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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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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想见你

书籍名:《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作者:尧卿

  指尖穿过他的脸,像是穿过一道虚无的光影。
  钟妙能从他眼中看到隐藏得很好的期待,也能自他微微下抿的嘴角读出紧张,下一刻他就会将礼物掏出,用那双黝黑而明亮的眼睛注视她,期待评价。
  但时间冻结了。
  向四下望去,每个人都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与神态——负心人口吐黑烟倒在地上、盛装少女惊呼后仰、几个人凑上前去扶住她,面上蒙着层单薄的关切,下一秒就要被大笑冲破。
  所有人停留在同一瞬,如同发条走完的人偶,又像是被裹进琥珀的小虫,鲜活而失真。
  声音消失了。
  一切如风中烛火般摇曳破碎,钟妙伸手摸向水流,指尖从中穿过,毫不意外地滴水未沾。
  她在这寂静中感到一种熟悉的眩晕。
  钟妙抵住眉心,隐隐自识海深处听见阵阵浪潮,像是有什么自海底涌起,并逐渐接近。
  她站了起来。
  人群的光影不自觉地向两旁折叠。
  当人穿过河滩时,芦苇会向两旁倒伏以避免被折断的命运。而当有什么足够强大的存在向世间投来注视,即使人群无法察觉,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避让出道路。
  钟妙能嗅到那个东西。
  并非天生神明,更像是两种东西杂糅在一起,此刻正徘徊在界外,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破壳而入。
  她晃了晃头,将眩晕甩开。
  无论到来的是什么,都无改祂冒犯的行径。
  随意进入高阶神明的伴生世界与当面闯空门无异,做了这么多年的神明,从来只有她揍别人的份,还当真没谁敢在她面前蹦跶闹事。
  她对待挑衅者向来很有一套办法。
  随着“钟妙”闭上双眼,此界主神于界外醒来。
  无声风暴自永恒之海升起,向黑暗深处降下雷霆。
  作为一位有着丰富斗殴经验的神祇,钟妙没费多大力气就将来者揍得乱窜。
  她动手时还有些担心,毕竟遗失伴生星辰的倒霉蛋到现在也就只她一个,对方若是是个已经吸收完全部星辰的成熟神明,打起来会相当吃力。
  一交手才发现,对方比她料想中弱了许多。
  刚开始还傻到拿着团魔气向她脸上招呼,被天雷劈了数次才醒悟过来,但愿力似乎完全不会用,被她撵得四处乱窜。
  只有刚诞生的年幼神明才会出现这种窘境,想到这种可能,钟妙倒不大好意思赶尽杀绝了。
  她用愿力将那意识体逮住揉了揉,自以为很大姐姐地嘱咐了句。
  “这是我的地盘,若是遇上旁的神明怕是要将你吃了。回去吧!先学会礼节再出来串门。”
  接着不顾那意识体的拼命挣扎,一脚将祂踹出去锁上门。
  钟妙难得松松筋骨,绕着永恒之海巡查一番。可惜那群老伙计实在太识时务,竟当真一个也没留下来。
  她遗憾叹了口气,又将天雷挂好,这才施施然自梦中醒来。
  钟妙自以为打了场速战速决的快节奏驱逐战,醒来时才惊觉情况很不对劲——她正被什么人紧紧困在怀里,脉门上还摁着手指。
  脉门是修士最紧要的地方之一,就是再亲密的关系,招呼不打一句上来直接触碰也会招来反击。
  若不是她从这怀抱中闻到熟悉的檀香调,怕是当即就要让这小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作肝肠寸断。
  方才活动了一番手脚,又要将神魂挤进元婴修士的躯壳中,钟妙不大舒服地叹了口气,向他怀中又蹭了蹭,琢磨着不如还是将修为提升到化神好些。
  顾昭却被这小动作惊醒,手一抖直接摁紧她脉门,察觉到脉搏才缓缓放松呼吸。
  他抱着被子卷,倒像是抱着个襁褓似的,小心翼翼掀开一点向里看,正对上钟妙的眼睛。
  “您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钟妙懒懒打了个哈欠:“有呢。”
  顾昭瞬间紧张起来。
  钟妙想挠挠耳朵,奈何这小子将她抱得太紧,想将手抽出来还得费些力气。她转动着不大灵光的脑子想了想,干脆侧过头抵在他衣襟上蹭了蹭。
  顾昭的呼吸乱了一瞬。
  但他更关心钟妙的身体,急问道:“师尊是哪里不适?”
  钟妙笑了一声,故意掐着嗓子:“啊呀不得了,奶娘怎么将被子掀开了,宝宝见不得风的~”
  顾昭还屏着呼吸准备听她讲有哪儿不适呢——钟妙自己无知无觉,顾昭却被她吓得不轻。
  那天他正要将准备许久的礼物拿出来,一抬头就见钟妙朝他倒了下来,也没见什么外伤,再一摸,神魂都弱了!
  顾昭被她吓得魂去了半边,急急抱回妙音坊,坊内顶尖的医修站了一院子,连蛊君那边都去了信。
  然而看过都是一句话——原因不明。
  第二日又想将大师伯请来,顾可笙早有预料,直接来信说不必着急放她去睡。
  钟妙早年生死之间走得太多,陆和铃见过她当真只剩一口气时是什么样,如今一看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又有顾可笙打包票,担忧了几日就脱开手去。
  顾昭却没这样好的定力,每日绕着钟妙打转。时不时的突然心跳加快,一定要立刻见到钟妙摸到她脉搏才行。
  陆和铃同他议事不到半日就听了一脑门子稀奇古怪缺席借口,实在无法忍耐,干脆让他滚蛋。
  好在顾昭只要能摸着钟妙的脉搏就能保持正常,否则陆和铃当真有些担心这小子辛辛苦苦搭建的势力会不会就这么散了。
  他守着钟妙过了半月,这半月里江南时常能听见阵阵雷声。
  顾昭从前对求神拜佛之人嗤之以鼻,如今却真正知道什么叫未到苦处不信神佛。提心吊胆怕神明后悔又将师尊收走,一听见雷声就要将她紧紧藏在怀里。
  如今好容易醒了,又说身上不适,顾昭一颗心提了起来,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钟妙在同他说笑。
  钟妙瞧着他,心想不应当啊如今我笑话竟讲得这样烂吗?就见顾昭板着脸瞪她,眼眶渐渐红了。
  钟妙大吃一惊。
  笑话讲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过了烂的范畴。她刚想问问怎么了,却被顾昭一口咬在侧颈。
  疼倒不怎么疼,钟妙嘶了一声,还没说什么,顾昭已改口咬在她衣领。
  他也不说话,就咬着,半晌才发出些闷闷的吭哧声,听着是气狠了。
  钟妙试探地挪了挪手,被小徒弟低低吼了一声,可惜他平日里撒娇撒得太多,就连生气也像小动物炸毛。
  钟妙将手搭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又顺了顺头发。
  顾昭仍将脑袋埋在她颈窝不动,却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打湿了她衣襟。
  直到夜里同陆和铃喝酒,钟妙还没缓过劲来。
  她这人胡咧咧惯了,做什么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自己也不大将生死当一回事。师父师兄虽然疼她,但剑修走的就是以身卫道的路子,摔摔打打再正常不过。
  忽然有这么个人为她掉眼泪,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陆和铃笑话她:“从前耳提面命也不听,原来竟是要用眼泪治你!”
  钟妙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被他那样看着,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点头。”
  陆和铃实在不想听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提到对方,当即伸手打住:“别,我听得牙酸,你还是老实喝你的酒。”
  钟妙看着酒盏,难得没一饮而尽。
  这半月中医修虽没查出她昏迷的原因,却将她一身沉疴查了个七七八八。
  要钟妙说,同魔修玩命这么些年,不过断过十余处经脉,碎了百余次骨头——你瞧人家坟头草都换了几个品种,她照样能四处蹦跶,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顾昭却不听这套,也不逼她一定要修身养性,只是说:“弟子从前听过一些先天圣体的妙用……”
  钟妙当即举手告饶。
  陆和铃瞧她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又是欣慰又是怅然。
  “我从前其实很羡慕你。”
  “有这样出众的天赋,又有这样洒脱的性情,想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害怕,”陆和铃笑了笑,“我终此一生都无法拥有这等坦荡。”
  钟妙握住她的手。
  “但你有时候真叫我害怕,妙妙,你将自己看得这样轻,我实在不知做些什么才能护住你,”陆和铃回握她,摇摇头止住她说话,“你如今愿意好好待自己,我很高兴。”
  从年少做起的朋友,一个想重回江南之巅,一个要护天下苍生太平,跌跌撞撞走了这么些年,还有机会好好的坐在一处喝酒,是难得的幸运。
  钟妙陪陆和铃用完一碗长寿面,又同她看了会儿星星。妙音坊坊主就算生辰当天也没得歇息,钟妙不打扰她,自己起身出了院子。
  她脑中装着许多计划。
  前些天见过的那朵莲花还是要去看看、永恒之海底部的缝隙得找出来修补、星辰碎片,她借着信仰之力四处搜寻找回来一些,还有几枚不知藏在何处需要仔细翻翻……
  此时千秋节的焰火已经点燃,不时传来砰砰巨响,半空中漂浮着鲜亮火焰,是蜉蝣最近研究出的新玩意。
  钟妙走出院门,就见顾昭站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
  望见她的刹那,像是也有场焰火自他眼底绽放。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钟妙笑他,“等了许久吗?”
  顾昭摇摇头。
  “想见您就来了,刚从外头回来,没等多少时候。”
  他已经牵手牵得十分熟练,一面拉着钟妙往回走,一面低声同她介绍些今晚集市上的热闹。
  身后,一道深深足迹正被阵法缓缓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