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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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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问我人头值几何

书籍名:《天下无赖》    作者:牛语者


不需要半天的  工夫,唐王在诏狱中负罪自杀的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城。

官方对唐王的  死因始终保持罕见  的沈默,无形中更助长了人们猜疑的  兴趣。

这时候只要在大街上溜达一圈,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各种不同  版本在流传。

有人说唐王  受不了牢狱羞辱,在一顿丰盛  的饱饭後,毅然决然解下了裤腰带,上吊自杀的。由於体重原因裤腰带屡次崩断,迫使他  接连尝试了九十九次才终於成功地吊死了自己。

有人说唐王在牢中博览经书,渐渐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愧对先祖,惟有一死才能获得解脱。於是他大彻大悟,就用念珠下酒喝,最终消化不良活活撑死。

还有人说唐王  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遭了报应:  他喝水噎死,睡觉闷死,走路摔死,咳嗽呛死,流泪淹死,被蜡烛烧死,被叶子砸死,又或心肌梗塞突发不幸病死……

人人都说得活灵活现,死因也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总之唐王殿下生前坏事做绝,尽管陛下仍想放他  一条生路,可老天爷早已看不下去,最终气数已尽衰死的  。

直到唐王死讯传出後十二个时辰,朝廷方面才正式出面辟谣。一方面出具了唐王的  验尸报告和狱卒的  证人证言,一方面公布了京城十大最著名仵作联名签署的  验尸报告,这才令真相大白於天下──原来,唐王是  自己拿筷子捅死自己的  !

“胡说八道!”

逃亡途中某唐王旧部属获悉噩耗,不由悲愤欲绝:“唐王殿下乃珍惜生命之人,连御医扎针都怕疼,怎麽可能用筷子自杀?这是  阴谋,是  卑鄙无耻的  政治阴谋!”

可惜阴谋论无凭无据且流传范围有限,大楚主流媒体一致以“唐王痛悟前非,以死赎罪与过去决裂”为大标题,纷纷如实转载官方声明,并配以上千篇评论员文章。《小说下载|WrsHu。CoM》

人们在为唐王之死而敲锣打鼓窃窃私语的  同时,又不禁为当今最最英明神武的  伟大陛下感到一丝同情与悲伤。从小没了母亲,新近死了父亲,两位兄长又接连过世,而今虽然端坐在九五至尊宝座之上,却何其的  孤单何其  的哀伤。偏偏还有人居心叵测炮制各种谣言,恶毒中伤这位饱受命运捉弄的  孤儿……不,寡人,太不像话了!

於是朝廷重臣们不约而同入宫觐见,向刚刚失去几乎所有亲人的  陛下致以最亲切最真诚的问候与安慰,并恳切希望  他能化悲痛为力量,领导大楚臣民继往开来,驱除鞑虏平定叛乱,共同建设和美家园,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面对臣子们的  的殷切期望,陛下深受感动。  他擦干眼泪,振奋精神,正打算发表一篇激动人心的  即兴演说,坏消息却再次传来──车骑将军白日寒宣布拥立流亡北疆的  先帝禹龙勋长子禹耀祖为帝,竖起靖难大旗要南下讨贼!

这不  是贼喊捉贼吗?所有人都愤怒了。德高望重的  戚封侯第一个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表态说,坚决拥护禹龙宣皇帝的  正确领导,与分裂分子势不两立;丞相叶倾城也慷慨激昂地表示要紧紧团结在禹龙宣皇帝的  周围,一颗红心永不退色!

当即禹龙宣以国事为重家事为轻,强压亲人离去  的伤悲,下诏各路义兵勤王;同时他  派出使节前往北疆劝说白日寒,为和平解决争端再作最後一次努力。

很不幸,这位身负重任的  使节就是  刚刚获封武阳公的  裴镌。他满眼热泪地感谢了陛下对自己的  深深信任,决心洗干净脖子这就去找白日寒说道说道。

旨意下达後  第三天,钦命和平大使裴镌便在五百名亲兵的  护卫下低调北上。

为了向全国军民彰显自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  坚定信念,裴大使将他在京城搜刮到的  金银细软一家一当统统打包装车,委托明玉坊随行押运。

想想这家夥是  钦差,又是  前往北疆送死的  ,镇守北城门的  守备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明玉坊的  车辆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即予放行。

使节团在前,明玉坊车队在後,浩浩荡荡驶出永安城一路向北而去。

由於重任在肩,裴大使不敢懈怠,以每个时辰行出十里地的  超常速度向北方急进。

无奈那二十多辆满载民脂民膏的  马车很不给力,越走越慢渐渐跟不上使团  的速度。裴镌甚为恼怒,吩咐副使古聚机古大人率领使团快马先行,自己则带著车队改走水道,二十天後在燕云郡的  榆树关汇合。

古聚机暗自犯了嘀咕:裴爵爷不会是  想来个金蝉脱壳,脚底抹油吧?但想归想,却不敢说出来。人家是  忠良之後,自个儿是  大魏降臣;人家是  红得发紫的  武阳公,自个儿黑不溜秋寄人篱下,这当中的  距离天差地远,瞎子都看得出来。

所谓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当下古聚机和裴镌分道扬镳,水陆并进赶往榆树关。

裴镌率车队折向西北,速度骤然加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顺风渡。

这里早有翟臻亲自准备好的  大船等候。一个个大箱子从马车上卸下搬运进船舱里,裴镌将一张盖有兵部大印  关防文书交给翟臻道:“人一个不少,  我都送到你  手上了。接下来事儿跟我  无关,  你自己看著办吧。”

“多谢!”

翟臻收起关防文书。有了这家夥,暗藏著罗步思、曾蕴嘉等人的  大船一路往北通行无阻,很快就能够脱离险境。

“亏你  能想到把人装进箱子带出城外的  办法。”

事情办妥,他  不忘顺带夸奖裴镌。

“当初曾蕴嘉就  是躲在箱子里离家出走的  。”

裴镌道:“她忘了打气孔,差点憋死。”

翟臻笑了笑,从袖口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裴镌道:“作为感谢,这个送给你  。”

裴镌瞅了眼小册子的  封面,诧异道:“这是  啥玩意儿,道法秘笈还是  藏宝指南?”

“  是飞天的  操作手册。”

翟臻回答说:“煜颐一共制造了两架飞天,分别取名‘天长’、‘地老’。此去北疆,或许  用得著它。”

天长地老……裴镌叹了口气道:“她终於实现了飞天梦,老子也该上路了。”

翟臻拍拍                他的肩膀刚要说话,两道浓眉却蓦然往上微跳,目光朝裴镌身後望去。

南面  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蹄声如雷,至少有上百骑人马正风驰电掣向渡口赶来。

“谁跟老子交情深厚,跑那麽老远给  我送行?”

裴镌回过头也有些奇怪。

远远地,他  就看到新近升任金吾卫校尉  石冠达率著百多名部下追了过来。

“可能有麻烦。”

翟臻瞟了瞟正在解缆的  大船,低声道。

“老翟,你  登船先走。”

裴镌明白只要不是  人赃俱获,石冠达就拿自己没辙。

翟臻心领神会道:“好,  你小心些,咱们北疆再见!”

跳上甲板下令开船。

裴镌站在渡口边目送大船走远,挥手向翟臻作别,也是  在向曾蕴嘉作别。

“停船,快停船!”

身後传来石冠达吁吁带喘的  喊声,一百多金吾卫气势汹汹赶到渡口,大船却早已顺风顺水地驶入江中。

“裴镌,快下令让大船停下,我  要检查!”

石冠达跳下马,来到裴镌身前。

兴许是  江边风大,裴镌很难听清楚。他  竖起一只手摆在耳朵边,凑近石冠达慢条斯理道:“什麽……  你要劈叉,好像这儿观众少了点?”

“姓裴  ,别跟  我耍滑头!”

石冠达气急败坏道:“我  得到可靠情报,明玉坊的  翟臻有庇护钦犯的  重大嫌疑!  我怀疑这艘船上有在逃的  朝廷叛逆!”

“请饭?”

裴镌一脸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想为老子摆酒壮行啊,免了免了!”

“裴镌!”

见裴镌装疯卖傻,大船越开越远,石冠达脸孔涨红,叫道:“你  ──”“啪!”

一个响亮  的耳光重重抽在石冠达的  面颊上,他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了。

“没大没小!”

裴镌陡地变脸,冷笑道:“本爵爷的  名讳是你一个小小四品校尉张口闭口随便乱叫的  麽?”

石冠达被打傻了,手捂腮帮子在原地连转两圈才站稳脚跟,惊怒交集道:“你  敢打我  ,我爹可是  户部尚书石思远!”

“要不是  看在石尚书的  面子上,老子早就把你  丢进江里喂王八了!”

裴镌恶狠狠道:“我身负皇命北上出使,你  率兵拦截就是  造反!”

石冠达恼羞成怒道:“  我看是你想造反!来人,抓住裴镌,天塌下来由我  爹顶著!”

裴镌嘿然道:“真是  贼喊捉贼。当今陛下贵为天子你  却想让天塌下来,居心可诛!”

石冠达一时语塞,裴镌脸色愈加阴冷道:“你  可知道这是  什麽地方?”

石冠达傻傻地看了看四周,回答道:“这里是  顺风渡,那又如何?”

裴镌摇头道:“到底是  吃了不读书的  亏。让老子替你  补上一堂地理课:顺风渡距离永安城七十里,隶属义安县,已不属於京师辖地!金吾卫戍守京城,未得陛下旨意不得擅出永安城半步,违令者以叛逆论处杀无赦。小朋友,你  过界了!”

石冠达慢慢回过味来,不禁小脸发白道:“我  、我  只是  想捉拿……”

“捉拿反贼对不对?”

裴镌看透了石冠达外强中干的  草包本质,“你  尽忠职守,立功心切  是好的  ,但国法无情军令如山,恐怕令尊也爱莫能助啊。何况他  和曾神权毕竟  是亲戚,有多少人想找机会落井下石呢!”

这下石冠达吓得不轻,裴镌趁热打铁亮出一块御赐金牌道:“认识上面的  字不?”

“认识,”

石冠达茫然点头,咽了口唾沫念道:“如朕亲临,便宜行事……”

“意思就是  说拿著这块王命金牌的  人就如同陛下亲临,不管遇见什麽事怎麽占便宜就怎麽干。”

裴镌谆谆教诲道:“刚才那一巴掌算不算便宜  小子了?”

石冠达险些瘫软到地上,结结巴巴道:“裴爵爷,裴大人……裴叔叔──求你  念在和家父的  交情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  好处!”

裴镌威风凛凛双手叉腰道:“也罢,我  就当刚才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可是  ……就怕你  手下的  人口风不牢,早晚还是  会把这事捅出去。”

石冠达大喜过望,连声道:“裴叔叔放心,  他们都是我的亲信,绝不会走漏消息!”

“未必啊未必,”

裴镌大摇其头,“譬如说那个给  提供你‘可靠情报’的  家夥,他是什麽来路,晓不晓得今天  的事儿?”

石冠达一凛道:“他是我昨晚抓获  一个叛军余孽,前些日子跟随罗步思一块儿混进了城里。正是他告诉我  :罗步思救了曾蕴嘉,有可能藏匿在明玉坊总号。”

裴镌语重心长道:“人为了活命什麽事干不出来,他的                话你  也能信?”

石冠达怔怔道:“裴……叔叔,您的  意思是  这小子在拿假话哄我  ?”

“你  对他  用刑了对不对?”

裴镌道:“他  熬刑不过,也就只能胡乱攀咬了。曾神权是  谁杀的  ,  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是明玉坊的  大掌柜,你  也总该晓得吧?”

石冠达点点头,裴镌怜悯地瞧著他  道:“往後遇事多动动脑筋,别再教人骗了。”

石冠达眼中凶光闪动,咬牙切齿道:“这杂种,差点害死小爷!”

裴镌明白火候到了,故意皱眉道:“  他没跟著你  一起出城吧,否则多少  是个麻烦。”

“不麻烦!”

石冠达一记狞笑,回头喝令道:“王文礼,出列!”

“石将军,裴侯爷……”

一个身材瘦小的  中年人战战兢兢从金吾卫的  队列里走了出来,满脸赔著讨好  的笑容躬身施礼道:“小人──”哪里还会给他  机会说话,石冠达猛然拔出佩剑,当胸刺了过去。王文礼一声惨哼缓缓倒地,石冠达抽出沾满鲜血的  佩剑余怒未消道:“把尸体丢进江里喂王八!”

两名金吾卫上前搬起王文礼的  尸首丢进江里。石冠达将剑还鞘,裴镌赞道:“干净利落,真像个带兵打仗的  将军!”

石冠达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缕得色,说道:“适才小侄多有冒犯,请裴叔叔勿怪!”

裴镌大度道:“你  都自称小侄了,  我这做叔叔的  能不包容麽?不然,也用不著撇下大船,在这儿独自等你  了。”

石冠达方始醒悟到裴镌的  “用心良苦”愈加感激道:“都是  小侄不懂事。”

掏出张银票双手送给裴镌道:“这点盘缠不成敬意,请裴叔叔一定要收下。”

裴镌假意推辞了几下,将银票笑纳入袖。见裴镌收了银票,石冠达彻底放心,率领金吾卫原路折返,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候暮色低垂,渡口罕无人迹。裴镌上马欲行,忽听远处又有人喊道:“裴镌──”叶罗骑著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裴镌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头大,很想丢下坐骑御风逃走,转念一想:“老子又没做亏心事,怕  什麽?况且等  回返南疆,早晚会晓得迦兰活得好好的  。”

寻思之际,叶罗来到近前勒住坐骑,冷笑道:“你    不打招呼就想走?”

裴镌打了个哈哈道:“叶罗兄,你  百里相送足见盛情。不是  有那麽两句诗麽:关洛江水深千尺,不及叶罗送我  情。”

叶罗冷著脸道:“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  ,  我就会放过你  。  我们之间  仇恨,必须用鲜血才能洗涮干净!”

裴镌叹了口气道:“叶罗兄,如果我  告诉你  其实迦兰并没有死呢?”

“什麽?”

叶罗大吃一惊,继而冷冷道:“少来了,你的鬼话我  已经听得太多。”

裴镌苦笑道:“真不骗  ,她回南疆了。不信你  可以回去找她。”

叶罗铿然掣出乌金短刀,森然道:“等杀了  你,  我自会去找她!”

裴镌著恼道:“  还有完没完,还真当自己是  盖世高手?老子就算站在这儿不动,让你连砍三刀,也休想伤到我  一根汗毛!”

“真的  ?”

叶罗唇角流露出一丝冷笑,“那也不用三刀,一刀就够了!”

他的话音落下,不等裴镌有所回应,手中的  乌金短刀便如疾风闪电般劈出!

一股庞大可怕  的杀气瞬间笼罩裴镌全身,像千万根冰针刺入肌体。空中的  刀影变幻莫测,好似千百道惊涛骇浪汇聚而成的  大江澎湃涌来!

这是  叶罗麽?裴镌倒吸一口冷气。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望著面前石破天惊的  刀势,此刻的  裴镌何止刮目,简直连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  你姥姥──”他一声呻吟,身形从坐起上斜斜朝後飞起,根本没时间拔刀。

“嚓!”

刀锋破开护体罡气,从裴镌左肩往下直抵右腰,拉出一条美丽鲜豔  大弧线。

裴镌忍疼後翻,刚准备召出灵奴替自己消灾挡难,叶罗的  左掌又到了。

裴镌痛苦地发现,他的整只左掌似乎预先在汽油里浸泡过,燃起熊熊紫色火焰,完全不给自己任何讨价还价的  余地直袭小腹。

“大红大紫掌?”

裴镌双掌飞快地在身前接连画出七道紫色弧光迎向魔掌。

“啵啵啵──”一连串爆响,叶罗的  左掌势不可挡震碎七道弧光“啪”地击在裴镌的  屁股上。裴镌闷哼飞出,衣衫著火发出刺鼻的  焦糊味道。

叶罗如影随形,乌金短刀发动第三波攻击,以泰山压顶之势斩向裴镌头顶。

裴镌双掌合击夹住乌金短刀,顿觉一股沛然莫御的  力量震得双臂发麻,身体骤然变沈不可抑制地掉向江里。

“砰!”

岸上传来一记沈闷的  爆响,裴镌骑来的  骏马猛然爆裂,化作漫天血雨。

“砰!”

又  是一记爆响,但这回却是  裴镌重重摔进了冰冷的  江水里。

诡异的是他屁股上燃烧  的                紫色火焰入水之後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呼地声势暴涨。

裴镌双手夹刀踹出左腿,逼迫叶罗撤招。不料叶罗蓦地松开紫金短刀,两手同时亮出一根乌金魔锥,双管齐下扎向裴镌胸口。

生死关头裴镌也豁了出去,双手夹著乌金短刀以刀柄直捣叶罗眉心。

“叮!”

叶罗左手一挥乌金魔锥击飞短刀,右手魔锥穿透裴镌左肩带出一蓬血水。

裴镌借助乌金魔锥上涌来的  巨力再次疾退,双手打出一大把蛇形锥。

叶罗挥动乌金魔锥荡开蛇形锥,裴镌祭出隐形披风身影匪夷所思地消失在江里。

“咦?”

叶罗微微一怔,灵觉犹如无形的  雷达波纹迅速扩散向四面八方。

电光石火之间他  便有了收获,一对乌金魔锥想也不想朝左侧江水里刺去。

不意披风掀起,一团金光直刺叶罗双目,乌金魔锥铿然有声击在琉璃沙漏释放出的  光罩上。裴镌趁势出手,天下刀憋足了劲儿朝叶罗面门劈落。

叶罗双臂运功将乌金魔锥猛往外推,身躯向下急坠。天下刀光芒如虹斜向掠过叶罗的  头顶,削去他  一大片乌发。

好不容易出了一口鸟气,裴镌天下刀得理不饶人追杀叶罗脖颈。

恶战到这时候,他  已经明白眼前  的对手绝非叶罗,而是  山中老人斩断天的  “万法造化”变身。但斩断天刚才用  那柄乌金短刀却切切实实是  自己送给叶罗的  。如今刀在人不在,叶罗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了。

“铿!”

两件同样是  用天下至刚至强  的乌金锻铸而成的  绝兵迎头激撞,迸溅出的  光花照亮了黑黔黔的  江底。不可言喻的  巨大冲击力以裴镌和斩断天为圆心迸绽开来,磅礴  波澜冲天激射,宽阔奔涌的  江面就似煮的  沸腾。

裴镌  身形弹射而起,直冲暮色低垂的  天宇。刚刚被江水洗干净  伤口又有鲜血在不断渗出,破碎  衣衫直如在染缸里泡过。

他连捱斩断天一刀一掌一锥,身体里的  零部件差点散架,一条左胳膊几乎不能动弹,反倒  是伤口几近麻木使得痛感减轻了许多。

更难玩的是斩断天迫入他  体内的  “灭绝魔气”所带来的  可怕内伤。

“灭绝魔气”顾名思义,罡气所到之处万物生机灭绝,宛若冰封冻土死气沈沈。

裴镌有“鬼狱真罡”护身,情况稍好一点儿,但七经八脉仍旧伤了三条。

如今他  要考虑  的,恐怕不是  如何给自己出气替叶罗报仇,而  怎样溜之大吉。

斩断天的  凶名真不是  吹出来的  ,单以实力而论足足比玉罗娇、金合欢这样的  绝代妖娆还要高出一个境界,也只有居巫奇、东方发白和老鬼那样的  顶尖级人物才能跟他  平起平坐。当然禹澄清不在此列,因为她不是  人物而是  人妖。

裴镌心中特别想念老鬼,要是  有那老家夥在,斩断天能断的  就不是  天而是他自个儿的  脑袋了。然而老鬼不在京城,也没人知道他  在哪里。

好吧,世上从来就没什麽救世主,靠天靠地靠人靠鬼都不如靠自己。裴镌握紧天下刀流转鬼狱真罡平复体内  伤处伤处,将将目光投向江面。目光投向江面。

斩断天半秃  脑袋从动荡  江面下缓缓冒出,然後是他的身体和一双乌金魔锥。

说实话  心里头  郁闷与愤怒丝毫不亚於裴镌。山中派的  刺杀术讲究一击必中,可现在都多少击了,裴镌依然张牙舞爪,像只刚从江里捞起来的  大虾。

事实证明游龙戏凤、天罚地刑和老李探花死得都不冤,所有人都低估了裴镌的  真实实力。但今天这小子必死,斩断天以他  半秃的  脑袋发誓!

“  你杀了我  能拿到多少钱?”

裴镌争取每一点恢复身体机能  时间。

“三颗元功丹,二十斤雪玛瑙。”

斩断天的  身躯还在冉冉升起,很显然  他不习惯居人之下。“我  原本以为这价钱差不多,现在才知道要得太少了。”

“有道理!”

裴镌大有同感,“老子的  脑袋可  是无价之宝,  是谁恁  小气?”

“没关系,杀了你  再夺宝,  我还有得赚。”

斩断天狞笑。

“慢著,反正你  一样  是做没本生意,不如咱们也谈笔交易如何?”

裴镌说道:“  我出两倍的  价钱,  你替我  杀一个人。放心,这家夥不难杀,只要  你手起刀……锥落,立马就有钱进账。”

斩断天愣了愣,裴镌已经很大方地掏出个黑乎乎  物事抛过来道:“这是  定金!”

“这  是什麽?”

饶是  斩断天见多识广,一时半刻也叫不出这东西的  名字。

伸手接住仔细打量,黝黑滚圆跟个铁铸的  西瓜差不多,上面居然也带了根瓜藤。

咦,这瓜藤怎麽还在冒烟?斩断天脑海里一记电闪暗叫声:“不好!”

一声震耳欲聋  的轰鸣鼓荡江面上空,裴镌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