屏障对于灰影来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对方轻而易举的就穿过其中，进入到了对面那个五彩斑斓的生者世界。
明黛：“……”
难道自己回不去，是因为本来就来自生者世界的原因？反而从这个世界诞生的灰影能过去？
这个时候深究其中原因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明黛果断地回到了神座上，闭目感应。
片刻后，明黛就睁开了眼睛。
灰影通过裂缝去到另一个世界后，她就失去了那种与对方心神感应的能力，无法再像在这个世界一般，时刻掌握对方的情况。
若是想要强行去建立联系，其实也可以，但是那样就极有可能引起命运蔓藤的警觉，明黛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不过，裂缝的形成与恢复就和之前明黛经历过的往生境一样，只有很短的时间，只要等待方才那个灰影回来就行了。
剩下的灰影们颇有些羡慕进入的同伴，只是没有明黛的指令，其他都安分地在原地守候。
不一会，之前透过缝隙去到生者世界的灰影被裂缝给‘挤’了回来，裂缝随之合拢，消失不见。
明黛立刻心神沟通，直接查看起灰影方才的经历。
唔……降落在一片深山老林中，惊跑了那片区域的所有飞禽走兽，还想将一只刚死去的麋鹿给带回来，奈何那只麋鹿是老死的，哪怕在死亡力量的影响下能够活动，动作也非常慢，跟不上灰影的脚步。
这一趟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关于那个世界大致位置，她却是记下了。
略微思忖，目光扫过下方的灰影们，明黛眼睛微亮，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闭上眼，继续在交界处寻找褶皱，随后放大这些褶皱，不过一会，又一个裂缝出现在山峰旁边。
此时坐在神座上，沟通灰影们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在裂缝张开的时候，就有两个灰影收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裂缝中。
投入这两个灰影后，明黛继续闭目，‘推动’下一个褶皱。
不一会，在灰影们惊叹的神情中，有一个裂缝出现，再度有两个灰影进入其中。
交界处的褶皱就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一个裂缝的产生，必然会带动一个褶皱的生成，只是上一个裂缝距离下一个褶皱产生的时间是不确定的。
但现在，在明黛的推波助澜之下，过去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产生一个的裂缝，就像是被搅动的池水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不断的产生。
大量的灰影被明黛投入了裂缝，她同时也在灰影们那里留下了指令，尝试将一些他们能带回来的物品带回来，最好是有灵性的。
接下来的时间，明黛就像是撒下了渔网的渔民，等待着收网的时刻。
这种办法虽然迂回，但是明黛自己无法通过裂缝进入生者世界，而且到底效率增大了，还不足以引起命运蔓藤的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之前进入裂缝的灰影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并且非常遵从嘱托地或多或少都从生者世界里带来了它们能带来的东西。
灰影有自己的行为模式，过去的灰影去生者世界，更多像是单纯的去‘见识’，若非明黛的命令，它们估计根本不会产生从生者世界里带什么东西来这里的念头。
随后，明黛走下神座，开始查看起灰影们带回来的东西。
石头、石头、形状奇怪的石头、形状平庸的石头……
明黛让灰影们将带回来的东西都集中在一处，随着归来的灰影数量增加，这些东西渐渐越堆越多，形成了一个小山，物品也开始有了变化。
从石头演变成了树枝、枯草、贝壳等等……
明黛当然不指望它们能带回来什么活物，就连动物尸体都不可能，因为灰影的特性能够让死去的生物在裂缝范围内‘复活’，所以它们最终反而无法进入这里，能够被灰影主动携带的物品，最多只有树枝、枯草、没有贝肉的贝壳这类的‘残肢’。
这些物品当然对现在的明黛没有用，但是能够让她大概判断出灰影们去到的是否是一个有人类的世界，而后她在沿着那个裂缝的位置，继续尝试推演，就更容易找到人类世界，进而找到修士世界，想办法投入力量。
没有其他路子，明黛就这么一次次的尝试。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天，明黛在看到一样物品时，眼前一亮。
一把斧头。
随后明黛神念沟通那个灰影，很快获得了对方去到的那个世界的记忆，明黛在记忆里看到了人类的村落。
因为有过去对待往生境的经验，明黛让所有灰影都不要理会活人，这是防止有无辜人类被灰影无心杀死。
至于人类攻击灰影，就它们这幅形貌，以及跟随裂缝一起携带的微弱亡者世界的气息，都会持续的带走活物的生命力，是个智慧生物都只会感觉到无力与恐惧，不会有胆子去主动招惹它们。
于是这个两个灰影在这个人类村落里所有村名瑟瑟发抖的注视下，捡了一把看起来很‘新奇’的斧头回来。
看到这一幕的明黛感觉，即使这个村子这晚上无人伤亡，但是村民们以后肯定都会对斧子产生一定的阴影……
阴影就阴影吧，明黛微笑着回到了神座上。
虽然仅凭一把斧头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修士，但是找到人类踪迹就等于找到了方向，于是她接下来便顺着那个位置继续推演。
接下来灰影们透过裂缝，去到的大都是人类世界了，带回来的东西也开始千奇百怪起来，凳子、铁锹、刚做好的脆饼……
又是十多日过去，感受到久违的灵气波动，明黛神情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她快步上前，将那件蕴含灵力的物品放在了手中。
这一次，灰影竟然带回来了一道符篆！
即使这符篆只是最下品的轻身符，灵力引导在明黛眼中错漏百出，她随手虚空画符都比这个好，但是看到这个符篆，就意味着她终于找到了有修士存在的世界。
明黛拿着这枚符篆研究，想了想，她坐回了神座，然后，心念一动。
“唰！”
明黛手中的轻身符上，朱砂绘制的符文开始自行移动，随着她的意愿，开始往更完美的方向挪动，本质上挪动不是朱砂，而是其内蕴含的灵力。
很快，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这枚按照明黛世界的标准都只能排在黄级下品的轻身符，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枚修改器标准的天品锐金符。 不仅是品质改变，就连这张符篆的作用都发生了变化。
这还是因为这朱砂与符纸的本质不够，最高只能承载锐金符的关系。
灵力的本质也是力量，而明黛坐在神座上能发挥的死亡神力是比灵力更高级神妙的力量。
当然，由于质量太高，寻常物品连一丝这种都承载不了。
所以明黛能够做的是获得灵力物品后，再将它们改造，物品承载不了死亡之力，但是更低质量的灵力，却可以在死亡之力下任由明黛随便搓圆捏扁。
这时候明黛过往掌握的炼丹、炼器、画符知识就发挥作用了，若是没有这些知识，光是空有死亡之力，如今能做的也极少。
不过，这一切只限于明黛坐在神座上的时候。
离开了神座，明黛的亡魂状态，就连释放一丝灵力引导释放这枚符篆都做不到。
明黛目前的打算是，利用这一点，一边寻找自己熟悉的世界，一边寻找能够承载死亡之力的物品，借以突破裂缝的壁障。
其实她也尝试过用死亡之力去调动小册子与破界梭，但是它们好像对明黛的真灵认主了，坐在神座上借助死亡之力，它们本质够高，能够承载这种力量，明黛却无法驱使。
如此，明黛继续‘撒网’。
灰影带回来的物品中出现的灵性物品也越来越多。
一直到过了两个月，明黛例行感应到一个灰影的记忆时，手一滑，一枚钉形法器滑落在腿上。
从这个灰影的记忆里，明黛看到了自己。
没错，就是那个过去遇到了往生境的自己。
法宝有器灵，是‘活’的，所以带不回亡者世界，最高只有法器可以带回。
灰影看到了千面，感受到它品质极高，满足明黛的要求，便想要将它带回来，结果摘下了千面之后，却感受到了明黛的气息，只是那个活着的明黛气息与亡魂明黛不同，所以它疑惑的作了个揖后，就顺着裂缝回归了。
明黛的第一反应，便是锁定那个世界的位置，搜寻那个世界自己的踪迹。
一丝死亡力量突破之前产生缝隙的位置，渗入到生者的世界中。
蓝天白云映入视野，还有远处那正在朝前飞行的飞舟。
有修改器屏蔽，明黛感应不到自己的气息，但是她知道，‘自己’就在那艘飞舟上。
明黛一喜，正要上前，忽而一顿。
她想到了一件事：若是找到了那个时刻的自己，她要做什么呢？
进入那个时刻的自己，取代过去的自己？
若是成功取代了这个时候的自己，自己的过去与现今就会形成悖论，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若是不能成功取代自己，那如今的自己是不是就将彻底的灰飞烟灭？
如今的明黛本质只是一个脆弱的亡魂，她凭什么能够取代拥有修改器这样神灵位格庇佑的明黛？
明黛没有再行动，而是默默地看着飞舟远去，随后退出了这个世界。
回到神座上后，她抚摸着神座的把手，神情复杂。
力量的诱惑与侵蚀，真是可怕，让明黛如此不理智，连光阴悖论这种关键问题都忽略了，一心只想着达成自己的目的。
明黛这段时间在神座上，拥有着神灵的位格，绝对力量，带来的是心智的麻痹，就连金丹修士在神灵眼中都是微尘，只有元婴，凝结神魂，才算是有点躲藏逃跑能力的蚂蚁，纵然如此，也可以一指头轻易碾死。
在长时间感受这种无所不能的强大，明黛也不可避免的收到了影响，灵台被蒙蔽。
“幸好……”
明黛及时警醒：神座的力量是来自外界，而非自身！
明黛心中还在反省，却不知道，就在她心境感悟更上一层楼时，她的亡魂身躯，变得比过去更加凝实了几分，看起来不那么‘灰’了。
放弃了通过过去的自己‘复活’，明黛准备另想办法。
她让灰影沿着这个裂缝附近寻觅，以期在附近找到新的机会——裂缝附近的世界都是相近的，这种相近不止是空间上的相近，还有时间上的相近。
明黛新的打算是找到更早或者更晚的时间点，也就是处于自己未出生、与已死时间的世界。
结果就在明黛靠近褶皱，正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感受到附近有个世界中，有一股意念正在呼唤着自己。
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的明黛先是一愣，随后便自然而然地反应过来：
“这是……有人在向我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