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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线升迁:权道情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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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旧情人下手

书籍名:《曲线升迁:权道情谋》    作者:花河钓翁


申一甲迅速下了楼,出了宾馆,向停车场方向望去,远远地看到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头上戴着一个长舌帽,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辆山地吉普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申一甲断定,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汽车店来交车的人。
钟铭拎着一把钥匙,在空中晃了晃,站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
“你是来交车的吧?”申一甲来了停车场。
“你就是取钥匙的?”钟铭点了点头。
“我是接待办的,我姓申,你就把车钥匙交给我吧。”申一甲说。
钟铭把钥匙递给申一甲,冲着不远处的一辆德系车招了招手,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个不厚的蓝夹子,里面是一份汽车检测报告。
“先生,请您签个字吧。”女子的声音很嗲。
申一甲笑着接过了笔和夹子,在女子指定的位置签了字,心想这个汽车店老板谱摆得够大的,交个车还带着汽车小姐。
“谢谢你了。”申一甲掂着手中的钥匙,对钟铭说,“把车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会及时交到孙书记手里。”
钟铭双手抄着兜,点头微笑,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了。
“经理,我们回去吧。”那个汽车小姐说着,伸手细长的胳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这个老板挺有意思,停车场又没有别人,他这个谱不知道摆给谁看呢。
钟铭转身走向那辆进口车,汽车小姐拉开后车门,等他进去之后,“嘭”的一声,从外面把车门关上,又拉开前门,坐进了司机的位置。小车在原地划了半个圆,快速驶离停车场,向宾馆院门而去。
申一甲的眼睛都有点看直了,汽车小姐开车,汽车店老板坐车,这个汽车店挺有创意啊。做这样一个老板,也真够让人羡慕了。
申一甲回到楼里,直奔于发和的办公室。
他远远地听到从主任办公室传出的笑声,于发和的办公室门大开着,几个副职都在里面。他走到门口,停下的脚步,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一甲,快进来。”站在办公室正中的于发和向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不敢怠慢,几步窜了进去。
“一甲啊,你来得正好。”于发和说,“班子的几位兄弟到时候要送我到春县,你就协调一下车队吧,出一台中巴车……”
谁知于发和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几个副职打断了:“一台不够。”“怎么也得出两台小车啊。”“是啊,不能让于主任受委屈。”
于发和用手指点着:“你们不是想让我犯错误吧?”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经过瞬间的寂静,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开怀的笑声。
“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我呢还坐那台公车,单位的面包车就不去了。我们一直接待上级领导、外地客人,明天我就走了,不妨就听大家的,宽松一次,让车队派两台小车。”
“好。”大家鼓掌通过了。
“接待办出三台车应该够了。”于发和指着申一甲说,“一甲,这件事,你就去落实吧。”
公示期七天过后的早晨,申一甲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接待办,把送于发和去县里的车辆调集到宾馆正门的门廊前。他正在与司机老胡闲聊的功夫,由三台山地吉普组成的车队,驶进了宾馆院门,在宾馆楼前的空地上转了一个弯,停了下来。
孙婧从第一台车上走了出来,后面两辆车的车门也随后打开,常务副县长、县委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几个人,相继下了车。
申一甲看到孙婧,立刻下了台阶,来到她的面前:“孙书记,您的车就在停车场呢。”
孙婧说:“好,我这就把车提过来。”
刚刚过去的周末,孙婧大概是忙着迎接新书记上任,又没回蓝河。申一甲给她打过电话,她也是应酬几句就挂了。
申一甲的判断孙婧没有带司机来,忙挡住她的去路:“提车的事,就不用劳驾孙书记了,我找个司机就提了,汽车钥匙在我这儿呢。”
孙婧觉得申一甲的话不无道理,几位县领导下了车,都跟在她的身后,她再去把自己的车提过来,有失县委领导的身份,不如就让一甲找个司机去提。
申一甲向台阶上连连招手,车队司机老胡就一路小跑过来了。孙婧见状,领着县里的几个领导上了台阶,正在那里迎候的接待办副主任领着他们进了宾馆。
申一甲掏出钥匙,扔给了车队司机老胡,让他把孙婧的那台山地吉普提过来。一转身的功夫,老胡就开着那台山地吉普并入了立春县的车队,四辆同款车型的山地吉普车队排在望月楼宾馆门前,看上去煞是威风。
申一甲考虑从蓝河到春县要走一个半小时的高速公路,孙婧自己开车安全系数不高,就把车队的老司机老胡调了过来,让他开孙婧那辆车,这样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望月楼宾馆门前的台阶上,出现了一群穿正装的干部,还有两排穿旗袍的礼仪小姐。于发和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宾馆大楼,与春县的几个县领导、接待办全体机关干部,还有望月楼宾馆中层以上干部,来了一张特殊的全家福。
一阵寒暄之后,于发和与市委组织部的领导一起上了车,其他领导立刻散开,纷纷坐进了各自的车里。
孙婧来到自己的那辆车前,正要坐进驾驶室里,老胡在里面按了一下喇叭,摇下了车窗。
申一甲在副驾驶的位置探出头来:“孙书记,上车吧,路太远了,我怕累着您,让老胡把您安全送到春县。”
孙婧看到里面的申一甲,不禁愣了一下,她今天没带司机过来,让老胡开车倒是可以,不过申一甲是不是有点明目张胆了,怎么坐到了她的位置。
孙婧不快地拉开后门,坐进了车里,山地吉普随即缓缓启动,跟在了接待办的车队后面。车队出了宾馆,驶上大道,孙婧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错怪申一甲了。
在蓝河这座城市,单看领导坐车的位置,就能发现市里和县里的差别。就拿公务车来说,市里领导喜欢坐后排,县里领导愿意坐前排。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市里的干部认车不认人,县里的干部则认人不认车。
在县里,乡镇的书记镇长不尿秘书,只尿领导。远远地看到领导的车下乡了,透过车窗就能看到车里的领导是谁,什么级别,正职还是副职,接待答对因人而异,比较方便。
在市里就不一样了。市领导下基层,秘书往往要坐在前面,负责安排领导的行程,处理领导的大小事宜。领导没来,车来了,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那基本就相当于领导来了,也会按领导的规格接待。
申一甲坐的是市里秘书的位置,孙婧坐的则是市里领导的位置。她去春县的时间不长,竟然把这个茬给忘记了。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春县同化了。”孙婧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老胡在前面说,“孙书记坐后面肯定心里很失落。”
前面的四辆台,都是接待办的老司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后面的三辆车,都是春县的司机,在县城里如鱼得水,在高速公路上差距就出来了,才走了一半的路,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孙婧打了几次电话,让后面的车跟上,可每次都跟不到五分钟,又拉开了距离。
春县收费站就要到了,前车司机看到后面的车没有跟上,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春县这一亩三分地,就要由春县的车在前头带路了。
孙婧对老胡说:“后面的车指望不上了,这台车当引导车吧。”
老胡驾车进入加速车道后,迅速提高了车速,想尽快过去当头车。
“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吉普车剧烈扭动起来,申一甲的身体撞到驾驶室右侧的窗框上,头被迅速弹了回来,紧接着又撞了上去。
孙婧下意识地抓住前面的坐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要停车,车胎爆了!不要停车,车胎爆了!”
山地吉普在公路上划出一条长蛇,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孙婧再次向前看去,发现前面的车已经越来越远了。
“怪事。”老胡嘟囔了一句,开门下了车。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顺呢。”孙婧也下了车,挥手拦下了后面的吉普车。
坐在后车里的常务副县长下了车,把孙婧让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她焦急地看了看远去的前车,向刚从车里出来的申一甲招了招手。
“没事吧,一甲?”孙婧问。
“没事。”申一甲摆了摆手,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老胡,你把车开回去吧,我们先走了。”孙婧指了指那辆爆胎的山地吉普,回身对副县长说:“多亏后面有车,要不丑可就出大了。


122、胎里有个鬼

车到县委县政府大楼,孙婧下了车,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她转回身去,见申一甲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扶着膝盖,白花花吐了一地。
她顾不得大楼门前站满了迎接于发和的人群,往回跑了几步,心里一阵自责,自己怎么这么大意,申一甲刚才说没事,没事怎么会到了地方就吐了。
一辆车上的司机拿出一圈纸巾,递给申一甲,他扯下一块,在嘴边轻轻地擦着。
“一甲,你怎么了?”孙婧的手搭在申一甲的后背上。
申一甲冲她摆了摆手蹲下来,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是豆浆,在县委县政府大院格外刺眼。
孙婧把不远处的办公室石主任叫了过来,让他立刻派人送申一甲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很快有两个年轻干部跑了过来,扶着申一甲上了车。
孙婧望着远去的小车,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老天保佑,但愿一甲没什么事。
于发和站在大楼的台阶上,转回身来,四处张望着,孙婧紧赶几步,上了台阶,来到于发和的面前。在接新领导就任这么庄重的日子,竟然会发生爆胎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这不是给新书记上眼药嘛,于发和要是真的问题起来,她还无法隐瞒。
“孙书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发和问。
“为了欢迎领导走马上任,有一台车提前放了礼炮!”孙婧没敢说自己的车,更没敢说爆胎,这样既然于发和知道了实情,也不至于影响这种喜庆的气氛。
“车上有人受伤没有?”于发和显然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孙婧回头看了一眼,送申一甲去医院的车已经出了大门。
“那就好。”于发和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簇拥的人群中,于发和在孙婧等人的陪同下步入大楼,来到会议室,召开全县干部大会,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宣读市委任命,新任县委书记表态发言。
孙婧坐在台上,表面上神态自若,心里却七上八下,一直在为申一甲的身体担忧。
这台车为什么早不爆胎,晚不爆胎,偏偏要在接于发和上任的路上爆胎呢,难道这只是一次巧合吗?按理说,一车刚到手不到两个月的新车,根本不可能发生爆胎这种事,但事情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的确有一点奇怪。
会不会是钟铭做了手脚,故意让她难堪?不过想做这个手脚并不容易,如果孙婧执意让钟铭把车送到春县,遇到爆胎的人,就不会是她,而应该是钟铭了。
孙婧准备找钟铭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钟铭解释不清楚,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会议刚结束,孙婧就打开了手机,焦急地等待医院的消息。
石主任拨开人群,来到孙婧面前,悄声告诉她,县委办副主任从医院打来电话,医院用最好的设备给申一甲检查了身体,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申一甲被留在医院里,需要观察一天。
“太好了!”孙婧松了一口气,老天有眼,一甲没事。
“马上给我找一辆车,送我去医院。”孙婧还是有点不托底,要亲自看到申一甲之后才能放心。
孙婧赶到医院,没有进病房,由院长陪着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科主任。科主任从桌上拿过几张会诊单据,向孙婧扬了扬,一张张解释起来。
“问题不大。”科主任说,“汽车爆胎送诊的患者,申一甲这种情况算是比较轻的,现在看没有什么大碍,输完液就可以回去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注意身体变化就可以了,有问题可以随时来医院就诊。”
“比较轻的?”孙婧问,“那重的会怎么样?”
“碰伤的,翻车的,残废的,死亡的,什么样的都有。”科主任说,“像病人这种情况,应该算很幸运了。”
这位科主任很有耐心,向孙婧讲起了去年国庆节期间的一件事。当时县里有一个经商的小老板,买了一台二手车,开着车到省城游玩,车在临近春县的高速公路上爆胎,这个小老板没有控制好车身,小车直接撞到路边的水泥桩上,翻到了路基外面,司机和几个生意伙伴两个小时内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天呐,太危险了。”孙婧说。
“爆胎搭了四条人命,这个司机的驾驶技术应该是相当糟糕了。”科主任说。
孙婧听得双手颤抖,想起爆胎的那一刻,突然有点后怕。
孙婧来到申一甲的病房,见他手上接着输液管,正在与司机老胡聊着什么。见孙婧进来,申一甲欠了欠身,要坐起来,她忙上前按住他。
“一甲,今天你替我受罪了。”孙婧坐在床边,“你坐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坐的。”
申一甲伸手就要拔针头,孙婧抬起手,拍了他一下,让他把药打完。
“今天的事不算完,我现在就给钟铭打电话,看他怎么说。”孙婧掏出手机,按下钟铭的手机号,里面传来标准的女声:“你拨的手机号码已停机。”
孙婧清楚地记得,钟铭前天给她打电话,用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她特意把这个号码保存了,现在怎么说欠费就欠费了呢?她重拨了一遍那个号码,仍然是刚才的提示音,只好等钟铭的手机开通再说了。
孙婧在老胡的对面坐了下来,老胡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处理这种突然爆胎的现象,应该有一套办法,如果不是申一甲特意把他找来,那这台车肯定就由她驾驶了,如果是那样,就没有现在这么侥幸了。
“胡师傅,这次多亏了你,真得好好谢谢你。”孙婧说。
“不用谢,处理个爆胎,小菜一碟。”老胡说,“要是不跟着车队走,我还能处理得更好一点,申主任就不用到医院不来了。”
“胡师傅,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台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爆胎啊?”孙婧问。
“这次爆胎有点怪,这样上路时间不长的新车,别说让我遇上了,我以前连听也没听过。”老胡说。
老胡告诉孙婧,轮胎的爆胎有明显的碾压利器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人为破坏,那就肯定是这几天走过路况极差的碎石路,损坏了轮胎。她建议孙婧对车胎进行一下技术鉴定,到时候自然会有客观的结论。
孙婧给公安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让县局对这台爆胎的山地吉普车进行一下检测,尤其是对爆胎的原因做一下研究。
“胡师傅,那就麻烦你一趟吧,把那台车送到县检车中心去。”孙婧对老胡说。
“不麻烦,我也长长见识,看看这新车为什么会爆胎。”老胡麻利地起身。
老胡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了孙婧和申一甲。她用怜爱的目光看着申一甲,有一点心疼。她想到会与他在春县见面,但没想到他们会在病房里,用这种方式见面。
申一甲要把输液管拔下来,孙婧再次阻止了他。既然大夫给他挂上了输液瓶,那肯定是有必要,如果擅自把输液管拔下来,就是对自己的身体的不负责任。
孙婧在申一甲的身上打量着,好像要找出什么破绽似的。她甚至怀疑申一甲是不是哪里受了伤,他在故意瞒着她。申一甲用一只手拍拍胸脯,拍拍脑袋:“你放心吧,没事了。”
“没事怎么吐了?”孙婧问。
“脑袋震了一下,没有外伤,连个包也没有。”申一甲解释道。
“在春县好好休息两天吧。”孙婧说,“全好了再回蓝河。”
申一甲坐了起来:“那恐怕不行了,新主任明天就要上任,等老胡检车回来,我们就得回去了。”
“那也要看你的身体情况。”孙婧说,“你必须确认自己没事才能走,要不我会担心的。”
申一甲重新躺了下去,望着天花板,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着。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子不知道又在动什么鬼心眼子。
申一甲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觉得,这次爆胎像人为的啊。”
“啊?你可别吓唬我。”孙婧十分惊讶,申一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台车是钟铭送来的,如果真像申一甲说的那样,爆胎如何是人为的,那钟铭是脱不了干系的。
申一甲躺在床上,想起了昨天傍晚钟铭到望月楼宾馆送车的一幕。
在望月楼宾馆停车场,钟铭把车钥匙交给了他,车里还下来一个年轻女子,让他在汽车检测报告上签了字。
他忽然想起,那个送车的男子当时有一个怪异的动作,斜着眼睛翻着眼白,向那辆山地吉普连续瞥了两眼。那种神态,立刻能让人感觉到,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否则决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一辆车,而且是他刚刚完成检测,送交客户的车辆。
当时,申一甲只顾着签完检测报告,抓紧时间回去找于发和,并没有和那个男子多说什么。
申一甲觉得,钟铭的目光带着一种不恭,好像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孙婧,她不屑一顾地说:“一个卖车的,他能有什么秘密。”


123、官途的两条捷径

老胡下午三点钟拉着申一甲回到了县委大楼。
检车中心的结果也出来了,汽车没有任何问题,爆胎处凹痕,是汽车碾压利器留下的痕迹,爆胎的原因就是这个小小的缺口造成的,虽然它表面上不易发现,但还有四毫米就露内胎了,汽车行驶中不断摩擦路面,达到一定温度后,很容易发生爆胎,这个已经破损的轮胎能从蓝河开到立春县,已经属于奇迹了。
“检测中心送给孙书记一条进口的新轮胎,在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人家还请我吃了海鲜。”老胡得意之中略显遗憾,“就是没有喝酒。”
“后悔了,要知道我也去了。”申一甲插话道。
孙婧见申一甲状态基本恢复了,心里安慰了许多。她因为晚上要组织一场酒会,欢迎于发和上任,不能陪申一甲吃饭了。她找来办公室石主任,让他安排一位副主任,带着两个人到县里到处转转,然后陪他们吃顿饭,再准备一些春县特色食品带上。
“爆胎的事怎么办?”临行前,申一甲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个事你就不用管了,等我联系上那家销售公司再说。”孙婧心里有数,要想向双金公司讨个说法,必须先与钟铭取得联系。一个新胎,不能就这样说爆就爆了,连个说法都没有,看来她免不了要与钟铭有一场口水官司了。
因为司机老胡在场,申一甲对孙婧不好多说什么。
孙婧颇有深意地对申一甲说:“一甲,老胡,今天于书记刚刚到任,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有事打电话吧,别忘了,春县还有你们的同事啊。”
市政府副秘书长兼接待办主任方东明的到任,掀开了接待办新的一页。
在方东明到任的第一天,申一甲就把库房钥匙交给了他,并提醒他里面有两箱茅台酒,是前任领导特意留给他的。
方东明接过申一甲递过来的钥匙,在手里掂了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库房的钥匙一共有几把?”
“就两把,另一把在我的手里。”申一甲说。
“那把钥匙你就负责保管吧。”方东明把钥匙扔进了抽屉里。
果然像于发和推测的那样,方东明顺水推舟,让申一甲继续负责保管另一把钥匙。这样,申一甲就轻而易举的获得了接待办库房的管理权。
申一甲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亲眼目睹了孙婧、于发和的快速升迁,他心里跃跃欲试的雄心壮志得到了激发,如果自己这个副主任是个正的就好了,那样凭自己的能力,可以为接待办做更多的事情。
怎样才能得到新领导的器重呢?申一甲一连几天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到一个既可行又管用的办法。
一天下午,方东明把申一甲叫到办公室,让他准备四瓶茅台,晚上跟他一起喝酒去。
方东明与于发和不一样,于发和每次喝酒都是自己去,带酒的话,也让司机向他要。方东明呢,只要带酒就亲自找申一甲,还让他帮助拿包,跟着一起喝酒,连司机都不用。
这次是旅游局姜局长请客,论级别,方东明头上多了一个副秘书长的头衔,但姜局长的资历要老得多,据说还给方东明当过领导,还有两年就退休了。
晚餐定在市里的准五星级酒店宝鼎大酒店,方东明能带酒赴宴,姜局长受宠若惊,由姜局长带头,旅游局的几位副手轮番向方东明敬酒,方东明一概来者不拒,脸不变色,嘴不走板,觥筹交错,应对自如。
申一甲看得目瞪口呆,开始还替方东明捏了一把汗,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仔细一想也是,接待办主任,这个角色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喝几杯酒,那不过是基本功而已。
“我来了!”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清脆甜美的年轻女子端着高脚杯飘了进来。
“婷婷!”方东明站起身来。他这一站不要紧,屋里的人目光全都转向刚进来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这个被方东明称为婷婷的人,梳着齐耳短发,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些美女通常所带的那股妩媚之态,看上去高雅而端庄。
“听说秘书长高升了,我来敬您一杯酒。”婷婷说声,站在申一甲的旁边,扫视着桌边的每一个人。
方东明清了清嗓子,似乎要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摊开手掌,伸向婷婷:“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团市委宣传部部长杨婷,应该是蓝河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吧。”
“啊!”众人几乎同时发出长叹,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婷身上。
申一甲就站在杨婷身边,他能感觉到杨婷是一个很有气场的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侧头看看这个杨部长什么样,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杨婷举起杯子:“我先敬各位领导一杯。”
申一甲举杯的时候,趁机看了杨婷一眼,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猛一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大学生。
杨婷敬完一杯酒,又端着杯子走到了方东明的身后,轻声对他嘀咕着什么,两个人很快碰了杯。杨婷抬起头来,正好与申一甲的目光相遇。
就这一眼,申一甲对杨婷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看杨婷的架势,是冲着方东明来的,她既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方东明敬酒,就说明两个人不常见面,至少她对方东明比较尊重。她能转到方东明身边,悄悄敬酒,说明两个人私下比较熟悉。
申一甲手里握着酒杯,生怕杨婷会一走了之,她毕竟是方秘书长的熟人嘛,他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应该在她出门前敬一杯酒。
杨婷并没有走,而是端着杯子走向方东明身边的旅游一把手谢局长。谢局长不紧不慢地端起杯来,神色恍惚地杨婷碰了杯,对身边的方东明说:“杨部长年轻有为啊。”
方东明接过话茬:“婷婷很有前途,依我看,现在走仕途,有两条路人才辈出啊,一条路是团干部,一条路是当秘书。”
姜局长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方东明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申一甲的耳朵里:要想升得快,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团干部,另一条是当秘书。这不正是自己苦苦思索而没有找到的答案吗?想不到参加酒会也能有收获。
申一甲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想趁杨婷敬酒的间隙,过去给姜局长敬杯酒。这样杨婷往回走的时候,就能与他打个照面,他们就可以打个招呼了。
申一甲才走了几步,杨婷就离开了姜局长的身边。杨婷往外走,申一甲往里去,在并不宽敞的靠椅后面刚好能通过两个人。
申一甲端着杯子,只好停了下来,谦恭地看着杨婷。
杨婷微微一笑,低头从申一甲的身边穿过。这一刻,申一甲失望极了,杨婷为什么低下了头呢。
忽然,杨婷“啊”了一声。申一甲夹克袖口的粘贴扣,刮住了杨婷的毛袖外套。这件毛外套样式特别,前后胸是薄呢子,两只胳膊是混纺毛线,胳膊外侧还点缀了一排饰物,申一甲的袖口粘贴扣就刮在了这排饰物上。
“不要拽,可怜的钉珠,”杨婷声音很轻,还是被桌上的人听到了,纷纷转过头来。
“丁猪?”申一甲彻底傻掉了,杨婷骂他是丁猪。还好,杯子虽然晃了一下,里面的酒却没有洒,否则眼前的杨婷肯定要损他一顿了。
众人看着两个人的胳膊粘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方新明站了起来:“怎么了,婷婷,想把我们的帅哥带走啊。”
“是你们的小伙儿想留下人家姑娘。”姜局长也笑了。
杨婷脸色绯红,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拨弄着申一甲的粘贴扣,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两个人的胳膊分开。申一甲脸上装得非常着急,心里却一阵暗喜,自己的一个小动作成功吸引起了全桌人的视线,而且套牢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小美女,太划算了。
酒店的服务员拿着一根牙签跑了过来,一阵忙碌,总算把两只胳膊分开了。
“你们俩有缘啊,喝一个吧。”众人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对不起,我回去就把这个东西剪掉。”申一甲扣好粘贴扣说。
“别介。”杨婷说,“你的着急可以理解,不过手段有点过激啊。”
“哈哈……”屋里传出一片笑声,被杨婷的双关语逗笑了。
方东明向杨婷招手,让她坐下来。杨婷似乎觉得就这样离开不够体面,站在桌边,想走又不甘心的样子,被申一甲清楚地看在眼里。
“我自罚一杯,对不起了。”申一甲从身后拉过一把椅子。
杨婷见申一甲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桌边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开始为申一甲抱怨,怪杨婷没有端杯子。
方东明再次冲杨婷招手,指了指申一甲的座位,让她坐下来:“婷婷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子是我们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人家可是专业的推拿师啊。”


124:女官二代

“推拿师?”杨婷好奇地看着申一甲,为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点红酒:“来吧,推拿师,既然各位领导都认为我们有缘,我们就满足一下领导们的要求吧。”
姜局长插话道:“申主任,有机会给杨部长做个推拿,你们就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杨婷转过身去,刚喝进嘴里的红酒立刻喷了出来。她放下杯子,从桌上取过纸巾,轻轻在唇上沾着,对姜局长说:“局长大人,您误会我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婷婷啊,你就别描了,越描越黑啊,你和这些老江湖打交道,那是休想沾到便宜啊。”方东明为姜局长打着圆场。
申一甲发现杨婷对推拿有很深的误解,好像推拿是一件根本摆不上台面的事情,他有必要在这里给她普及一下推拿知识。
“婷婷,推拿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学科,是中国传统中医的精华。”申一甲说。
“婷婷?婷婷也是你叫的吗?”杨婷歪过头来,半喜半怒地说,“推拿什么时候成了中医的精华了,那中药啊,针灸啊,刮痧啊,都算什么啊?”
“杨部长,那也是精华。”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杨婷说。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申一甲和杨婷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申一甲不敢轻易张嘴了。
“方叔叔,各位领导,后会有期了。”杨婷本来没打算过多停留,如果不是胳膊被申一甲的袖口刮住,她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
“我们接待办年轻人多,团市委也要阳光普照啊。”方东明说。
杨婷听了方东明的话,停下了脚步:“团市委哪有接待办的衙门大,你们根本就不理我们啊,什么活动也不参加。”
方东明本来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被杨婷抓住了把柄。
“接待办谁是团委书记?”方东明像是问申一甲,又像是问杨婷。
杨婷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如果她在这时候说出接待办团委书记的名字,那就等于对这个人直接表达不满了。
“办公室鲁主任。”申一甲插了一句。
“他都到年龄了,也没有什么待遇,不想干了。”杨婷斜了申一甲一眼,像是在责备他嘴快。
“那就换一个,你看谁行?”方东明爽快地说。
“这个我可说不好,我们团市委的胳膊可伸不到那么长。”杨婷说。
申一甲发现了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如果就这样错过去了,简直太可惜了。他装作有心无肝的样子,转向杨婷,半开玩笑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桌上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申一甲一插嘴,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有什么不行的,总比没有人管事强吧?”杨婷说,“不过这个我说了不算,需要你们秘书长同意,还要报团市委存档。”
方东明端起杯子:“我看申主任行。这样,等我们回去议一议,咱也别搞官僚主义,如果大伙儿没意见,我们再报上去。”
“秘书长不愧是团干部出身,太理解我们的难处了。”杨婷乖乖地举起了杯子。
申一甲见方秘书长这样抬举自己,一时兴奋,也端起了杯子。经杨婷一说,他终于知道了,方秘书长原来也当过团干部。
方东明瞄了申一甲一眼:“申主任,你小子当官心切啊。”
“秘书长,按理说我不该多嘴。”姜局长说,“人家申主任做得没毛病啊,看他行的是你,说他当官心切的怎么也是你啊。”
方东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申主任,你挺有人缘啊,怎么今天都替你说话呢?”
杨婷舔了一下嘴唇:“我可没替申主任说话啊,别什么事都把人家带上,是不是申主任?”
申一甲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感觉杨婷这么说,不过是想摘清她和他的关系而已。
方东明让申一甲替他送送杨婷,杨婷不知是怕别人误会,还是不愿意麻烦申一甲,伸手拦住了他。屋里人看着杨婷地背影消失在门缝里,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这孩子,聪明,懂事,简直就是个小人精啊。”方东明说。
“秘书长艳福不浅啊。”姜局长笑道:“老牛啃嫩草,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方东明忙伸出指食,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不敢乱说。”
方东明抬起头来,盯着门口,神色很不自然。
姜局长自知话语有些过火,连忙住口,端起了杯子。
“老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方东明拿起筷子夹菜。
“秘书长,你不知道,现在的姑娘有多开放,我们不行喽,跟不上潮流啦。”姜局长说。
“那是有些人,杨婷可是很守规矩啊。”方东明的语气十分坚定,“姜局长知道杨婷是谁的亲戚吗?”
姜局长连连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方东明。
“真不知道?这就不怪你了。”方东明说,“来,喝一个。”
“谁的亲戚?”方东明越是卖乖,姜局长越是沉不住气。
“杨市长的亲侄女。”方东明说。
申一甲漫不经心地听着方东明与姜局长说话,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方东明说的杨市长,应该是那个与孙婧关系很不一般的副市长杨重。
“哪个杨市长?”申一甲最想问的话,由姜局长替他问了。
“还有几个杨市长啊。原来的杨市长不是去人大了吗?现任副市长杨重,杨婷是他的侄女。”
“亲的?你看我这张嘴。”姜局长啧了一声。
“这不怪你,不知者不为怪嘛。”方东明说。
申一甲的心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他刚才就有一种预感,杨婷如果不是与方东明关系特殊,就肯定有什么背景,没想到他的推测这么快就得到了验证。
申一甲后悔不该让杨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了,他与她初次见面,尽管有了一面之缘,但要见上第二面可没那么容易了。
一连几天,申一甲都等着团委书记这顶帽子,可方东明好像喝完酒就忘了这件事,几次见到他都没想起来。他不想这么等下去了,决定主动和方东明提一下这件事,怎么提呢,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想当接待办团委书记,让方东明赶紧换人吧?
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从办公室鲁主任下手,他不是年龄到了吗?那就该辞职,让更年轻的人来干。平心而论,鲁主任的确没把团委的工作当回事,申一甲来到接待办以后,就没见鲁主任组织过像样的团青活动,这就难怪团市委都有人对他表示不满意了。
申一甲想先奏鲁主任一本,从文书那里找了两份鲁主任还没有报批的材料,来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
“秘书长,有两份材料挺急,您是不是先过目一下。”申一甲把文件递了上去。
方东明拿起材料看了看,在上面签了字。在看第二份材料时,他眉头紧皱:“这份材料很急啊,这不明天就截止了吗?”
申一甲如果正常答复方东明,应该说材料才送来,发文单位的动作太慢了,但他不想那么说:“秘书长,我就是看时间紧,才马上给您送过来,要是正常走程序,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个鲁主任,整天都在忙什么?”方东明说。
“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点酒,在屋里喝茶呢。”申一甲说。
“喝酒也不能影响工作嘛,你去把他找来。”方东明说。
申一甲没想到方东明会让他去叫鲁主任,这成什么事了,方东明这不是等于当面告诉鲁主任,他告了鲁主任的刁状吗?他没有那个意思啊,只不过想当团委书记而已。
“我不敢。”申一甲唯唯诺诺地说。
“甲主任,鲁主任到底怎么你了?”方东明说。
“他……他说我把秘书长当亲爹供着,可能对我有点想法。”申一甲说。
“他放屁!”方东明生气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着步。
申一甲此时最担心的事情,是方东明叫来鲁主任对质。但他转念一想,秘书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果然,方东明对申一甲挥挥手,意思是没什么事了,他可以走了。
“你不用找鲁主任了,我直接跟他聊聊。”方东明说着,走到电话机前,看样子要给鲁主任打电话。
“秘书长消消气,鲁主任可能是顺嘴一说,没什么恶意。”申一甲忙打着圆场。
“不像话,我得找他舅舅说道说道。”方东明说,“就这种德性,让我怎么关照他!”
方东明一生气,竟然把鲁主任的底揭出来,申一甲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人家鲁主任有后台,怪不得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办公室主任,要想和鲁主任过招,恐怕没什么胜算了。
申一甲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他想趁机跟方东明提一嘴团委书记的事,要不他就白来一趟了。
“秘书长,杨婷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说团市委最近有几个活动,问咱们参不参加?”申一甲问。


125、售车小姐

方东明听到杨婷的名字,眼睛亮了一下:“参加,为什么不参加,由你牵头组织。”
“我……这……鲁主任会不会有想法啊?”申一甲面露难色,鲁主任现在还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啊。
“你就按我说的做,我回头跟鲁主任打个招呼,由你来接替他。”方东明说。
“感谢秘书长的信任。”申一甲一低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把电话打到了团市委办公室,自报家门,要了杨婷的座机号。有了方东明这把尚方宝剑,他的心里踏实多了,找杨婷也有了底气。一想到马上就能和杨婷通电话,先不管什么借口,他多少有一点兴奋。
“您好,杨部长,我是接待办的申一甲啊。”
“申一甲?找我什么事?”杨婷有些意外。
“听说团市委搞了几个活动,方秘书长嘱咐我,一定要组织团青,积极参与。”申一甲说。
“秘书长就是有力度。”杨婷说,“可是现在都忙着年末总结,没有什么活动啊。”
申一甲心里暗暗叫苦,坏了,驴唇不对马嘴,团市委最近没有活动,他煞有介事地告诉方东明,人家有活动,万一杨婷打电话给方东明,那他不犯了欺君之罪嘛。
“是这样,杨部长,秘书长只是随便一问,我也不能说咱们团市委没有活动是不,我就顺嘴一说,人家团市委的活动很丰富,年前有好几个呢。”申一甲说。
“你行啊,要当团委书记了吧,这么快就把思想统一到团市委活动上了。”杨婷说,“等有机会,我一定在秘书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我们就缺你这样的基层团干部啊。”
杨婷很爽快,让申一甲尽快把接待办团委换届的文件送去,到时候他们再碰一下活动的事。申一甲没想到杨婷这么大气,根本就不介意他忽悠秘书长。
他本想跟杨婷多聊几句,无奈手机响了,他只好草草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孙婧打来的:“说话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接待办屋多,我现在自己一个屋了。”申一甲把方东明让他当接待办团委书记的事,对孙婧说了。
“一甲,我不会看错你。”孙婧说,“你才到接待办多长时间啊,这就要当团委书记了。”
“方秘书长是团派的精英。”孙婧说,“在这方面,你得向他学习。”
她的车爆胎以后,一直没有见到双金汽车经销公司老板钟铭,钟铭手机停机,公司的座机又说有事必须找老板,这样一拖半个月过去了,爆胎的事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孙婧想向让申一甲找到双金公司,最好是见到钟铭这个人,把爆胎的事告诉他,让他主动和孙婧联系,说明情况。
申一甲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跑个腿,学个舌,孙书记有点大材小用了。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一点也不敢怠慢,答应她马上就去跑这件事,争取尽快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申一甲放下电话,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个什么双金公司应该很不正规,要不怎么能老板都找不到呢。这个钟铭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台新车,刚从他的手里交出来,当天就能爆胎,如果不是售后服务糟到了极点,肯定就是有人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他在推拿店认识一些车主,打电话问了几个人,很快就打听到双金公司的下落。
真有这么一个汽车销售公司,在蓝河算不上顶级的汽车店,但规模也不算小,公司的老板原来是靠倒卖二手车起家,后来取得了几个汽车公司的信任,开始卖新车,现在的新址营业时间并不长。
申一甲想跟鲁主任请个假,去双金公司打探一下,看看钟铭在不在那里。他在那里,一切都好说,如果不在那里,再想别的办法。
鲁主任见申一甲进来,表情不阴不阳。
“主任,我想请个假,出去一趟。”申一甲说。
“申一甲,客气什么啊,今后你就是接待办团委书记了,再请假得到团市委了。”鲁主任不咸不淡地说。
“不敢不敢,你永远是我的领导。”申一甲说。
“我已经年满三十,不适合担任团委书记了!秘书长向我征求意见时,我推荐了你。”鲁主任说。
申一甲拱起双手,对鲁主任千恩万谢,心里却暗暗地骂道:“去你妈的。”
申一甲笑容可掬地告别鲁主任,叫上了司机,急匆匆出了望月楼宾馆大门。在双金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他下了车,让司机回去了。
申一甲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钟铭,如果找到他用不用费口舌,他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不远处有一个轿车车体广告,一辆破旧的老爷车被四根大木桩擎在半空中,格外引人注目,钟铭的双金公司就在这个车体广告的后面,是一栋两层的独体厂房式建筑。
申一甲推门进去,好宽敞的大厅,门口的礼仪小姐笑吟吟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心想这个汽车经销公司还算正规,至少一进门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正在左顾右盼,一个年轻女子向他走来:“先生买车吗,想看哪一款?”
“先生,我们的车高中低档都有,您要买什么价位的?”另一个年轻女子也凑了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老板在不在?”申一甲说。
两个年轻女子听申一甲要找老板,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其中一个女子退到一边:“老板不在,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申一甲在展厅里转了一圈,就来到办公区,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经理办公室。他在门板上敲了敲,又推了推,真像售车小姐说的,老板并不在里面。
刚才说搭话的一个售车小姐跟了过来,站在申一甲的身后:“先生,我都跟你说过了,老板不在。”
“老板什么时候在?”申一甲问。
“你是老板的什么人啊?”售车小姐问。
“我是老板的朋友。”申一甲觉得,这样说冒充钟铭的朋友,也许能打探到他的去向。
“老板经常出门,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来上班了。”售车小姐说,“您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达吗?”
申一甲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里很扫兴。这个女销售员应该知道钟铭为什么没来,只是不肯定告诉他罢了。就这样走了吗?回去没法跟孙婧交待啊,至少也要弄到钟铭的联系方式,才算不虚此行。
“我想要一下老板的电话,给他打个电话。”申一甲说。
“你不是老板的朋友吗?”售车小姐连连摇头,言外之意是,你应该有老板的号码。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一个卖车的员工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板的电话,不想给他罢了。他准备跟这个年轻女子套套近乎,打探点钟铭的情况。
“我才发现,你个头真高啊,快赶上我了。”申一甲说。
售车小姐听了申一甲的话,立刻像打了兴奋剂,扭了扭腰身,得意地笑起来。申一甲一看,有门啊,售车小姐十分得意,套她一点真话出来应该不难。
他把头扭向了销售区,那里摆了几台全新的轿车,棚顶的灯照下来,映射在车上,闪着明丽的光泽。
“你们汽车小姐不仅个头高,人也漂亮。”申一甲接着忽悠。
“先生,你到底是来找老板啊,还是来欣赏我们销售员啊?”销售员问。
“当然是找老板,不过有美女,也喜欢看,就是太漂亮了,怕闪了眼睛。”申一甲说。
售车小姐把申一甲领到销售区,申一甲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他心里清楚,对售车小姐,只能谈钱,不能扯别的,只要他装作兜里有钱、跃跃欲试的样子,对方就不会小看他。
他绕过几车普通的国产杂牌车,来到了一辆进口车旁边,抱起膀子端详起来:“你们钟老板也是,扔下这么好的生意不管,这是上哪儿风流去了。”申一甲说。
“先生,你不要这么说,老板的父亲病了,听说病很重。”销售员说,“要不他早就来了。”
申一甲感到意外,这个售车小姐这么不禁忽悠啊,这才几句话就招了。他觉得自己太不走运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老板的父亲还病了。如果他知道这个老板什么时候上来,也算有收获,偏偏他的老子还病得很重,这次看来真的白来了。
他向售车小姐手机号码,女销售员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过一个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牌递给他。申一甲接过名片一看,车小姐于纯虹,电话13*****0000,我擦,好牛叉的号码啊,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手机号,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申一甲把名片放进口袋,发现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有模有样的年轻男子。申一甲忙下意思地低下了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走在前面的女子,就是他那天在晚上吃饭时遇到的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


126、青年领袖

申一甲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过去和杨婷打个招呼。如果只有杨婷一个人,他马上就会冲上去,可是今天他面对的是三个人,另外两个男人很他从来没有见过,不得不小心一点。
“杨部长。”售车小姐于纯虹也看到了杨婷,远远地对着门口喊着,撇下申一甲,很快就来到杨婷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申一甲见杨婷已经看到了自己,已经无法回避了,便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却不好直接和杨婷打招呼。
杨婷看一眼于纯虹身后的申一甲,背对着两个男子,暧昧一笑:“申一甲,你认识纯虹啊,她可是我们团市委签约的礼仪小姐,大型活动的当家主持啊……”
“杨部长,你误会了,他是来找我们老板的,我不认识。”于纯虹忙在一边澄清着。
杨婷在向于纯虹发问的瞬间,表情有一点尴尬。申一甲忙从于纯虹的后面来到杨婷近前,想和她打个招呼,不料杨婷却转回身去,向身后的两个男人小声说着什么。于纯虹似乎并不甘心被冷落,几步站到了杨婷的身边。
“欢迎领导光临双金公司。”于纯虹大声向前面的男人问好,然后是握手,寒暄,摆出请进的手势。
杨婷站到一边,向前面的男子伸出手掌,对申一甲说:“这位是我们团市委韩书记。”
团市委书记韩晗松开于纯虹的手,漫不经心地看了申一甲一眼,然后转向杨婷,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向她询问,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人介绍给他。
“领导,他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申一甲。”杨婷说,“接待办团委正在换届,鲁书记年龄到了,申一甲是接待办党委推荐的新书记。”
韩晗向申一甲伸出手来:“申书记啊,我知道,接待办团委申书记。”
申一甲伸出双手,紧握着韩书记的一只手,用力地摇晃着。韩晗把另一只胳膊架在胸前,用手指着申一甲,眼睛看着杨婷,得意地笑着:“看出来了,申书记热情似火啊,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团干部。”
于纯虹指向墙角的一组大沙发,领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申一甲见门边立着一个大号的冰箱,保鲜柜里放着各色的饮料和包装精美的小吃,估计是给顾客准备的零食,忙走过去,找了一个托盘,装了几个饮料,几袋小吃,端了回来。
于纯虹见申一甲端着东西过来,要上前帮申一甲一把,他边走边摇头,团市委书记可是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让给别人。
“申书记太盛情了。”韩晗打开一瓶咖啡饮料,喝了一口。
“申一甲,你怎么知道领导喜欢喝咖啡?”杨婷问。
“精力旺盛的领导都喜欢喝咖啡,越喝越精神。”申一甲信口胡诌着。他并知道韩书记喜欢喝咖啡,只知道凡是经历过大学校园生活的人,还有喜欢西方文化的人都不排斥咖啡,韩书记既然是年轻人的领袖,肯定会对咖啡有好感。
韩晗看了看腕上的表,对杨婷说:“杨婷啊,我们在这里只能呆十五分钟,李师傅你就去看看车,容我把这杯咖啡喝完。”
于纯虹领着韩晗的司机走向销售区,走到半路时,还回头笑了笑。
韩晗转向申一甲,“这罐装咖啡很方便,口味也地道。”
“领导喜欢就好。”申一甲说。
申一甲坐在韩晗旁边的沙发上,又为他剥开了一个香蕉,放在韩晗面前的托盘里。他估计韩书记是来看车的,可是他在这里只停留了十多分钟,应该只是顺便看看,并没有把车开走的打算。这么短的时间,自己一定要给韩书记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甲和汽车店老板还有交情?”韩晗问。
“我来找这里的老板有点事,也不认识。”申一甲立刻发现只对韩晗说有点事,似乎不妥,马上补充了一句:“汽车维修的事。”
韩晗点着头:“这里的售后怎么样?我想个人买台车,有时候出门用公车太招摇了,听杨部长说有朋友在这里卖车,就顺道过来看看。”
“售后嘛。”申一甲在琢磨,孙婧的车都爆胎了,是不是跟韩书记说实话呢?看样子韩晗和杨婷都认识于纯虹,而且他们不仅局限于认识,应该说很熟悉。如果说了实话,就等于给把杨婷和于纯虹都出卖了。
“怎么,不好说?”韩晗笑了。
申一甲点点头:“这里的销售员领导都认识,我就不该说什么了……”
“说,不要紧。”杨婷在一旁打断了申一甲。
有了杨婷的鼓励,申一甲终于打消了顾虑,看杨婷的态度,她似乎与于纯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那我就长话短说吧。”申一甲说,“我有一位领导,公车就是在这里采购的,新车不到两个月就爆胎了,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找到老板呢。”
“有这事?”韩书记看了看杨婷。
“我就是受人之托,来找老板的,老板躲着不见啊。”申一甲的口气很无奈。
“头,那这儿的车没必要看了吧?”杨婷问韩晗。
“咖啡不错,方便可口,比车可靠。”韩晗把咖啡喝掉,站起身来。
韩晗在前,杨婷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在销售大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一辆车黑色奥迪前与司机师傅会合。
“这台车不错。”司机凑到韩晗近前。
“这车我可不敢开,跟市领导的车一样,我还干不干了。”韩晗看了看表,笑往外走。
申一甲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来到服务台前,把钞票递给收银员。刚才他从冰箱里取出了饮料和小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决定悄悄把钱付了。
韩晗停下脚步,看着申一甲的背影,直到他转身回来。于纯虹紧跟在申一甲的后面,走到服务台时,申一甲已经往回走了。
“婷婷,你瞧瞧,这就是接待办团干部的素质,知道盐从哪咸,醋从哪儿酸,绝不搞借花献佛。”韩晗对身边的杨婷大声说,好像特意要让申一甲听到,“自我约束意识很强。”
杨婷不住地点头,对申一甲说:“申书记,领导表扬你呢,说你自律意识强。”
“谢谢领导。”申一甲搓着双手,害羞地低下了头。
“别搓啦,再搓就出泥啦!”杨婷挖苦道。
申一甲听出杨婷的意思,她这么说,是想拿他开涮,好在韩晗面前证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申一甲摊开双手,亮出了肌肉饱满的手掌。这双手看上去大而有形,肌肉发达,脉络清晰,立刻引起了韩晗的注意。
“这不是一般人的手啊。”韩晗抓起申一甲的一只手端详起来。
“他当过推拿师。”杨婷介绍道。
“你推过?”韩晗扭头看了一眼杨婷,脱口而出。
“没……没推过,领导为什么这么说啊,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这回轮到杨婷难堪了。
申一甲看出来了,杨婷一直想回避他,到头来还是被韩书记抓住了把柄,就因为她多了一句嘴,结果引火上身,她一句两句还解释不清楚了。
“杨部长真没推过,我们也是才认识。”申一甲虽然被杨婷挖苦了一下,但仍然乐意为她解释。
韩晗点头微笑,“杨婷啊,就你,与男青年握个手都费劲,还推拿呢,我就不信你以后不找婆家。”
韩晗的话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杨婷还没有结婚,而且在韩晗这个上司眼里,她也没有男朋友。这个信息对申一甲非常重要,他从来没有想过杨婷身世,有没有男朋友,结婚了没有。在他的眼里,杨婷非常遥远,可望而不可即,他与她接近,纯属对一个团市委女科长的羡慕和好奇。
“想不到你还会推拿,非常人才。”韩晗说着,向小车后门走去。
“请领导等我们一分钟。”申一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拉着于纯虹回到门里,向大厅的一角指了指,那里放着一排箱装的咖啡饮料。
申一甲随手拎起了两箱咖啡饮料:“我借你两箱咖啡。”
于纯虹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墙边拎起两箱咖啡,跟着申一甲一起出了大门。
“给领导每人带两箱咖啡,累的时候喝一杯。”申一甲说。
杨婷瞄了一眼于纯虹,眼帘随即垂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售车小姐送礼,我来买单。”申一甲特意把自己和于纯虹区别开来,省得杨婷误会。
杨婷扑哧笑了,冲司机做了一个手势,让他把后备箱打开。申一甲麻利地把四箱饮料放进后备箱,迅速合上的车厢盖。
韩晗在车里看到了车外的一切,摇开车窗,伸出一只手:“一甲,小于,欢迎你们去团市委做客!”
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车,于纯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申一甲:“你行啊,比女人都会来事!”


127、被售车小姐戏弄

“要论会来事,还得是你们女人啊。”申一甲绷着脸说。
申一甲拿着双金公司的咖啡,送给团市委领导,纯属一种临场发挥。这样能在韩晗和杨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工作起来更加方便。这样的机会不多,错过了就没有了,为了怕于纯虹尴尬,他还特意叫上了她,虽然她今天扮演的角色并不光鲜,但她并没吃什么亏啊,只是被他抢了风头而已。
韩晗和杨婷一走,于纯虹折身往回走,申一甲生硬地跟了上去。于纯虹这边应该问题不大,现哄都来得及,咖啡照单付钱就是了,几箱咖啡值不了几个钱。
申一甲边走边想,于纯虹是一个汽车销售员,充其量是个礼仪小姐,她这样的身份,应该对钱更感兴趣,怎么会和团市委领导打得火热呢?看得出,她和韩晗、杨婷都很熟悉,他们今天能到这里来,与她不无关系。
今天于纯虹本来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可惜被他给搅局了,她要是回过味来,对他恐怕就不只是挖苦和讽刺了。他准备好好哄哄她,忽悠她几句,让她兴奋加自豪,这样就能冲淡她心里的不适。
申一甲走向服务台,装模作样地掏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四箱咖啡,多少钱?”
“一千四。”服务员盯着前方,平静地说。
“这么贵?”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刚才拿了四五瓶咖啡,还有小吃,不过付了一百元,几箱饮料怎么就上千了呢,在外面不过几十块一箱啊。
售货员拿起了计算器,边按边说,“一箱咖啡二十四瓶,四箱咖啡九十六瓶,十五元一瓶,这不就是一千四嘛,我还给你抹了零头呢。”
“刚才那几瓶为什么那么便宜?”申一甲问。
“不便宜啊,一样的,只是小食品便宜,收了你二十五元,你还没说谢谢呢。”售货员看了一眼凑过来的于纯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申一甲怀疑于纯虹在他的身后捣鬼了,趁他和售货员说话的时候,搞了什么小动作,她无非是想狠狠地宰他一把,他们又不熟,不宰白不宰,白宰谁不宰啊。他以为于纯虹能为他解围呢,谁知道她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扭身走开了,嘴里还哼起了小调,明摆着气他呢。
多大点事啊。申一甲从皮夹里摸出银行卡,递给售货员:“一千四就一千四,刷卡。”
售货员接过银行卡,犹豫了片刻。申一甲在一旁盯着她的眼睛,倒想看看这个售货员怎么刷卡,怎么开收据。事已至此,他不想服软,否则被于纯虹传到杨婷的耳朵里,说他为一点小钱在这里讨价还价,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等一下。”售货员拿着卡,一路小跑来到于纯虹的面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就回到收银台,手里的卡却没有了:“于经理请你过去一下。”
“于经理?哪个于经理?”申一甲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难道于纯虹也是经理吗?
“还有哪个于经理,销售经理于纯虹啊。”售货员笑了。
汽车店的销售经理,那这个于纯虹肯定不是一般炮啊,老板不在家的话,家里的事她应该就能做主啊。申一甲刚进门的时候,真难为她装得跟像个傻白甜,原来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啊。他猜测,莫非这里的售车小姐,都叫销售经理?
申一甲慢悠悠地来到于纯虹面前,于纯虹起身让座,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申一甲不想让于纯虹在他的身上看到丝毫的懦弱和小气。一个大男人,他丢不起那个人。
于纯虹倒是咯咯地笑起来,一直笑得弯下了腰。
“怎么了你这是,拣到金元宝啦?”申一甲强压着心头火。
“去你的。”于纯虹突然止住笑,装出生气的样子,接着又笑起来。
“哈哈……”申一甲也跟着于纯虹笑起来,笑声更粗犷,更豪放。
他心里有底了,一千四百块的确是于纯虹搞的鬼把戏,她见他理直气壮地掏出了银行卡竟然没有向她求情,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用这种方式自嘲解闷了。
“笑什么笑,不许笑。”于纯虹厉声制止他,随手把银行卡塞到他的手里,“这张卡拿回去吧,是个男人,算你仗义。”
“那不行,我不能让女人吃亏。”申一甲摇头。
“一千四那是零售价,我不能让你拿那么多。按进价共三百元,我们一人一半,你拿一百五吧。”于纯虹的声音很干脆。
申一甲没有答应于纯虹的要求,随手向售货员付了三百元现金。他知道,于纯虹就是跟他客气客气,他要是把她的话当真,只掏一百五元,她也许转身就能把这件事告诉杨婷。
“那就谢谢了,有机会请你吃饭。”申一甲说。
“对不起,公司不许我们接受顾客请吃。”于纯虹不动声色地回绝了他。
申一甲从于纯虹那里得知,她的老板钟铭最近在护理父亲,他的父亲病很重,好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这段时间没来公司,公司里有什么事一般就打个电话。申一甲想套一套于纯虹,钟铭在哪个医院护理父亲,于纯虹连连摇头,说老板没说,问也不告诉。
申一甲觉得有趣,竟然还有钟铭这样的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他向于纯虹提起孙婧的那台山地吉普,如何被召回,如何交回,又如何爆胎等等,于纯虹像听天书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再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只能等老板回来再说。
于纯虹站在老板的立场上,该说的都对申一甲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有了杨婷这层关系,于纯虹的态度不再像开始那么严肃,语气里多少透露出一种随意。申一甲想更深地了解钟铭这个人,打探一点山地吉普的信息,还是没有新的收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卡,递给于纯虹。在于纯虹的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申一甲觉得再耗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
娟子当上老板以后,对申一甲仍然言听计从,她也认为阴阳穴推拿店这个名字,比娟子推拿店更好更大气,而且更能吸引两性顾客,现在已经把店名换成了“阴阳穴推拿店”,还订制了一批贵宾卡。这些贵宾卡可以在推拿店里五折消费十次,可以免费消费五次。当然,娟子也制作了一批免费的贵宾金卡,发给那些身份特殊的客人。
申一甲送于纯虹贵宾卡,主要是觉得她可以向他提供钟铭的消息,这样他就能从于纯虹这里掌握钟铭的动向,随时都可以向孙婧报信儿。
于纯虹拿起贵宾卡看了看,又还给申一甲:“谢谢你,这东西我不能要。”
“这种贵宾卡不是谁都送的,那里都是女推拿师,你抽时间到那里放松一下吧。”申一甲说。
“我真不要,我不做推拿。”于纯虹摆着手,“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申一甲看于纯虹言辞坚定,觉得推拿店的贵宾卡不像咖啡饮料,可以随便送人,那就算了吧,反正他的态度挺诚恳的,她应该领情了。申一甲向于纯虹告辞,于纯虹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申书记。”于纯虹在他的背后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叫得申一甲半边身子发麻,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公司的门里门外,一墙之隔,于纯虹的反差太大了。
“你还是把那个贵宾卡给我吧,公司里面有摄像头,我不方便要客人的东西。”于纯虹解释道。
“是这样啊。”申一甲重新掏出贵宾卡,塞到她的手里。申一甲一直没有注意到屋里有什么摄像头,原来在这里工作还要受监控的,那于纯虹在里面表现反常,就不难理解了。
申一甲离开双金汽车店,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准备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
“你猜我在哪儿呢?”孙婧说。
“不会是回蓝河了吧?”申一甲很敏感,既然孙婧让他猜,那就肯定有猜头,说不定她已经回蓝河了。
“申主任,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孙婧顿了顿,“被你猜中了。”
孙婧到了蓝河不假,但她已经穿过蓝河市区,正行驶在通往蓝河机场的路上。她要去机场接一批客人,这批客人是立春同乡会的同乡,五十多位来自全国各地政商文化界的客人。
“没见到钟铭,听说他的父亲病了,他一直在医院护理,这些天一直没有去公司。”申一甲马上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了孙婧。
“消息可靠吗?”孙婧突然问道。
“基本可靠,听汽车店的销售员说的。”申一甲说。
“一甲,不要打扰钟铭,让他先照顾父亲吧。”孙婧说,“只要他在蓝河,我们不愁他不认账!”
申一甲非常佩服孙婧的态度,不管爆胎的事与钟铭有没有关系,既然他的父亲病了,这件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等他父亲的病好了再说。
“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到了机场我给你打电话。”孙婧说。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非要到机场再说。”申一甲估计,孙婧可能带了司机,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128、铁板也能戳个洞

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孙婧就打电话告诉他,春县同乡会的客人在春县的日程结束后,由孙婧带队到蓝河住两宿,基本确定住在望月楼宾馆。到时候蓝河市市长宫树仁有一个接见活动,在工商联召开为家乡发展出谋献策的座谈会,还有一些市区及市郊的游览活动,除了住宿外,客人的活动一律由春县买单。
孙婧建议由阴阳穴推拿店为客人们提供贵宾服务,做一次免费的保健推拿,春县可以考虑在事后给予一定的补助。
申一甲听了非常兴奋,这是好事啊,就是孙婧让他免费做,他也无法推辞,何况还有补助呢。可他一问人数,立刻失望了,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有将近六十位,就算剔除部分提前返程的客人,至少也要五十人啊。给这五十人做保健推拿,单凭推拿店那十来张床,根本不够用,而且店里真正懂推拿的人很少,多数都是按摩学校培养出来的按摩师。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客人呆在宾馆里吧。”孙婧说,“这些客人嫌春县的商饮娱乐跟不上,有钱没地方花,到了蓝河市必须扭转他们的这种印象。”
“那就让他们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申一甲说,“不行就借用一下望月楼的房间。”
“不太合适,严格地说望月楼里不允许出现这种服务。”孙婧说。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她对推拿店的床位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阴阳穴推拿店的人马刀枪能不能撑起保健推拿的牌子来,如果没问题,那就组织客人分批去,每天晚上去两批客人,每批十多个人,推拿店再加两张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就得出诊了。”申一甲说。
“你倒没问题,可你才两只手,那是五十多号人呢。”孙婧说。
“你给我一个重要客人的名单,我以这些客人为主吧,其他的客人,每个人按上十分八分的,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按摩师了。”申一甲说。
“你的手艺拿得出手吗?这些人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孙婧问。
“没问题。”申一甲说。
孙婧让申一甲马上回推拿店,跟娟子好说,现在就着手准备,准备好了就尽快告诉她。
申一甲第一反应是按摩师不够,不行就让医学院推拿针灸专业招一些实习学生来,只要对他们进行一次简单的临床培训,推拿保健的手法就基本可以搞定了。
“您是没事了,我还有事呢。”申一甲放低了声音。
“你能有什么好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孙婧知道申一甲又要开始扯闲篇,最近申一甲经常这么搞,弄得她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这回是真有事。”申一甲态度满恳切。
“什么事?不许胡说啊。”孙婧说。
孙婧的电话让申一甲想起一件事来。
立春县是东北山参的原产地,接待办赠给客人的山参都是从春县采购的,可是春县的书记、副书记一换,接待办的常备礼物移山参断货了。方东明秘书长交代过申一甲,让他打听一下周边这几县县哪个地方的山参好,可以采购一些回来。过一段时间,接待办要接待一批国内优秀书画家来访,急需一批经过权威鉴定的好山参。
“算你找对人了,采购山参这件事,我本来想送走这批客人再找你呢。”孙婧说,“我总感觉,于书记在接待办的时候,好像没有经手过山参采购这件事,如果他真的经手过,早就和接待办联系了,那就轮不上你我在这里操心了。”
“领导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申一甲说,“于书记不可能每件都事必躬亲,所以就给部下留下了一些主动表现的机会。”
孙婧突然说回头再联系,随即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以为飞机到了,孙婧大概去接客人了。可是没几分钟,她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一甲,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孙婧说,“我联系了春县排名第二的山参经销公司,他们明天就派一个副总,带上最好的山参,去蓝河找你,你领他去见东明秘书长吧,不要提我。”
“为什么是排名第二的,而不是第一的呢?”申一甲心中不解。
“一甲,这你就不懂了,老二受到重视,肯定会尽心尽力啊。”孙婧说,“老大知道了消息,应该也不甘示弱啊,面对接待办这样的大客户,这两家肯定会在质量和规模上再上一个台阶,让利的幅度也会前所未有,这可是真正的双赢啊。”
“佩服。”申一甲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好戏还在后头呢。”孙婧得意地说。
“什么戏啊?”申一甲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看那什么……”
“看什么?”孙婧问。
“我想看孙二姨划船!”申一甲坏笑着。
“划个屁!”孙婧破口大骂,“申一甲,你就嘚瑟吧,几天不见,你长能耐了是不?”
“我错了,我有罪。”申一甲说。
孙婧大笑起来:“飞机到了,不和你聊了,你不就是想让小姨划船嘛,小姨有时间好好划给你看。”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刚到单位,蓝河春色公司的副经理就给他打来电话。申一甲一时没转过弯来,蓝河市哪来个春色公司啊,就这名字,要是让扫黄办发现了,不给它灭了才怪呢。
“我是立春县的山参经销公司。”对方说。
申一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春县来人了。他放下电话,急匆匆赶到望月楼宾馆大门前,见一辆大吉普刚好停在台阶下面。
来人下了车,满脸堆笑地与申一甲握了手,自称姓顾,是春色公司的副经理。他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条纸盒箱,申一甲不用猜,里面装的肯定是春县的山参了。
顾经理一边往里走,一边悄声对申一甲说:“本来想给申主任带两根野山参,但孙书记不让啊,她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吃了山参,找不到洞洞,容易犯错误的。”
申一甲忍不住笑出声来,孙婧说过类似的话,他相信,但孙婧说他吃了山参找不到洞洞,那就是这位顾经理的加工了,这种话孙婧是说不出口的,她担心他吃了山参,找别的女人野合倒是真的。
“我还真用不着那东西。”申一甲拍了拍胸脯,“我的身体好着呢,铁板也能戳个洞,你信不信?”
“我绝对相信。”顾经理伸出那只闲着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申一甲想直接把这位顾经理领到方秘书长的办公室。半路上,顾经理却有所顾虑,主要怕方东明的办公室里有人,被人碰上大家都尴尬。
“这样,我先去打一头。”申一甲说,“你在我后面跟着,如果我进了领导的房间,没有出来,你就马上跟上来。”
顾经理点点头:“如果你出来了呢?”
“那就不用说了,到我办公室去。”申一甲说。
“明白,明白。”顾经理说。
两个人出了电梯,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申一甲经过自己的办公室,洒脱地往方东明办公室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经理拎着长条纸盒箱,正远远地跟在后面,一场突击拜会正按照他们事先商量的步骤进行。
申一甲敲了敲方东明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了方东明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身子刚进到屋里,就发现鲁主任正坐在靠门这边的沙发上,在门口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鲁主任。他正要转身退出去,方东明却叫住了他:“申主任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申一甲心想,坏了,秘书长这么叫他,他还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顾经理不见他出来,马上就会跟进来。申一甲见鲁主任仍然没有走人意思,估计事情和他也有关系。
“秘书长,我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全国旅游协会组织了一个接待工作研讨会,问您能不能参加,对方在等答复。”申一甲问。
“自费免费?”方东明问。
“自费,八千。”申一甲说。
“告诉他们,不去,想钱想疯了。”方东明说。
申一甲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回头对方东明说:“领导,我去去就回。”
申一甲来不及看方东明的脸色,就退了出来,急忙对正要进门的顾经理做着手势。顾经理本来就小心翼翼的,见申一甲出来了,转身就往回走。
申一甲忙紧走几步,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把顾经理让了进去。他告诉顾经理,领导找他有事,请他在屋里坐一下,哪儿也不要去。他安排好顾经理,转身出门,把门从外面轻轻地带上。
“一申,过来坐。”方东明让申一甲坐在鲁主任的身旁。
申一甲一看这架势听就明白了,让他当团委书记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我已经在班子里吹了风,鲁键同志光荣退团,你接任接待办团委书记。”方东明说,“下午呢,你就组织个简单的换届会,我去讲几句。”
申一甲站起身来:“谢谢领导信任。”他忽然觉得气氛不对,“谢谢鲁书记。”
“哈哈哈……你小子净搞虚头巴脑这一套。”方东明笑了,“团市委那边,下午用不用请个领导来啊?”


129、参与领导隐私

“领导定。”申一甲觉得方东明不愧是团干部出身,路子太熟了。一个基层团委换届,能惊动团市委那是本事,关键是人家愿意不愿意来。
方东明转向鲁键:“鲁主任,这里没事了,申主任这个团委书记,还要靠你这个老书记多支持啊。”
鲁主任简单表了个态,就起身出去了。鲁主任刚走,方东明就告诉申一甲,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下午要来取东西,不妨就让他参加一下团委的换届会。
申一甲纳闷了,接待办又不是加工厂,杨婷到接待办取什么东西呢?请她参加接待办团委换届倒是一个创意,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拉近与团市委的距离。杨婷的地位虽然不比团市委书记韩晗,但毕竟是宣传部长,她能到会,他脸上也有光。
方东明的眼神游移不定:“一甲,你刚才找我,不是北京开会的事吧?”
申一甲笑了,领导就是领导,眼光和群众就是不一样,单凭一双眼睛,就能看出他刚才撒了谎。他正愁怎么开口呢,没想到方东明先开口了。
“领导,我做了一个调查,在蓝河市境内,要论山参的质量,还是春县。”申一甲说,“这不,春县的一家山参经贸公司,来了一个副总,说什么也要看看领导。”
“人在哪儿呢,快请过来吧。”方东明用手指点着申一甲。
申一甲马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拎着长条纸箱的顾经理领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给两个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就转身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申一甲估计,顾经理急着来见方秘书长,还带着神秘的纸盒箱来,应该是抱着必胜的信念。他推测里面或许是几盒山参,或者是别的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洽谈,顾经理的表示也不会这么简单。
这件事如果成了,对谁都没有坏处。孙婧那面不用说了,她是主要的牵线人,他是这件事的发起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能不能成,关键还要看方东明与顾经理这一面,只要这个山参公司出手大方,态度真诚,这笔生意肯定能成。
申一甲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想给杨婷打个电话,却担心方秘书长的电话打进来。既然秘书长提议,让杨婷下午参加接待办团委换届会,那就是最高指示,必须照办了。
平心而论,杨婷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装正经,一脸团干部的表情,挺标志的一张小脸,板得跟团微似的。其实也难怪,人家有个当副市长的叔叔啊。他是怎么去团市委的,那还用说嘛,肯定和那个杨重有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冲杨婷的做派,真挺适合当团干部,现在不都说举贤不避亲嘛,她要是真是那块材料,那别人只有白眼红的份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方东明还总结出官场的两条捷径,一条路是当领导秘书,一条路是当团干部,申一甲也总结出两条捷径,一条捷径是有靠山,另一条捷径是肯投入。杨婷要是没有杨市长,能当上团干部吗?于发和要是不肯投入,能当上县委书记吗?这都是一个求知数。申一甲知道自己没有钱,也没有什么靠山,自己总结的路自己都走不通,还真得按照方秘书长的经验实践一下。
方秘书长果真把电话打了进来,让他过去一下。申一甲知道,领导这是和顾经理谈得差不多,准备送客了。
“一甲,快进来。”方东明站在桌子后面,招呼申一甲过去。
申一甲来到方东明的桌前,见顾经理带来的那个纸箱已经打开了,靠墙整齐地放着几个精致的方方正正的长条帆布包。
“顾经理带来了四盒老山参,给你两盒。”方东明说。
申一甲回过头来,见顾经理尴尬地笑着。
“秘书长,这个我不能要,这是送给您的。”申一甲对方东明的举动深感意外,“再说,我也用不着这个东西。”
“人家顾经理的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拒绝啦,用不着可以送长辈,送朋友啊。”方东明说,“你仗义,人家才大气啊。我听说,你连顾经理的面都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领到我的办公室来了。”
“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啊。”申一甲已无话可说。刚才进门的时候,顾经理明明告诉了他,没有给他带山参。在方东明的嘴里,顾经理带来的四盒山参,有两盒是带给他的,方东明的这个情分可就大了。
秘书长怎么这么会办事呢,申一甲心里感慨,表现在脸上,显得十分感动。
“一甲啊,中午呢,你陪顾经理吃个饭,加深一下友谊。”方东明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扬了扬,“回头呢,你把这个预算拿去,替我和顾经理签一个长期供货协议,我们按优惠价格定期收购他们的野山参、移山参和园参。”
申一甲连连点头,看来这生意是谈成了。
方东明笑对顾经理:“顾经理,我就一点要求,一定要货真价实,我们在价格上可以让步,但质量上决不含糊。”
“秘书长请放心,我们可不想做一锤子买卖。”顾经理,赔着笑脸。
顾经理推说时间还早,自己还有事,中午就不留下吃饭了,改天公司老板专门请秘书长吃饭。
方东明亲手拎过两个装山参礼盒的帆布兜,交到了申一甲的手里,又把顾经理送到门口,嘱咐申一甲一定要把顾经理送到大门口。
申一甲把两盒山参送回办公室,也学着方东明的样子,放到了桌子的后面。
“秘书长办事很豪爽啊。”顾经理关上门,感慨着,“那山参出厂价是一支八千元,他张嘴就送了你两支。”
申一甲笑而无言,他很同意顾经理的说法,方东明的做法的确让他很过意不去。
顾经理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小帆布兜,递给申一甲:“申主任,公司的一点小意思,还请下一步高抬贵手。”
申一甲知道,从方东明的房间到他的办公室,只有十多米的距离,旁边的办公室就是鲁主任的,如果顾经理在他的办公室里过多停留,方东明肯定会多想,而且不保鲁主任听到动静,什么时候会闯进来,他必须马上送顾经理出门,免得节外生枝。
申一甲用特别夸张的动作,把帆布兜塞回顾经理的手里:“谢谢顾经理的好意,我年轻,图发展不图发财,这个以后再说。”
顾经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们的方秘书长,还有你,都像是干大事的人啊,那我们就有账慢慢算。”
申一甲当然明白顾经理的意思,这一幕肯定已经在方东明的办公室上演过了,方东明也拒绝了顾经理。像山参公司这样的企业,在市场上也不是摸爬滚打一年两年了,肯定有一套自己的营销规矩,懂规矩就好说,大家都安全。
申一甲送走了顾经理,马上回到方东明的办公室,发现桌子后面的那两盒山参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趁他送客人的功夫,转移到了哪个柜子里。
“秘书长,我想去请一下团市委的杨部长。”申一甲对方东明说。
“那就去吧,也算我们尽了地主之谊。”方东明说。
申一甲叫上司机,匆匆下了楼,赶往市委大院。既然杨婷是顺便参加换届会,那她到接待办来,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既然方东明不说,申一甲也不好多嘴。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杨婷了,申一甲的心跳竟然有点加速,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原因很复杂,心情也很复杂,除了杨婷的美貌,也有她的身份,她的背景。
申一甲来到市委大楼的侧三楼,很快就打听到了杨婷的办公室。申一甲还没走到杨婷的办公室门前,就见她从门里闪出来,好像要去干什么。
太不巧了,申一甲心里很扫兴。杨婷垂着眼帘,急匆匆地往前走,险些与申一甲撞到一起。
“怎么是你啊?”杨婷站在申一甲的对面,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我就是来找杨部长的。”申一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找我有事吗?”杨婷问。
“有……有。”申一甲说。
杨婷领着申一甲往回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锁。他把申一甲让了进去:“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杨婷的办公室有一股清香的味道,桌椅柜卷摆放整齐,摆件花草光鲜明亮,让人立刻有一种温暖如家感受。
申一甲没敢坐下,在地中央转着身子四处打量着,生怕破坏了这温馨的氛围。这间办公室并没有什么特别,和自己的办公室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什么却使他有一种谦恭的感觉呢?申一甲有一种卑微心态在作怪,杨婷在她的面前,他怎么也高大不起来。
杨婷很快就回来了:“请坐啊,站客难答对。”
“谢谢。”申一甲颤颤巍巍地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上。
杨婷则落落大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什么事,说吧。”


130、征服欲

“接待办下午要召开团委换届会,想请您大驾光临。”申一甲心里有数,即使他不来请,杨婷下午也会去,只不过这样更礼貌一些。
“好啊,我下午正好要去接待办呢。”杨婷答应得非常干脆。
申一甲本以为她会客气一下,或者推辞一番,然后再答应下来,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一点儿都没有含糊:“到时候杨部长还要给我们讲几句,给我们指点一下。”
“不行啊,我去不妥啊。”杨婷突然反悔了,情况的变化完全出乎申一甲的意料。
申一甲有点慌了,这下麻烦了,杨婷本来要去接待办的,如果他来请了,她又不去了,就有可能引起方东明的不满,人家本来要来的,他这一请,人家倒不来了,这不明摆着是他的责任嘛。
“杨部长,您一定要去。”申一甲站起来。
谁知,申一甲越是这么说,杨婷越是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申一甲在推测着杨婷拒绝的原因。如果团市委的宣传部长出现在接待办的团委换届会上,会出现什么局面?猜测。团青首先会置疑,她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不是别人,她既不是书记,也不是副书记,而是一个宣传部长,参加换届会这种活动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申一甲一阵自责,人家杨婷明明下午要去接待办办事,他却偏让她参加什么换届会,看来顺手牵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申一甲很不甘心,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必须多费点口舌,说什么也得把杨婷请去。今天搞不定杨婷,决不离开团市委。
“杨部长,你这是给我一个面子啊,你去了,我的脸上有光啊。”申一甲说。
杨婷不吱声了,她审视着申一甲,遗憾地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申一甲发现,他的话起作用了,公事公办不如个人关系管用。
“杨部长,我刚刚策划了一个宣传活动,准备在换届会上抛出来,有您这个宣传部长参加,可以为我撑腰打气啊。”申一甲盯着杨婷的眼睛。
他的话果真吸引了杨婷,她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坐到了申一甲旁边的沙发上。很显明,她有点动心了。
“杨部长,您要觉得这样去不方便,可以和韩书记打个招呼啊,我觉得他肯定会支持你。”申一甲觉得,杨婷还是担心自己的独自行动会引起领导的不满。
杨婷从身边的小柜里取出两盒咖啡饮料,递给申一甲一瓶。申一甲一看,这不正是他在双金公司送给杨婷的咖啡饮料嘛。
“不好意思了,借花献佛。”杨婷自己手中的咖啡打开。
申一甲觉得有门了,杨婷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他打开咖啡瓶,瓶底朝上,一口气把咖啡喝光了。
“哎呀,慢点喝,真山炮。”杨婷笑着责备道。
申一甲心里有数,虽然杨婷还没有明确表态,但她的举止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看来杨婷的心理关已经通过了,她下午去参加接待办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障碍了。
“你介绍一下你们的活动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准备请韩晗书记也去一趟,与接待办的团青见个面。”杨婷不动声色地说。
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杨婷会异想天开,把韩晗这个级别的领导也带上。韩晗是谁啊,蓝河市团市委书记啊,他能参加一个基层单位的团青活动吗?如果韩晗真的能参加,那他申一甲可真是放了卫星啦!
申一甲能想到搞一个宣传活动,其实是早有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端出来。他曾经对方东明说过,团市委近期要搞一些宣传活动,因为怕方东明想起这事,跟他翻后账,当天晚上就在办公室里起草了一个宣传活动方案。
现在他当上了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怎么也得有所行动吧?什么行动?她准备根据接待办的职能,以望月楼宾馆为依托,策划一个宣传活动,主要内容是倡导文明接待、文明出行,打造蓝河冬季旅游品牌,名字就叫文明蓝河主题宣传活动。
杨婷还没等申一甲说完,就兴奋地回到座位上,拿起了电话。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在给团市委书记韩晗打电话。
杨婷举着电话,半天没有说话,随后沮丧地放下了电话。
申一甲盯着杨婷匀称适中的腰身,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冲动。
“你稍等一下吧,韩书记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很快就结束了。”杨婷放下电话,告诉申一甲。她似乎发现了申一甲异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走到墙镜前,梳理着自己的短发,迟迟不肯转过身来。
申一甲的手摸到了兜里的卡夹,想起里面装着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金卡。为什么不送给杨婷一张金卡呢,她理应享受金卡贵宾待遇啊。他掏出卡夹,从里面取出一张金卡,慢慢悠悠地走到杨婷地身后。
杨婷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申一甲,一只手仍然在头上轻轻地梳着。申一甲从镜子里看到,杨婷的表情还是那么板板的,目光却比刚才温和多了。
申一甲想从杨婷的背后把金卡递给她,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她的身后,晃了晃手里的金卡,想吸引着她的目光。杨婷的手突然停止了,疑惑地在镜子里看着他。
“送给你一个小礼物。”申一甲极尽温柔地说。
杨婷放下了手,迅速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张金卡:“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推拿保健卡。”申一甲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放松放松。”
杨婷好奇地接过那张金卡,反过来正过去看着,坐到刚才坐过的沙发上:“阴阳穴推拿店,阴阳穴推拿店,这个名字太……那什么了。”
申一甲看杨婷的表情,估计她是想说太难听了,却没有说出口。
“阴阳穴就是一个穴位。”申一甲伸出手,隔着茶几抓住杨婷的一只手,她的手在申一甲的手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就听凭她摆布了。申一甲在她手掌的一个位置轻轻按着:“就是这里,当然,这个空位在脚上。”
杨婷猛地抽回那只手,白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发现你很专业啊,你经常这样给女孩子找空位吗?”
申一甲指了指那张金卡:“这个推拿店是我朋友开的,推拿感觉很好,可以健身防病,你可以去试试,你是一张金卡,可以免费做一个月。”
“享受不了。”杨婷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可以把它送朋友可以吗?”
听了杨婷的话,申一甲立刻后悔坏了,要知道这样就不给她这张卡了,不过,她要是真能把韩晗请到接待办去,也算值了。
“可以啊,它归你了,随你怎么处理。”申一甲说,“不过,这张卡至少值两千块钱啊。”
“我知道了,怎么感谢你呢?”杨婷说着,拿着金卡,放到自己的包里。
“参加我们团委的换届会。”申一甲说。
“那我可赚了,我其实已经答应你了。”杨婷说。
十分钟以后,杨婷领着申一甲来到了团市委书记韩晗的办公室。韩晗热情洋溢地和申一甲握手,请他落座,让杨婷给他泡茶。
申一甲不敢跟韩晗唠家常话,人家是团市委书记,只能长话短说。如果他不去接待办,再请杨婷去就很顺势了。可他心里还是没底,自己这个刚上任的基层团干部,能请动团市委书记这尊大神,参加他的就职仪式吗?
申一甲只说了几句,韩晗就挥手打断了他。申一甲愣了,如果韩晗对他们的活动不感兴趣,当面给他pass掉,杨婷去不去也是一个问题了。
“我非常支持你们的活动。”韩晗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回去跟方秘书长汇报一下,这个活动由团市委和接待办联合主办,把宣传周改成宣传月,把宣传活动改成启动仪式。”
“太好了。”申一甲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头,你简直太棒了!”杨婷也很兴奋。
申一甲进门的时候还是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像怀里揣了个兔子,生怕领导不感兴趣。他万万没想到,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团市委书记韩晗要把活动接过来,而且还要和接待办一起搞,完全是大喜过望啊。
“就这么定了。”韩晗大手向下一挥,“婷婷,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领导尽管吩咐。”杨婷也站起来。
“第一,通知全体干部,下午两点准时在望月楼宾馆门前集合。第二,通知新闻单位,参加下午的活动。第三,落实会议横幅,两个彩虹门,二十名礼仪小姐,下午一点钟提前到位。”韩晗说。
雷厉风行。申一甲这回真的领略了韩晗的办事效率,什么横幅,彩虹门,还有礼仪小姐,他全能解决,眉头都不用皱,根本用不着韩晗操心。
“领导,你说的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申一甲主动请缨。


131、团派双雄

“我主要是不想让接待办破费,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我们经常搞活动,做这些事效率很高,很专业。”谁知韩晗立刻否决了申一甲,“你们还是负责策划一些有吸引力的宣传活动吧,今天就要有所展示,一周内活动就要全部展开。”
杨婷有点着急,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申一甲也没有心情再呆下去,想赶紧回去,把工作落实下去。
“婷婷,别忘了给一甲订个花篮,人家毕竟是新官上任嘛,祝贺一下。”韩晗也站起身来。
“不用不用。”申一甲连忙推脱着。
第一次来到青年组织最大的衙门口,收获不小。申一甲兴冲冲地出了市委大楼,打车回到接待办,直接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
“团市委准备与接待办联合搞一个宣传活动,下午两点,韩晗要亲自出席。”申一甲说。
“一甲,你行啊,搞这么大动静。”方东明说,“没问题,我现在给你尚方宝剑,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什么要求都没有。”申一甲说,“有什么事我再向您汇报。”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用电话调来了望月楼宾馆团委书记和办公室主任,如此这番地叮嘱了一番,两个人稍做停留,就回去落实了。申一甲的心里踏实了很多,这两个人与他存在直接的上下级关系,应该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他又急匆匆来到了鲁主任的办公室,要想把下午的活动搞好,还必须动用这位前任书记的资源。
“鲁主任。”申一甲笑嘻嘻地进了门,鲁键带答不理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下午团市委要在接待办搞一个活动。”申一甲看着鲁主任的脸色,“团市委书记要过来。”
鲁主任愣了一下,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妈的,太能装了。申一甲真想上去给他一个嘴巴:不能动他,这不符合我的身份。
“我想请您参加下午的会议,到时候,团委准备给您送一个花篮。”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
“太客气了吧,我也没做什么。”鲁主任终于转过身,站了起来。
“这是必须的。”申一甲说,“我现在想召集团委的老班底开个会,碰一下这个事儿,怎么个献法。”
鲁主任二话没说,就抄起了电话。申一甲一看,鲁主任虽然有时不太知趣,但还算识抬举,人嘛,识抬举就好说。
“你现在马上通知全体团委委员,到申一甲申书记办公室开会。”鲁主任似乎觉得还不解渴,“就说鲁键说的,谁要是不听招呼,那对不起了,就地免职,我可保不了他。”
申一甲笑了,还别说,鲁主任玩起横的,还真够劲儿。他申一甲才到接待办几天啊,这么快就当上了团委书记,现在团委里肯定有人不服他,但如果不服的后果,可能是现在的位置也保不住,看谁还敢不听招呼。
申一甲刚回到屋里,就成双结对地进来三男三女六个小青年。他一看就乐了,这哪是团委啊,这不是露水夫妻店嘛,怪不得鲁主任没兴趣呢,他是孤家寡人,光棍司令一个啊。
“谁是副书记?”申一甲冷冷地问。来的人面没有科长,都是副科长以下的干部。
六个人仍然嘻嘻呵呵地笑着,没人理申一甲。离他最近的一对,都是接待处的,男的外号小泥猴,女的还和申一甲在一个办公室呆过。两个人靠得很近,那付亲密劲儿,看了让人羡慕。
“谁是副书记?”申一甲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回答。他的火腾上上来了,这些人怎么这么艮啊。
他向前紧走两步,来到小泥猴面前,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又加大力度,“啪”地一声,搧在他的脸上:“问你呢,谁是副书记?”
办公室里顿时静了下来,小泥猴立刻捂住脸,想站起来,却被他身边的女科员拉住了。
“没有副书记。”女科员替小泥猴回答道。
“你瞧瞧,你们像个什么样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这是夫妻店啊,还是草台班子?”申一甲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才本想狠狠地打小泥猴一个大嘴巴,但在出手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变得了两个小嘴巴。
这一轻一重两个嘴巴,不像是动粗,倒很像玩笑和提醒,谁也不会因此就说他打人了。这第二巴掌的疼不疼,重不重,只有小泥猴自己知道。
“就你了,你当副书记。”申一甲指着小泥猴。
“我……我……”小泥猴欲言又止。
“我什么我!你要不干可以,今天先把我放倒。”申一甲拍拍胸脯,他这种先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的做法,小泥猴似乎很不适应,望着个大力不亏的申一甲,小泥猴只有点头的份了。
“第一个事。”申一甲指着小泥猴,“你一会儿去给鲁键订个花圈。”
办公室里的人全都愣了,申一甲竟敢给鲁主任买花圈,这事可大了去了。
“口误,花篮!”申一甲发现自己无意中犯了一个小错误。
屋里的人顿时回过味来,一阵哄堂大笑。
“第二个事。”申一甲说,“我来说一下今天下午的换届会。”
下午两点钟,在望月楼宾馆会议厅召开接待办团委换届会,团市委书记韩晗亲临会议,代表团市委向申一甲赠送了花篮,韩晗又代表新一届团委向前任团委书记鲁键赠送了花篮。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近包括望月楼宾馆员工在内的八十多名年轻人面前足足地风光了一把。
随后,蓝河市团市委与市接待办联合举办的“文明蓝河主题宣传月”活动正式启动。会议由杨婷主持,方东明和韩晗分别讲话,摄像机在台上台下忙个不停。
为了把这个启动仪式搞得更丰富一些,申一甲可谓下了功夫。在望月楼宾馆里,设立了文明蓝河咨询台、比武台、示范岗,参与活动的客人和干部员工,将有机会赢取望月楼宾馆免房券,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卡。
启动仪式之后,方东明让申一甲把韩晗和杨婷请到他的办公室。
方东明的办公桌上放着三个匣式画卷盒,方东明把其中的一个画盒交给杨婷,杨婷满意地接过画盒,轻轻地打开,里面装了一个画轴。
杨婷轻轻把画轴打开,原来是一幅工笔花鸟画,上面画的是一个开屏的孔雀。
“太好了,就是它。”杨婷得意地说。
“真满意?”方东明伸着手指在空中晃着,“不许后悔啊。”
“不后悔。”杨婷答道。
方东明原来就说杨婷下午要来接待办,其实杨婷就是来取这幅画。方东明不可能亲自给她送去,如果派人给她送去,这幅画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杨婷亲自来取。
这幅画申一甲见过,就收藏在接待办的库房里,是公务接待赠送客人的礼物,集中收藏在一个柜子里。画既然已经到了方东明的办公室,那就肯定是他亲自从库房取来的。
“韩书记,看看这两幅。”方东明说着,亲手打开一幅。
这幅画是一幅工笔山水,包装装裱都非常精美。
韩晗凝神看了一会儿,连连说:“好画,这个画家很有名气。”
方东明又打开另一幅,同样的装裱,只是内容不同,画中是两匹扬蹄奔腾、活灵活现的骏马。
“这个也好,太逼真了。”韩晗啧啧称赞着。
方东明在地上踱着步,对这两幅画的品位流露出十足的自信。
“真的好吗?”方东明的声音很得意。
“一个字,好!”韩晗抬起头来。
“那你就选一幅吧。”方东明说。
“这……不妥吧?”韩晗低着头。
“没有不妥。”方东明说,“过一阵儿,我准备从北京请一些大画家来,搞一次采风。”
“以我个人的眼光,更欣赏这一幅。”韩晗把头转向那幅双骏图。
“有眼光,有眼光。”方东明对申一甲示意:“一甲啊,快帮韩晗书记把画装好。”
申一甲见秘书长让他帮助韩晗把画收起来,明摆着是向他卖了个人情,好像他事先就知情似的。他忙凑上前来,小心谨慎地把双骏图卷好,收进画盒。
方东明问申一甲晚餐安排好了没有,申一甲表示已经准备完毕。
韩晗一听,立刻就站起身来:“我真得走了,早就答应了一个局子。”
“你是蓝河市的青年领袖,未来的市级领导啊,韩书记可千万不要客气。”方东明笑道,“无论是冲工作,还是冲个人感情,我都不敢怠慢啊。”
“杨部长,你留一下吧。”韩晗对杨婷说,“活动启动第一天,这里也需要你,替我敬秘书长一杯酒。”
“好的,领导。”杨婷爽快地应着。
“秘书长,您是团市委的老书记了,我想您就不会挑我的理了。”韩晗双手抓住了方东明的手。
韩晗离开的时候,方东明执意要把他送到大门,可韩晗说什么也不肯让方东明送。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方东明最后妥协了。


132、送礼像做贼

申一甲此前早已打算好了,找机会请韩晗到他的办公室一坐,此是正是机会。
“领导,到我房间喝杯茶吧。”申一甲试探道。
“一甲,我是真有事。”韩晗表情恳切,“好吧,认个门,不搞官僚主义。”
申一甲打开房门,把韩晗和杨婷请进屋里,他知道韩晗不可能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何况他还有事在身,所以不如开门见山,把应该做的事做了。
他从柜子顶上取下那两盒山参,递给韩晗:“领导,这是两盒山参,不成敬意。”
“山参?”韩晗说,“申一甲,你觉得我的身体会需要这种东西吗?”
“这是我们蓝河最好的山参,你不需要,可以送朋友,送老人啊。”申一甲熟练地说。
韩晗笑了,在申一甲的肩头拍了一下,“你小子,要论会来事,我不如你。”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你是大领导,我是小……小团青。”
“申一甲。”韩晗板起了脸,“我可有话在先,我韩晗想好好干事业,违背原则的事,我绝对不做,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一点。”
“是是。”申一甲连连称是。
韩晗转身对杨婷笑着,瞅了瞅她手里的两盒画,又瞅了瞅桌上的两盒山参。
“婷婷啊,一甲的好意的呢,我们不好拒绝,这样吧,你晚上带回去,充公。”韩晗说。
申一甲没想到韩晗还有这一手,这是领情呢,还是打脸?当着方东明的面,他为什么没有说充公的事?现在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要韩晗收下,他就算赢了,充不充公就和他没关系了。
申一甲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事先备好的卡夹,心里在打鼓,韩书记会不会还像刚才一样充公啊。如果还是充公,那他这一天可就赔了。
他把卡夹双手递给韩晗:“这是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还有阴阳穴推拿店的贵宾金卡。”
“嗯,这个可以送朋友,送客人。我收下了,谢谢。”韩晗这回很痛快地接过了卡夹,打开看着,“这个不能给婷婷,一个姑娘家,住什么宾馆?推拿什么?告诉你申一甲,不许你把我们婷婷带到沟里去。”
“不会,保证不会。”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申一甲和杨婷一起把韩晗送到宾馆门廊下,看着韩晗的小车驾驶出宾馆大院。杨婷对韩晗消失的方向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像是在发泄刚才的压抑。
“杨部长,什么叫充公啊。”申一甲问。
“拜托,不要总是叫我杨部长好不好,都把我叫老了。”杨婷说。
“那叫什么?”申一甲问。
“杨婷,或者婷婷,都行。”杨婷说。申一甲心里暗喜,这是一个重要的收获,收获的分量可以和团委书记这个位置成正比。他觉得自己和杨婷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了。
“充公呢,很好理解啊,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吧?”杨婷说,“如果具体到我们那儿,充公就是只许单位用,不许拿回家。”
原来韩晗是个这么讲原则的人,申一甲发现自己对韩晗的了解太肤浅了。
“我们头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德性的领导,我很佩服他。”杨婷指的当然是韩晗。
申一甲的心里升起一股醋意,他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性夸奖另一个男性,尽管这个人也是他内心敬重的领导。这种醋意使他产生了一种征服欲,一种展示雄性本领的欲望。
他要领着杨婷在望月楼宾馆里转转,虽然接待办是活动的主要发起者,但活动的主阵地毕竟在望月楼宾馆。杨婷颇有兴致地在咨询台、比武台和示范岗转了一圈,申一甲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做着解说,望月楼宾馆的团委书记和小泥猴紧紧地跟在后面。
离开设在顶层的酒吧示范岗,杨婷的脚步有些犹豫,除了免费房和推拿店以外,她该看的都看了,这一圈下来又是一个多小时,她明显有些疲惫。
望月楼宾馆团委书记周明亮是客房部副经理,他把头凑到申一甲的耳边:“现在去免费房?”
“好啊,去看看。”申一甲事先已经打过招呼,让宾馆留两间免费房,供领导休息。
申一甲和杨婷被请到八楼的一个豪华套房里,这间套房本来是给韩晗准备的,但他根本没有过来,房间就一直没有开。客厅布置很专业,桌子上配备了笔记本电脑、笔和稿纸,茶几上准备了两盘水果,两碟干果,烟酒茶饮一应俱全。
杨婷在客厅中央转了一个圈,又进了卧室,在雪白的大床上按了按。
“这个房间是给什么人住的?”杨婷问。
“你现在就是这个套间的主人了。”申一甲说,“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都来这里休息、办公,一直到我们的活动结束。”
“太小资了吧。”杨婷虽然这么说,还是在大床上坐了下来,“真让人有睡觉的欲望。”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申一甲说,“这一下午,你的确很辛苦。”
见杨婷没有回答,申一甲转身往外走,周明亮和小泥猴见状,立刻向后转,出了卧室。杨婷突然从后面喊了一声,也跟着申一甲出了卧室。
“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杨婷回到客厅,在电脑桌前坐下来。
申一甲把水果盘端了过去,周明亮和小泥猴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他拿起一个香蕉,缓慢地剥着蕉衣,这个启动仪式总算过去了,兄弟们还算给他长脸,整个下午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从韩晗的态度,从杨婷的表情,他得出了一个很乐观的结论:他们对这个启动仪式还算满意。
他举着剥好皮的香蕉,递给杨婷,杨婷说了声谢谢,把香蕉接过去。她好像对这个香蕉并没有太大胃口,放在嘴边,轻轻地叼着。
申一甲被杨婷的表情镇住了,太惊艳了,简直可以拍一幅写真。那鲜艳欲滴的唇,迷离倦怠的眼神,纤细白晳的手指,都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杨婷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申一甲眼睛对在一起。她马上把香蕉从嘴边移开:“没胃口,你也陪一个吧。”
“好。”申一甲麻利地取过一个香蕉,快速剥掉了皮,一口咬去了半截。
他的动作这么神速,是想掩饰刚才的失态,一个未婚女子在他的面前吃东西,他的眼光近乎窥视,怎么说都不太礼貌,更何况,她是他请来的客人。
“今天是腰酸腿疼脚抽筋啊。”杨婷吃了一口香蕉。
杨婷的话是真的,她应该从上午就开始忙,从会议通知到布置会场,从通知媒体到召集干部,都是由她负责的,一直没有机会歇一会儿。韩晗走了,又把她留下来坐镇,在宾馆里转一圈就是一个多小时。
申一甲想给她做一下推拿,让她放松一下。没有别的想法,纯粹是觉得她很辛苦。
“杨婷,你吃着香蕉,我给你做一下推拿。”申一甲把另一半香蕉塞进嘴里。
杨婷转过身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慢点,当心噎着。”
申一甲扔掉香蕉皮,去卫生间洗了手,杨婷手里的香蕉只吃掉了三分之一。他刚走到杨婷的背后,她就再次转过身来,冲他摇着头,“申一甲同志,请注意身份。”
“什么身份?”申一甲的双手悬在空中,笑了,杨婷并没有他推拿的打算。
“明知故问。”杨婷垂下眼帘,又咬了一口香蕉,“那是情侣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我们的身份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申一甲没有遇到过杨婷这样的女子,累了还硬挺着,有人服务还上纲上线。他见惯了推拿店里那些不拘小节,追求刺激,甚至五马长枪的女人。她的声音虽然很温和,但在他听来就是冷冰冰的拒绝,不仅拒绝了他的好意,也拒绝了他似是而非的试探。
他很想向杨婷表白一番,自己对她没有额外的欲望,只是想帮她放松一下。
“我知道了,你觉得我是男人,那我找一个女按摩师来给你做。”申一甲悬空的手终于有机会拿下来,伸到口袋里,摸出手机。
杨婷转到他的面前,拿过她的手机,塞回他的口袋。很显然,她不想让他打这个电话,去找来一个什么女按摩师。
“谢谢你,就这样坐一会儿吧。”杨婷说,“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态度却很坚决。她一贯的落落大方里,忽然增加了几分委婉,让申一甲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申一甲很亢奋,杨婷就像一股新鲜的风,吹到了他的心里。尤其是在他当上团委书记,经过了文明蓝河活动的启动仪式之后,他内心的欲望也在加码。
杨婷温和的拒绝,使他立刻清醒过来。眼前的女子不是风情万种,成熟热烈的孙婧,而是大方端庄,不温不火,尚未婚嫁的淑女般的杨婷。他不得不承认,杨婷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种类型的女子,用他原来对待女人的方式已经不灵了。


133、看着像个雏

申一甲回了一趟卫生间,给小泥猴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在楼下服务台叫一个女按摩师上来。为了让启动仪式更丰富一些,他让娟子从推拿店派来了两个女按摩师,守在服务台,随时准备为比武台的获胜者提供服务。
他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对着墙镜照了照,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敲门声很快从外面传来,他出了卫生间,打开房间,把女按摩师请进屋里。
“领导累了,你送客人到卧室休息。”他指着杨婷,对女按摩师。
按摩师乖乖地走向杨婷,站在她的面前。申一甲突然不想再呆下去了,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里与杨婷独处,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他索性让一个女生陪她,这样在杨婷的眼里,他可能会周到、洒脱一些。
杨婷见来了一个陌生的姑娘,立刻露出笑靥,似乎是为了缓解刚才与申一甲独对时的尴尬,招呼按摩师坐下。
“杨部长忙了一天,累了,你给揉揉肩,捏捏腿。”申一甲对按摩师说。
按摩师拉住杨婷的胳膊:“走吧,到床上去。”
杨婷半推半就地离开座位,很勉强地跟着按摩师走向卧室,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申一甲:“谢谢一甲,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申一甲虽然脸上赔着笑,心里却很不痛快,杨婷啊杨婷,你每天和年轻人打交道,经常搞这个活动那个活动,什么样的青年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我就不信你没做过按摩。
他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胡乱嚼着,身体斜靠在沙发上,脱了鞋拖,两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今天这一天,他也没怎么闲着,两只脚有些发胀,不如趁机休息一会儿。
“唉哟!”从卧室室传来一声痛苦的叫着,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杨婷的声音。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双脚放进拖鞋里,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卧室。杨婷坐在床上,蜷着身体,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按摩师。
“怎么了?怎么了?”申一甲凑到床边。
“她根本没做过按摩,全身紧绷,紧张得要命,好像我要把她怎么的似的。我稍一用力,她就爬起来了。”按摩师垂着两只胳膊,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无奈地笑笑。
“酸,受不了。”杨婷轻挑细眉,对申一甲说,“我……我不做了,我就说过,不用做。”
“哈哈……”申一甲仰起头大笑起来,“哈哈……”笑得他弯下了弯,按摩师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因为怕引起杨婷的不快,立刻背过身去。
“我很好笑吗?”杨婷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立刻收敛了笑容,这样很容易被杨婷误会,以为他在嘲笑她。实在没办法,他刚才没控制住,就是想笑,不是他愿意笑,是杨婷太好笑了。做一个按摩,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看来真是一个雏啊,从来没有做过按摩。
“婷婷,你太可爱了。”申一甲说。
“扑哧。”杨婷花枝乱颤地笑出声来,细长的手掌忙捂住嘴,“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可爱。”
在申一甲的眼里,杨婷虽然年纪不大,处理问题却非常老道、干练,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怯,露怯的原因竟然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按摩。
他对杨婷产生了一种好感,从心里滋生出一种纯洁如水的情愫,似乎房间里的空气也比刚才更流畅、更清新了。
“你来吧。”按摩师知难而退,想让申一甲替她。
申一甲不为所动地摇头:“你去取毛毯来,给客人盖上。”
按摩师立刻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从柜里取来毛毯,让杨婷重新躺下。杨婷执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躺了下来。按摩师把毛毯齐肩盖在杨婷的身上,只露出她的脑袋。
“再试试。”申一甲在一旁做着指导。
杨婷听到申一甲的声音,紧紧地闭上眼睛,矜着鼻子,抿着嘴,外人一看知道,她的心里仍然很紧张,很打怵。
“手法轻一点,慢慢加强。”申一甲说。
按摩师点着头,双手放在杨婷的肩上。杨婷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抿着的小嘴松弛下来,慢慢地睁开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申一甲凝视着杨婷的脸,久久不肯移开。他发现,这张脸刚才还是那么生动,很快就变得安静起来,平淡得没有任何表情,让人不忍心去惊动她。
他悄悄离开卧室,回到客厅,又悄悄离开客厅,在门外走廊里踱着方步。
以申一甲的眼光,杨婷还真不错,要人品有人品,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一个年轻女孩子应该有的她都具备了,唯一遗憾的是,这些和他毫无关系。如果能和杨婷交上朋友嘛,不仅心里充实安逸,在人前人后也非常风光啊。
可她偏偏是杨重的侄女,这就难办了,杨重怎么能看上自己这个乡下出身的小瘪三,要钱没钱,要势没势,人家杨婷凭什么喜欢他啊。
别看杨婷刚才按摩的时候表现像一个初中生,但她的工作能力绝对不在他之下,办起事来滴水不漏,甚至有一点世故老成。他见到杨婷也有几次了,可直到现在也看不出她对他有没有感觉,她对他一直若即若离的,如果不是无意为之,就隐藏得太深了。
他接近杨婷的初衷,是对团市委这个部门感兴趣,现在呢,他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方向,对杨婷的兴趣高于对团市委的兴趣了。
申一甲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先别想那么多了,还得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跳槽到团市委去当个科长,万一杨婷没到手,团市委也没戏,那可就鸡飞蛋打,太不划算了。
刚当上团委书记,申一甲就对自己的处境不满了。瞧瞧人家韩晗,瞧瞧人家杨婷,那才叫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呢,自己一个副科长,在接待办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怎么才能让韩晗和杨婷他们高看自己一眼呢?最好能证明他的能力,申一甲苦思冥想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走到走廊的尽头,申一甲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笑了。对了,春县有一个滑雪场,是蓝河市最大的滑雪场,请团市委机关干部到那里去滑雪!
要想请韩晗和杨婷他们去滑雪,必须要过孙婧这一关。孙婧正好要把同乡会的客人介绍到阴阳穴推拿店,申一甲决定以此为借口,套一套孙婧的态度。
“给我们的客人做推拿的事,准备好了没有?”孙婧问。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接待客人。”申一甲觉得客人不会来这么快,但说无妨。
“那就按原计划,我领着同乡会的客人,后天上午到达蓝河市。”孙婧的话像是公事公办,毫无感情色彩,申一甲觉得换话题有一定的难度。
“那就后天见……”申一甲说。
“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挂了,这边在接待客人呢。”孙婧呢。
申一甲吐了吐舌头,机会来了,如果他再不说滑雪的事,今天恐怕就没机会了,既然是试探,这事就不能单独说:“等一下。”
“说。”孙婧只有一个字。
“我想滑雪。”申一甲的口气像耍娇。
“一甲,你今天划船,明天滑雪的,整天都在想什么?你这种工作态度,怎么能干好工作?”孙婧,“我的少爷,你开玩笑也得分时候啊,人家正忙着呢。”
申一甲没辙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他对孙婧开玩笑,说想孙二姨划船,搞得孙婧情绪挺大,这次接着划船的茬,又找她滑雪,这就难怪她会误会了,以为他又在跟她调情,开什么黄色玩笑,看来以后真不能总开玩笑了。
“我是真的想滑雪!”申一甲抬高了声音。
“你小点声,当心让你们领导听着。”孙婧的声音却降了八度。
“我想去情人峰滑雪,没开玩笑。”申一甲又解释了一遍。这次孙婧听明白了,咯咯笑了起来。
“没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我给你安排。”孙婧止住笑。
“不是我自己。”申一甲又吐了吐舌头。
“一甲,你在搞什么名堂?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啊?”孙婧埋怨道。
申一甲不是搞名堂,而是怕孙婧拒绝他。他想先调解一下气氛,再说正事。孙婧忙的时候就这样,在电话里很少开玩笑,说话语速也很快,根本不容她插话。
“这样,你先忙,我再给你打吧。”申一甲还是不好意思张口,因为他的胃口有点大,不敢保证孙婧一定能答应她。
“少爷,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快点。”孙婧说,“你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字?”
看来妥不过去了,孙婧就是个急性子,吊她的胃口,得把她急死。申一甲准备把滑雪的事和盘托出,速求一死,不行再想别办法。
“我这不是刚接的团委书记吗?”申一甲故意放慢语速,解释道,“我想请韩晗去滑个雪,韩晗你知道吧?”


134、两大派系的禁忌

孙婧听到韩晗的名字,声音立刻低了下来:“一甲,韩晗是老政协主席的女婿,我能不知道吗?你请他去滑什么雪?脑袋进水了吧?”
申一甲的脸又长长了,这是怎么了,又是门对门,亲套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韩书记的背景原来也这么深啊。看孙婧这架势,好像他就根本没有资格请韩书记滑雪。
“你要是觉得不适合就算了,我这不是向你请示嘛。”申一甲说。
“你在机关呆的时间太短了,你可不知道,机关这个池子水有多深。”孙婧的口气很夸张,“韩晗可不缺你这个滑雪板!你这么做,要把团县委置于何地啊?”
“看来我是有点欠考虑。”申一甲还真没想到团县委这个茬。
“你是不是在韩书记面前吹牛了?”孙婧问,“。”
“没有啊。”申一甲傻眼了,多亏他只是一个设想,否则很难瞒过孙婧的法眼。
“一甲啊,你不知道,团市委的干部够优秀吧,团干部占领了蓝河的大部分县市,可是从来没有嘲弄过立春县啊。”孙婧说,“发和书记的消息多灵通啊,他要是知道我安排韩书记来春县滑雪,那我就成了吃里爬外的奸细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问题严重了,一个简单的滑雪问题,在孙婧这里上升到派系问题了。他从孙婧的话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话外之音,韩晗与于发和似乎身处团派和立春帮两种互不相融的势力。
“那这个事先放一放吧。”申一甲说。
“你不会是只请他一个人吧?行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孙婧说,“这个事我不知道到底跟韩晗拍胸脯没有,你容我再考虑一下。”
“算了吧,不麻烦您了。”申一甲说。
孙婧那面先挂了电话,申一甲叹了一口气,自己都没太当回事,却把人家孙书记弄得这么紧张,以后真得多长点心眼,说话行事都不能过于莽撞。申一甲失意地转过身来,吓了一跳,杨婷正站在他的背后,面带浅笑看着他。
“我声明啊,我刚过来,我没听见你说什么。”杨婷说。
申一甲的心陡然一紧,杨婷这么说,说明他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什么呢?申一甲回味着,她不可能听到了韩晗的名字,但可能他在找别人办事。他见杨婷表情如此平静,好像她并不知道什么。
申一甲觉得,杨婷一定能听出来,手机里传过来的是一个女声。他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了,给孙婧打电话,竟然注意周围的环境。如果杨婷真的听出对方是个女的,而且看到他一直在举着电话,那有可能会产生误会,至少她会以为他的生活中有女人的存在。
“这么快就做完了?没睡一会儿?”申一甲说。
“你真是站着打电话,不嫌腰疼。”杨婷莞尔一笑,“我让按摩师走了,没劲。”
申一甲确认了自己的怀疑,杨婷的确听到了孙婧的声音,否则杨婷不会这样答复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一股醋意。
“那什么,刚才在和亲属通话,不知道你过来了,慢怠啦。”申一甲说。
杨婷上下审视着他,“你长得应该算及格了,想说你没有女朋友是不是?”
申一甲傻笑着,杨婷很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这是什么意思?在试探他吗?至少说明她很在意他。其实他刚才打电话找孙婧滑雪,不也是为了让她开心嘛。
“让你说着了,我真没有女朋友。”申一甲说。
“一边在和亲戚说话,一边说没有女朋友,神神秘秘的,反正你有一句话是假的。”杨婷笑着,像在调侃,像在揭露,也像在质疑。
申一甲忽然不想再解释了,这种事会越描越黑,何况杨婷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没有义务向她解释。
“我得走了。”杨婷说。
杨婷果然不高兴了,她刚才去套房休息时,根本没提一会儿要走的事,况且申一甲已经和望月楼宾馆打好了招呼,杨婷还要代表韩晗向方东明敬酒呢。
申一甲陪杨婷一直走到他的办公室,也没有说服她留下。
“我就不和秘书长打招呼了。”杨婷说,“秘书长公务繁忙,我让人家陪着喝酒,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我陪你啊。”申一甲说。
“你啊,还是办你的事吧。”杨婷拿上画盒和山参,执意出门了。
申一甲不敢再拦杨婷了,她的话似乎在敲打他,陪着她杨婷晚餐,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那就送送她吧,不能再勉强她了。
两天以后,孙婧陪同全国立春同乡会的客人入住蓝河市望月楼宾馆。申一甲不敢怠慢,事先让娟子把推拿店的房间做了调整,吕良睡觉的大按摩室加了床,休息室临时改成推拿室,店里一次能接待十五个客人。为了解决推拿师不足的问题,申一甲从医学院请来的一些专业的实习学生。
申一甲吃过午饭就赶回推拿店,从侧门进了自己的睡觉的小屋,一边与娟子、吕良闲聊,一边等客人。这些天,申一甲每天晚上都抽时间给吕良做些辅导,最近几天又手把手地对他进行了速成培训,吕良对他还算顺从,背下了几十个穴位,推拿的基本手法也算将就。如果有哪个女客人要男推拿师服务,就可以把吕良推上去了。
下午一半,考斯特中巴送来了着第一批客人,孙婧在望月楼宾馆坐镇,没有出现在车上,她的秘书宋小妮第一个从车里跳下来,有序地组织客人进入推拿房。
因为客人都是在全国各地的立春籍成功人士,对推拿店和“推拿师”并没有太多的挑剔,接待进行得非常顺利。
申一甲把宋小妮交给娟子,准备逐个房间走一上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给每个客人上手推几下。要做好保健推拿这篇文章,给同乡会的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露上两手,对孙婧也算有一个交代。
他挑一个关键的穴位给客人推拿,一边推还一边讲解阴阳穴推拿术的独特功效,听上去还挺深奥。
“管用!”“舒服”!“厉害!”申一甲走过的房间,不停地传来赞美之声。虽然他只给每个客人按三五分钟,但效果不亚于做了一次接诊。
整整一个小时,申一甲做了十二个人,所有的按摩师们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推拿”,客人们聚集在推拿店的走廊里,议论着阴阳穴推拿术这个新鲜的名词。
“阴阳穴推拿术有没有专利啊?”“能不能给张一名片啊?”“你出诊一次多少钱啊?”
申一甲笑吟吟地站在服务台前,答复着客人们千奇百怪的问题。孙婧的秘书宋小妮劝了好几次,才把客人们带上车,申一甲和娟子热情地与每一位客人握手,欢迎他们多回家乡看看。
“可算结束了,再不结束,客人就闹起来了。”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她住的那间小卧室。
娟子一开门,屋里有六、七个人一起站起来,涌向门口。这几个人都是平时来做按摩的,午后的时间被同乡会的客人占用,不得不让他们稍等一会儿。
“每个人多做半小时,今天没做上的,以后补上。”娟子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他们的不满。
申一甲给孙婧打电话,告诉她一切进展顺利,同乡会的客人已经回去了。孙婧对申一甲很满意,声音听上去很悠闲,嘱咐申一甲多吃点辛苦,和娟子一起安排好晚上的活动。
可能是这边安排得不错,孙婧的心情也不错,主动向申一甲提起了滑雪的事。
“一甲,你上次说的,情人峰滑雪去多少人?”孙婧说。
“这事我还没问呢。”申一甲没想到,这才两天的时间,形势就峰回路转了。他本来想等接待完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找个孙婧高兴的时候再探讨这件事,没想到孙婧主动提起来了。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为了这件事,她特意向县委书记于发和做了汇报。于发和的态度非常明确,团干部比较活跃,来一次春县不容易,全程免费接待。
“于书记不会嫌我多事吧?”申一甲问。
“心胸太小,当不了领导。胸怀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孙婧说,“于书记对你非常满意,说你具有政治家的潜质。”
申一甲立刻飘飘然了,于发和表扬人也不同凡响。
“我打听了一下,团市委在编十九人,我给你二十五个全程免费的指标,够不够?”孙婧说。
“够了够了,足够了!”申一甲很兴奋。
“来之前三天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一下。”孙婧告诉申一甲,如果想玩得尽兴的话,最好在滑雪场住一宿,不愿意住滑雪场,也可以回到县里住。
孙婧想得太周到了,真不愧是接待办出去的干部,还给他宽打了一天。申一甲挂断电话,往走廊里走,用一只推拿手在娟子的后脖子上捏了一把。
“哎呀,轻点!当心让吕良看到。”娟子轻声责备道。


135、缺一张床

娟子这么一提醒,申一甲觉得自己是有点冒失了,现在店里不比从前了,娟子是老板,况且又多了一个吕良,那小子肯定对娟子有点意思,只是那次送假项链被拒之后,他不敢在人前对她做什么了。
“怎么样吕良?”申一甲拍了拍正在喝矿泉水的吕良。刚才吕良还真是给一个女子做了推拿,那些男客人都安排给女按摩师了,女客人自然就落到了吕良的手里。
“还行。”吕良说,“就是有点胖。”
“胖点丰满。”申一甲笑笑。
娟子白了申一甲一眼,撇了撇嘴。
“太沉,搬不动。”吕良说。
“谁让你搬了,搓啊,洗衣板没用过?”申一甲夸张地伸出双手。
“行了行了,你们有完没完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娟子推了申一甲一把。
吕良听了,转身走开了,申一甲上下打量着娟子,好像她就是那该搓的洗衣板似的。这段时间,他白天上班,晚上回到推拿店,吃过饭就指导吕良推拿,有时候再做给老客户做做推拿,时间过得很快。
娟子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对待他和吕良,那是没什么说的。三个人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在一起扯闲篇,在按摩师们看来,他们就像是三个没有性别的好朋友,不分彼此。但申一甲心里清楚,吕良心里喜欢娟子,至于娟子到底什么态度,他看不出来。
他想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坐下来和娟子聊聊,她对吕良到底有没有意思。凭申一甲的直觉,他总觉得娟子对吕良没看上眼,却碍于吕良是他的“亲戚”,不好在态度上过于冷淡。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和娟子、吕良才吃完饭,一辆考斯特就停在了推拿店的门前。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一边引导客人下了车。宋小妮长得不算漂亮,但气质绝对上乘,办事很利落,态度也很平和。
“申主任,晚上的客人有点超了,满满一车,十七个人。”宋小妮提醒申一甲。
中午十二个客人,晚上突然多出了五个人,申一甲心里立刻没底了,他明明跟孙婧说过,人数不要超,超过了店里的接待能力,店里和客人都很麻烦。
申一甲挠着头皮,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客人对你的阴阳穴推拿术很感兴趣,中午做过的晚上还要来,排在明天的也要今天晚上来,我们实在不好驳客人的面子。”宋小妮的表情很无奈。
申一甲听了这话,心里得意起来。看来这不是安排的问题,而是客人们都抢着来。这就不能怪宋秘书了,像控制人数这等事,孙婧顶多是发个令、传个话,不可能在现场清点人数,宋秘书一个机关小女子,怎么能管得住这些社会经验丰富的同乡啊。
“没事,我尽量想办法。”申一甲和宋小妮最后进了店门。
娟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一边给客人安排房间,一边回头寻找申一甲,明显是在向他求援。客人很快就安排完了,到最后还缺两张床,一个推拿师。
“床不够怎么办?”娟子急匆匆地走过来,当着宋小妮的面问申一甲。
申一甲在走廊里前后巡视着,最后把目光落在走廊的尽头,娟子给他间壁出来的那个小屋。
“只能去我的卧室了!”申一甲果断地回答。
娟子双手击掌,立刻表示同意,可是她马上又为难了:“那只有一张床啊,还缺一张床。”
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娟子的房间不能去,那里还要接待来按摩的散客,这个时间有一些常客,虽然事先都打了招呼,但难保谁不会抱有侥幸心理,偏偏愿意来凑这个热闹,况且有的人还没联系上,不知道店里有接待活动。人家本来就愿意等着,总不能站着等吧。
申一甲朝剩下的客人望了一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正面对面地闲聊。这两个人年纪不大,可能是刚才安排房间的时候,没好意思往上冲,就落到了后面。
“把他们俩都安排到我那张床上去。”申一甲悄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剩下一个人吧,那样更麻烦。
“你疯了?”娟子瞪起了眼睛。她根本想像不出,申一甲会有这样的胆子,敢把一男一女两个客人安排到同一张床上去。
“哎呀,你不懂,这叫男女搭配,推拿不累。”申一甲对娟子说,又对宋小妮挤了挤眼睛。
“一甲哥,你太坏了。”娟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不叫坏,这叫难忘的回忆!你去和客人商量一下吧,他们俩肯定同意。”申一甲说。他说的是心里话,两个人上一个推拿床还新鲜吗?总比没地方等着强吧。
娟子没有更好的办法,勉强同意了申一甲的建议,但推拿师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就剩吕良一个推拿师了,他也没长四只手啊。”娟子盯着申一甲的眼睛,“小甲哥,不行你就上吧。”
申一甲倒想去,可是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谁来做啊?他不上去给每个人鼓捣几下,客人就会发现和中午的推拿不一样,出了乱子,难以收拾啊。
“娟子,你上,我到时候多补几下。”申一甲的态度很坚决。不能放着客人不管啊,如果是自然来客也就罢了,这可是孙婧的客人,一个都不能慢怠。
“我不会啊,这不是胡闹吗?”娟子甩着胳膊,噘起了嘴。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申一甲很不高兴,“你和吕良一边一个,他做女的,你做男的。你必须记住一点,跟着吕良做,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学。”
“我靠,我今天就来个看猪跑。”娟子笑了,“赶情吕良就是那只猪,我今天就看着他那两只猪手。”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就在旁边听着,露出浅浅的微笑,一直没插一句话,这时也在旁边点着头,对申一甲的安排表示赞同。申一甲是当着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她带来的人超了,他只能采用这种应急的办法了。别说宋秘书赞成,这是帮着她把事情摆平,就是她反对也没招了,只能这么办了。
申一甲领着宋小妮来到娟子的小屋:“宋秘书,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有客人来呢,帮助解释一下,就说有一批客人,是专程从北京来的,让他们耐心等一下,我们给每人加半个小时。
“申主任,真是谢谢您了。”宋小妮说。
今天的客人多,申一甲算了一下,就算他给每个人推五分钟,加上前后过度,要将近一个半小时,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这批客人一个半小时也出不去。
申一甲进了一间推拿房,把正在床边忙碌的女推拿师换了下来。
“你就是阴阳穴推拿术的创始人?好年轻啊。”男客人从床上扭过身子,满脸带笑。
“谈不上创始,就是有点研究。”申一甲客套着,把手放在客人的腰际。
“哎呀,像过电一样。”客人夸张地说,“舒服。”
“别着急,还有更舒服的。”申一甲的手在客人的脚上抖动起来,客人一阵呻吟,身体轻轻地扭动着。申一甲又抓过客人的手,对准一个穴位,又是捏,又是揉的,手法灵活有力。他接连推了几个部位,几个穴位,其实是不想泄露自己的看家本领。要是只图快的话,他上手一捏,两分钟完活,但明天一早同乡会就会传开了:阴阳穴在这里,手法是这样。
“阴阳穴推拿术,严格地说,是我的师傅教我的,我结合中医经络理论和养生学做了一些研究,经过我的推拿,你肯定会有如醉如仙的感觉,四肢喷张,五脏亢奋,六腑清净,七窍生烟,忘乎所以,飘飘欲仙。”
“有这么神吗?”客人问。
“不信吗?那我就给你试试。”申一甲把手又移到客人的小腿上,靠近脚跟的位置,有力地晃动起自己的两只胳膊。
“信,信信……”客人几乎翘起了半个身子,又无力地趴了下去。
申一甲对推拿师使了个眼神,把客人的双腿交给她,看一眼正在陶醉的客人,悄悄溜了出去。
申一甲的话不假,他曾经在推拿的间隙,对推拿术做过大量的研究,并根据经络理论和顾客的反映,进行过一些探索和尝试。他敢在客人的面前如此夸下海口,固然有忽悠的成分,但客人的感觉肯定错不了,也是他特别自信的原因。
他又来到另一个房间,对一名中年女客人进行了治疗,这位客人自称是某医院的一位副院长,显然对申一甲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更多的只是好奇。
“大姐,你好像患有性冷淡啊。”申一甲通过察言观色得出了结论。
院长立刻默认了:“一把年纪了,哪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多热情。”
申一甲笑了,不愧是院长,知道中医推拿的深奥,院长怎么样?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院长也不能包治百病,他就不信,她什么病说能说得出口,都能找自己医院的大夫治疗。
“今天我就用阴阳穴推拿术,给你缓解一下,一次治愈可不敢说啊。”申一甲伸出手来。
申一甲对待女患者的手法要温柔得多,他对着患者的骨盆两侧的穴位轻轻地揉了几下,见客人仍然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真不愧是搞医的,可能见了刀都不会闭眼睛。
“有感觉吗?”申一甲问。
“没什么感觉。”客人说。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不快,看来今天是遇上不信邪的了,说句有感觉有那么难吗?


136、门插上了

作为一个推拿师,申一甲一直觉得,直接接触女人的敏感器官,或者器观周围,不算一个高明推拿师。优秀的推拿师解除患者的性冷淡,只靠穴位说话,而且需要循序渐进,小火慢炖,才能产生效果,但这不等于他没有权益之策。
他凭着对女性人体穴位的准确掌握,迅速抓住了客人的两只脚,改变了推拿的穴位。
床上的女人“嗯”了一声,申一甲能听出来,客人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快感。
像这样客人有一点身份,又有另一个推拿师在场的情况下,她很难做出放松而自在的反应。
“配合我一下,要发出声音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声音,都可以,发出声音,你会更好受一些。”申一甲开导着女客人。
女客人的身体松弛了许多,鼻孔里发出了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张开了嘴,随着申一甲手指,有节奏呻吟起来。
申一甲很担心客人把他的手法学到手,那样他的阴阳穴推拿术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只好不停地变换着推拿的手法,就连旁边站着的借来的“按摩师”也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下一位客人还在等我。”申一甲终于抬起了手,他非常自信,客人对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评价肯定不会差,只是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和她进一步交流了。
申一甲来到自己的小卧室时,被眼前的一幕逗乐了。娟子和吕良站在床的两侧,在各自己的客人身上卖力的揉着、按着,虽然他们的姿势粗糙点,但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娟子一看到申一甲,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直起腰来,退到一边,把客人交给了他。
让申一甲感到新鲜的是,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即使推拿也没耽误他们聊天,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滋有味地聊着小时候在家乡春县的糗事。
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推拿的,而是搭伴出来找乐的,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事先约好,一起来春县寻根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在他们面前决不能丢手艺,给孙婧掉链子。
是给他们降降温,还是加加油呢?申一甲的心里很矛盾。申一甲想,算了,还是别太损了,让他们感觉安逸舒服,与别人不一样,就算成了。能把他们安排到一张床上,已经给他们创造了回忆的好素材了,还是不要在这里激发这一对中意男女的火热情怀了。
更主要的是申一甲感觉累了,双手发热发酸,头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你们起来,我教你们一套阴阳穴推拿术的简单家用疗法。”申一甲神秘地笑着。
两个人很配合,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目光里充满期待。
“你伸出手来。”申一甲对女客人说。
女客人乖乖地伸出了手,申一甲一看,有戏了,这双手还算有点肌肉,他可以不用给他们推了,让他们互相推拿完全没有问题。
申一甲拿过女人的手,在女人的手指上拉、按、捏、抚,给男人做了一遍示范。
“怪了,全身像在爬毛毛虫。”女人阴阳怪气地说。
“那就对了。”申一甲把女人的手交给男人,“按照我刚才做的,每只手做几遍。”
“好,好好。”男人欣然接受,拿起女人的手,端详了片刻,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
“对了,就这样做。”申一甲示意娟子和吕良可以走了,“你给她做完,再让她给你做。”
两个人一起对申一甲点头,申一甲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要是推拿店里都是这样的客人,那他可老省心了,把客人弄到一张床上,叫他们互相做做推拿,这样挣钱可容易多了。
申一甲转身走向房门,这一对男女同乡,可能巴不得他马上离开呢,他这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还当什么推拿师啊。
申一甲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位男客人叫住了:“大夫,按完手就完了吗?”
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破坏了好不容易才营造的温馨气氛。心想,你们还想怎么着,真把自己当成夫妻了?还想来点个全身的。
“这个嘛,看时间吧,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来叫你们。”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说。
“如果时间不到怎么办?”那个女客人也问了一句。
申一甲感到好笑,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啊,时间已到了,有的客人都出来了,这一对还有点恋恋不舍呢。完了,在一张床上做出感情了。
“时间不到,就用同样的手法,接着推脚。”申一甲说。
申一甲出了门,发现娟子和吕良正在门外笑呢。
“嘘……”申一甲竖起了食指,示意二人赶紧走开,免得打扰客人的好事。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上车,宋秘书到车上清点了人数,又下了车,冲着申一甲去了:“申主任,缺两个客人,麻烦你帮助喊一下。”
申一甲为了避嫌,忙指了指身边的娟子:“她是老板,我只是个帮忙的。”
“别说,这里你最像老板,比老板还老板。”宋小妮笑着走向娟子。
娟子面露难色,看着申一甲,喊不喊客人呢,娟子好像也拿不定主意了。
“吕良,你去房间叫一下客人,就说车要开了。”申一甲对站在后面的吕良说。
吕良倒是很麻利,撒腿就往店里跑,很快就回来了,身后仍然没有那两位客人的人影。
“门从里面锁上了。”吕良凑到申一甲的身边,头贴着他的耳朵,悄声说。
申一甲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万万没想到,这同乡会里还有这等性情中人,两个人在一起做一次推拿,就能从外门锁上了门。他默无声息地回到店里,来到自己的那个小卧室,轻轻地推门,门纹丝不动,果真从里面锁上了。
申一甲的第六感觉告诉自己,这事不能声张,声张出去了,对同乡会不好,对孙婧不好,对阴阳穴推拿店也没什么好处。他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转身就往回走。从小卧室到大门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他行走的速度特别缓慢,那两位客人还是没有出来。
申一甲跑出门外,来到宋秘书面前:“不好意思,客人进房间比较晚,还不到时间。”
“估计还要多长时间?”宋秘书问。
“你们不用等了,我一会儿找人把他们送回去,保证安全送到望月楼宾馆。”申一甲说。
“申主任,佩服,小妮拜托了。”宋秘书看了看车上议论纷的人客人,同意了申一甲的办法,转身上了考斯特中巴。
阴阳穴推拿术在同乡会客人中反响热闹,尽管申一甲再次向宋小妮打了招呼,一定要控制人数,但第二天中午和和晚上两场推拿场场爆满,还有十多个同乡会的客人重做了一次。
孙婧虽然是同乡会客人的主陪领导,但她一直没有在推拿店露面。申一甲很理解她,这种地方,她能露面吗,让人家说,春县县委书记组织客人按摩,好说不好听啊。
申一甲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阴阳穴推拿术在望月楼宾馆传得沸沸扬扬,有好几个人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已经知道他这个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有一套很厉害的功夫:阴阳穴推拿术。
市政府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信息,打电话让申一甲到他的办公室,口气比较冷淡。申一甲猜推测,方东明有可能知道了他给春县客人做推拿的事,接待办这地方人多嘴杂,一个屁都能传遍一层楼,更何况望月楼宾馆里住着五十多个春县同乡会的客人。出现这种局面,申一甲早有心理准备。
“一甲啊,我怎么听说,你在推拿店里给春县的客人做推拿啊?”方东明的表情还算温和。
“望月楼宾馆里来一批客人,是春县同乡会的,推拿店找我帮个忙。”申一甲站在方东明的桌前,“我说没时间吧,他们非让我中午和晚上去。”
“噢,没影响工作就好。”方东明说,“我知道你推拿有两下子,看来果然不假啊。”
“秘书长过奖了,有机会我给您推一推,保证比街里的那些按摩房、推拿店效果好。”申一甲颇为自信。
“一甲,我一个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还缺推拿的地方吗?”方东明说,“有时候我躲都躲不开啊。”
“那是那是。”申一甲连连应承,方东明的话的确不假,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只要喜欢,自然有人安排。
方东明拿出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这是一份汇报材料,需要主管市长签字,方东明让他拿着这份材料,找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等杨市长签完字后,然后再送到政府办去。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原来秘书长找他是送材料的事。
申一甲听方东明提起杨重,立刻想到了杨婷,他不是杨婷的叔叔吗?杨市长既然能把杨婷调到团市委,也应该能把他调到政府办啊,那样离当秘书就很近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这两个地方,他只要去了其中的一个地方,像方东明在喝酒时说的,他就等于找到了成长的捷径啊。


137、恭候公主

申一甲一路胡思乱想,杨婷不仅人端庄可爱,而且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叔叔,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杨市长认识他是老几啊,要想让杨市长待见,必须和杨婷关系好。
申一甲来到政府大楼,找到了杨重的秘书穆科长。穆科长看上去很热情,留下了材料,告诉他,等杨市长在材料上签了字,就马上通知他。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有走的意思:“穆科长,我能不能直接找杨市长签字啊?或者我在这里等一会儿。”
“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穆科长说,“领导开会呢,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那算了,我再来吧。”申一甲只好抬腿走人。
申一甲出了门,觉得心里堵得慌。自己要是能来政府办给领导当秘书该多好啊,和领导关系近便不说,小脸一板多风光啊,见识也不一样啊。不行,还得向杨婷靠拢,如果能博得杨婷的好感,那可是一举两得啊。
申一甲临时决定,不回接待办了,去团市委找杨婷,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可能和她处朋友。这次不能再像上次那么冒失了,他觉得应该给杨婷打个电话,事先约一下,也显得他这个人有修养。
“申书记。”“杨部长。”两个人互称头衔。
“我现在正往你们接待办去呢。”杨婷说。
“这么巧啊,我正要去看你,在路上呢。”申一甲心想,这回坏了,这两天光忙活接待春县同乡会的客人,文明蓝河主题活动交给了小泥猴,不知道今天的活动搞得怎么样。
“杨部长,你不要着急,慢点走,我们在望月楼宾馆门口见。”申一甲想把她的速度压下来,给小泥猴一点时间。
杨婷果然答应下来,约好在望月楼门前会合。
申一甲马上给小泥猴挂了一个电话:“泥猴啊,你,还有望月楼团委明亮书记,三分钟内亲自到岗,马上把咨询台、服务台给我检查一遍,团市委的杨部长马上就到。”
小泥猴连连应着,挂了电话。申一甲又给周明亮挂了一个电话,把说给小泥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特别嘱咐他,给杨婷准备一间可供休息的免费房。
申一甲挂了电话,打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往接待办。望月楼宾馆的院里、门口并没有婷的影子,他三步并做两步,进了望月楼宾馆的旋转门,见小泥猴和王书记都在大厅里,一人守着咨询台,一人守着服务台,正眼巴巴地往门口这边瞧呢。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杨婷还没到。他重新返回门外,在门廊下下站定,准备迎接杨婷的到来。
申一甲笔挺地站着,心里发起了牢骚,杨婷架子有点大了,怎么比公主都慢啊。他等了足有半个小时,杨婷才坐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进了望月楼宾馆,还带来了一男一女两个部下。原来杨婷接到电话以后,临时改变主意,顺路去劳动局看了看,在那转了一圈以后,才赶到这里。
申一甲与三个人握了手,感到有点扫兴,杨婷带了两个部下,多不方便啊,什么话也说不了,什么事也做不了。杨婷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人嘀咕了几句,两个人乖乖地回到车上。
“怎么,怎么走了?”申一甲不解其意。
“让他们去下一站了,我在这儿多呆一会儿,然后再跟他们会合。”杨婷说。
申一甲明白了,赶情杨婷不是只奔接待办来的,她这是要在市里走一圈啊,接待办只是她要走的一个点而已。他发现杨婷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兜,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杨婷进了宾馆大门,直接拐向了接待办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向咨询台和服务台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对申一甲说:“不好意思,我给方秘书长带了两盒茶叶,先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杨婷本来就来得晚,又在方东明的办公室呆了一会儿,使申一甲有足够的时间,把接待办的活动摆布得更加细致。杨婷从方东明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到宾馆大厅时,对眼前热烈有序的活动场景非常满意。
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给申一甲打来电话,让他去取杨市长签过字的材料。申一甲觉得机会来了,不妨向杨婷透露一下,看她如何表现。
“杨市长的秘书穆阳。”申一甲漫不经心地说,“有个杨市长签字的材料让我去取。”
“阳子啊,你跟他说,让他把材料送来。”杨婷满不在乎地对申一甲说。
“不能送回来,要送到政府办综合科去。”申一甲对杨婷解释着。
“让他直接送去不就得了,这么两步路都不愿意走。”杨婷说着,用自己的手机接通了穆阳的电话。
申一甲摆着手,意思是人家穆阳怎么说也是领导秘书啊,这样做欠妥。
杨婷根本不理他,举着电话说:“阳子,我是杨婷。”然后得意地咯咯笑起来,还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我现在就在接待办呢,和他们的团委书记在一起,今天我这小羊遛遛你的腿呗,麻烦你把接待办的那个材料送到综合科去。”杨婷说,“快点啊,没事了。”
就冲杨婷的态度,申一甲就知道杨婷的话在穆阳那里好使。
“你怎么跟穆阳这么熟啊?”申一甲明知故问。
“你不知道为什么?”杨婷反问道。
“不知道。”申一甲摇头。
“那我告诉你,他是我团校的同学。”杨婷说,“叫他送个材料,抬举他了。”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会得意地对他说,穆阳算什么,杨重是我叔。没想到杨婷这么内敛,又扯出个同学关系来,把她和她叔的关系撇清了。
他准备装糊涂,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在杨婷的眼里,如果他知道了副市长杨重和她的关系,再去向她讨好献媚,品味就大打折扣了。
“感谢领导帮助,欢迎领导检查。”申一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婷对检查的兴趣显然没有上次那么浓了,也许是她对这种活动司空见惯,而且上次启动式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一遍,这次很快就走马观花地看完了。
申一甲领着杨婷坐进了七楼的酒吧间,这里只有豪华房间的客人,才可能享受免费和消费服务。服务员端上了几杯咖啡,还有一点干果,杨婷告诉申一甲,她在这里喝一杯咖啡就走了,到基层走一圈,对这次宣传活动进行一次检查摸底。
申一甲不想让杨婷这么轻易地走人,她到接待办来一趟不容易,他和她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如果这送上门的机会再抓不住,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杨婷杯里的咖啡喝了一半,申一甲把头凑到小泥猴耳边,悄悄地嘀咕了几句,小泥猴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酒吧。
申一甲让小泥猴确认一下免费房,准备好水果饮料没有。他准备再创造一次与杨婷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杨婷进了免费房,就说明他还是有希望的,剩下的事情,就需要见机行事了。
“我得走了。”杨婷喝光杯里的咖啡,果然站起身来。
申一甲并没有阻拦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身边的几个人说:“你们都回去吧,我跟杨部长有点事说。”
杨婷然后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他刚才的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走,去免费房休息一下。”申一甲想试探她一下再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真得走了。”杨婷说。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向你汇报。”申一甲见杨婷没有留下的意思,只好吊一吊她的胃口了。
这个办法果然灵验,杨婷没有再说什么,莫名其妙地笑笑,跟在申一甲的后面。
申一甲领着杨婷来到一间套间门前,对等在门前的小泥猴说,“候书记,我跟杨部长谈点事,这里没事了。”
小泥猴知趣地打开房门,把杨婷和申一甲让进房间,又从外面关上了门。
“申一甲,你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非得到客房里来。”杨婷问。
“婷婷,我能搞什么鬼把戏。”申一甲说,“就算我真的搞什么鬼把戏,也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啊。”
杨婷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走到沙发前,并没有坐下。申一甲上前几步,双手搬着杨婷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上,随手拿过一盘大樱桃,揭开环保膜,放在杨婷的身边。
申一甲与杨婷发生了两次肢体接触,她竟然对此毫无反应。申一甲心里踏实了许多,杨婷就是杨婷,人家整天与团青打交道,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人没有啊,摸一下肩膀,碰一下手,人家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
申一甲在杨婷的身边坐下来,杨婷还是没有反应。这个举动很大胆,因为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身边坐过。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上次来你没有吃饭,这次可不能再走了。”申一甲说。
“吃饭啊。”杨婷说,“我知道,你们望月楼的菜有品位,可是我今天真不还有工作,好几家在等着呢。”


138、君子动手不动口

“杨部长给个机会呗。”申一甲说,“这个活动不能可着你一个人挨累啊。”
“申一甲你什么意思,你本身就是一个组织者,这么说话,你觉得和你的身份协调吗?”杨婷用手理了一下头发。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太辛苦了。”申一甲想把自己打扮得更君子一些,意思是想告诉杨婷,他是一个很能体谅别人的君子,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欲望。
“一甲,你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做事也很得体的人。”杨婷拎起一个樱桃,扔进了嘴里,“瞧你做事多么周到,可是我听了你的话,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
“您说,有话尽管说。”申一甲不知自己被杨婷抓住了什么短处。
杨婷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墙镜前,对着镜子的自己反复端详着。她突然转过身来,淡定地看着申一甲,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申一甲,我不漂亮吗?我不性感吗?你总说我累,我看上去真的那么憔悴吗?”杨婷的双手架在胸前,抱住了自己胳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申一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使杨婷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呵……”杨婷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证明你温柔体贴?”
“我……我……”申一甲支吾着,他的小心眼被杨婷轻而易举地识破了。
全都错了,申一甲突然感到,自己对杨婷的判断出了问题,她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一个团干部,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团干部,忘了她还是一个魅力不凡的妙龄女子。
“申一甲,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杨婷问。她显然没有忘记到这里来的动机,如果申一甲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可能会认为申一甲在欺骗她,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婷婷,你听我说,你很漂亮,你很可爱。我很尊敬你,我很在意你的感受,才会想着让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我不过是请你吃个饭,你不要多想。”
“好了好了,快说你的事吧。”杨婷说。
“这真不是一件小事”申一甲先脱掉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杨婷被申一甲的这个动作镇住了,她这么埋怨他,他还敢在她的面前脱下外套,可见他要说的不是一件小事。看着申一甲伸出的双手,她索性解开了大衣的扣子,让他帮着把羊绒大衣脱下来,挂在墙角的衣架上。
申一甲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妨把邀请团市委全体干部滑雪的事先告诉杨婷,就算卖给她一个好。这件事不算小,杨婷不可能没有兴趣,只要她对这件事感兴趣,就让她去向韩晗汇报,这样自然会博得她的好感。
“是这样。”申一甲说,“我想请团市委的全体干部去情人峰滑雪。”
“这事你跟我说没用,你得找团市委书记韩晗。”杨婷的口气明显软了下来。杨婷根本没把滑雪当回事啊,态度平淡,好像跟她毫无关系似的。申一甲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杨婷今天是怎么了,滑雪这么大的活动都吊不起她的胃口。
“如果你同意的话,能不能向韩晗汇报一下。”申一甲说。
“你太天真了。”杨婷说,“谁不知道滑雪好玩啊,但也得领导同意啊,我们原来都向韩晗书记建议过,当时就被否了。”
申一甲感到问题有点复杂,看来孙婧的话并不是捕风捉影。团市委书记不同意,杨婷肯定也不敢多说什么。
“婷婷,我可能是有一点天真,但我是一番好意啊。”申一甲说。
“我可不敢跟韩晗说,你最好单独向他汇报吧。”杨婷埋下头,吃起了樱桃。
杨婷没有领情的意思,似乎还想回避。她刚才还让申一甲快点说事,现在又对他的话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申一甲觉得,今天的杨婷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可能肯定,杨婷的兴奋点不在这里,就是说他的话不对她的胃口。
“婷婷,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申一甲抓住她的胳膊。
杨婷默默地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衣架的方向走去。这是一种明显的挫折感,像杨婷这样的人,应该很少有这种挫折感。
申一甲冲了过去,从后面扶住了杨婷的肩膀,她的身体晃了晃,很快就站稳了。申一甲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把杨婷拦腰抱起来。
“你疯了,快放开我。”杨婷低声喊着。
申一甲并没有遇到强烈的反抗,杨婷在空中踢腾着两条腿,挣了几下。申一甲抱着杨婷在地上转起了圈,巡视着椅子、沙发,眼睛最后移到了卧室。
“放下我。”杨婷说,“再不放下我,我就喊人了。”
申一甲径直走进卧室,用很温柔的动作把杨婷放在床上,杨婷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惊魂不定地看着申一甲。申一甲抓住杨婷的双肩,轻轻地揉了几下,杨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申一甲扶住她的肩头晃了晃:“婷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部下为领导服务,阴阳穴按摩。”
没等杨婷说话,申一甲就把她放倒的床上,动作有一点野蛮。杨婷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还不忘用手推他一把,最后还是乖乖地躺在了床上,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申一甲来到床尾,抓住了杨婷的两只脚。
“哎呀!”杨婷再次从床上坐起来,是一声特别娇柔呻吟。申一甲看得清楚,她不是装的,应该是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身体受不了来自外界的强烈刺激。
他把手高高地抬起来,像举手投降一样,想让杨婷平静下来。
“申一甲,这样太过分了。”杨婷这一次没有下床,“这么做和我们的身份很不相称。”
申一甲忙转到床头,再次扶住她的肩膀,想帮助她重新躺下来。她一只手撑着床,与申一甲僵持着。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进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打消杨婷的顾虑,看她那惊魂不定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应该让她安静下来。他的手指抓住她的颈部,温柔地旋转着。
杨婷的眼睛似是而非地合上,又睁开,身体在床上摇晃了一下,终于做出了妥协,重新倒在了床上。
“轻一点,我怕痒。”杨婷睁着眼睛,看着申一甲的双手。
“婷婷,太轻了没有效果。”申一甲尽管这样说,但下手果真很轻,生怕杨婷反应强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掉,“不要紧张,闭上眼睛,身体不要绷得太紧,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
杨婷真的照着申一甲的话去做了,当申一甲的手放到她的双肩上,她还是很敏感地抖动了一下。
申一甲的推拿做得中规中矩,避开了一切可能引起杨婷不适的位置,动作很轻,力量很小。
“婷婷,舒服吗?”申一甲问。
“嗯。”杨婷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申一甲的心里终于有底了,杨婷应该不会再有强烈的反弹了。申一甲以前在店里给客人做推拿的时候,客人往往要和他天南海北地扯上一痛。杨婷显然没有和他聊天的打算,表情纯净而安逸。
申一甲的心情很神圣,给杨婷推拿和别人不一样。给立春县县委副书记孙婧推拿时,他的身内充满了欲望,那种欲望让他难以自持。给北京的女首长桐妹推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卑微,尽量让动作更周到细腻一些。给杨婷推拿则完全不同,既然没有那种不可遏制的欲望,也没有那种谦卑谨慎的心态,他的情绪被一种纯洁而神圣的感情驾驭着,这种情感可以净化他的灵魂。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杨婷身体的变化,她的胸若隐若现,上下起伏,频率不断加快,表情却仍然宁静,与她的身体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他的手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哪个动作引起杨婷的不满。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不甘,他明明感到,杨婷对他的不满,是因为他对她的魅力视而不见,对她过于以礼相待。他想对她温柔一点,却不敢有任何流露,只能这样一分一秒地延长着铺垫的时间。
大概有十多分钟的功夫,杨婷睁开了眼睛,伸出了一只手:“拉我起来。”
申一甲无法拒绝,无法劝阻,只好向她伸出双手。杨婷的身体懒洋洋的,软绵绵的,从床上起来时还有一点摇晃。她用力地晃了晃头,双腿垂到床下,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申一甲忙扶住了她。
她的脸白里透红,手的温度也比刚才热了一些,只是表情还是那么宁静。
“申一甲,你有一双魔鬼般的手,简直像充电器一样。”杨婷站起身来,拉平刚才躺过的床单,那张大床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好像仍然不放心,在床头床尾走了两个来回,直到确认万无一失了,才直起腰来。
申一甲看出了杨婷的心思,她简直太心细了,不想在床上留下有人躺过的痕迹。
“今天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杨婷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叮嘱申一甲。
申一甲觉得好笑,小题大做了吧,哪有什么事啊,杨婷不过是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帮她放松一下身体而已。
“到情人峰滑雪的事,你能不能跟我细一点说。”杨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139、请注意身份

申一甲又是拿饮料,又是递水果,杨婷摆着手,恢复了固有的那种矜持。申一甲没想到,杨婷做了十多分钟的推拿,竟然又问起滑雪的事。她刚才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冷淡,这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在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通,那就是她刚才的兴奋点在推拿,现在的兴奋点又转移到滑雪,她能主动提起这件事,至少说明她对滑雪并不反感。
他再次在杨婷的身边坐下来:“婷婷,你会滑雪吗?”
“你的问题太土了,团市委的干部有几个不会滑雪的?”杨婷说。
“那滑雪的事,就算你张罗的,我配合你。”申一甲说。
“好大的人情啊。”杨婷推了申一甲一把,“我可担待不起”。
“不是为了搞活动嘛,你张罗更顺势。”申一甲虚情假意地客气着。
申一甲已经想过,让杨婷去对韩晗说,会送给她一个人情,这件事的胜算也会更大一些。如果他和杨婷一起去,很容易引起韩晗的遐想,误以为他和杨婷已经串通好了。如果他自己去呢,有点冒失,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准备先让杨婷去试探一下,如果韩晗没意见,他再出面也不迟。到头来,他送给她的不过是一个空头人情,滑雪这么大的活动,杨婷不可能独揽功劳。
杨婷并没有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们那儿就缺你这样的人。”杨婷显然对申一甲很领情,“去我们那儿吧,如果能给我当副部长,我们将珠联璧合,所向披靡。”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申一甲无非是在说,你说话可要算数啊。在他的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到团市委宣传部当副部长,就等于去给杨婷当副手,虽然她的能力很强,但他也不差啊,凭什么非得给她当副手啊。
“我只是说说而已。”杨婷说,“你要真想来的话,可以找韩书记啊。”
“婷婷,你就帮咱吹个小风呗,看看韩书记同不同意。”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团市委书记?我不过是个小科长,你觉得我的话管用吗?”杨婷觉得申一甲的话有些异想天开了。
申一甲本来对团市委的兴趣很大,可是现在他对杨婷的感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对团市委的兴趣也随之出现了变化。如果他向杨婷示爱,她会接受吗?不论她是否接受,都会对他去团市委的愿望产生很大的影响。
如果杨婷同意了,他再去团市委就失去了意义,因为他不可能和她在一个单位里谈朋友,甚至结婚成家。如果杨婷拒绝了,也比较麻烦,那样她就会成为他去团市委的最大阻力,她甚至会明确反对他调到那里。
可是现在杨婷亲口对他说,他们那儿就缺他这样的人,他搞不清杨婷到底是什么用意。答案只有一个,杨婷并没有把他当成婚恋的对象,而只是一个同行或者普通的朋友。
到底要不要争取去团市委,还要看他和杨婷的关系怎么发展。看着杨婷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架势,申一甲心里有点犯嘀咕,团市委和杨婷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杨婷要走,申一甲怎么留也留不住,最后只好妥协。
杨婷走向衣架,去取自己的羊绒大衣。申一甲忙从后面追过去,提前赶到衣架前,为她拿下了大衣,像绅士一样为她披在肩上,又抓起一只袖子,帮她穿上。她穿完两只袖子,心安理得地走向墙镜,一边系着扣子,一边照着镜子。他从心里尊重杨婷,手上不敢轻举妄动,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破坏她的心情。可他的心里好像有个毛毛虫,总想跟她亲近一下,试试她的反应。
他缓缓地站到杨婷的身后,贴着她的肩膀,与她并肩站到一起。杨婷系完最后一个纽扣,手垂了下去,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申一甲。
“你很漂亮!”申一甲说,他在给杨婷推拿前就已经知道了,她也喜欢奉承,喜欢被人仰视。
“你的身高很标准啊。”杨婷说显然对申一甲的形象很满意。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好像一对准备合影的恋人,都没有离开的想法。
申一甲把一只手搭在杨婷的肩头,她的身体微微晃动一下,还是稳住了,眼睛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
他在幻想再次把杨婷拦腰抱起,可是他这次没有借口了,他可以抱她去床上,总不能抱着她出门吧。那样,杨婷很容易给她扣上一顶帽子:轻浮。
“我们的个头非常搭。”申一甲说自我飘扬着,不忘夸奖杨婷,“你的身材非常好。”
杨婷似乎有所醒悟,冲申一甲点着头,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了下来。
“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了。”申一甲笑道。
“说什么?”杨婷问。
“申一甲,请注意身份。”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杨婷在申一甲的前胸捅了一下,像是在责备,也像在抱怨,然后转身走向门口。申一甲跟在她的身后,双手挡住下身,生怕杨婷发现他的秘密。杨婷缓缓走到门口,优雅地打开房门,一直没有回头。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回去以后,会很快向韩晗汇报,可是她一连几天没有消息。他一次次提醒自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等来。他有些坐不住了,给杨婷打了个电话。
“不好意思,让我给忘了。”杨婷说。
他听了杨婷的回答,真是笑也不是,恼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杨婷怎么可能给忘了,心太大了,看来杨部长没把他当回事啊。
“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忘,也难怪,咱是部下,人微言轻啊。”申一甲用话敲打杨婷。
“好了,别报屈了。”杨婷说,“你不提醒我一声,到头来还怪我。”
杨婷说韩晗正好在单位,她马上去找他,情人峰滑雪去还是不去,马上就给他回话。
“这还差不多,你现在就去,我等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很不快。杨婷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是她主动提起滑雪的事,还口口声声答应他,回去后就找韩晗,好几天都过去了,她竟然给忘了。
她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如果是真忘了,说明她心里根本没把他当盘菜,如果是假忘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不是要变被动为主动,故意想拿他一把,以显示她的重要性吧?
杨婷很快就打回电话:“头没态度,让你马上过来一下。”
“真的?太好了。”申一甲喜出望外。
十五分钟以后,申一甲来到团市委,和杨婷简单见了一面,就敲开了韩晗的办公室。韩晗正在低头批文件,见申一甲进来,看了一下墙上的表。
“一甲,过来坐。”韩晗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谢谢领导接见。”申一甲坐了下来。
“你给我出了一道难道啊,情人峰滑雪的事,还是算了吧,我代表团市委谢谢你的好意。”韩晗开门见山。
申一甲兴致冲冲地赶来,没想到韩书记当面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他立刻发现,自己的到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和滑雪场有关系?”韩晗问。
“没有。”申一甲说,“立春县委书记于发和,还有副书记孙婧,都曾经是接待办的领导,我是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想给团市委做点贡献。”
“你是说发和书记,孙婧副书记都知道这件事?”韩晗说。
“发和书记亲自点头。”申一甲只好把帽子戴到于发和的头上了,“他责成副书记孙婧亲自来办这件事,说什么也要让我把团市委领导请上山去。”
“有这事?”韩晗将信将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离开了座位,“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申一甲看着韩晗在屋里踱着步,也站了起来。韩晗低着头,在办公室里走了两个来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找出了电话本,按下了免提。
“发和书记,我是团市委韩晗。”韩晗说。
“韩书记,我不会听错吧。”于发和说,“你可是从来都不尿我这个立春县的姑父啊。”
申一甲惊得差点下巴掉下来,韩晗这是要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啊。多亏孙婧已经跟于发和打过招呼了,要不就会落下一个欺骗领导的罪名,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滑雪的事,感谢发和书记的盛情,我要是再不有个态度,就太不识抬举了。”韩晗说。
“你说的这个事啊。”于发和说,“我已经让孙婧孙书记去办了,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你韩晗能到我这一亩三分地,那就是给我于发和面子。”
“发和书记,恕小弟直言。”韩晗说,“团市委和立春县过去好像有些过节,这和我韩晗可没关系,当然和您发和书记也没有关系。”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有过节也没有关系。”于发和说,“解了就好嘛,韩晗,我佩服你的魅力,只要你愿意来,就说明我们是朋友。”


140、双人间

一周以后,团市委干部搭乘接待办的中巴车,驶往位于春县的情人峰滑雪场。来滑雪场之前,申一甲已经盘算好了,他要在情人峰滑雪场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向杨婷发起进攻,争取抱得美人归。可是到了滑雪场度假村之后,他才发现,在这里与杨婷单独接触有很大的难度。天气很冷不说,前呼后拥二十多人,他很少有与杨婷单独相处的机会。
上午只有一个雪上飞碟项目,说白了就是雪地滑轮胎。他让杨婷先上山,她被牵引到山顶,还没等他上去呢,就顺着雪道滑下去了,等他滑下去的时候,杨婷已经领着几个人快到餐厅了。他赶到餐厅的时候,杨婷的那桌已经坐满了,小泥猴正在那里开瓶呢。杨婷远远地看到他,还冲他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差点没把他气疯。
申一甲是这次活动的牵线者,注定要和团市委的领导坐到一起了。韩晗最后从外面进来,让申一甲坐在身边,他的心里才算找到了一点平衡。
午餐非常丰盛,鸡鸭鱼肉山野菜,还有从俄罗斯进口的海鲜,申一甲频频举杯,嘴里说着拜年嗑,吉祥话,听着领导的表扬和奖励,总觉得餐桌上缺点儿味道。
“一甲,辛苦了,敬你一杯。”韩晗举起杯来。
“一甲,活动组织得很成功。”一位副书记端起杯来。
“一甲,我们团委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另一位副书记说。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呢?申一甲记得杨婷曾经这样对他说过。他看看韩晗的表情,韩晗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并没有往心里去。
申一甲想。这不行,我得探探韩晗的底线,到底能不能去团市委。
“各位领导这么高抬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申一甲说。
韩晗转过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甲,你就别谦虚了,你这才当团书记几天啊,你到任以后组织的活动,相当于一些团委两年的活动量,你只要是块好钢,不愁打不成利器。”
申一甲心里凉了,韩书记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封门嘛。
“领导,团市委是大衙门,我想都不敢想啊。”申一甲以退为进,想逼韩晗说真话。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要来,我欢迎。”韩晗随口应道。
韩晗的声音不大,申一甲听来却如雷贯耳,人家韩晗是一把手,金口玉言,说话肯定是好使的。他无以为谢,只能敬韩晗一杯了。不料,韩晗的手搭在他的腕子上,做了一下向下压的动作。
“不过现在没有位置,顶多是副科长,你能干吗?”韩晗的声音很低。
“就冲领导这句话,我干一杯。”申一甲也不管韩晗端不端杯,只用杯子碰了他的杯子,就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好样的,爽快。”韩晗说,“我喝一大口,晚上还有局。”
申一甲的这杯酒其实真是一个态度,一个副科长的位置,他能去吗?到那里从头干起,还不如在接待办呢,至少在接待办与大家混熟了,方秘书长对他又不错。他虽然心里老大不乐意,但不想在脸上露出来,好孬韩晗有个态度了,不论怎么说都是在抬举他啊。
团市委的干部就是活跃,在桌上正襟危坐没超过十分钟,三张桌就乱了,你来我往互相敬起酒来,申一甲坐在领导这桌,自然成了敬酒的重灾区。申一甲陪着韩晗被敬了两杯酒,就再也坐不住了,干脆撒丫子跑吧,他借口出去打个电话想溜,被韩晗一把拉住了。
“一甲,和我一起去敬杯酒。”韩晗说。
看来还是领导聪明,闪人的借口更堂皇一些。申一甲自然乐得跟着韩晗去敬酒,既可以躲躲酒,还可以和这些团干部熟悉一下,难保哪天和谁成为朋友,人熟为宝啊,难说这里面就没有未来的高官,交友未达时嘛。
申一甲扫了一眼邻桌的杨婷,她已经脱下了外套,穿着一件羊绒青色小开衫,正在几个男同事的环绕中说着什么。看那架势,过去敬杯酒倒是可以,要想在酒桌上和她聊上几句,想都不要想了,根本没有机会。况且他也不敢凑到杨婷的身边去,那样目标太大了,会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午餐进入尾声,申一甲就被度假村的雪经理叫了出去,原来雪经理姓薛,在滑雪场这种地方,人们更喜欢叫他雪经理。雪经理把厚厚的一摞房卡交给申一甲:“一共十五间房,十个标间,四个单间,一个套房,我先领你去看看房间。”
申一甲一看房间就傻了,楼上是女宾房,楼下是男宾房,如果按照这种安排,他晚上根本没有机会与杨婷接近。
“雪经理,能不能把我们全都安排在一层。”申一甲明知道这个要求难度很大,仍然想侥幸试试。
“申主任,一层没有那么多房间啊,有些客人早就住进来了,还有的客人有预订。”雪经理说。
“那就把这二楼剩下的房间都给我们吧,人多热闹。”申一甲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两个楼层的性别打乱,接触杨婷的机会还能多一些。
申一甲回到餐厅,把套间的房卡交给韩晗,又把单间的房卡交给两位副书记,把剩下的房卡都交给了团市委办公室主任。这样,表面上房间就算分完了,实际上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双人间的房卡,就在自己单间的隔壁,只要他把张房卡交给杨婷,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
午餐之后,申一甲在度假村宾馆的二楼、三楼转了一圈,表面上是看看房间情况,实际是想看看杨婷被安排在哪个房间。他刚下到二楼,就看见杨婷抱着胳膊,在楼梯口转悠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生气。杨婷看到申一甲下来,很快就把头扭过去,没有和他打招呼。
“怎么了,婷婷?”申一甲跑过去。
杨婷上下打量着申一甲,“哼”了一声,笑了。她这一笑,把申一甲给笑毛了,她的笑容里有一种明显的不屑。
“婷婷,到底怎么了,你说啊?”申一甲有点紧张,要是这次滑雪惹得杨婷不高兴,那他是图什么啊,好心办坏事啊。
杨婷笑着往前面一指:“就你干的好事,我的斜对门就是洗手间。”
申一甲哈哈大笑起来,他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挨着厕所嘛,他就是为她房间的事来的。
“我发现你在幸灾乐祸啊。”杨婷又抱起胳膊,脸上保持着笑容。
申一甲觉得杨婷还算有修养,表达不满,却不出恶声,一付温柔贤淑之态。他见走廊里没人,把早已准备好的房卡掏出来,在她的面前晃着。
“我特意给你留了房间。”申一甲说。
“骗人。”杨婷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申一甲拉起杨婷的胳膊,来到了给她预留的房间,迅速打开房门,把她推了进去。杨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往外走。他忙拉住她,她连坐也不坐,就要出去,申一甲不知道她是不满意啊,还是有什么想法。
“我去叫人啊,这不是双人间嘛。”杨婷说。
“这是我留给你一个人的。”申一甲解释道,“我就住在隔壁,你敲敲墙我就能听到。”
杨婷撇了撇嘴:“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一个人住,那个房间挨着洗水间,太不吉利了。”
申一甲听了杨婷的解释,知道她对房间还算满意,心里踏实了许多。她看着杨婷把带来的东西安顿好,出了房间,吆五喝六地招呼大家去滑雪场。
申一甲和杨婷坐上了同一辆雪摩托,赶往滑雪场,到了山下,又坐上了同一辆缆车,来到了中级滑雪道。
杨婷下了缆车,回身问申一甲:“中级雪道,你行吗?”
“我没滑过雪,你能不能教教我?”申一甲想和杨婷多呆一会儿。
杨婷立刻花容失色,连连对他摆手,让他到初级雪道去。那个雪道有专业的滑雪教练,一个没滑过雪的人,来了就上中级跑道,简直就和玩命,太危险了。
申一甲很失望,本指望下午有机会和杨婷在一起,看来又没戏了。
杨婷看出了申一甲的沮丧,态度却不容商量,执意让他去初级雪道。中级雪道的坡度比初级雪道大很多,雪道长很多,各种技术指标都不一样,一个初学者到那里比较安全。
申一甲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放弃了中级雪道,谁让自己没滑过雪呢,杨婷说得对,如果逞强硬上,出了事可就太不划算了。
傍晚时分,申一甲刚回到度假村驻地,就接到了孙婧的电话。
“一甲,今天还顺利吗?”孙婧问。
“非常顺利。”申一甲说。
“你猜我在哪儿?”孙婧问。
孙婧的问话,让申一甲觉得蹊跷,她能在哪儿,春县呗,难道她还能来滑雪场不成。不过孙婧既然这样问,她在哪儿就不好说了。
“你不会来滑雪场了吧?”申一甲问。
“让你猜着了。”孙婧说,“我就在度假村雪经理的办公室里,今天晚上就住在滑雪场度假村了。”


141、才女惜英雄

孙婧是来陪同春县的客人来的,晚上还要在滑雪场住一宿,明天一早赶回去。申一甲举着电话,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扫兴。他本来想晚上向杨婷表白,现在孙婧突然杀了过来,晚上的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房间都安排完了?”孙婧问。
“安排完了,非常顺利。”申一甲说。
“你住几楼?”孙婧问。
“二楼。”申一甲说。
“有什么问题,及时和雪经理联系吧,你有什么要求,就跟他说,度假村会全力满足你。”孙婧说。
“你参加我们的晚餐吗?”申一甲问。
“你们的活动正常进行吧,我就不掺和了,晚餐时代表发和书记敬杯酒。”孙婧说。
“孙书记,谢谢你。”申一甲直呼孙婧的职务,意思不便在电话里多说。
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孙婧既然问他住在几楼,就说明她对他住在哪个房间感兴趣。如果她晚上不走,就会住在度假村里,他们应该有机会见面。他们在房间见了面,不可能像君子那样,只是礼仪性地说说话,难免又要亲热一番。唉,事情有点麻烦。吃完晚餐再说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和孙婧的关系,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晚餐安排在度假村附近的农家院,中间是餐桌,四周是火炕,一个房间能坐二、三十人。
韩晗一进屋就把申一甲叫到身边,告诉他明天市里开会,班子成员今天晚上赶回去,今天晚上吃了饭,全体团干部就回去了。
“太遗憾了。”申一甲不敢多问,来的时候韩晗没有说当天就回去啊。
“这帮疯小子疯丫头,该玩的都玩了,没什么遗憾了。”韩晗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韩晗把杨婷和办公室主任叫到身边,嘱咐他们不要声张,悄悄做好回程准备,晚上路滑夜黑,一定要把队伍平平安安地带回去。
杨婷在申一甲身边坐下来:“申书记,学会滑雪了吗?”
“学会了,时间也到了。”申一甲说,“到了中级雪道,那边已经关门了。”
杨婷咯咯笑着:“很聪明嘛,一下午就学会滑雪了。”
申一甲中午想和杨婷坐在一起,却没有机会。到了晚上,他怕孙婧来敬酒,想和杨婷坐得远一点,她却偏偏坐在他的身边,真是想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温暖的热炕头,纯粮的小烧酒,地道的农家菜,这些每天生活在城里的青年才俊们,对质朴的环境、可口的饭菜感到十分新鲜,一个个胃口也特别好。申一甲能和杨婷比肩而坐,虽然心有忐忑,但总算弥补了白天的遗憾。
酒席刚开,门开了,孙婧在由雪经理和服务员陪着,来到农家院餐厅。申一甲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孙婧来了。
韩晗见到孙婧,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孙婧的面前,两个人紧紧握手。
孙婧还没有站稳,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从外面排着队进来六个服务员,手里都端着用大碗盛的敬菜。
“韩书记,发和书记本来要亲自来的,但有一个项目要见省领导,临行前特意嘱咐我,替他给团市委的各位领导敬三杯酒。”孙婧说。
“发和书记太客气了,蓝河最美女领导来敬酒,真有点不舍得喝啊。”韩晗笑道。
孙婧在韩晗的身边落座,拿出手机,拨通手机号:“发和书记,我带着您的指示,来拜会团市委韩晗书记,现在他就在我身边,您可以同他通话了。”
孙婧随手按下了免提键,把手机交给了韩晗。
“尊敬的韩晗书记,团市委的各位领导,我于发和这厢有礼啦。”手机里传出于发和粗犷的声音,“我昨天上午到达省城,来向省政府领导汇报立春县开发区升级的情况,本来今天上午是准备回去了,可是太不巧啦。主管省长没有时间,今天下午快下班了,我才得到领导的接见。所以啊,我首先要给韩晗书记和团市委的领导们道个歉。”
韩晗的脸色渐渐明朗:“发和书记,千万不要客气,立春县的接待非常盛情,非常周到,我代表团市委全体干部,向您和立春县委表示衷心感谢!”
韩晗向空中扬了扬手,“哗哗”的掌声立刻在立刻淹没了韩晗的声音。
“韩书记,我怎么听着你们这是在搞现场直播啊?”于发和哈哈笑着,“好啊,直播好,团市委的青年才俊就是蓝河明天的希望,我于发和代表立春县委县政府,代表立春县三十万人民,欢迎你们到立春县做客!”
掌声再次响起,韩晗频频点头,把手机举在胸前:“发和书记,今天虽然没有见到您,但我心里比见到你还高兴。这次出门之前,我带领全体干部,学习了立春县在改革开放和社会发展方面的成就和经验,今天又踏上这片土地,在隆冬季节,亲眼目睹了立春县园区建设、交通运输、旅游商贸热火朝天,蓬勃发展的景象,我代表团市委向立春县委市政府感谢衷心感谢,向立春县人民表示由衷的敬意。”
申一甲在一边张着嘴听着,心里暗自自豪,看来这次活动的意义,远不是一场滑雪活动所能概括的。
“为了表示对共青团工作的支持,我们立春县将为团市委提供一套包括电子办公、会议影音现代化设备,孙婧副书记还为团市委的每位干部准备了一份春县地方特产,祝愿意团市委各位领导和全体干部,在春县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留下无比美好的回忆!”
韩晗和于发和的通话时间不长,但农家院里的气氛地陡然升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欢乐的笑容。
“我提议,为了韩晗书记和发和书记发自肺腑、热情洋溢的讲话,干杯。”孙婧端起了杯子。
“没想到。”韩晗放下杯子,感慨着,“第一个没想到,是发和书记人没到,声音到了,而且是这么坦诚相见。第二个没想到,是我们就给春县带来了一个大麻烦,立春县却送给我们这么美好的祝福和礼物。第三个没想到,就是立春的美女书记特意从县里赶到滑雪场,让我们这些团干部一睹女神的风范。”
屋里响起一片笑声,孙婧的脸腾地红了。
“韩书记,发和书记的电话,代表了我们班子成员的心声,我的任务呢,就是代表发和书记,陪各位尽情畅饮,我原本中午就打算过来,但又担心影响下午的活动,这不,我把晚上的接待全推后了,就是为了一睹您这位青年领袖的风采啊。”孙婧得意地看了看申一甲。
“惭愧。”韩晗回身指了提申一甲:“今天的活动,一甲首功啊,我知道,他曾经是孙书记的部下。”
“他一直在跟踪这件事,职责所在,辛苦点是应该的。”孙婧说。
孙婧的话无疑在暗示韩晗,申一甲一直和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她的话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提起两个人联系的细节。
韩晗伸出手掌:“孙书记,一般来说猜美女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我小这些。”
孙婧捂着嘴笑了,韩晗说得差不多,她比他还要小四岁。
“韩书记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给您当助手。”孙婧说。
韩晗一摆手,一副很泄气的样子:“坐在孙书记的身边啊,我的压力很大,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能把我给挤兑走啊,可不是当助手那么简单。”
“韩书记过奖了,我已经知足了,这个年纪就到了县里,我还图什么啊,只有好好工作了。”孙婧笑着,“我的机会,就留给一申他们这些后生吧。”
“没问题,只要你孙书记有话,申一甲没问题,他随时可以来。”韩晗说。
坐在斜对面的申一甲此时才听出孙婧的话音,原来她是给他铺路来了。不管她的话是不是玩笑,都应该给韩晗留下深刻的印象。
杨婷用胳膊捅了申一甲一下:“孙书记这么器重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申一甲只好借坡下驴了,他正好想找话题敬孙婧一杯酒呢。
“孙书记,今天我就不说什么了,老部下谢谢你。”申一甲端杯站了起来。
“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杨婷小声嘀咕道。
孙婧的目光从申一甲转向杨婷,韩晗已经向她介绍过杨婷,可是刚才人多嘴杂,她没有记住。
“她是杨……杨……”孙婧在大脑里搜索着她的名字。
申一甲没敢出声,他知道如果自己出声,就等于默认了他对杨婷很熟悉。
“她叫杨婷,宣传部长。”韩晗介绍道。
“杨部长很漂亮,敬你一杯。”孙婧举起了杯子。
杨婷连忙端起杯子,双手伸了出去,目光里充满的善意。
孙婧在有意冲淡自己与申一甲的关系:“来,大家一起来,干一杯。”
酒过三巡,孙婧端起搪瓷缸子,又由韩晗陪着,向在座的青年干部们敬酒,所到之处,都能掀起一个小高潮。


142、夜深人不静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本来白天没有机会和杨婷接触,到了晚上有机会了,韩晗又要带着全体干部回去。不过,他的扫兴很快就被一种妙不可言的情绪所取代,因为孙婧晚上可能要留在情人峰滑雪场,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她在一起了。
“太好了。”杨婷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声,连连向对面的韩晗点头,便起身凑了过去。
“我们班子就先走一步了,你们要配合申主任组织好今天晚上和明天的活动,一定要确保全体干部平安回到蓝河。”韩晗对杨婷和团市委办公室主任说。
孙婧敬完了酒,和韩晗一起回到座位上,韩晗悄声和孙婧说着什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争执着什么。申一甲立刻猜到,韩晗已经改变了主意,打算让团干部们再住一宿,班子成员可能马上就要走了。
果然,孙婧和韩晗不再争执,韩晗很快端起了酒杯,和同桌一起喝了收杯酒。
韩晗执意要连夜赶回蓝河,明天和班子成员一起参加市里的一个活动,孙婧一番劝阻不果,最后只好放行。韩晗与孙婧并肩在前,几位副职跟在后面,全体团干部紧随其后,一直来到农家院的大门外。
“都是自家人,不用再送了。”韩晗与孙婧握手告别。
“一甲,你继续陪客人,我送团市委的领导到收费站。”孙婧说。
上车前,韩晗握着申一甲的手,另一只手捅到他的前胸上:“一甲,这个活动不算小了,安排得滴水不漏。”
“谢谢领导表扬。”申一甲看了看孙婧。
“这小子是个人才。”韩晗对身边的几个副职说。
韩晗和几位副职搭上滑雪场接送客人的专用中巴车,由孙婧的小车引路,离开了情人峰滑雪场。
送走了韩晗,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乱。孙婧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既然她住在度假村,他就应该去看看她,又怕被杨婷发现。
晚上安排的活动是去度假村歌厅唱歌,KTV歌厅门前霓虹灯闪烁,歌厅虽然不大,却很有气氛,周边还有酒吧、影剧厅,小吃店,小商店在营业。
申一甲进了歌厅,见有人已经放开嗓子唱上了,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在大厅里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杨婷。杨婷去哪儿了呢?杨婷是宣传部长,歌厅里当然少不了她。他向办公室主任交代了几句,出了歌厅,回到度假村宾馆。
宾馆里很静,间或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叫牌声。申一甲上了二楼,悄悄来到杨婷的房门前,竖起耳朵想听了听。杨婷果然在里面,叽叽喳喳正在说着什么,很难听到说话的内容。
杨婷在和谁说话呢?申一甲觉得纳闷,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杨婷的声音很高。
申一甲推门进去,见杨婷正在拿着手机。
“不聊了,来客人了。”杨婷对着手机说。
“杨部长不去组织活动,在这里煲上电话粥了。”申一甲说。
“组织活动?你快饶了我吧!”杨婷的表情十分痛苦,“这些小哥小妹,喝点酒啊,谁都敢唱两句,我受不了那刺激啊。”
“你是宣传部长,缺席不好吧?”申一甲说,他真担心杨婷就此躺下,一觉到天明。
“你要能把陈部长、张主任、小胡子、小曲霞这些者名歌唱家调回来,我就去,否则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着玩扑克、打麻将。”杨婷说。
申一甲知道了,杨婷并没有休息的意思。玩扑克,打麻将,倒是不错的主意,可这样的话,他和杨婷就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听杨婷这意思,她好像会唱歌,而且唱得不错。
申一甲为难了,他可以张罗人,组织活动,可他没有权力让谁唱歌,不让谁唱歌啊。他准备把杨婷哄出去,如果他们房间呆上一会儿,时间不用长,超不过半小时,办公室主任肯定会找上来。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守在一个房间里,难免让人猜想。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不是铃声,是短信的声音。
申一甲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孙婧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方便吗?
孙婧的短信来的可真是时候,申一甲有心里埋怨着,随手删掉短信,把手机揣回兜里。
杨婷瞄了申一甲一眼,脱掉鞋子上了床:“女朋友的短信吧?”
“垃圾短信。”申一甲漫不经心地说。
申一甲不想离开杨婷,却又必须给孙婧回个电话,否则孙婧随时可能把电话打进来。
申一甲拉住杨婷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拽到床边。
“申一甲,你能不能温柔点啊。”杨婷笑着穿上了拖鞋。
“我们一起去歌厅看看,把活动组织一下,你愿意回来,再回来也不迟啊。”申一甲想把杨婷送到歌厅,到了那里,他就有机会和孙婧联系了。
“组织什么啊,你不知道,个个都是麦霸。”杨婷取出手包,在梳妆台化起妆来。
申一甲看着杨婷的背影,心里很着急,孙婧肯定在等着他回话,他不论有什么事情,都应该给她回个话。这是对她的一种礼节,也是对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尊重。
“我去趟洗手间,然后咱们一起走。”申一甲终于想出了办法,去洗手间,杨婷总不会跟他去吧。他想回自己的房间,给孙婧打个电话。
“你上哪个洗手间啊?”杨婷跟了过来,看着申一甲,“你身边不就是洗手间吗?”
“我……去我的房间。”申一甲不等杨婷回话,就出了门。
申一甲打开房门,“咣当”一声从里面锁上了,边往里走,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孙婧的电话。
“在哪儿呢?”申一甲进了洗手间,为了安全起见,又打开水笼头。
电话里声音嗓杂,孙婧应该正和什么人在一起。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过了一会儿,才悠哉游哉地说:“今天好容易放松一下,我在茶馆喝茶呢。你在干什么?不是让哪个团干部给缠上了吧?”
“在洗手间呢,马上要去歌厅,这些团干部太疯了,要唱个通宵。”申一甲说。
“那你就跟他们疯吧,什么时候疯够了,给我打个电话。”孙婧说。
孙婧的意思非常明白,今天晚上她想和他那个,只要他腾出时间来,随时可以找她。申一甲的心里有一丝得意,孙婧就是孙婧,好容易出来一次,还惦记着他。
“我……我现在说不准时间啊。”申一甲搪塞着,他还没有机会向杨婷挑明,不知道和杨婷的关系怎么发展,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机会向她表白。
“半夜以前都可以。”孙婧说,“最好不要超过十二点,明天早晨,我早餐后还要赶回去。”
“就这么定了,有人来了,晚上见。”申一甲说。
申一甲估计自己打电话的时间一两分钟,这也就是一次小解的时间,应该不会引起杨婷的怀疑,也不会让她等到着急。他出了门才发现,杨婷已经出来了,而且就站在门前等他。
他出了度假村宾馆,就改变主意,不想去歌厅了。刚才去歌厅,是为了劝杨婷出来,现在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去歌厅就浪费时间了。如果他跟杨婷坐在一起,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弄不好会引出闲言碎语。
“前面那排小酒吧真漂亮。”申一甲故意诱导杨婷。
“是漂亮。”杨婷循着申一甲手指的方向看着。
“一会儿去看看。”申一甲既然没说和谁去,也没说什么时候去,想探探杨婷的态度。
“很有味道,照相一定很漂亮。”杨婷说。
杨婷的话提醒了申一甲,为什么不把相机拿出来,给杨婷照几张相呢,她一定高兴。他试着往酒吧的方向走了几步,杨婷竟然没有反对,跟着他往前走。申一甲心里窃喜,有门,杨婷跟着他走了。
杨婷还没有走到酒吧门口,就拉住了申一甲,不让他再往前走了,申一甲只好停下来。
“回去吧。”杨婷说。
“进去坐坐?”申一甲一咬牙,试探变成了邀请。
杨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似乎不相信申一甲的话,“你和我?我可不敢,你以为这是你们望月楼宾馆呢,想进就进。”
“不就是进去坐一下嘛,你看,里面不有很多人吗?”申一甲用手指着。
杨婷愣了,看看酒吧的小门,又看看申一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害羞地低下了头。申一甲抓住她的手,往酒吧里拉,这一拉不要紧,杨婷的身体歪在申一甲的身上。
“你坏,你不怀好意。”杨婷娇声娇气地在申一甲的肩头拍了一巴掌。
没等申一甲缓过神来,杨婷就转身往回走了,申一甲赶紧跟了上去:“一会儿我去取相机,到这儿来给你照几张照片。”
杨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低着头往前走,直到申一甲的肩膀凑了过来,两个人并肩前行。
“婷婷,别生气。”申一甲悄声说。
“我没有生气。”杨婷说。


143、让我装一会儿淑女

从酒吧到歌厅的路上,杨婷再没有说一句话。申一甲明显感到,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变得更温柔,更害羞了。他心里一阵暗喜,一个男人请一个女孩子单独去酒吧,她再傻也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看来有戏,酒吧虽然没去成,但杨婷对他没有一点反感,有的好像只是害羞。
到了歌厅,杨婷又恢复了她大方、端庄的本色,直接去了点歌台,不动声色地点了几支歌曲。她对同事们的歌技了如指掌,想选几个唱功好的上去,控制一下歌厅里的气氛。
“你唱歌怎么样?”杨婷在角落里找到申一甲。
“马马虎虎。”申一甲说。
“一会儿我请你唱一个。”杨婷说。
“你们来,你们来。”申一甲不想在团市委的活动中显山露水。
杨婷回到点歌台,玩起点歌键来。歌厅里的年轻干部们互不相让,纷纷登台献艺,折腾了足有半小时的功夫,也没轮到申一甲。
杨婷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远处的申一甲招手。这一招手不要紧,唿啦过去三四个人,都去抢杨婷手里麦克。杨婷没办法,只好举起麦克:“下面,我请接待办团委一甲书记和我唱一首《萍聚》。”
音乐响起,杨婷向申一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旋律很优美,歌词很达观,杨婷的歌声甜美悦耳,流露着淡淡的忧伤,立刻把在场的人全镇住了,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申一甲心里却有一点迷惑。杨婷为什么选这首歌曲呢?不会是想向他暗示什么吧?她和他没有缘分?申一甲转念一想,也许她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在唱一首歌曲而已,是他想得太多了。
申一甲无奈地接着唱起来,舞池里成双成对,彩灯在他的脸上划过: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申一甲和杨婷的合唱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唱归唱,嚎归嚎,这些年轻干部听歌审美水准并不低。申一甲向杨婷树起了大拇指,对她的唱功表示佩服。
“一甲,没想到啊,你唱得这么好。”杨婷对申一甲的歌声也有些意外。
唱完一首歌,申一甲的心里并不踏实,到现在为止,杨婷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这让申一甲越发觉得,有必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了。他本想找个地方,和杨婷一起坐下来,可是杨婷拿着麦克,根本没有下来。
“谁也不许和我抢啊。”杨婷对着准备夺麦的同事说。
几个走到她面前的同事,看出她还想接着唱,都乖乖地收回了手。
“我们拿出点歌手的水准行不行?不要让申一甲同志太受折磨好不好?”杨婷得意地说,“我现在就给大家打个样,谁把调唱跑,我就请谁回去打麻将。”
“好!”周围高高低低地应和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杨婷又唱了起来。
申一甲和办公室主任坐在一起,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杨婷。仅仅一天的接触,他就对杨婷产生了新的认识,她不仅端庄大方,成熟不失真诚和阳光。整整一天了,他不是没有机会和杨婷在一起,而是杨婷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眼看着一个小时过去了,杨婷一直没有回去的意思,始终被人请着跳舞,一曲接着一曲。有几次,杨婷试图拒绝自己的同事,想休息一会儿,但架不住别人生拉硬扯,每次都笑吟吟地离开座位,步入舞池。
杨婷从舞池回来,坐在申一甲的身边,“申书记,不请我跳个舞吗?”
申一甲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他不是不想请她跳舞,他是一个外人,力单势孤,不想触犯众怒。杨婷想和他跳舞,至少表明她没有忽略他,至于她是不是还像上次在望月楼宾馆那样,想展现自己的魅力,他就不得而知了。
音乐刚刚响起,杨婷就站起身来,拍着申一甲的肩膀。
两个人来到舞池里,和旁边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杨婷仰头看着申一甲的脸:“你好像有一点不开心。”
“没有啊。”申一甲否认。
“连请我跳舞的心情都没有,这不是不开心是什么?”杨婷说。
“我……我……人太多,我不敢。”申一甲说了实话。
“跳完这支舞,我就回去了。”杨婷说,“你回去吗?”
“你回去,我就回去。”申一甲对杨婷说。
杨婷对申一甲的回答非常满意,跟着音乐的节拍轻轻哼了起来。申一甲能感觉到,杨婷听到他的话,心里好像很轻松。
“你不要和我一起走,别人会多想的。”舞曲结束后,杨婷嘱咐着申一甲。
杨婷和办公室主任嘀咕了几句,踏着乐曲的节奏,悄悄地溜出了门。申一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离开孙婧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到底去不去找孙婧呢?申一甲心里很矛盾。他当然可以回到宾馆的房间,给孙婧打个电话,提前赴约,然后神秘地消失在这些团干部的视线里。但他总是有点不甘心,向杨婷表白,是他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眼看着一天就要都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进展。
不行,必须去找杨婷,告诉她,他喜欢她。申一甲想到这里,伸了个懒腰,对正要上场跳舞的办公室主任说:“我回去了,一定要把各位领导安全带回宾馆。”
对方一边点头,一边往舞池里走,“辛苦一天了,你休息吧。”
“祝你玩得开心。”申一甲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直接拐向门口。
天上挂着一轮朗月,不远处的商铺还在营业,地上的雪很厚,一直延伸到黑沉沉的远方。从歌厅到宾馆的路不远,申一甲估计,杨婷应该已经回到宾馆了。
“你怎么这么慢啊。”从申一甲的右边传来杨婷的声音。
他惊喜地转过身,眼前一亮,杨婷正站在一个大雪人的后面,冲他招手呢。他出来的时候,只顾朝前走,根本没往两边看。
“婷婷!”申一甲喊着她的名字。嗯,杨婷终于找到感觉了,这正是他最希望她的样子。
申一甲迎着杨婷的方向,往回走了几步,谁知一个雪团从杨婷的手里飞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申一甲的前胸。
“呵……太过瘾了。”杨婷兴奋地笑着。
申一甲从路边的雪堆上抓起一把雪,准备适当地还击一下,杨婷对此早有准备,拔腿就往宾馆的方向跑,路上结着冰雪,他很担心她摔倒。
申一甲没跑几步就不跑了,把杨婷追到宾馆里,并没有什么意思,不是看她的同事打麻将,就是凑几个人打牌,那样他今天就彻底没机会了。
杨婷没见申一甲追上来,也放慢了脚步,转回身等他:“送我回去,我想睡觉。”
申一甲刚刚亢奋的心情,被杨婷迎面泼来冷水,一瞬间迅速降温。
“杨婷,我不是说你没情趣啊,你这人本来是很有情趣的。”申一甲说,“这么美好的夜晚,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你怎么能着急回去睡觉呢?”
杨婷伸出舌头,冲申一甲做了一个鬼脸。
“这深山老林的,几十里地没有人烟,你说怎样才能有诗意啊?”杨婷问。
“我们一起在度假村一条街上逛逛,也算不白来一次情人峰。”申一甲说。
“逛就逛,有帅哥陪着,我怕什么。”杨婷说。
申一甲凑到杨婷的身边,用肩膀碰了她一下,把胳膊弯起来,留出了一个让她挎着的空隙。杨婷看着他的胳膊,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申一甲,你这是没把我当干部啊。”杨婷笑道。
“我是没把你当外人。”申一甲解释着,“瞧你们这些领导,整整板着脸,连笑一声都要讲究分寸,累不累啊。”
“申一甲,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挎你啊?你别激我啊。”杨婷显然有些不服气。
“我不激你,我求你行不?”申一甲说,“大晚上的,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走路离男人有八丈远,你觉得有面子,独立是不?”
“谁说我不敢挎,挎就挎,有什么了不起。”杨婷说着,有力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还是挽着男人有安全感。”
“挎着我的感觉怎么样,怎么想的,没有一点杂念吗,不会是在背团章吧?”申一甲问。
“申一甲,求你了,别损我行不行,让我好好装一会儿淑女。”杨婷挽着申一甲的胳膊,缓缓往前走着。
申一甲用胳膊夹住杨婷的胳膊,心跳在不断加速,今天晚上杨婷这是怎么了,怎么真敢挽住他的胳膊,她难道也喜欢他吗?这一切来得是不是太快了,太意外了?他默无声息地偏离了原来的道路,悄悄地向着一条没有路灯的道路变轨。


144、午夜幽会

“一甲,你冷吗?”杨婷问。
“不冷,一点都不冷。”申一甲说。
在走到路口的时候,杨婷停下了脚步,她显然已经发现了申一甲的动机,他是要走向那条通往山上的小路。
“一甲,我相信你,你不会把我带到山上喂狼的。”杨婷的声音很温柔,拉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申一甲见杨婷不想继续往前走,只好顺着来路往回走。
“一甲,你看我像淑女吗?”杨婷问。
“像啊,你就是淑女。”申一甲说。
“我不是淑女,装淑女很累。”杨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对着他的脸,仿佛想看清他的表情。
“哎呀!”杨婷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在靠近申一甲的那一刹那,她猛地弹开了。
申一甲本来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培养一下杨婷的情绪,然后再开口,向她表白。不过自己的身体很不争气,他没办法,只能先找一个暗处,稳定一下情绪再说。没想到杨婷非常敏感,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反常。
“你以为这样是尊重我吗?”杨婷说。
“啊,不是,我想……撒尿。”申一甲说。
“我们赶紧回去吧,别憋坏了申书记。”杨婷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冲他招手。
“这样,你回避一下,我去去就来。”申一甲终于找到了台阶。
“申一甲,你这是成心让淑女难堪啊。”杨婷笑着,转回身去。
通往宾馆的路上,杨婷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故意与申一甲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路灯很亮,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如果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个人来到度假村宾馆门前,申一甲有些失落。他看着不远处的酒吧,想起晚上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杨婷曾经想在那里照相,要想再和杨婷多呆一会儿,只能找这个理由了。
“情人谷的夜景真漂亮!”申一甲对走在前面的杨婷说,“真应该去照几张相,要不太对不起杨部长了。”
申一甲的话果然产生的作用,杨婷转回身来,循着申一甲的手指,向远处张望着。
“婷婷,你在门口暖和一下,我把单位的相机拿来,我们出去照几张相。”申一甲没等杨婷回答,就紧走几步,进了宾馆大门。
几分钟的功夫,申一甲就从宾馆里跑出来,胸前挎着接待办的进口相机。
杨婷因为刚才的那个插曲,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看见申一甲胸前的相机,终于露出了笑容。
两个人来到度假村宾馆门前的街上,悠闲地望着街景。申一甲拿着高档相机,对着街边的店铺拍了几张照片,就把镜头对准杨婷。
杨婷摆造型很有一套,只要申一甲冲她举起相机,她就停下脚步,温柔作态,摆起各种姿势。前面的是几家邻街的酒吧,申一甲暗暗盘算着,就在这里多照几张照片,然后请杨婷去酒吧坐上一会儿。只要杨婷答应进酒吧,就说明她不仅没有对他设防,而且肯定对他有点意思。
在一家装潢华丽的酒吧门前,申一甲再次举起了相机。酒吧门前的光线太亮,杨婷的脸有点暗,他让她再往后退几步,杨婷乖乖地向退着。
他把杨婷的上半身放进取景器,正要按动快门,却发现杨婷的身后有人影晃动。他只好举着相机,等人影过去,可杨婷身后的人影没有过去,反而又增加了两个。
“快点啊,这不是浪费表情嘛。”杨婷说。
申一甲从取景器里看到,杨婷身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女人,站在酒吧门前,正与身边的几个人闲聊着。
孙婧!
申一甲举相机的手有点颤抖,怎么办?躲已经来不及了,孙婧已经看到了他,急忙躲到镜头外面。他抓住孙婧躲开的一瞬间,按下了快门。
申一甲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下来,目光正好与孙婧撞在一起。孙婧竟然毫无反应,继续与身边的几个中年男人聊着什么。
申一甲万万没有想到,孙婧会在这个酒吧里。他敢肯定孙婧一定看到了他,她没有理会他,可能是因为他与杨婷在一起。
“孙书记!”申一甲放下杨婷,走向孙婧。
“申主任!”孙婧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
孙婧就像在街上遇到一个熟人,露出平静的笑脸,并没有任何不快。申一甲的心里却在打鼓,这么晚了,他和杨婷在街上闲逛,他没法对孙婧解释。
“给团市委杨部长照几张相,照完就回去了。”申一甲把话说得很平淡。
“我陪客人出来坐一会儿,你们玩。”孙婧说。
孙婧冲申一甲笑了笑,又向跟上来的杨婷摆摆手,陪着客人走开了。
申一甲想起了一个镜头:秋天的时候,他给北京的首长家属桐妹当保健师,在宾馆房间里给桐妹做推拿的时候,正好被押送礼品的孙婧撞见了。在停车场,孙婧不由分说,莫名其妙地打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开着自己的小车扬长而去。事后他一再解释,孙婧才相信他没有什么不轨行为。
这次虽然没有在房间里给女人按摩,但给杨婷照相也不算小事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一起出来,在景区里夜游。
杨婷捅了一下申一甲的胳膊:“孙书记很有魅力是吧?”
“嗯。”申一甲随口应着,马上就后悔了,“人家是领导,咱不敢妄加评价。”
“比我漂亮是吗?”杨婷又问。
申一甲终于缓过神来,看来杨婷看到他与孙婧打招呼,有点吃醋了。
“杨部长,注意身份。”申一甲学着杨婷的口气。
“是啊,我们身份不一样,人家是县官,我是什么,小科长啊。”杨婷叹了口气,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回走。
申一甲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一时慌乱,忘了请杨婷去酒吧了。他要往酒吧的方向走,杨婷要往度假村的方向走,两个人站在原地僵持起来。
“我们去酒吧坐一会儿吧。”申一甲说。
“不去了,有点困了。”杨婷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
“就一会儿。”申一甲有点不甘心。
“一会儿也不去。”杨婷说。
申一甲无奈地笑笑,完了,今天晚上算是彻底失败了,杨婷不给面子。
杨婷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相机:“我再给你照几张,我们就回去了。”
申一甲预感,杨婷给他照几张夜景照片,已经是今天晚上最好的结局了。本来杨婷心情挺好的,有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直到给她照相才分开,可孙婧出现以后,她立刻就没了心情。
申一甲心里有数,刚才杨婷想跟他探讨她和孙婧谁更漂亮,他应该送一个顺水人情,说杨婷更漂亮,那样她估计就会高兴了。可他说不出口,不是杨婷不漂亮,而是他不想在背后诋毁孙婧。孙婧不仅是他的亲人,而且是精神上的依靠,孙婧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取代。
“你怎么不笑啊?”杨婷举着相机问。
我能笑得出来吗?申一甲在心里说。杨婷明知故问,似乎知道他不高兴。行啊,就笑一笑吧。
“你笑得很勉强啊。”杨婷说着,按下了快门。
两个人很快回到度假村宾馆,来到杨婷的房门前,杨婷麻利地打开房间,却没有马上进去。申一甲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你先进去,我害怕。”杨婷说。
申一甲进了房间,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招手让杨婷进去。他心里有些不安,杨婷可能真的害怕,那就再陪她一会儿。
杨婷如释重负地进了房间,左瞧瞧,右看看,直到确认房间里没有人,才脱掉鞋子和外套,扑在床上。申一甲站在房间正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今天和杨婷的节目基本结束了,他必须早点给孙婧打电话,问问她到底在哪里。
杨婷见申一甲没有什么反应,便从床上爬起来,取出自己的洗漱品,去洗手间刷牙了。
“一甲,你等我一下。”杨婷在洗手间说,“等我收拾完你再走。”
申一甲只好打开电视,在椅子上坐下,心猿意马地看起电视来。他本来以为,把杨婷送到房间,今天的活动就算结束了,没想到杨婷洗脸、刷牙还让他陪着。
杨婷洗漱的速度很慢,足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才从洗漱间出来。
申一甲看一眼杨婷,从椅子上站起来。杨婷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内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头发又湿又亮,显然是刚才洗过的。她一只手拎着裤子,一只手抱着羊绒开衫,赤裸的双脚上穿着一次性的浴鞋,明明是一个出浴的美人啊。
申一甲连连后退,看着杨婷把衣裤挂在他旁边的衣架上。
“一甲,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杨婷的声音娇滴滴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申一甲侧着身从她的身边经过,闻到了一股清香的浴液味道:“晚安,杨部长。”
“晚安,申书记。”杨婷婷婷立玉在他的身后说。
申一甲心里很失落,今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145、派帮和

申一甲对这个房间有点恋恋不舍,温柔大方的杨婷就在他的身后,他怎么变得这么不解风情了呢。他走到门前,回来身来,在杨婷的身上狠狠地盯了一眼,摆了摆手。
申一甲的手触到门扶手的刹那,背后传来燕语莺声:“一甲,我害怕……”
杨婷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那种落落大方,双手蜷在胸前,抱着两个肩膀,很像一只敏感胆怯的小白兔。申一甲站在门口不置可否,这可太让他为难了,他总不能留下来陪她吧,她有着很强的防范意思,他只要流露出任何留下来陪她的意思,恐怕就会被她当成图谋不轨。
“婷婷,不要怕,有我呢,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敲墙。”申一甲只能安慰她。
杨婷点点头,抱着双肩的手放了下来,无助地垂了下去,“你走吧,我没事了。”
申一甲出了门,轻轻把门从外面带好,确认房门已经锁好,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等杨婷洗漱的时候,他已经拿定主意,出来以后,就给孙婧打电话。可他真的回到房间,却有些犹豫了。
杨婷时远时近,若即若离,使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发现自己有一点读不懂杨婷了,是她本来就敏感善变,还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
她到底是纯真的,还是性感的?是庄重的,还是妖冶的?是大方的,还是放肆的?是温柔的,还是挑逗的?他已经迷失了界限,越来越模糊了。
申一甲的心里多少有一点委屈,这种委屈让他对孙婧的开朗和明快滋生出一种怀恋。他收好相机,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呵,我回来了。”申一甲带着一种阿谀的微笑。
“没事了?”孙婧在看电视,声音懒洋洋的。
“十一点,提前一个小时。”申一甲说。
“过来吗?”孙婧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过去,我要是不过去,打电话干什么。”申一甲说。
“那过来吧,不要敲门,二楼208房间。”孙婧说。
“二楼208房间”。申一甲挂断手机,嘴里嘟囔着,西侧是杨婷的206房间,他住的是207房间,申一甲忽然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208房间不就在他的房间另一侧吗?
度假村的雪经理并没有给他208房间的钥匙,理由是那个房间有客人,原来这个客人就是孙婧啊,雪经理为什么知道他和孙婧很熟悉,却没有告诉他呢?
申一甲觉得自己可能冤枉雪经理了,孙婧住进这个房间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临时住进来的,是雪经理给她预留了这个房间,或者是孙婧来到之后,要求住进这个房间。
申一甲的打了一寒战,孙婧只要在房间里稍加留意,通过走步声和房门声,就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会发现他刚才一直在杨婷的房间里。看来,今天晚上不好过啊,他免不了又要接受一番盘问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头润湿、擦干,又洗了脸、刷了牙,悄悄溜出房间,毫无声息地带好门。走廊里只亮着壁灯,阴森森的,他来到孙婧的房间门前,前瞅瞅,后看看,确认没有人在走廊里,用胳膊肘轻轻捅开了房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着壁灯,电视的声音低缓地传来,房间里一样昏暗。
“把门锁好。”孙婧的声音很轻,让申一甲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孙婧裹着一条红被,半倚半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电视的遥控器,随意地翻着频道。她并不看他,双手举向空中,伸了一个懒腰。
“嘿,洗了洗,耽误了一会儿。”申一甲笑着。
孙婧“叭”地打开床头灯,笑吟吟地看着他:“一甲,过来坐。”
申一甲的心里七上八下,真怕孙婧不由分说,给他一个嘴巴。他胆战心惊地在床边坐下来,与孙婧保持了一段距离。
“把姑娘送回去了?”孙婧问。
“不是送,是一起回来的。”申一甲更正孙婧。
“一甲什么时候学会咬文嚼字了。”孙婧说,“我真没想到你这时候还会过来,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小妖精勾走了呢。”
申一甲对孙婧的语气并不意外,情况比他的想像好多了。她一没有质问他,二没有指责他,只是用小话敲打他,她明明看到他和杨婷在一起,却在房间里等着他做爱,给他两句,那是她的权力。
申一甲凑到孙婧的近前,猛地揭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哈哈笑了起来,孙婧忙抢过被子重新盖在身上,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平淡,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尖酸了:“想上来吗?”
“想。”申一甲要脱掉身上的绒衣。
孙婧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向衣架,取了外套披在身上,重新钻进被里。申一甲眼看着眼前的性感尤物,而不敢有任何非分的举动。他在想,今天估计要坏事,孙婧摆出一副要和他谈判的架势,看来她不问出个青红皂白,是不会让他上床了。
“一甲,我们得好好谈谈。”孙婧说。
“谈……谈什么?”申一甲说。
“谈谈你的个人问题。”孙婧说,“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干涉你的个人恋爱。就是说,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姑娘恋爱、结婚,这是你的权力。”
圈套。申一甲的直觉就是这样认为,孙婧想套出他的实话,就不得先后退一步。如果他进入这个圈套,她就会收紧口子,抓他一个口实。决不能上她的当,否则这个晚上会很不愉快,她甚至可能会把他轰出去。
“你的话,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所以,不论是什么杨婷、李婷,只要她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子,你都可以和她正常交往,退一步说,就算你和人家是打个情、骂个俏,我也不会管。”孙婧说,“你也不算小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了,而且小有成绩,到时候了,你应该有个女人了。”
申一甲伸手在孙婧的脸上捏了一下,孙婧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得有些表示吧。她又不让他亲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孙婧受到申一甲的鼓励,莞尔一笑,把他的手拿开:“一甲,如果你看好了谁,又不好说话,我可以给你牵线,帮你做工作,这些都没问题。”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不自然。这叫什么事啊,就算他真的看上了哪个姑娘,也不可能让孙婧帮忙啊。他已经想好了,准备在孙婧和他说话的功夫,对她实施蚕食政策,慢慢地攻克她的防线。
他装作为她披好衣服,伸手在她的衣领间游移,很快又收回手来。
“以前没有时间,这次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讨好韩晗?”孙婧问。
“我讨好他不对吗?我是基层团委书记,我组织活动是为了单位的年轻人啊。”申一甲说。
“我给你提个醒。”孙婧说,“韩晗这次到立春县,打破了四届团市委书记不进立春县的惯例。”
申一甲眨吧着眼睛,不知道孙婧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团市委书记不进立春县?这是为什么啊?”
“你看啊,蓝市下辖的五个县(市),有两个县的书记是原来的团干部,还有两个县的书记是领导秘书出身,只有立春县是本地人接掌政权,立春县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来过团干部。”孙婧说,“你再看啊,在这些县里,几乎每个县委班子里都有从立春县转任的干部,这说明了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我明白了,你们立春县厉害。”申一甲说。
“立春县的经济虽然算不上全市老大,但从出领导出干部来说,在全市的势力。”孙婧伸出了一个手指:“棍儿。”
孙婧向申一甲透露,这次立春县委班子调整,县委书记的人选是蓝河市团市委书记韩晗和蓝河市政府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这个位子之所以空了一个多月,就是两股势力在暗中角力。最后,虽然于发和胜出,可是他付出的代价是,政府接待办主任被团派干将方东明占领了。
申一甲听到孙婧的介绍,脸色十分尴尬,他做了一件什么事呢,安排团市委干部到春县滑雪,表面上看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活动,实际上是两个竞争对手捐弃前嫌,上演了一出派帮和啊。
“所以啊,你小子这次厉害了。”孙婧说,“这种能力不是什么人都有的。你要是在春县啊,发和书记一定会给你再加一个豆。”
孙婧晚上给韩晗敬酒的时候,曾经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过,申一甲是一个有为青年,难得的人才,韩晗就是再无心,也应该听懂孙婧的话外之音了。
申一甲问:“你的客人呢?”
“早就进入梦乡了。”孙婧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我本来可以不来的,主要是为了配合你。”
“那……那你就再配合我一次。”申一甲的手又伸进了被里。


146、床塌拷问心灵

孙婧把身体往里挪了挪,用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那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申一甲没想到孙婧还有问题。
“你和那个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喜欢她?”孙婧问,“你们在谈恋爱吗?”
对于孙婧的疑问,申一甲并不意外。如果她看到他与杨婷在一起,又没有任何反应,倒有点奇怪了。
申一甲不想回答孙婧,因为回答她就要说谎。他坐在床边,手在被里摸索着,不料孙婧嘴一撇,把腿收到一边,严严实实地把被压住,摆出了一种拒绝的姿态。看架势,如果申一甲没有一个交待的话,他想和她同床恐怕就要大费周折了。
申一甲的身体往前挪了挪,孙婧伸出一个手指,顶住了他的前胸,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
“你多想了。”申一甲说,“团市委班子都回蓝河了,把这边的活动交给了杨婷,我不过是配合她一下。”
“申一甲,你挺有本事啊,配合完了就到街上去了。”孙婧说,“还在酒吧门前照相弄景的,是想和她泡吧?”
被子从孙婧的身上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肩头,紧绷的颈部,亮出了很深的事业线。孙婧浑然不觉,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申一甲的目光有些游离,“这不从歌厅出来嘛,随便照个相。”
“你们不是在恋爱?不会这么简单吧?”孙婧问。
“什么也没有。”申一甲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对你说。”
“一甲,你知道杨婷是谁的亲属吗?”孙婧平静地看着申一甲。
“她是谁的亲属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申一甲虽然说,心里却有一点慌了。看来孙婧知道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亲属,否则她决不会用这种口吻问他。
“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亲侄女,和你同岁,至今未婚,也没有男朋友。”孙婧眼睛紧紧盯着申一甲。
申一甲的表情有点不淡定了,孙婧门儿清啊,看来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
“怪不得,说实话,她真有点装,整天板着一张团徽脸,我真有点受不了。”申一甲并没有说谎,杨婷有时候就给他这种感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想泡她。如果她换掉那张团徽脸,对他更真诚一些就好了。
“我想给你们牵个线怎么样?”孙婧不再绕弯了。
她认为像申一甲这种农家子弟,在蓝河没有任何背景,要是能和杨婷这样的官二代结亲,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申一甲的身体条件好,工作也稳定了,放下家庭背景,单论个人条件,他和杨婷还是很般配的。
申一甲连连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和杨婷在一起,而是不愿意让孙婧从中牵线。那样他就会有一种被摆布、被安排的感觉。先不管杨婷同不同意,怎么样他都脸上无光。同意了吧,他和杨婷的关系就掌握在孙婧的手中,没同意吧,自己在孙婧面前抬不起头来。
申一甲的沉默,使孙婧产生了误会,以为他难为情,不好意思。
“一甲,你要同意,我明天早晨就找杨婷,套套她的话。”孙婧说。
“千万不要谈,求你了。”申一甲一口回绝。
“那你就自己去找她说。”孙婧说,“我可以从侧面说说情。”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今天晚上怎么对他和杨婷这么感兴趣。莫非她把他当成了一付狗皮膏药,想甩出去?
“一甲,认识你以后,我一直有一种负罪感。”孙婧说,“我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礼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给我带来了快乐,陪我走过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可是这份礼物我只能欣赏,不能占有,我是时候把你还给上苍了。”
“我要是反对呢?”申一甲问。
“你要是反对,我不勉强你。”孙婧把被裹得更紧了,“你是男未婚,我是女已嫁,虽然是你情我愿,我总觉得自己堕落了,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离开了工作,离开了办公室,我简直空虚得要命。来到春县我才明白,我发现自己不适合结婚,只适合当一架工作机器。”
“你是不是心理周期反应啊,可能最近是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了。”申一甲贴着孙婧的脸。
“一甲,其实你不懂,女人有时并不需要男人的爱抚。”孙婧说,“我能和你走到现在,不是因为你是一个男人,而是因为你很年轻,却很成熟,我在心里把你当成了一个可靠的朋友。所以我自信,无论你是否离开我,我们的友谊都不会中断。”
“你今天太理性了。”申一甲说,“理性的女性是很难对付的。”
“一甲,你如果今天没有来得及向杨婷表白,明天就向她求爱吧。”孙婧说,“成功了,我祝福你,失败了,我收留你。但今天晚上,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申一甲的眼眶有一些潮湿,看来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孙婧太了解他的内心了,尽管他到现在仍然不愿意承认。
“如果你已经爱上了她,请不要沾污自己的身体。”孙婧说,“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教训。”
申一甲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孙婧并不幸福!
如果她很幸福,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她不会去那个盲人推拿店,他和她的相识也就无从谈起了。那样,可能就没有他的今天,他仍然在那个推拿店里迎来送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你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孙婧说,“我们明天都有工作。”
如果你已经爱上了她,请不要沾污自己的身体。申一甲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让他震惊的警告,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个悖论摆在申一甲的面前,如果他喜欢杨婷,就要离开孙婧,如果他愿意和孙婧在一起,就不能和杨婷在一起。这是一个良心的抉择,这个晚上,他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我不走了。”申一甲深思片刻,脱掉了身上的羊毛衫。
“你确定不喜欢杨婷吗?”孙婧问。
申一甲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不能说不喜欢杨婷,但他至少不喜欢今天的杨婷,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今天的杨婷是不是真实的,他不喜欢一个不真实的杨婷。
“你真的确定吗?”孙婧追问道。
“我确定。”申一甲说。
“你去冲个澡吧。”孙婧终于妥协了。
申一甲得到了孙婧的允诺,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衣裳。
“小伙子,不要太骄傲。”孙婧笑道,“一会儿我会让你低头的。”
申一甲急匆匆进了洗漱间,打开喷头,畅快淋漓地洗了起来。他不能洗得太快,太快了,孙婧就认为他不绅士,又不能洗得太慢了,太慢了,她会认为他太磨蹭。
他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着自己饱满的胸大肌,肌肉上隆起的血管,又想起了杨婷。他本来是想在山上搞定杨婷,没成想到头来跑到了孙婧的床上,真是南辕北辙啊。
孙婧刚才说得非常明白,他要是真的和杨婷好上了,她恐怕就不会这样对待他了。他摸不清杨婷的心思,看杨婷对他时远时近的样子,他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晚上如果没有孙婧的出现,说不定就成了。如果有一天,他和杨婷真的成了朋友,自己就不能这样出入孙婧的房间了。申一甲自我安慰着,似乎找到了一点心理平衡。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环境安逸舒适,感觉新奇刺激。申一甲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与孙婧的娇艳的红唇胜利会师,一个是未婚的男人,一个是独居的女人,在一个寒冷的深夜,如同干柴遇到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孙婧发出了一声长长呻吟,覆盖了申一甲的身体。
死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婧移动着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申一甲的耳轮。他睁开双眼,屋里一片漆黑。
“我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孙婧把身子歪过来,枕在申一甲的肩膀上。
“嗯?”申一甲不知道孙婧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阴阳穴推拿店,你和娟子说一下,再注册一个新公司吧,最好叫保健品经销公司什么的。”孙婧说,“现在那个店经营业务很受限。”
申一甲没明白孙婧的意思,推拿店就是推拿店啊,除非另外注册一个公司。
孙婧打开床灯,从床头桌拿过包来,取出一张购物卡来,递给申一甲。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山参公司的合同已经写完了,就剩下签约了,这是他们给你的一点意思,让我有时间交给你。”孙婧的意图非常清楚,她是想让申一甲高抬贵手,促成山参合同。那样,山参公司就成了接待办的常年供货单位了。
申一甲接过了购物卡:“我不会犯错误吧?”
“人家有经验,不够受贿额度。”孙婧说,“你不要再扔了啊!你要是不犯点小错误,你在接待办可能就呆不下去了。”


147、遇热就冷,遇冷就热

昏昏沉沉中,申一甲听到有人敲门。他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门,见杨婷穿着整齐,站在门口:“起床啦。”
申一甲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哈欠。他真不想起来,早晨天还没亮就被孙婧叫起来,让他回自己的房间去,他回到房间,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申一甲没理杨婷,一步三晃地往回走,重新钻进被窝,倒头便睡,杨婷从后面跟进屋来,揪住了他的耳朵。
“起来。”杨婷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别闹,困死我了。”申一甲眼睛都没睁。
“你起不起来?早餐时间到了,还指望你张罗吃饭呢,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杨婷松开了申一甲的耳朵。
“姑奶奶,我求你了,我不吃了,你去吧。”申一甲说。
杨婷伸手在申一甲的脑门上摸了摸,莫明名其妙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转身出去了。杨婷这一走,申一甲忽然清醒了,这还了得,杨婷来找他,他头不抬,眼不睁,没搭理人家。
申一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拍着脑门,不妙,这不把杨大部长得罪了嘛。他连忙穿好衣服鞋袜,来敲杨婷的门。里面没有回音,八成是杨婷已经去吃饭了。那就算了,回去接着睡。
他昨天晚上折腾得筋疲力尽,像被抽了筋一样。其实也难怪,除了阴阳穴推拿店,他和孙婧从来没在这么舒适的地方呆过,孙婧像着了魔一样,一次又一次燃烧着,险些把他烧成灰。
申一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中午吃过饭就要回去了,还有一上午的时间,这次活动不能虎头蛇尾啊,他如果不出面,会不会让人家多想啊。他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来,一番洗漱,下楼吃饭。
上午的活动是一些冰上娱乐项目,只要拿着度假村的招待券,就可以自行娱乐。
申一甲一直和杨婷在一起,杨婷见人们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活动项目,忽然对申一甲说:“我们一起去玩马拉爬犁吧。”
“好啊!”申一甲正在寻思自己干什么呢。心里一阵感慨,杨婷真是太有意思了,遇热就冷,遇冷就热,昨天活动时,他想找她一起玩儿,可她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今天呢,他没有精神理她,她却主动向他靠拢了。
现在有些女人就是贱。申一甲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气恼。
“你说什么?”杨婷似乎察觉了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啊,现在山上的路啊,就是险。”申一甲说。
马爬犁是特意为两个人设计的,多一个人也上不来。车夫一声吆喝,枣红马亮起四蹄,沿着平缓的山路前行。申一甲和杨婷并肩坐在上面,尽情体味着雪上飞的快感。
“申一甲,昨天晚上听到我敲墙了吗?”杨婷问。
申一甲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婷敲了什么墙?会不会是房间的墙啊,昨天他离开杨婷的房间时,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害怕就让她敲墙。
“你不会那么快就睡着了吧?”杨婷疑惑地看着他。
“睡着了,真睡着了,昨天太累了。”申一甲搪塞着。
他昨天回到屋间,简单洗漱之后,就去了孙婧的房间,别说杨婷敲墙,就是她把墙凿出个洞来,他也不会知道啊。
“你啊,太没情趣了。”杨婷依然笑着,“出门的时候还跟人家说呢,害怕就敲墙啊,结果你回屋就睡了。”
“杨大部长,恕罪,实在对不起。”申一甲说,“不是我不想听你敲墙,是我真听不见了。”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杨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地在申一甲的身上靠了一下,“放你一马。”
杨婷这一靠不要紧,申一甲心里发痒,又想起了她的一些好,想向她表白的欲念又蠢蠢欲动。他一路盘算着,如何向杨婷开口,却一直没有鼓足勇气。不是不敢说,而是在马爬犁上向她表露心迹有点不太严肃,至少气氛不对头。
眼看着离终点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申一甲终于拿定了主意。
“婷婷。”申一甲侧过脸看着杨婷。
“申书记,我想……我想……”杨婷的脸憋得通红。
“你想干什么?你就说。”申一甲看着杨婷难为情的样子,心里一阵欣喜。
他突发奇想,难道杨婷也看上他了,也想对他表白?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啊。他拍着杨婷的后背,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想催她快点说话。
“我不好意思说。”杨婷低下了头,露出痛苦难耐的样子。
“没事,想说就说。”申一甲心里那个得意啊,看来真让他猜中了,杨婷也看上他了,正愁没法开口呢。
杨婷看着前面路边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匾,抖动着双腿,自言自语着:“我必须得说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别着急,慢慢说。”申一甲在诱导杨婷。
“我……我要小便,实在憋不住了。”杨婷说,“早晨在餐厅里果汁喝多了。”
我靠,申一甲在心里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啊,早没尿,晚没尿,偏偏赶到他想说事的时候来尿。杨婷指了指前面的大广告牌子,想让马爬犁赶紧停下来,她好到那个广告牌后面去小便。
申一甲没有回答杨婷,对前面的马夫喊了起来:“师傅,停下,赶紧停下!”
马夫就像没听见似的,头都没回,甩起鞭子,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马爬犁的速度更快了,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马爬犁穿过了广告牌。
申一甲这回可真急了,他对着马夫咆哮着:“停下,你给我停下!”
马夫仍然没有停下马爬犁,回身瞅了一眼:“喊什么,喊什么,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你赶紧停下,我们要小便!”申一甲气势汹汹地指着马夫。
“再坚持一下吧,我还要赶紧拉下一拨游客呢。”马夫仍然不肯停下。
申一甲猛地站起身,要往下面跳,吓得杨婷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申一甲想用力挣开她,她的手抓得更紧了,索性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眼看着离终点越来越近了,到了那里再找洗手间,那杨婷恐怕就坚持不住了。申一甲猛然想起雪经理,时间不等人啊,他必须搬出雪经理,吓唬马夫一下了。
“你听着,我们可是雪经理的客人,如果你不停下,今天有你好瞧的!”申一甲威胁道。他的话还真好使,马夫勒住缰绳,很快把爬犁停了下来。
杨婷为难地看着路边,只有枯萎的树干在雪中瑟瑟站立,根本没有遮掩的地方,更不要说藏身了。
申一甲朝路边呶嘴,示意杨婷自己去解决问题。杨婷弯着腰,表情异常痛苦地下了爬犁。申一甲背过身去,有点憋不住笑,杨婷啊杨婷,这荒郊野外的,硬是让人家马爬犁停下来,这不是折腾人嘛。
申一甲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婷就蹲在路边不远处。
“不许看!”杨婷大喊着。
申一甲嘻皮笑脸地转回身来,杨婷也不是神啊,她原来也得吃饭喝水、拉屎撒尿啊,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得在人前人后脱掉裤子,解决现实问题啊。这一看不要紧,杨婷在他心中的神秘感顿时消失了。
一次情人峰滑雪之行,申一甲虽然没能向杨婷表白爱慕之心,却和她拉近了距离,杨婷下车的时候,特意跟他打了招呼,俨然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在回来的路上,申一甲重新做了规划,准备在春节前后这这段时间,向杨婷挑明自己的爱意,对于杨婷的态度,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了。
申一甲让小泥猴压阵,负责把所有的客人送到家,自己在银行门前下了车,来到新特购物广场,用孙婧给她的购物卡,买了两箱鸡蛋,叫了一辆出租往回赶。用了购物卡,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借给他十万元,现在还一分没还呢。
前一阵,孙婧给推拿店介绍了同乡会的客人,一次就付了三万元,刨去成本,至少可以赚到两万,孙婧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拿一万应该没有问题。孙婧在推拿店投了三万,现在店里效益不错,要分红的话,至少也能分个几千块钱,这么一算,他要还给孙婧的钱,可不是十万了,至少要十一万五,这债还越欠越多了。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娟子,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一甲哥,回来了。”娟子似乎很高兴。
“有点饿了,光顾着张罗别人吃饭了,中午没吃饱。”申一甲说。
“我给你做了小鸡炖蘑菇。”娟子特意把“你”字说得很重。
申一甲笑了,要论温暖人心,娟子是一点也不逊色啊。
“娟子,叫你受累了。”申一甲摸着娟子的头顶。
“我命贱,我愿意。”娟子露出一抹微笑。
“你等着,等我以后发达了,我得好好感谢你。”申一甲说。
“我不要什么发达,也不要什么感谢。”娟子说,“你好好的,每天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


148、淑女思春

申一甲抱起衣服要出门,被娟子一把拦住:“你要干什么?”
“今天我洗衣服,你歇着。”申一甲说。
“还是我来吧,你洗不干净,我不放心。”娟子说。
推拿师英子敲门进来,见两个人聊得正欢,为难地站在门里。娟子见推拿师来找,肯定有事,便走过去挽住英子的胳膊:“怎么了?英子。”
“来了一个顾客,要换房间。”英子说。
店里除了吕良睡觉的大推拿房,其它房间都是一样的,里面的布局也差别不大,备品都是统一购置的,所以一听有客人要换房间,娟子就觉得情况不对:“那就换,男的女的?”
“女的,年纪不大,个很高,我给她看了三个房间,她还是不满意。”英子说。
“我去看看。”娟子拉着英子出去了。
像换房间这种琐事,申一甲早就不管了,他当老板的时候,也是由娟子处理。凡是客人提出什么要求,她一般都能顺利解决,让客人满意。
一会儿的功夫,娟子回来了,眼睛盯着申一甲,一副很郁闷的表情。申一甲猜测,娟子这回可能遇到茬子了。
“一甲哥,你把贵宾卡都送给什么人了?”娟子的眼睛里带着埋怨。
“没送什么人啊,怎么了?”申一甲感到奇怪,娟子怎么突然问起贵宾卡的事来了。
“外面来了一个高个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贵宾,要享受贵宾待遇。”娟子说。
“谁啊?”申一甲问。
“不认识,以前没见过。”娟子仍然盯着申一甲的眼睛,“八成是你送的贵宾卡,你去处理吧。”
申一甲本不想出面,他已经不是老板了,他很好奇,能是谁呢?他送的贵宾卡,还是个女的,杨婷?不可能,她不会自己来这里。宋小妮?也不可能,她不会做这个,而且她现在在春县呢,不可能出现在蓝河。
“申一甲,你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野女人,随便把贵宾卡送给人家了吧?”娟子的目光充满怀疑。
“那我就去一趟吧,看看到底是哪路豪杰。”申一甲穿好绒衣,出了门。
娟子把申一甲领到一间推拿房门口,就向里面使了一个眼色,退到了他的身后。申一甲推门进去,看到屋里坐着的女子就笑了。
“这不是售车小姐嘛。”申一甲立刻想起来了,他给过双金公司的销售经理于纯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
立春县县委书记于发和上任那天,孙婧的山地基吉普爆胎了,孙婧怀疑是前男友钟铭捣的鬼,却一直联系不上他,只好让申一甲到钟铭的双金公司打听他的下落。在钟铭的公司里,申一甲没找到钟铭,就送给于纯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于纯虹在销售大厅里没要,出门送申一甲时,主动要回了那张贵宾卡。
“申书记。”于纯虹见是申一甲,慌张地站起来。虽然申一甲送给她贵宾卡,但她并没想到申一甲也会出现的推拿店里。
“她叫于纯虹,是汽车店的销售经理,经常参加团市委的礼仪活动。”申一甲忙叫过身后的娟子,对于纯虹说,“她是店老板,小名叫娟子,大名叫文娟。”
娟子上前几步,热情地拉着于纯虹的手:“你好,欢迎光临。”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老板,刚才失礼了。”于纯虹说。
“别客气,您是贵宾,我们做得不周到,请您原谅。”娟子说。
“于经理,上次在汽车店见到你,时间不算短了,怎么才来啊?”申一甲问。
“别提了,我们老板的父亲去世了,这几天公司基本停业了,都在帮老板料理父亲的后事。”于纯虹说。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的贵宾卡没白送,人家于纯虹这是送消息上门了。既然钟铭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就不用在医院护理病人,应该在公司里现身了,孙婧就可以找到钟铭了。
售车小姐专程登门,给申一甲带来了他最需要的线索,他觉得真得关照一下了。
“老板。”申一甲对娟子说,“这是我的朋友,麻烦关照一下。”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娟子说着,向于纯虹招手。
申一甲挡住了娟子,“于经理的推拿,我亲自来做。”
“好啊。”娟子对于纯虹说,“一甲哥可是我们推拿店的特聘专家,阴阳穴推拿术的创始人。”
“是吗?”于纯虹惊叫道,“哎呀,我真不知道,申书记还有这个特长。”
娟子把于纯虹领到那间最大的推拿房,把吕良请了出去,又亲手为于纯虹换了全新的备品,临出门前,向申一甲点了点头,对于纯虹说:“于经理,我们店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推拿师,最好的设备,可全都给你用了。”
“太谢谢了。”于纯虹十分满意。
申一甲给于纯虹推的是给春县同乡会客人做过的阴阳穴推拿术,他相信她一定会感觉不错。于纯虹显然做过推拿,对申一甲的配合非常到位。她属于那种缺少痒痒肉的顾客,不论申一甲怎么推,手法轻还是重,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表情平静,泰然处之,俨然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申一甲的手在她的脚上游移,心里想的却是钟铭,他想趁着给于纯虹做推拿的机会,从她的身上得到钟铭更多的信息。
于纯虹并没有忘记申一甲上次去汽车店的目的,她告诉他,老板去省城给父母合葬去了,估计一周之内肯定能回来。
给父母合葬?申一甲的大脑里划了一个问号,那就是说钟铭的母亲葬在省城了:“你们老板那个手机早就打不通了,新手机号是多少?”
“对不起,申书记,我们老板不许员工透露他的手机号。”于纯虹和上次一样,立刻就封门了。
于纯虹这么说,属于正当防卫,申一甲很理解。钟铭不让她透露手机号,肯定有不让透露的道理,他就不好再勉强了。不过他想马上把钟铭的消息告诉孙婧,好让她及时采取应对措施。
于纯虹翻身的功夫,申一甲出了推拿房,想给孙婧打个电话。娟子的房间门开着,他探头往里瞅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他发现娟子正坐在床上抹眼泪呢。
“娟子,怎么了?谁惹你了?”申一甲站在门边。
娟子听到申一甲的话,忙背过身去,揉着眼睛,“没怎么,刚才眼睛进去东西了。”
“来,我给你看看。”申一甲凑了过去。
娟子在申一甲伸出的手上拍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没事了。”
申一甲看着娟子的那张淡定的脸,心里没底了,娟子到底是迷了眼睛,还是遇到了伤心事啊。他明明看到她在抹眼泪,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申一甲在娟子身边坐下来。
娟子摇摇头,没有说话。她现在是推拿店的顶梁柱,她要是心情不好,或者没有心情,整个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娟子,好好的,有什么事跟我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申一甲说。
娟子欲言又止,对申一甲挥挥手,把脸转到了里面。申一甲离开娟子的房间,匆匆进了自己的小卧室,这样打电话就没有听到了。他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虽然给一般的客人休息几分钟很正常,但今天的客人是于纯虹啊,把她晾在推拿房里,有点不太礼貌。她毕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做推拿,不能这么怠慢她。
申一甲马上往回走,给孙婧的电话,等于纯虹走了再说吧。
于纯虹已经从推拿床上坐了起来,一脸茫然。
“来来,把身体往外一点,把脚往上一点。”申一甲说。
于纯虹乖乖地照他说的做了,恰到好处地摆正的姿势。
申一甲给于纯虹做着推拿,心里却惦记着娟子。她好好的哭什么呢?吕良欺负她了?不会啊,吕良刚才根本没有靠前啊,会不会是因为于纯虹来了呢,她产生了什么想法?看来只有这种可能最大。
申一甲想了一会儿,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莫非娟子看到他把贵宾卡送给了于纯虹,心里很不情愿?也不是,娟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送给别人贵宾卡也是一种促销方式,贵宾做过规定的次数之后,就得自己买单了。何况她还可以带着别的朋友,或者介绍别的朋友到这里推拿,那样贵宾卡的效果就出来了。
申一甲给于纯虹整整做了一个小时,又加了十分钟的肌肉放松,于纯虹灵巧地坐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不用说,她对这次推拿会非常满意。
“没想到,你的推拿做得这么好。”于纯虹说。
“小意思,以后有时间就来吧,我只要在这里,就亲自给你做。”申一甲说。
“好啊,你要是不怕麻烦的话。”于纯虹说。
“我怎么感觉,推拿效果不是很明显。”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于纯虹的反应过于冷淡。
“申书记,你还要多明显啊。”于纯虹羞涩地笑着,穿好外套。


149、自证纯洁

申一甲做推拿很少送客人,这次却破例把于纯虹送到门外,看着他叫了一辆出租离开,然后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卧室。
“告诉你一个准确的消息。”申一甲给孙婧打通了电话。
“什么消息,这么神秘?”孙婧问。
“钟铭的父亲死了,他不用每天守在医院里了。”申一甲说。
“钟铭的父亲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孙婧的声音很急促。
“绝对可靠,我是从他的销售经理那儿知道的。”申一甲说。
孙婧听说钟铭的父亲死了,声音竟然这么反常,让申一甲吃了一惊。虽然孙婧没有说,但他从她的口气里能感觉到,她应该对钟铭的父亲并不陌生。否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不会流露出这么大的兴趣。
申一甲以为,孙婧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可能会让他去钟铭的双金公司,想办法见到这个人,没想到孙婧的态度完全相反。
“一甲,双金公司的事,你先放一放吧,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再找你。”孙婧说。
“为什么不找钟铭了,爆胎的事就这样算了吗?”申一甲问。
“你不要问了。”孙婧说,“我想给钟铭一段时间,等他的心情平复了,再找他也不迟。”
申一甲一腔热情给孙婧打电话,本想会让她高兴,不想却碰了一鼻子灰。他放下电话,心里非常扫兴,像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很难找到孙婧,这个姑奶奶,这回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
娟子推门进来,脸上看不出一点笑容。申一甲送于纯虹的时候,考虑到她可能心情不好,故意没招呼她,她既然知道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应该已经知道于纯虹走了。
“客人走了?”娟子问。
申一甲点头,他觉得娟子好像有话要说,便指指床,让她坐下。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送送人家。”娟子说。
申一甲有所感觉,尽管娟子对于纯虹表面上很热情,但心里似乎并不待见这位售车小姐,估计就是因为于纯虹的到来,惹得娟子不开心了。他站起来,扶住娟子的肩膀,推她坐到床上,娟子这回乖乖地顺从了。
“我送她到门口就回来了,她毕竟是第一次来嘛。”申一甲解释道。
“一甲哥,你说于纯虹漂亮吗?”娟子问。
“能说得过去吧。”申一甲淡淡地说。其实于纯虹主要特点是个高,虽然谈不上多么出众,但很会拿情,气质也不错。
“一甲哥,那你说我漂亮吗?”娟子问。
“漂亮啊,我们娟子很漂亮。”申一甲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在情人峰已经有了杨婷的教训了。唉,女人怎么都愿意这么问啊,其实娟子的底子不错,五官端正,一副贤妻良母相,他就是和她太熟了,说不清她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娟子当上老板以后,更喜欢装着打扮了,为她加分不少。
“一甲哥,你说我可爱吗?”娟子问。
“当然可爱。”申一甲想,娟子今天怎么了,这么大方,问问题也这么直白。
娟子捂着脸往门口瞧了瞧,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话过于随意了,他不应该夸奖娟子,尤其不应该用一些敏感的词汇,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说话,很容易让人家误解。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娟子偏偏弄这些漂亮、可爱这些词,让他填选项,他只能填是了。
“一甲哥,那你喜欢我吗?”也许是申一甲的话给娟子壮了胆,她的话更直接了。
“当然喜欢。”申一甲只能将错就错了,娟子的高明之处在于,让他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娟子继续问着。
“娟子,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申一甲不得不打住了,他知道再这么回答下去,他就走进了娟子的圈套,再想改口可就难了。
娟子的攻势如此咄咄逼人,申一甲则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没有想到,一贯干练利落的娟子,从来不谈及情感问题的娟子,今天的话如此直白。
申一甲不敢得罪娟子,所以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娟子会怎样,就算有时候意识到了男女有别,也没有想到会和她成为那种男女朋友。他一直把娟子当成师妹,就算有时候说一点越轨的话,有一些越轨的动作,也是抱着一种开玩笑的心态。
他甚至怀疑,这一段时间,娟子每天和吕良在一起,两个人会不会弄出感情来。现在形势完全明朗了,娟子心里装着他呢,她和吕良之间好像没戏,这回可真的有点麻烦了!
“一甲哥,我是说,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做生意。”娟子马上把话收了回去。
申一甲感慨着,好机灵的娟子!她今天这样问他,一定是事先就有准备。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他会怎样回答她,所以在问她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娟子,这个店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申一甲说,“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再干这个不太合适,你只要需要我,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给你当好助手。”
娟子笑嘻嘻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申一甲最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娟子没有难为他,反而很轻松地把话题叉开了。
申一甲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娟子第一次当面对他把话挑明,他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知道,娟子的心里在想着他。不能说娟子没有魅力,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她恋爱结婚,成为一家人。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吕良,吕良应该对娟子有意思啊,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呢?
“娟子,我怎么觉得,吕良很喜欢你啊?”申一甲问。
娟子冲着申一甲连连摇头:“吕良是你兄弟,你们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我要是喜欢他,应该先告诉你啊。”
“那就不用了,这个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用不着我知道。”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不会以为我和吕良好上了吧?”娟子如梦方醒。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如果她和吕良的关系含糊不清,申一甲作为一个兄长和亲属,是根本不可能介入其中的。
娟子的心里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推开房门喊着吕良的名字,申一甲想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吕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只健身哑铃。
申一甲猜出娟子要做什么,她无非是要在他的面前,证明自己和吕良是清白的。这种做法虽然能够奏效,但也是很危险的,把握不好火候,很可能伤到吕良的自尊。
“那个围脖带着合适吗?”娟子问吕良。
“娟子,合适。”吕良说。
“在店里说话要有规矩,要叫我老板。”娟子说。
“知道了,老板。”吕良说。
“这些天你表现不错,我和你一甲哥都非常满意。”娟子把自己和申一甲划到了一个阵营。
吕良笑了,拿着手里的哑铃,练着臂大肌。练哑铃是申一甲告诉吕良的,这是推拿的基本功,能增加臂力,锻炼体能,吕良还算听话,每天晚上都能练上一会儿。
“我听一甲说,你学推拿很用心,这就很好。”娟子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接客了。”
“接客?”吕良一愣。
“怎么着,接待客人,简称接客!”娟子捅了吕良一指头,笑了,“人不大,想法还挺多的。”
“老板,太难听了。”吕良说。
“凡是女客人,有要求的,你要接,没有要求的,你也要接,以后女客人都归你了。”娟子扭头看着申一甲,“你说呢,一甲。”
申一甲点头称是,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既然娟子没有把话挑明,她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她无非是想在他的面前摆个姿态嘛。以吕良现在的手艺,唬一般的客人,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娟子见申一甲没有提出不同意见,两只胳膊架在胸前,拿出了一副老板派头,在吕良面前踱了几步:“吕良啊,本事都是自己的,你学好了推拿,在店里锻炼两年,以后自立门户开个小店,不是挺好吗?你这个年纪,在乡下都娶媳妇了,你得赶紧长点本事,尽快稳定下来,好在城里找个姑娘,娶妻生子过日子啊。”
娟子的话是说给申一甲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不仅和吕良没有什么暧昧关系,而且对他的未来也做好了打算。
申一甲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娟子很会说话,既撇清了自己,又对吕良表示了关心,话里话外滴水不漏,无可挑剔。他看得出来,娟子并没有与吕良深谈的打算,只是想在他面前做个姿态,如果她现在把吕良打发出去,他就得对她有个更明确的态度。
申一甲提醒自己,不行,不能再给娟子机会了。如果娟子一会儿对他把话挑明,他不能接受,又不好拒绝,到头来两个人都不好受,以后在一起还怎么处啊。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吧,现在就去吕良的房间,教他推拿去,只要他和吕良在一起,娟子就没有机会向他摊牌。
“吕良啊,娟子说得对,以你现在的手艺,上台服务没什么大问题。”申一甲终于开口了,“不过,有几个穴位你的掌握差点火候,去房间吧,我给你纠正一下。”
申一甲看也不看娟子,揽着吕良的肩膀往外走。


150、最后一次

申一甲挡住了娟子的一次温柔进攻,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在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程度。娟子也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再没有在他的面前表露什么。
申一甲对娟子没有感觉,主要是因为他的心里装着杨婷,不论是身份、职业,还是背景,娟子都处于下风,难以吊起他的胃口。
情人峰滑雪场没能拿下杨婷,让申一甲一直耿耿于怀。那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虽然他经过了精心的策划,但人算不如天算,杨婷后来还是闪人了。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申一甲一直找不到向杨婷表白的机会,打电话,去办公室,还有约出去吃饭,这些方式都有些鲁莽,凭杨婷的身份,凭他和杨婷的关系,不仅没有十足的把握,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春节一天天临近,正是接待办最忙的时候。方秘书长很少呆在单位,有些跑腿学舌的事,就交给申一甲办了。
早晨九点钟,方秘书长把申一甲叫到办公室,一次交给他五封信。
“快过年了,你帮我跑一跑吧。”方秘书长说。
申一甲双手接过信封和名单,连连点头。方秘书长有时就是这样,让他办事,却不告诉他办什么事,经常是送个信封,送个纸条什么的,有时候也送个卡啊、券啊什么的,信封多数是封口的。有时候,信封即使没有封,他也从来不看里面的东西,只管送到。送东西的时候也有,往往是重要一些的人物,东西一般直接联系秘书,送到领导的车上,就算完成任务。直接见领导的事,方秘书长往往会亲自出马,带他的时候不多。
“秘书长,这些领导不会挑您的理吧?”申一甲看着名单说。
“我已经打完招呼了,都是过去的老领导、老同事,这段时间我脱不开身,他们都不会挑我的理。”方秘书长说。
申一甲离开方东明的办公室,叫上司机,下了楼。
第一个信封就是给政府办主任封官生的,他准备先去政府办,然后再去别的领导那里。
申一甲当上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以后,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市政府,去得最多的部门就是政府办。一个月之内,他送材料,送东西,替领导开会,到底去过多少次市政府,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政府办这个地方,离申一甲的秘书梦很近,甚至就在咫尺之间。市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为人很随和,四十出头的年纪。申一甲不知见过他多少次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多说什么。
申一甲满足与封官生混个脸熟,并不急于和他走近。如果能他和杨婷好上,去团市委和当秘书这两条路,他怎么也能走通一条。别看杨婷在团市委,可她的叔叔是副市长啊,又是政府办的主管领导,如果他想到市政府当秘书,只要杨重点头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申一甲来到政府办,没想到封官生的房门紧锁着。方秘书长刚才还说跟他们联系过呢,估计不会走远。他的政府大楼里转了一圈,五个信封送出去四个,就差封官生的没有送到。他准备再杀回去看看,如果封主任还不在,那就只能给他打电话了。
申一甲直奔封官生的办公室,发现门仍然紧闭着,不禁有一些失望。他忽然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便下意识地敲了敲门,门一推就开了。
封主任有客人,是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封主任的桌前,背对着门口。
封主任侧头看了看:“进来吧。”
“我是接待办的申一甲。”他自报家门。
封主任对面的女人笑着转回头,站起身来:“小申主任,幸会啊。”
“杨部长。”申一甲也笑了,刚才背对他的女子原来是杨婷。
封官生见申一甲和杨婷认识,便招呼申一甲坐下。
“先客让后客,官生主任,那我走了。”杨婷说。
杨婷要走,申一甲急了,好容易见到她,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他忙站起来,拦住杨婷的去路:“杨部长还有事吗?”
“事倒没什么事。”杨婷说,“就是来看看封主任。”
“我们一起走。”申一甲低声说着,急步走到封主任桌前,掏出信封,放在了一摞材料上面,大声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给封主任送个材料。”
申一甲虽然只有一句话,却立刻博得了封官生的好感,他和颜悦色地打量着申一甲,又向杨婷招了招手,转身从柜里掏出两个包装精美的水杯来。
杨婷走到封官生的近前,看着两个水杯,默默地笑着。
封官生一手拿着一个杯子,先递给杨婷,又递给申一甲:“后生可畏啊,送你们一人一个杯子。”
杨婷故作惊讶道:“呀,太漂亮了。”
“谢谢领导。”申一甲深深地点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能得到这么个杯子,是借了杨婷的光。
“可别小看这个杯子。”封官生说,“这可是国际大品牌,绿色无污染,优质紫沙,富含矿物质。”
“受之有愧!”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
“哪里话,我知道,你叫申一甲,方秘书长的办公室主任,接待办的保健师。”封官生试图解除申一甲的尴尬。
“哇,申主任,你的知名度很高啊,封主任都认识你。”杨婷的表情有些夸张。
“实在不好意思,没脸再呆下去了。”申一甲借机告辞。
申一甲出了门就盘算起来,从四楼到一楼的这段时间,顶多两分钟,这两分钟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眼看快要十一点了,他如果能说服杨婷和他一起到外面吃饭,就有机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
干脆,开门见山吧。申一甲想,再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婷婷。”申一甲极尽温柔地叫了一声。
杨婷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随后“噗”地笑了:“申书记,这可是市政府,不是在你们的望月楼宾馆,你叫得这么肉麻,当有人听见。”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申一甲并没有接杨婷的话茬。
“什么事?不会是又想搞什么活动吧?”杨婷说。
“出去再说。”申一甲想了想,在这里对杨婷示爱,太不严肃了。
“嗯。”杨婷不以为然的扭过头去,“我猜猜,你是在卖乖吧?”
“不行,到外面也不能说,得找个地方说。”申一甲觉得还是不妥。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杨婷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来到一楼后门。杨婷特意在大门口停顿了一下,眼睛望着门外,她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申一甲再不说什么事,她就要走了。
申一甲果断地掏出手机,给四季香饭店的厨师长小彭打了一个电话,“我是申一甲。”
他曾经领着孙婧到到四季香饭店吃过饭,那时候孙婧口口声声不单独和男人吃饭,后来还是顺从了他的安排。
“彭师傅,你那儿中午有没有房间?”申一甲走到一边。
鼓师傅见是申一甲的电话,表现得很热情:“有,申大夫要来,没有也得想办法。”
“我要一个小间,马上就到。”申一甲挂断手机,回到杨婷身边,“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杨婷问。
“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一件事。”申一甲拉着杨婷出了后门,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回身的时候,才发现两台小车在后面跟着呢:“你们都回去吧,我和杨部长办点事。”
“你太野蛮了。”杨婷嘀咕了几句,跟着申一甲出了政府后院。
申一甲在路上叫了一台出租车,把杨婷安排到后排,自己正想跟着她坐进去,忽然改变了主意。与杨婷在一起,还真得悠着点,离她太近了,她又要玩深沉了。他想到这里,“嘭”地从外车关上了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四季香。”申一甲对司机说了一句,心里怦怦直跳,生怕杨婷听了“四季香“”这三个字,立刻下车走人。
杨婷突然不说话了,车里没有一点声息。申一甲估计,杨婷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如果她反应过来了,车就到四季香了。
“我饿了。”申一甲说。
“你不会是要请我吃饭吧?”杨婷说,“你一点也不诚心,真想请别人吃饭,应该提前约好啊,我从来不给人家凑数。”
“真的?那好说,从明天开始,每天的午餐你就别去食堂了,我一直请到你过春节。”申一甲说。
“申一甲,我有必要搞那么大声势吗?”杨婷看着穿梭的车辆。
出租车停在了四季香门前,申一甲下了车,拉着杨婷的袖口就要往里闯。杨婷胳膊往下一甩,站住了。申一甲告诫自己不要慌,只要他乱了方寸,或者动作过于强硬,那杨婷肯定会转身走人了。
“婷婷,我已经定好了单间,我们总不能在大道上说事吧?”申一甲的声音很平静。
“申一甲!”杨婷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我是你的上级机关领导,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正因为我尊重你,我才领你到这里。”申一甲说,“我真是有事儿要对你说……”
“你的野蛮劲儿,真让人受不了。”杨婷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好好。你说了算。”申一甲心想,最后一次,鬼才相信呢。


151、示爱

四季香饭店的迎宾员问了申一甲的名字,就直接把他和杨婷带到了一个小单间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道小炒,两碟小菜。申一甲帮杨婷脱去外套,把她挤到座位上,挨着她坐了下来。厨师长小彭笑呵呵进来,和申一甲寒暄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申一甲拿过红酒瓶,正要打开,杨婷一把抓住瓶子。
“我不喝酒。”杨婷说。
“少喝一点。”申一甲笑着。
“一滴都不喝。”杨婷说,“说吧,什么事?我特别想知道,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事。”
“你不喝,我也不喝了。”申一甲把瓶子放到一边,真是见了鬼了,杨婷今天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你别误会啊,我下午有会,中午不能喝酒。”杨婷说。
杨婷进了饭店以后,似乎就在抗议申一甲的野蛮,态度一直比较冷淡。但她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很僵,在申一甲倒水的功夫,主动为申一甲取出了筷子。
“婷婷,做我的女朋友吧。”申一甲等不及了。
奇怪!杨婷把自己的杯子倒上茶水,竟然对申一甲的话毫无反应。
申一甲经历了情人峰滑雪场的两天一夜,实在不想转弯抹角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他看着杨婷低垂的眼睛,希望从中看到一线希望。
“你的话,太突然了。”杨婷并没有端起杯子,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杨婷的表现出奇的冷静和大方,申一甲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定力。
“申一甲,你了解我吗?”杨婷问,“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喜欢我的理由呢?”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话语却非常犀利,就把申一甲问得不知所措。
“喜欢不需要理由。”申一甲找到了诡辩的理由。
“我已经隐约地察觉到了,你好像喜欢我。”杨婷说,“但我没想到你这么直白,好像在大道上遇到一个你看中的姑娘,你也会对他表白。”
申一甲怕的就是杨婷的这种冷静和理智,顷刻间,他的主动权就被杨婷剥夺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申一甲第一次见到杨婷时,的确被她吸引了,但要说喜欢还是很勉强。
“你觉得你太草率了。”杨婷摆弄着面前的杯子。
申一甲自问,我真的草率吗?他把一盘蜜汁小排拉到杨婷的面前,又往她的小碟里夹了两块。杨婷似乎意识到了申一甲的尴尬,也为他夹了一点菜,端起了杯子。
“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杨婷说。
申一甲端起杯来:“婷婷,我不难为你,不论你怎么说,我都能接受。”
杨婷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了桌面的那瓶红酒上。申一甲看着杨婷的捉摸不定的脸,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甲,既然你很想知道我的态度,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杨婷说,“我其实挺欣赏你的。”
申一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杨婷这么轻松地答应了他?
“我如果想生一个baby,肯定会选择你。”杨婷说,“你的身体条件很好,简直就是一架优质的播种机。”
杨婷的话,让申一甲听着很不舒服。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放肆,好像她是一个豪门贵族,而他只是一个可以提供良种的种马。他对杨婷的印象,因为她的这句话,完全被颠覆了。杨婷到底要说什么?到底要向他表达什么?申一甲的心里一片茫然。
“我说了不算啊。”杨婷说,“我的恋爱婚姻,由家里人做主,如果家里人答应了,我可以考虑接受你;如果家里人不同意,那我们只能成为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了。”杨婷的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好像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已经是申一甲想像中最好的结局了,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也许多想了,杨婷不过在拿他开一个玩笑。他立刻想到了副市长杨重。杨婷说的家里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她的父母,还是杨重?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种无奈,也有那种一贯的高傲。
“你一定出生在一定很有家教的家庭。”申一甲打算试探她一下,这样也显得他更认真一些。
“那当然。”杨婷得意地向申一甲说起了自己的家人。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大学的管理人员,还有一个哥哥在外地工作。她的话里虽然带着优越感,却并没有提到正在当副市长的叔叔杨重。
申一甲决定装傻,一旦杨婷意识到他知道她与杨重的亲属关系,他就有攀龙附凤的嫌疑,他的示爱就大打折扣了。
杨婷对申一甲的家庭背景也很感兴趣,当得知他的父母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农民时,连连摇头,表示怀疑。
“我看你身上没有一点儿农民的影子,说你是纨绔子弟也会有人相信。”杨婷说,“一个农民的儿子,这么快当上了接待办的副主任,你全靠自己吗?”
申一甲点了点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从一个体制外的推拿师,当上了接待办的办公室副主任,虽然离不开孙婧和于发和的帮助,但说到底还是他抓住了机会。
“今天的午餐,我买单了。”杨婷从身边取过手包。
“不用,是朋友招待的。”申一甲说。
“我这个人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杨婷取过纸巾擦了擦嘴,“吃了别人的嘴短。”
申一甲还没有填饱肚子,杨婷就草草结束了。他心里有数,看来今天要在杨婷的面前翻船了。她今天吃得不多,不知道是她没有心情,还是菜不合胃口。他把一个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往嘴里送菜,虽然这菜不花钱,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让人家厨师长看到了,该多伤心啊。
“一甲,要是下午不开会的话,我真能和你喝一杯。”杨婷取出镜子,开始化妆了,“我本来很想喝一点啊,可是脸红啊,怕被别人看出来。”
“那就下一次。”申一甲说。
“下一次?”杨婷一愣,“不错的主意,可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下一次。”
“肯定会有。”申一甲夹起一个煎饼盒子,一口咬掉一半。
“你千万别这么自信。”杨婷说,“这次是你把我劫持了,要不我才不会进来呢。”
申一甲忽然打起饱嗝来,一个接着一个,不论他喝水还是吃菜,饱嗝就是不肯停下来。杨婷举着镜子,呵呵笑了起来,申一甲越是着急,她是笑,最后抬起一只胳膊,在他的背后捶了起来。
申一甲喝了两杯水,饱嗝终于被压下去了。这嗝打的,跟他的情绪有很大关系,杨婷一会儿要借种,一会儿要买单,搞得他心里堵得慌。向她示爱,她却要跟家里人商量,这么严肃的一件事,硬是搞夹生了。
申一甲提醒自己,不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杨婷还是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有一件事,我判断错了。”杨婷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事?”申一甲问。
“我原来以为,你想调到我们那儿呢。”杨婷说,“现在看来,你是想调到我家里去。”
申一甲很沮丧,杨婷为什么这么说呢?太过分了,简直像把他剥光了一样,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看来她已经察觉出他接近韩晗的动机,现在又在推测他向她示爱的动机,她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或者说,她的结论可能恰好相反,那就是他对团市委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否则他就不会向她求爱了。
申一甲从衣架上取过杨婷的外套,杨婷心安理得地伸出了胳膊。她有了这个动作,申一甲的心理略感安慰,至少杨婷从心理上并没有完全拒绝他。
杨婷伸另一只胳膊的时候,申一甲腾出一只手,把杨婷拉向自己的怀中,她没有站稳,身体歪倒在他的胸前。
申一甲搬过她的头,准确地衔住了杨婷的唇,她只“嗯”了一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已经做好了杨婷反抗的准备,但他发现自己的准备有点多余了,杨婷的双手伸到他的身后,紧紧地勾住了他的两只胳膊,并没有任何挣扎。
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把她的整个身体抱了起来,向前紧走几步,把她顶到了墙上。杨婷的眼睛睁得很大,始终在盯着他的眼睛,手依然揽着他的双肩,任她疯狂地吸吮着。
申一甲放开了她的唇,把嘴凑到她的耳际,又挪到她的洁白的脖颈上。杨婷呻吟了一声,伴着重重的呼吸,猛地推开了他。
“坏蛋。”杨婷瞪起了眼睛。
“对不起。”申一甲笑了,为自己的得逞而得意。
“一股韭菜味。”杨婷噘起了嘴。
“哈哈……”申一甲自嘲地笑着,他终于知道刚才杨婷为什么不肯吃韭菜盒子了。
杨婷转过身去,系着外套的扣子,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回到椅子上,在脸上认真地照了起来,直到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放心地收回镜子。
“申一甲,你犯规了。”杨婷说,“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申一甲并不信杨婷的话,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妥协寻找借口,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152、大脚穿小鞋

申一甲本来没有强吻杨婷的想法,但就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对杨婷的那种纯洁的情感变得浑浊不清了。杨婷穿外套的瞬间,正好没有反抗的能力,更助长了他的侥幸心理。
“婷婷,我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申一甲知道她现在不会给他答案,但不等于没有答案。如果她能认真考虑他的感受,未必会回绝他。他承认他和她有差距,不论是工作上,还是家庭上,她都有一些优势,但不等于她永远都有优势。
“我会考虑的。”杨婷说,“不过,你不要再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对待我了。”
“我答应你。”申一甲说,“我说话算数。”
申一甲去后厨房与厨师打了招呼,与杨婷一前一后出了四季香饭店。申一甲要送杨婷回去,杨婷拒绝了,给他留下一个悬念,坐着一辆出租车走了。
申一甲一连几天没有找杨婷,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他是想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安静地思考,做出认真的选择。他等了一个礼拜,也没有什么消息,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再约一次杨婷。
杨婷接了电话,语气很亲切,但强调最近单位的事多,年前恐怕没有时间了。申一甲的心降到了冰点,杨婷怎么一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她答应过他,会给他一个答复,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可能他是真的太忙了。
申一甲苦思冥想了一整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接待办和团市委联合组织的文明蓝河主题活动虽然结束了,可是一直没有向韩晗汇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不能用这个借口把杨婷调出来呢?
申一甲往韩晗的办公室挂了一个电话:“领导,我是接待办申一甲。”
“一甲,年末了,开始忙了吧?”韩晗很随和,对他这个基层干部并没有官腔。
“我有个事儿,想向领导汇报一下。”申一甲说。
“说。”韩晗毫不犹豫。
“文明蓝河活动效果不错,我们想搞一个总结表彰,不知道领导有没有时间。”申一甲说,“同时也想给领导拜个年儿,吃顿饭。”
申一甲的本意,是想请杨婷过来,但又不好绕过团市委书记韩晗,韩晗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他就是借着活动的名义吃个饭,如果没有方东明的邀请,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百分之百不能参加。
韩晗听后呵呵笑了几声:“实在抽不出时间,你的情我领了。”
“如果领导没时间,哪位领导都行,我们都准备好了。”申一甲说一语双关,韩晗不出面,部下出面总可以吧。
“让杨婷代表我吧,不过不许捎礼物。”韩晗说。
“谢谢领导关怀,我们一定好好汇报。”申一甲忙不迭地感谢。
“回头我跟杨婷打个招呼,你直接找她就行了。”韩晗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兴奋的原地打转。杨婷啊杨婷,你不是推吗?这回你可推不掉了,有韩晗这块挡箭牌,你就是找方秘书长都没用了。
申一甲准备给韩晗一个向杨婷传达的时间,等下午再给杨婷打电话,没成想杨婷很快就把电话打进来了。
“申一甲,行啊,转弯抹角给我穿小鞋。”杨婷的声音有点尖刻。
“不敢,都是领导的意思,我不过是听吆喝儿。”申一甲说。
“你这么沉不住气啊,我也没说不见你啊。”杨婷笑了。
“的确是上指下派,婷婷不要多想。”申一甲说。事已至此,他只能死不认账了。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杨婷哼了一声,“我就这个事慢了半拍,还是因为你。”
申一甲纳闷,因为我什么啊,我怎么了我。杨婷的意思,无非是因为他的缘故,一直没有对这次宣传活动进行总结。也难怪,这次活动的总结表彰绕不开接待办,因为接待办是发起单位和启动单位。
“这两天我抽时间过去,我让你看看到时候怎么收拾你。”杨婷说。
“杨部长饶命啊。”申一甲只好低头服软了。
“嘟,嘟,嘟……”杨婷已经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暗喜,杨婷总算答应来接待办了,虽然有一点波折,但结果还算不错。他立刻让小泥猴把接待办和望月楼宾馆的几个团委委员找来,开了一个小会,把迎接杨婷的分工安排下去,大家立即分头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全部准备就绪。
申一甲拍板,撤下了比武台,留下了服务台,增加了展示廊、宣传室。由他主汇报,望月楼宾馆介绍经验,还有一个小小的表彰仪式,请杨婷颁奖。
申一甲自信,除非杨婷不来,只要她来了,肯定满意。餐是必须安排的,她上午来怎么办,下午来怎么办,反正不论什么时间来,都有预案。酒吧也做了安排,万一杨婷有兴致到那里坐一会呢。免费房还和上次一样,准备套间,只要她来了,他肯定有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反正她想躲是躲不过去了。
申一甲见一切准备就绪,没什么漏洞了,就给杨婷打电话。
“杨部长,我们都准备好了,向您请示一下,什么时候大驾光临?”申一甲的态度有些低三下四。
“今天不行了,明天吧。”杨婷顿了顿,“早晨七点。”
“太……太早了吧。”申一甲不好反对,杨婷定的时间比上班时间还早一个半小时。
“那没办法,本部长愿意早起。”杨婷缓和了口气,“我上午有事,只能赶早了。”
申一甲没辙了,来不来杨婷说了不算,可什么时候来,还得听她的啊。要是她早晨七点到,他五点钟就得到位,六点钟就得准备完毕。
第二天,申一甲不到六点就赶到了单位,在望月楼宾馆楼上楼下走了一圈,还不错,应该到位的都到位了,就等着杨婷的到来了。
七点到了,杨婷还没有到,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拿不准杨婷这是要演哪一出。他领着一群年轻人,在宾馆门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到杨婷的影子。他决定给杨婷挂一个电话,说不定她忘了今天的事,或者有别的事缠身。
杨婷半天才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喂,讲话。”
“杨部长出发了什么?”申一甲没敢问她为什么没到。
“九点半吧,上午有个会,我忘了告诉你了。”杨婷说。
“没事没事,我等你。”申一甲放下电话就有一种预感,杨婷不是特意要捉弄他吧,那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受着的份了。
九点钟,杨婷打回了电话:“上午去不成了,改到下午两点吧?”
“不管几点,杨部长只要来就成。”申一甲说,“可不要让我们白等啊,团员青年几十号人呢。”
杨婷上嘴皮一碰下嘴唇,申一甲就白等了一大早,他倒没脾气,让大家马上解散,各回各屋。他多了个心眼,嘱咐小泥猴,下午不在门前迎接了,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待命。
不到两点,杨婷又打来电话,把时间推到四点,说到了接待办,和大家见个面就走。
申一甲倒有些心安理得了,四点哪是听汇报的点啊,这是吃饭的点。四点就四点,省了那些麻烦事了。不论怎么说,杨婷也是上级领导啊,得罪不起。
下午快四点了,杨婷才打来电话:“一甲,实在不好意思,太晚了,今天就不去了。”
申一甲彻底崩溃了,他整整心神不宁地等了一天,她杨婷说不来就不来了。更让人失望的是,她明知道要回答他那个问题,却一直回避,对他来说,这个问题要比汇报会更重要。
申一甲很不甘心,不行,怎么也得想办法让她来。
“婷婷,我已经跟韩晗书记说好了,让你把他的东西带回去。”这是申一甲已经想好的对策,在杨婷不来的时候使用,看来他只能搬出韩晗这张王牌了。
“那我这就过去吧,你等着。”杨婷立刻改变了态度。
申一甲的话果然奏效了,只是他不知道,杨婷说让他等着,是找他算账,还是找他拿东西。
杨婷真的来了,她还是坐韩晗的那台桑塔纳来的,小车稳稳地停在门廊里。杨婷慢腾腾地摇开车窗,对迎过来的申一甲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申一甲上前拉动车门扶手,让接杨婷下车,可是车门怎么都拉不开。
杨婷咯咯地笑了:“申主任啊,汇报材料呢?把材料给我吧,还有给领导带的东西,我就不下车了。”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杨婷还有这一手,忙作可怜状:“杨部长,我们整整准备了两天,等了你一天啊,你怎么也得下车,接见大家一下吧?”申一甲觉得眼前的场面太让他难堪了,这要是杨婷调头走了,他这两天可就白忙活了。
“如果你现在能做一件事的话,我就留下。”杨婷淡定地说,看都不看他一眼。
“什么事?什么事都行。”申一甲说。
“你现在就给韩晗打电话吧,韩书记要同意我留下,我就留下。”杨婷说。
申一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今天这一天,杨婷一直都在捉弄他。原因就是他搬出团市委书记韩晗来压她,她今天的一系列举动全是为了还击他。


153、不能喝出去吐去

申一甲不能给韩晗打这个电话,既然杨婷已经来了,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溜掉。
“杨部长,这个电话我可不敢打。”申一甲笑容可掬地说,“我们等你一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还是下车慰问一下兄弟们吧。”
“行了,开玩笑的。”杨婷推开车门下了车,对司机说,“谢谢司级干部,我不回单位了。”
申一甲回身向小泥猴示意,赶紧把送给韩晗的礼物拿过来。小泥猴带着两个人快速跑进宾馆,从服务台拎出两个纸箱,装进小车的后备箱。
“秘书长在不在?”杨婷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进了宾馆大厅。
“秘书长不在,去省城了。”申一甲说。
“那就可以省略一个程序了。”杨婷说。
申一甲请杨婷来接待办的目的,就是想揭晓心中的答案,期待她能接受他的示爱。现在她真的来了,他又很担心她摆起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有机会与杨婷单独在一起,她就没有理由拒绝那个答案。
他陪着杨婷来到会议室,请她在领导席就坐,然后领着几个人坐到她的对面。杨婷看着面前的一摞材料,笑了,显然是对汇报的准备工作很满意。她低下头来,逐个材料翻了一遍,抬起头来。
“申书记,今天实在抱歉,年底了比较忙,让大家久等了,按照韩晗书记的指示,我又不能不来,那咱们简单一点儿吧。”杨婷举起手中的一份材料,“这些材料不用都念了,你就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吧。”
申一甲打开汇报材料:“那我就向杨部长汇报一下。”
“等等。”杨婷打断了申一甲,笑着说,“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接待办团委干部性别比例很科学啊。”
申一甲一听笑了,他向两边看了看,左边两对,右边两对,就他是光杆司机,孤家寡人一个。
“算上杨部长,整好五对。”申一甲说。会议室里“哄”地一声,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杨婷忍不住笑了:“申书记,瞧瞧你带的这支队伍,我还奇怪呢,怎么这么有战斗力呢。”
申一甲作无辜状,“杨部长,这就不能怪我了,这是上届的班底,不过是我这个光杆司令换了而已。”
“我太同情你了,言归正传吧。”杨婷板起了脸。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半了,如果按照原来的汇报程序走,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如果再听杨婷讲话,估计得近两个小时。申一甲悄悄地对小泥猴耳语了几句,让他跟宾馆餐厅打个招呼,把晚餐定在六点钟。他没敢征求杨婷的意见,要是杨婷在人前一口回绝他,局面就很难改变了。
申一甲侃侃而谈,汇报了将近一个小时。其间,他多次停下来,请杨婷吃水果,实际的汇报时间也就半个多小时。
申一甲提出到宾馆里实地看一看,增加一点感性认识。接待办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望月楼宾馆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杨婷在众人簇拥下往大厅走,忽然回转身来,“大家都散了吧,由申书记陪着就可以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请杨部长吃点工作餐。”申一甲说。
“不用不用。”杨婷摆手道,“我晚上还有事。”
申一甲推测,杨婷可能不喜欢这种人群环绕的感觉,那就不妨依了她,先到现场走一圈再说。他留下小泥猴和宾馆团委书记周明亮,把其他人解散了。
申一甲心里直犯嘀咕,杨婷晚上好像不应该有事,如果真有事的话,她未必能在四点钟赶过来,即使赶过来了,也会在五点钟离开。现在都已经五点半多了,她还有心情到现场看看,说明她晚上并没有别的安排。
从一楼到七楼,服务台、宣传室、展示廊一圈走下来,最后来到免费房,已经快六点了。周明亮拉了拉申一甲的袖口,意思是该吃饭了。申一甲对他做了个鬼脸,让餐厅抓紧走菜,他准备先斩后奏,和杨婷到免费房坐坐,就直接把她带到餐厅吃饭。
申一甲和杨婷以前来过这间套房,是宾馆腾出的免房券房间,房间里的布置还和以前一样。他帮杨婷脱去外套,挂在衣架上,想陪她坐一会儿。
杨婷在沙发上坐下来,安逸地斜靠着,表情轻松多了。
“杨部长,还有最后一个点。”申一甲很快就站了起来。
“这是去哪儿?”杨婷很不情愿意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我晚上有个同学聚会,尽快吧。”杨婷说。
杨婷想到衣架上取自己的外套,申一甲伸手拦住了她。餐厅不远,宾馆里温和正好,根本用不着穿外套。杨婷又去取自己的手包,申一甲却拿起她的手包,挂在衣架上。
杨婷犹疑地看着申一甲,申一甲掏出房卡:“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他准备让杨婷吃过饭后再来拿自己的东西,那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这间套房里,杨婷曾经答应他,给他一个答案,他就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把包放这里吧,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吧?”申一甲问。
“包还是算了吧,外套可以。”杨婷的目光在申一甲的脸上停留片刻,没再坚持。
申一甲让小泥猴在前面带路,他陪着杨婷跟在后面,很快来到餐厅。
“杨部长赏光,在我们餐厅吃点工作餐吧。”申一甲心有忐忑。
杨婷停下脚步,指了指申一甲:“小聪明。”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也应该吃了饭再走啊。”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婷掏出手机,辞了那边的同学聚会。
在领着杨婷走出免费房的那一刻,申一甲的心里很畅快,折腾了一天,他现在终于如愿了。今天晚上,杨婷应该能给他一个说法了。
周明亮按照申一甲的吩咐,已经领着望月楼团委的两个女干部等在那里了,加上小泥猴,正好三男三女。
申一甲清楚,请杨婷吃饭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作陪,接待办和望月楼至少要再各出一名代表,周明亮和小泥猴是当然的人选,杨婷是酒桌上唯一的女性,目标很容易集中在她的身上。再找两个女干部就不一样了,酒桌上的目标就分散了,他和杨婷的机会就多了。
两瓶蓝河大曲,两瓶原酿干红,杨婷没有推让,款款举杯,笑语连连。
怎样才能把周明亮和小泥猴支走呢?申一甲觉得还得从两个女干部下手,只要她们多喝一点,最好是喝得失态一些,那他就有话说了。
“和杨部长喝酒的机会不多,你们两个女干部今天要好好表现一下。”申一甲把一个白酒瓶子递了过去。
“咱们一起来吧!”杨婷端起杯来,一扬脖把剩下的半杯白酒干了。
申一甲心里一抖,看来要论酒量,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是杨婷的对手。
两个女干部立刻就给镇住了,望着杯里的酒,犹豫起来。她们这一犹豫,望月楼团委书记周明亮不高兴了:“你们俩能不能喝,不能喝出去吐去!”
周明亮的话音刚落,杨婷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两个女干部被她笑得发毛,两个大半杯白酒立刻就见底了。
“周书记啊,你家在团市委有亲戚啊!”杨婷笑着说。
“没有,没有。”周明亮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给杨婷倒酒。
申一甲纳闷地看着杨婷,周明亮不过监督了两杯酒,杨婷怎么就知道人家在团市委有亲戚呢。
“对组织不诚实。”杨婷说,“你说了一句我们老团市委书记的名言。”
眼看着两个女干部都干杯了,周明亮和小泥猴坐不住了,他们手里的杯才只下去一指。申一甲一看,又找到让女干部喝酒的话题了,他移动着手指,指着两个男人。
“你们俩也别总给杨部长敬酒,让两个女同胞挑理。”申一甲笑了,这叫要想领导喝好,先把内部干倒。
两个人听了,立刻有了态度,周明亮又打开一瓶白酒,为两个女干部斟满。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两个女干部就支撑不住了,周明亮叫来一名女服务员,把两个女干部搀出了单间。
“候科长,你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吧。”申一甲对小泥猴说。
“这样,咱俩一人送一个。”周明亮对小泥猴说。
原来屋里六个人,已经剩下了申一甲和杨婷,申一甲心里立刻轻松多了,应该和杨婷言归正传了。他的头脑很清晰,别看杨婷一整天都在难为他,那不过是想拿他出出气罢了,她能留到现在,足以说明他在她的心里还有位置。
“婷婷,想好了吗?”申一甲想,杨婷应该知道他问的什么。
“想好了,但我现在不想说。”杨婷说举起杯来,和申一甲碰了一下杯,“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
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杨婷要回绝他!否则他不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就在这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不想再问他了,他不想看到她摇头,说出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字眼。
“今天喝多了,回房间喝点茶,醒醒酒吧。”他把桌上的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默默地穿过走廊,上了电梯,回到那间套房。
“咣当。”申一甲把门关上了。


154、女人就是快

申一甲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副市长杨重把他和杨婷请到了办公室里。
杨重非常客气地给他让座,他和杨婷双双坐在杨重的面前,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杨重给他们倒茶,拿出新鲜的水果,热情地款待他们。
杨婷用一种骄横的口气对杨重说:“叔叔,把申一甲调到你手下吧,让他给你当秘书。”
“欢迎啊,秘书的位置已经给一甲留好了,他明天就可以这里上班了。”杨重说。
“谢谢叔叔。”申一甲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向杨重鞠了一躬。
“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杨重说,“一甲,跟着我干,没有你的亏儿吃!”
杨婷挽着申一甲的胳膊,走出杨重的办公室。
哇,外面是装修典雅的婚典现场,一个穿燕尾服的司仪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高声喊着:“今天,申一甲先生、杨婷小姐在这豪华气派的市政府办公大楼喜结百年之好,愿他们情投意合同心树,邻睦家和并蒂花。海阔天空双比翼,月圆花好两知心。在事业上红莲双结相映美,矫燕同飞试比高,好鸟相栖时时好,红花并艳日日红。我宣布申一甲先生、杨婷小姐新婚大典现在开始!奏乐!鸣放礼炮!”
申一甲与杨婷穿着洁白的结婚礼服,相携相挽,步履款款,走廊两侧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申一甲夹着杨婷的胳膊,夹得紧紧的,生怕她会在人群中走失。杨婷挽着他的胳膊,就这样走啊走,长长的走廊怎么也走不完了,他的胳膊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累得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发现他正紧紧地夹着自己的另一只手。窗外,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雪白的床上。
现实和梦境截然相反。申一甲面对的现实是,杨婷先拒绝了他,然后又接纳了他,拒绝的是婚恋,接受的是做爱。
申一甲并不怨杨婷,她把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地交给他,怎么说对他都是真实的。经过这样一个晚上,申一甲才真的相信,杨婷并不打算和他在一起,否则,她断然不会这么快就卸下自己的伪装。杨婷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她甚至已经猜到,他根本不会,也没有能力拒绝她。
申一甲对杨婷口中的“家里人”副市长杨重,产生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憎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杨婷把他们的事告诉了杨重,杨重毫不含糊地把他否决了。
杨重的态度,直接导致杨婷的退缩,去团市委成了一个悬案,去政府办也杨重的反对而泡汤,他与杨婷认识一场,到头来还是鸡飞蛋打!
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申一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局面,在他眼里冰清玉洁的杨婷,竟然如此妖冶的与他上床。不,是杨婷轻松地占有了他,玩弄了他,然后又潇洒地离开了他。
他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很想到市政府的大楼里,敲开杨重的办公室,微笑着坐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杨市长,希望你不要得意太早,我们走着瞧!”
眼看就要过春节了,申一甲的情绪很颓丧,不仅是因为杨婷的离去,还有他如意算盘的落空,当领导秘书看不到一点儿希望,进团市委也因为杨婷的存在而大打折扣。
申一甲原来都想好了,如果杨婷答应他,他今天春节就领着她回乡下,去看看父母双亲,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父母了。现实无情地打碎了他的梦想,打消了他回家的念头。
上午十点钟,小泥猴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申主任,杨婷的事,你知道了吗?”小泥猴问。
“什么事啊,就我知道了嘛?”申一甲一头雾水。
“你看这里,这里。”小泥猴把报纸在他的面前摊开。
“什么事,你就说吧。”申一甲把报纸往旁边一推,小泥猴能有什么正事,不知道又发现了什么花边新闻。
“杨婷当上团市委副书记了!”小泥猴见申一甲对他的卖乖并不买账,只好如实地告诉他。
杨婷当副书记了?申一甲看着小泥猴不可置疑的脸,把目光移到报纸上,很快在报纸一角找到了领导干部任职公示,下面第一个名字就是杨婷。
“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不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啊。”小泥猴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申一甲露出不屑的表情,“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小泥猴见申一甲的情绪不对头,便尴尬地往回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申一甲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这小子今天有点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申主任,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小泥猴说。
“说。”申一甲点头。
小泥猴立刻折了回来,把头凑近申一甲的耳边:“我发现杨婷对你有意思。”
申一甲在小泥猴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别扯了你,我还发现她对你有意思呢。”
申一甲觉得好笑,小泥猴的感觉是挺准的,但他的情报也太慢了。这边都已经上了床,成为过去完成时了,他那儿还当成绝密呢。
“别瞎猜了,这话要传出去,小心杨婷找你算账。”申一甲对小泥猴一挥手,把他赶走了。
申一甲抓过报纸,一连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杨婷是真的升了,她这回可成了他彻头彻尾的领导了。放下报纸,他的心里平衡了一些,杨婷拒绝他不是没有道理啊,人家都是副处长干部了,他才是个副科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两个人的身份也不般配啊。
这真是见鬼了,他认识了孙婧,孙婧现在当上了县委副书记;他认识了杨婷,杨婷现在当上了团市委副书记,现在这女人当官怎么这么快啊,他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她们啊。
按理说,他见到了报纸上的公示,应该给杨婷打电话祝贺一下。但此时他根本都没有这个念头,杨婷对他的态度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要是再死乞白赖地向她示好,有意思吗?何况她现在已经官升一级,他现在再勾搭她,意图就太明显了,就是他没有什么企图,别人也会这么认为。
大年初三,孙婧和姚云龙在梦幻娱乐城请申一甲和吕良吃饭,娟子因为不放心推拿店,没有过来,姚云龙虽然来了,但喝了一杯酒就去应酬别的客人了。申一甲心想,孙婧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还敢和姚云龙一起请他吃饭,一点都不怕露馅儿。
接待办将在正月十五举办“月圆蓝河”全国书画名家采风活动,邀请国内书画界名人来蓝河度假,这个活动由市政府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发起,市长宫树仁亲自签批同意。
孙婧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在席间问申一甲:“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目前还没有。”申一甲无精打采地说。
“那你帮我一个忙吧。”孙婧说。
“没问题,尽管说。”申一甲说。
“书画家到蓝河的时候,你想办法给我留一幅画。”孙婧说。
申一甲满口答应下来,给她留一幅画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不论采取什么办法,都能弄一幅画,只是不知道孙婧能否满意。
吕良去洗手间的功夫,孙婧在申一甲的手上轻轻一握。
“怎么了一甲?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孙婧察觉到了申一甲的反常。
“没什么事。”申一甲抬高了声音。
“那就抬起头来。”孙婧说。
“哪个头?”申一甲问。
孙婧笑了起来,“我是让你打起精神来,过了年你又长了一岁,幸福生活在等着你呢。”
现在推拿店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娟子又注册了一个新公司,叫阴阳穴生态健康经贸公司,原有的股份构成不变,还是娟子50%,孙婧和申一甲各占25%,阴阳穴推拿店成了这个经贸公司的下属机构,吕良成了阴阳穴推拿店的副经理。
申一甲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孙婧:“这是两万元。”
孙婧的表情很惊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介绍同乡会的客人报酬一万,还有推拿店年末分红。”申一甲说。
“我才入股,分红怎么能拿这么多。”孙婧要把银行卡塞给申一甲。
申一甲从身后取过她的包,把银行卡装了进去。
孙婧明天一早要回县里,晚餐早早地结束了。三个人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才八点多钟。在娱乐城门口,团市委书记韩晗刚好下车,匆匆往里走,正在撞见孙婧从里面出来。
孙婧热情地伸出手来,与韩晗握在一起,两个人一阵寒暄。
“一甲,你等一下。”韩晗松开了孙婧的手,目光转向申一甲,“我有事跟你说。”
韩晗招呼申一甲,孙婧很知趣,回头冲申一甲笑笑,走下了台阶。韩晗扶着申一甲的后背,往门边挪了几步,亲昵的态度让申一甲有点儿受宠若惊。
“一甲啊,我们那儿倒出了位置。”韩晗说,“你要是有想法的话,过了春节,我们找机会谈一谈。”
“谢谢领导。”申一甲觉得像做梦一样。
“提前给我打电话。”韩晗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转身走了。


155、自我炒作法

申一甲站在那里,看着韩晗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韩晗说的那个位置,肯定是杨婷当团市委副书记以后腾出来的,如果他答应韩晗,就有可能接替杨婷的团市委宣传部长。尽管韩晗的话只是点到为止,但只要他努力争取,调到韩晗的手下看来有可能了。
孙婧正在车里等申一甲,没等他坐稳,就对她暧昧一瞥:“有好事了吧。”
“团市委好像空出了位置。”申一甲只好如实相告。
“我猜到了。”孙婧说,“要不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喊你。”
团市委全体干部去情人谷滑雪,是申一甲联系,春县安排的,韩晗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因此他看好申一甲,不仅是向他个人投来了橄榄枝,还有对春县的一种求合示好。
“你自己考虑吧,我就不掺和了。”孙婧启动了小车。
孙婧把车停在了推拿店门口,申一甲和吕良一前一后下了车,与孙婧挥手告别。孙婧忽然打开车窗,招呼申一甲过去。
“一甲,我忘了一个事。”孙婧说。
“不会是房事吧?”申一甲凑了过来,难掩心中的兴奋。
“那你就别想了,过节了,好好保养身体。”孙婧问对吕良喊道:“吕良,你先回去吧,工作上的事,我跟一甲说几句话。”
吕良刚进门,孙婧就责备起申一甲来,“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注意呢,不要以为吕良是个孩子,他才比你小两岁。”
“小的知道了。”申一甲说。
“别贫了。”孙婧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钟铭的消息的?”
申一甲笑了,原来是孙婧怀疑他和于纯虹有染,他应该对她说清楚,没必要让她疑神疑鬼的。他重新钻进车里,坐在孙婧的身旁。
“一甲,我警告你啊,这可是在推拿店的门口。”孙婧笑道,“千万不要乱来。”
“不敢,不敢。”申一甲连连应承着,把认识于纯虹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孙婧边听边点头,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始终没有插话。直到申一甲说完了,孙婧看着前方,情不自禁地摇头。申一甲心想,这回麻烦了,孙婧不相信他。
“我相信你。”孙婧说,“你在双金公司有没有遇到一个叫赵玉珏的年轻女子?”
“赵玉珏是谁?”申一甲感到意外。
“那没事了。”孙婧说。
孙婧交给申一甲一个任务,让他过了春节,没事的时候,去双金公司看看,争取见到钟铭本人,或者拿到他的联系方式。望着远去的车影,申一甲心里有些费解,孙婧今天怎么了?怎么会问起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女子,赵玉冰这个名字,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春节上班后,接待办上上下下忙碌起来,正月十五的书画家采风活动中,有几位画家是吃皇粮的文艺团体领导,使这次接待活动更加名正言顺。
到底去不去给韩晗当部下呢?申一甲非常犹豫。
平心而论,韩晗书记是一番好意,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但如果他真的过去,就要和杨婷成为同事,甚至成为她的分管部下,这叫申一甲有些受不了。
申一甲决定,先把消息散布出去,看看反映再说。等书画家采风活动之后,再做决定也不晚。他有心无心的把韩晗要调他去团市委的事,透露给了几个手下的兄弟。他的目的是让副秘书长方东明掌握这个情况,好从侧面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这一试还真好使,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方东明的耳朵里。
午餐之后,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方东明叫住了申一甲。
“一甲啊。”方东明说,“这段时间干得不错。”
“领导过奖了,我还差很多。”申一甲说。
“我正在盘算啊,把办公室的人员调整一下。”方东明说,“你要做好挑重担的准备。”
“我行吗?”申一甲问。有了韩晗的铺垫,他与方东明说话底气足多了。
“谁说不行?”方东明问,“谁说不行,我就让谁不行。”申一甲知道方东明说的是办公室鲁主任,他早就有意思要动鲁主任了。听方秘书长的口气,好像向鲁主任了解过他,鲁主任没说什么好话。
“我听领导的。”申一甲说,“领导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领导不让我干的我坚决不干。”
“一甲,我们都要听组织的。”方东明更正他。
这真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啊,方秘书长的表态,让申一甲心情大好。方东明没有提起韩晗,申一甲也特意回避了这个敏感的名字,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方东明能这么快表态,也是不愿意申一甲先提起调转的事,以免陷入被动。主动权现在握在他的手里,只要韩晗知道方东明准备提拔他当办公室主任,对他也应该提高价码,十拿九稳会给他一个科长的待遇。
申一甲从食堂回来,就给韩晗打了一个电话,名义上是向韩晗拜年问好,实际是想再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一甲,吃饭没有?”韩晗好像正在吃饭。
“领导,我吃过了。”申一甲说,“本来想过去给您拜个年,这不单位正在筹备正月十五的全国书画家采风,唉,没去成。”
“我们初三不是见过了嘛。”韩晗开门见山,直接要申一甲的态度,“我说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领导,这段时间办里搞活动,我估计很难脱身,等搞完活动,我就立刻过去看您。”申一甲打电话前就已经想好了托词。
“好,我知道了,你这么做我很赞同。”韩晗说。
“谢谢领导理解。”申一甲说。
“一甲啊。”韩晗说,“那就等活动结束再说。我想先给你个副科长,让你到宣传部挑头,适应一段时间后,再扶正。”
“谢谢领导。”申一甲心想,韩晗现在还不知道方东明的态度,如果他知道方东明要重用他,肯定会抬高价码,两边科长的位置就可以由他选择了。
怎么把消息透露给韩晗呢?总不能亲口告诉他吧?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把方东明的态度向周明亮透露一下,周明亮是望月楼团委书记,在团市委有亲属,人也比较熟,只要把消息透露到团市委,不愁韩晗不知道。
他把周明亮叫到办公室,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周明亮看出申一甲情绪不对,却不敢多问,板正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
周明亮这回不能再不说话了,申一甲明显是有话要说:“申主任,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尽管吩咐。”
“别提了。”申一甲摆摆手,“我现在真是左右为难啊。”
“是不是你要去团市委的事,秘书长不放你啊?”周明亮问。
“不是,你可别那么说。”申一甲说,“你说,假如秘书长让我当办公室主任,我还好意思走吗?太不识抬举了吧?你说我要不去吧,又对不起人家韩书记,去吧,又对不起这边的方秘书长,我现在是两头难做人啊。”
“申主任,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周明亮说,“你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我的份啊。”
“好了,不说了。”申一甲一挥手,“说正事吧。”
申一甲所说的正事,无非就是书画家们入住望月楼宾馆以后,在宾馆设立咨询台和服务岗,他一股脑把这些差事全都交给了周明亮,让他配合小泥猴具体负责。
采风活动开幕的前一天,接待活动正式启动,杨婷给申一甲打来了电话。
自从上一次杨婷从宾馆套间离开,被杨重接走之后,申一甲再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她和联系过。听到杨婷当了副书记以后,申一甲曾经想给她打个电话,祝贺一下,但因为杨婷有话在先,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看着杨婷的手机号,内心很纠结,杨婷怎么想起给他打电话了,他到底接还是不接呢,接了电话说什么呢。
不想接也得接啊,人家现在是团市委副书记了,是他名正言顺的领导了,接了再说吧。
“你好,杨书记。”申一甲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显得平静礼貌一些。
“一甲,韩晗书记让我跟你通个气。”杨婷说。
原来是工作上的事,杨婷的话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只是称呼让申一甲觉得还算温馨。
“杨书记,有事尽管吩咐。”申一甲说。
“韩书记说,采风活动结束以后,请你过来一趟,他争取一次到位,让你到担任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说。
申一甲不相信这种话能从杨婷的嘴里说出来,她已经明显向他表示过,不希望他到团市委工作,现在由她亲自传达韩晗的指示,与她本人的态度截然相反。看来周明亮把方东明让他当办公室主任的消息传过去了,他的自我炒作成功了。
申一甲的第一反应是想听听杨婷的态度。
“韩书记还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由他负责协调。”杨婷说。
“那杨书记的态度呢?”申一甲想知道杨婷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你的事,我不管,你自己决定吧。”杨婷未置可否。


156、空手套白狼

申一甲知道杨婷的意思了,她还是反对他去团市委,不过因为她在传达韩晗的指示,不好直接反对罢了。这不出问题了嘛,韩晗让他去,杨婷反对他去,他们没有沟通,或者是沟通过了,杨婷这个新晋团市委副书记不好明确反对团市委书记韩晗。
“这样吧,杨书记,这边的活动一结束,我就去见韩书记,到时候再说吧。”申一甲尽量把自己的态度弄得模糊一点,这件事只能推着来了,他决不能先把自己的态度露出来。
“那我挂了,祝你早日高升。”还没等申一甲应声,杨婷就挂了电话。
这人要是不顺,喝凉水都塞牙,人要是顺了,谁都挡不住。申一甲猜到韩晗会改变主意,让他接替杨婷腾出来的位置,但他没有想到,韩晗会让杨婷把这件事告诉他。
在全国书画家采风活动启动仪式上,蓝河市市长宫树仁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启动仪式结束后,市长宫树仁陪同书画家们在市里转了大半天,下午分乘五台中巴,奔赴情人谷景区。
申一甲留在望月楼宾馆,配合市文化局和文联负责书画名家参展作品的布展。当书画家们从景区返回市里时,书画展览的布展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在望月楼宾馆的顶楼大礼堂里,近二百幅书画作品环绕四周墙壁,构成了迂回曲折、蔚为壮观的艺术长廊。
申一甲领着几个人又忙了半宿,在预留的位置上,把书画家们在情人谷采风时创作的作品悬挂起来。书画艺术展是这次采风活动的重头戏,是一次政府搭台、书画家登台的商业性会展,市长宫树仁兴致勃勃地赶到大礼堂,为艺术展剪了彩。
活动进行到这时,申一甲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看着眼前热烈风雅的场面,他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他一心想为孙婧弄一幅画,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书画展上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参加采风活动的书画家们都没有观看展出,而是站在不同的位置守着自己的作品,与参观的来宾交流互动。
申一甲走在参观人流的外围,注意力却集中在市长宫树仁身上。
宫市长在几个领导的陪同下走在最前面,不时地与书画家们聊上几句,前行的速度比较平缓。宫市长停住了脚步,在一幅画前停留了很长时间,与一位头发花白的画家热聊起来,足有十来分钟以后才继续前行。
宫树仁市长这一圈走下来,将近一个半小时,在中途一共停留多次,当他来到出口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申一甲跟着方东明把宫市长送到电梯口,见两个人窃窃私语,在电梯口嘀咕了一会儿,宫树仁领着秘书进了电梯。
午餐时间,方秘书长从宾馆餐厅的单间里出来,递给申一甲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八个数字,是八幅书画的序号,申一甲拿着纸条愣了。他早就知道,组委会征求书画家们的意见,所有的作品不论卖不卖都会加上价格签,标明价格,书画交易基本以价格签上的价格为参考价。
“一会儿吃完饭,你去把这八幅字画的价格签撤下来。”方秘书长低声说。
申一甲会意了,领导这是要把这八幅画买下来。因为只有发生交易的作品才会撤掉价格签,表示这幅作品已经交易成功。为了不影响展会的视觉效果,没有特殊情况,展品在闭馆前即使交易成功,也不会撤下来。
申一甲匆匆吃过饭,回到了展厅。
展厅门口有四个武警轮流值守,里面还有宾馆的保安在执勤,因为是午休时间,参观者显然没有上午多。
申一甲按照方秘书长交给他的纸条,一幅一幅撤着价格签。他发现了一个奥秘,这八幅画都是宫市长看过的,而且在画前做过长时间的停留。方秘书长让他把这些画的价格签撤下来,就一点不奇怪了。
他按照参展号,走到最后一幅画前,巧了,这幅画也正是他看中的,当时他还想呢,孙婧一定会喜欢这幅画。这是一幅工笔的《孔雀牡丹图》,上面是几朵盛开的牡丹、一只半开屏的孔雀,申一甲虽然不太懂书画,但从参观的人流和参观者的目光就能看出,这幅画很受人追捧。
只是这幅画的标价有点贵,六十万,要想把这幅画送给孙婧,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实力。不管这些了,先把作品的价格签撤下来再说。
申一甲把八幅画的价格签都撤下来,又做了一个统计,八幅作品总价值五百六十万。其中《古城水韵》、《孔雀牡丹图》等五幅画,都是一个叫徐大坤的著名画家的作品,他的五幅画总标价是四百二十万。
他拿着撤下来的价格签来到方东明办公室,方东明拿着一个计算器,正在算着什么。
“一甲,你来得正好。”方东明热情地招呼申一甲过去。
“价格签都撤完了。”申一甲说。
方东明接过价格签,看了看:“徐大坤这五幅画给了八折,价格砍到了三百三十万。另外那三幅,砍到了一百万,预算只有四百万,整整超了三十万。”
申一甲直挺挺地站在方东明的对面,看着他发呆。怪不得领导让他撤价格签,原来这边价都砍完了。
“一甲,你年轻,敢说话,代表我再找找徐大坤,就说我们的预算不够,能不能再优惠一点。”方东明说。
“好,我这就去,如果他不答应怎么办?”申一甲问。
“那……那就得撤一幅了。”方东明说,“领导说了,那幅《孔雀牡丹图》不错,但不适合办公场所,更适合女性收藏,不行就把那幅画撤了。”
不能撤。这是申一甲的第一反应,如果这幅画不要了,就会落到别人手里,孙婧就没有机会了。
“我去试试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去展厅转了一圈,没看到徐大坤,就去了服务台,打听到了他的房间。
徐大坤这个画家很有特点,留着一脸络腮胡子,任职北京某画院副院长,还是两所名牌大学的兼职教授,看样子有六十多岁了。申一甲找到徐大坤房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走廊来回溜着,想着一会儿怎么跟他砍价。
申一甲敲开门,发现徐大坤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套间的写字台前作画。
“我是接待办办公室主任小申,负责作品展的布展。”申一甲先是做了自我介绍。
“小伙子,我认识你,辛苦了。”徐大坤握出有力的大手。
“徐大师,我非常喜欢您的画,在这次画展里,您的作品绝对是一流的。”申一甲先给徐大坤扣上一高帽。
徐大坤含蓄地笑笑,回到了桌案前,看来对这种恭维已经司空见惯了。
“大师,我是代表领导来的,接待办这次购画的预算不到四百万,现在超了五、六十万。”申一甲想唤起画家的同情心。
谁知徐大坤并没有理会申一甲,埋头画起画来。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再砍价的难度很大了。
“我觉得那幅《孔雀牡丹图》画得最好,可是有人说这幅画更适合个人收藏,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好忍痛割爱了。”申一甲准备先刺激画家一下。
申一甲的话果真奏效了,徐大坤抬起头来:“小伙子,不是钱的问题,我的画已经按市场价打了折,价格低了,同行会说三道四啊。”
“如果不算这幅《孔雀牡丹图》,应该去掉大数五十万,我们要付二百八十万。”申一甲说。
“小伙子,不能这么算啊。”徐大坤说,“退回这幅画总价要按八五折计算,你们至少应该付给我三百零六万才对。”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申一甲咬住二百八十万,徐大坤咬住三百万,都没有退让的意思。申一甲见徐大坤又不出声了,猜出他也在犹豫。时机到了,应该适当地试探他一下了。
“其实我很喜欢那幅《孔雀牡丹图》,这幅画落到别人手里真的很可惜。”申一甲说。
“三百万,我把那幅画送给你了!”徐大坤说。
申一甲等了半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画家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按理说他应该收手了。但他不能露出任何满足和得意之色,只能继续报屈。
“您老再给我让五万吧,我也好对上面有个交待。”申一甲说,“我给你弄两根老山参,也不让你吃亏。”
“那好,成交。”徐大坤爽快地答应了,“我不让你白玩嘴皮子,协议照写,收据照开,你少付我五万就结了。”
申一甲向徐大坤建议,现在就签一个出售合同,他好回去走手续。徐大坤掏出三张已经印好的合同书,刷刷点点,填好合同,交给了申一甲。
申一甲拿着合同暗自思量,合同上写的虽然清楚,但那幅《孔雀牡丹图》却只字未提,如果画家反悔,或者那幅画在展出时被别人看中,那麻烦就来了。
“那幅《孔雀牡丹图》,大师是不是应该签一个赠送协议啊。”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说。
“我既然说了送给你,决不会反悔。”徐大坤笑了,“为了让你放心,我就给你立一个字据。”


157、一个动作决定前途

徐大坤从身边取过一张便签,写了一张赠送合同,连同他的名片一起交给申一甲:“那幅画我现在就交给你了,画展结束后,你就自行保管吧。”
申一甲刚要出门,徐大坤又叫住了申一甲:“申主任,请留步。”
申一甲心想坏了,徐大坤是不是变卦了。他镇定地转过身来,见徐大坤从案头取过一幅刚做完的画。
“我再送你一幅写意山水。”徐大坤说,“我看出来了,买画这事你说了算,以后你们需要什么画,尽管找我好了。”
申一甲兴奋地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敲门就进去了。方东明正站在桌前,看一幅写意花鸟画,应该是哪个画家送给他的,申一甲不便走过去,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徐大坤说与您谈好了,不肯让步。我代表您把那幅《孔雀牡丹图》退了,他坚持按八五折收三百零六万,我好一顿磨叽,最后以二百九十五万成交,协议上写三百万。”申一甲说着,掏出了协议书,递给方东明,“再逼他让步可能性不大了,领导看这样行不行?”
“好小子,去盖章吧。”方东明笑了。
书画展的第四天下午,临近闭馆时分,展厅里的人很少,画家、书法家们呆了个把小时就走了大半,只剩下知名度不高的画家还守着自己的作品。
申一甲在展厅一角坐着,忽然见门口进来一个人。他非常好奇,这不是宫市长嘛!身边没有一个陪同。
申一甲匆匆来到宫树仁面前:“市长好。”
“嗯,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宫树仁说着,不等申一甲答话,就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申一甲心想,这下坏了,接待办的领导都回办公室了,没有一个领导在展厅里。宫市长见没有人陪他,肯定会不高兴啊!
他马上拨通了方东明的手机:“秘书长,宫市长来了,就在展厅里。”
方东明“啊”了一声:“肖主任在不在?”
“不在。”申一甲答道。
“陈主任呢?”方东明又问。
“也不在。”申一甲说。
“我靠,怎么搞的。”方东明骂了一句,“你先陪着宫市长,我这就过去。”
申一甲知道方东明不高兴了,接待办陈主任负责展厅参布展,肖主任负责客人接待服务,可他们两个副主任现在都不在。按理说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至少有办里的干部们盯着呢,但麻烦就出在宫树仁市长突然造访,却没看到一个班子成员,怎么说都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申一甲健步如飞,来到宫树仁市长身边。
宫树仁看了他一眼:“方东明呢?”
“秘书长刚出去,估计去洗手间了。”申一甲只能为方东明打圆场了。
宫树仁笑了:“你小子,敢替方东明打掩护。”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秘书长刚才确实在这儿。”
宫树仁晃晃悠悠往前走,在一幅已经撤掉价格签的画前停了下来。申一甲定睛一看,这幅画正是名画家徐大坤的作品,已经被方东明收入囊中了。
“这幅画已经成交了。”申一甲说。
“和谁成交了?”宫市长问。
“接待办。”申一甲说。
“接待办买了几幅?”宫市长问。
“七幅,价格签都撤下来了,其中有四幅是徐大坤的作品。”申一甲只能如实回答。他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方东明让不让他说啊,他就一股脑儿全对市长说了。
“一共花了多少钱?”宫树仁又问。
“一共花了四百万,徐大坤的四幅画,花了整好三百万。”申一甲说。
“噢?”宫树仁转回身来,看着申一甲,“你这小子行啊,知道得很详细嘛。”
“是啊,蒙领导信任,我帮助砍价来着。”申一甲得意地说。
这时,方东明领着两个副主任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来到宫树仁的身边,还没有站稳,就开始自我批评:“不知道市长驾到,向领导赔罪。”
“方东明!”宫树仁瞪了他一眼,“你是秘书长啊,连跑带颠的,哪有个领导干部的样子。”
方东明见宫树仁并没有怪罪他,立刻满脸堆笑,不住地点头称是。
“东明啊!”宫市长说,“买了几幅画啊?”
方东明朝两个副主任扫了一眼,两个人识趣地走开了。
申一甲正要跟陈主任离开,却被宫市长叫住了:“申主任,你先别走。”
“买了七幅,正好四百万。”方东明看了申一甲一眼,猜到宫树仁已经问过了他。
宫树仁对方东明的回答非常满意:“走,再领我看看,都是哪七幅画。”
宫树仁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他沿着画展的规定路线重新走了一圈,在近二百幅画中,很快找到了已经被接待办买单的七幅画作,方东明和申一甲则像影子一样陪在他的身边。
宫树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哟,我得走了。”宫树仁看了看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走。
宫树仁出了展厅大门,真奔电梯间,偏巧电梯间前站了一群人。宫树仁未作犹豫,转回身对方东明说:“走步梯。”
步梯和电梯的距离并不远,宫树仁路很熟,独自走在前面,方东明和申一甲则紧随其后。
宫树仁进入步梯,步伐丝毫没有放慢,方东明从后面追上去,狭窄的楼梯道刚好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行。宫树仁边走边跟方东明说着什么,在空寂的楼道里,脚步声在回响。
宫树仁与方东明很快下了两层楼梯,来到了六楼的楼梯口。两个人说着话,却没有注意脚下还有一级台阶,宫树仁一脚踩空,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歪去,双臂猛地在空中抖了一下。
“小心!”申一甲在后面喊了一声,伸出手抓住宫树仁的胳膊。
宫树仁的臀部还是撞在了楼梯的扶栏上,他一只手扶在腰间,站在楼梯口,不肯往前走了。
方东明转到宫树仁的前面,惊慌地问:“怎么样?市长?”
“多亏了申主任,要不今天就交代了。”宫树仁仍然站在那里。
申一甲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对这突然发生了一幕也措手不及。幸亏他及时抓住了宫树仁的一只胳膊,这位一市之长才没有摔倒楼梯口。
申一甲试图扶着宫树仁走几步,宫树仁却对他摇了摇头。
“一甲,赶紧去找大夫。”方东明推了申一甲一下。
“不要找大夫。”宫树仁说,“我这腰是老毛病,刚才又撞了一下。”
“一甲,赶紧开一个房间,让市长休息一下。”方东明又说。
这一次宫树仁没有反对,咬着嘴唇,轻轻地往前挪步了两步,又停下了。申一甲心里清楚,从宫市长的症状看,肯定是扭腰了,但到底伤得重不重,他心里也没有底。
申一甲马上给宾馆办公室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在六楼开一个套间,供宫市长休息。他打完电话,发现宫树仁正双手叉腰缓缓地往前走,忙回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申一甲对扭腰这种事见得多了,患者重到一个星期下不了床,轻到什么事都不耽误,他都见过。他见宫树仁还能走几步,心里略感宽慰,但此时的救护手段非常重要。
“市长,您要是相信我,我就帮您处理一下。”申一甲抓住宫树仁的一只手。
宫树仁非常配合,对申一甲微微点头。宫树仁原来就认识申一甲,去年接待首长夫人桐妹时,申一甲是贴身保健师,在桐妹临行前的酒会上,宫树仁还当着桐妹的面,向申一甲敬过酒,对他在保健推拿上的造诣做出了肯定。
申一甲决定用背运法把宫树仁背到房间去。他转到宫树仁的背后,两个人背靠背站好,他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托住宫树仁的臀部,让方东明把宫市长扶到他的背上,他轻轻弯腰,把宫树仁背在身上。
“全身放松,双脚腾空。”申一甲对背上的宫树仁说着,跟着跑过来的服务员进了走廊。服务员看到申一甲怪异的姿势,忙慌张地打开了一个套房,申一甲在方东明的帮助下,把宫树仁轻轻放在了床上。
申一甲转身进了洗漱间,迅速取过一条毛巾,用冷水浸湿,重新回到卧室。他推测,宫市长应该是刚才不小心闪了一下腰,如果处理及时的话,应该恢复很快。
他揿开宫树仁的外套、羊绒衫和内衣,确定位置后,把湿凉的毛巾敷在了他的腰上。这种冷敷可使血管收缩,减少肿胀、疼痛和痉挛,对这种刚扭伤的患者特别有效。
“感觉不错。”宫市长说,“需要多长时间?”
“这要看腰部有没有旧伤。”申一甲说。
“那没戏了,我的腰是老毛病。”宫树仁遗憾地叹了口气。
宫树仁让方东明给副市长杨重打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方东明把手机贴在了宫树仁的耳边。
“杨市长,一会儿的宴会我不过去了,你替我给客人敬杯酒吧。”宫树仁说,“这边出了点小意外,腰扭了一下,千万不要声张。”


158、市长秘书甩脸子

两次冷敷之后,申一甲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给宫树仁做起推拿来。他用双手掌在脊柱两侧自上而下边揉边压,再从臀部向下按到大腿,不断地反复着。
“好多了。”宫树仁说。
“市长放心。”申一甲得意地说,“保证见效。”
“你现在在接待办做什么?”宫树仁问。
申一甲看了方东明一眼:“方秘书长非常关心我的成长,正准备让我当办公室主任。”
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匆匆推门进来,与方东明紧紧地握手。
“雪松啊,宫市长的腰扭了一下,今天晚上的酒会去不成了。”方东明解释着。
白雪松在楼下车里,打了电话仍然不见市长出来,就到顶楼的展厅去找。他从步梯下楼时,被服务员看到,领到了房间里。
申一甲看了白雪松一眼,埋下头继续给宫市长做推拿,白秘书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这个年纪当秘书,年纪不算小了。方东明把白雪松拉到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见申一甲直起腰来,便三两步凑到床前,对方东明说:“秘书长,我建议送市长去医院。”
方东明也跟了过来,为难地看了看宫树仁。他刚才已经向市长建议过,最好去医院看看,但宫树仁不愿意去,只好由申一甲处理。现在市长秘书要求去医院,他不好阻拦,只能看市长的态度。
“雪松啊,送我回家,歇一宿就好了。”宫市长发话了。
“市长,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拍个片子再回去。”白雪松道。
“没那么严重,一点小毛病。”宫树仁说,“接待办的申主任已经为我处理了,我感觉问题不大。”
“医院设备全,检查一下也好。”申一甲随声附和。
“什么叫也好啊?”白雪松侧过脸来,白了申一甲一眼,一脸不屑地转回头去。
方东明见气氛不对,忙把申一甲推到一边,笑呵呵地扶着白雪松的肩膀:“申一甲是我们的保健师,他的话只是一个建议,今天到底去不去医院,还得听领导的。”
白雪松紧绷的脸立刻松弛下来:“我跟一甲开玩笑呢!”
白雪松不认识申一甲,申一甲也不熟悉白雪松,就因为副秘书长方东明的一句话,白雪松就称申一甲为一甲,前后反差之大,让申一甲很不舒服。
申一甲一抬头,发现宫树仁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尝试着从床边站起来:“嗯,好多了。”
三个人连忙凑到宫树仁的身边,拉手的拉手,扶肩的扶肩,护腰的护腰,生怕宫树仁出现什么闪失。
宫树仁终于站起来了,缓缓在床前挪动着脚步,速度逐渐加快。
“市长,你就听雪松的劝,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方东明挽着宫树仁的胳膊说。
“哪儿也不去了,我说回家就回家。”宫树仁的态度异常坚定,连白雪松也没敢再说什么。
宫树仁轻轻地摆手,示意不用别人搀扶,试探着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后,又返回来,如此反复了两次,终于拉开了套房的门把手,站到了门外。
接待办的几位副主任,宾馆的经理、副经理闻讯后都赶到六楼,站在门外的走廊里。
“都回去吧,没事了。”宫树仁在方东明和白雪松的贴身护送下,缓慢地走向电梯,申一甲则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电梯到达一楼,申一甲第一个从电梯里出来,一路小跑从步梯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盒膏药,拔腿就往一楼跑。申一甲来到一楼时,宫树仁在方东明的护送下,已经走到宾馆门口,申一甲紧跑几步,跟了上去。
“我来。”申一甲打开小车前门,想让宫市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那不是市长的位置。”白雪松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还是让市长坐前面吧,前面更稳一些。”申一甲说。
“雪松啊,今天我当秘书,你当领导。”宫树仁马上采纳了申一甲的意见。
申一甲护住宫树仁的腰,白雪松抓着宫树仁的手,两个人一起把宫市长塞进了车里。方东明似乎还不放心,把着车门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宫树仁坐得比较舒适,才让白雪松上了车。
“市长,我和一申一起送您回去吧。”方东明说。
“是啊,上楼需要特别注意。”申一甲插了一句。
白雪松“嘿嘿”笑了:“一甲啊,外行了吧,市长住平房。”
宫树仁也笑了,申一甲猜不出市长是笑他,还是笑白雪松。他忙从口袋里取出那盒膏药,递给宫树仁。
“这是什么?”宫树仁问。
“市长,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效果很好。”申一甲告诉宫树仁,过了这一宿,到了明天早晨,就可以把这膏药贴在腰上了。
“这膏药可不能乱贴啊。”白雪松说。
“这膏药是一个老中医家传的方子,像扭腰崴脚这种伤,十二小时以后就可以贴上了,效果很好。”申一甲回答。
“雪松啊,把膏药拿着,有备无患。”宫树仁说。
奥迪车驶出望月楼宾馆,方东明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他的身后聚集了一群人,有接待办的,有望月楼宾馆的,还有一些参观画展的顾客,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方东明突然转回身来,咆哮道:“散了吧!”
方东明这一嗓子不要紧,这群人“哗”地向两边散去,有的进门,有的下台阶,一眨眼的功夫,门廊里就只剩下方东明和申一甲了。
“一甲啊,宫市长知道你在后面扶了他一下吗?”方东明忽然缓和了口气。
“不知道。”申一甲怯怯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方秘书长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秘书长,我不知道市长知不知道。”申一甲说。
“你小子,多亏你那一把。”方东明说,“那么关键时候搭一把,这就叫素质,思路、反应、动作,哪个慢了都不行啊。”
“秘书长,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那一把,救的可不单是宫市长啊。”方东明拍了拍他的后背。
书画展的第五天,也是活动的最后一天,展厅里已经有几十幅书法条幅和画作被撤下了价格签。上午十点钟,孙婧忽然出现在展厅门里,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申一甲不知道孙婧要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孙婧站在参展作品的前面,对着记者手里的麦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申一甲向负责会务的同事一问才知道,原来春县准备设立一个画家采风创作基地,刚才已经在在接待办的会议室里签完了合同。这是书画家采风活动的一项重要成果,蓝河市的记者要对孙婧进行一个采访,并且把背景选在了展厅里。
申一甲站到离孙婧不远的地方,只要孙婧往这边看,就能看到他。申一甲发现孙婧向这边扫了几眼,继续与记者对答。
孙婧的目光再次飘过来,申一甲情不自禁地做了个鬼脸。孙婧停顿了一下,很快把目光移向别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见孙婧不再看他,只好知趣地退到一边。
采访结束后,孙婧匆匆走向申一甲,用宣传单卷成的纸筒,对着他的头就打了一下。
“缺德,捣什么乱,让我差点笑场。”孙婧说。
申一甲连连告饶,向后退了两步。接待办的同事都认识孙婧,对孙婧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去看看展品。”孙婧走向墙边的展品。
也许是最后一天的缘故,展厅里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孙婧她没用申一甲陪,他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一起看画展,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孙婧看得很仔细,半个多小时才转了小半圈。申一甲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直站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专注地看着展品,半天没有挪动。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站的地方正是那幅《孔雀牡丹图》的位置,便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想看看孙婧对那幅画的态度。
孙婧站在《孔雀牡丹图》的对面,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申一甲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凑了过去。孙婧看到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扭了一下头,又转了回去。
“这幅画多少钱?知道吗?”孙婧的身边并没有别人。
“六十万。”申一甲答道,“打八折,将近五十万吧。”
“得,买不起。”孙婧终于离开那幅画,继续往前走。
“很喜欢这幅画吗?”申一甲问。
“那还用说,我就喜欢这种题材,这种风格。”孙婧说。
“那我想想办法。”申一甲故作深沉。
“切,你能有什么办法?卖身啊?”孙婧的表情忽然变得温和起来,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申一甲循着孙婧的目光望去,见方东明正在朝他们走过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他一时弄不情方秘书长是找他,还是找孙婧,只好愣愣地站着。


159、市长有请

方东明先跟孙婧握了手,然后转向申一甲:“一甲,你马上去一趟政府办,找白雪松。”
“领导,什么事?是不是……”申一甲有所预感,似乎与宫市长的身体有关。
“市长有请。”方东明放低了声音,“你马上去吧。”
申一甲还想问点什么,却见方东明已经把身体转向孙婧,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他回到办里,调了台小车,迅速赶往市政府,到了市政府大院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他来到四楼常务秘书室,白雪松果真在那里等他。
“小申,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回来。”白雪松递给申一甲几张餐券。
申一甲接过餐券,心里很不舒服,这才一天时间,他就由申主任降为小申了,白秘书真会看人下菜碟啊。他去食堂吃了饭,很快回到秘书室,秘书室的门开着,白雪松却不在屋里。他在屋里等了足有一刻钟,白雪松回来了。
“小申,你跟我来。”白雪松神秘地对他招了招手。
申一甲跟着白雪松出了秘书室,来到了里面的房间。申一甲的心跳在加速,呼息也有些急促,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市长正在办公桌前看文件,见申一甲进来,举起了一只手:“一甲,吃饭了没有?”
“报告市长,我吃过了。”申一甲说。
白雪松噗地笑了,没说什么。宫树仁撩了白雪松一眼,也没说什么。
“一甲啊,你先请坐,容我把这几份材料签完。”宫树仁说,“雪松啊,给申主任泡杯茶”。
申一甲没想到宫树仁这么平易近人,对他这个小小的副科长也客客气气的,一点也没有市长架子,心里的紧张感立刻消失了,忙去帮白雪松泡茶。
“一甲,我来我来,你是客人。”白雪松的声音温柔多了。
白雪松给申一甲泡完茶,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报架前整理起报纸来。
宫树仁抬起头,把文件放到一边,手中依然拿着笔:“一甲啊,我的腰是老毛病了。那时候还年轻,我在乡镇蹲点,帮助农民扛粮食,落下个腰肌劳损的毛病。只要工作超负荷,这老腰肯定找上门来。”
“腰肌劳损关键在养。”申一甲说,“如果推拿适当的话,也会起到保健作用。”
“昨天不小心把腰撞了一下,估计是把老毛病拐带出来了,今天虽然不疼了,但我这腰好像不是自己的,又麻又胀。”宫树仁说。
听了宫树仁的话,申一甲明白了自己被召来的原因:“市长,我一会儿给您看一下,如果您相信我的话,还像昨天一样,我给您做一下推拿。”
“好,再等我三分钟,容我看完最后一个材料。”宫树仁又低下了头。
宫树仁看完文件,来到里间的休息室,由申一甲和白雪松搀扶着躺在了床上。申一甲掀开宫树仁的上衣,发现他的腰部有轻微的水肿,昨天他送给宫树仁的膏药并没有用上。像这种情况,不宜做大幅运动,只能用小幅度的推拿手法。
申一甲用的是推拿中的推、压、捏、按、点,两手对搓发热之后,重叠放于腰椎两侧,由上而下反复推搓,直到腰部产生发热。接着,又把两手大拇指分别置于于腰部浮肿外的上下两端,挤压、旋转、揉按……
白雪松见宫树仁没有什么不适,悄悄地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宫树仁轻咳了一声,“一甲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申一甲没敢说话,让他来推拿呗,这么简单的答案,肯定不是宫市长想问的。
“你昨天扶了我一把,我不埋没你的功劳。”宫树仁说,“那个时候,我基本绝望了。这要真摔下去,那可就有人弹冠相庆啦。”
申一甲的心头一热,宫市长的眼睛太毒了:“不会的领导,我看到所有人都很揪心,我当时真吓坏了。”
昨天宫市长走楼梯的情景,申一甲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走在宫树仁和方东明的后面,就算他抓住宫树仁胳膊,宫市长也很难察觉,可是他竟然一口咬定,是他从后面抓住了他,其实也难怪,就他一个人在后面,白雪松当时没有上楼。
申一甲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给宫树仁做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推拿。他的双手从腰部转移到头顶时,宫树仁的头只是转了一下,并没有阻止他,他很顺利地为宫树仁做了一遍全身推拿。
申一甲掏出随身带来的膏药,为宫树仁贴在腰上。他见宫市长的身体一动不动,觉得他应该是睡着了,便不想打扰他,准备让他静卧一会儿。可是他刚坐到椅子上,宫树仁的身体就动了一下,很麻利地翻身下床。
“舒服不如倒着啊。”宫树仁的表情很安逸,“可是不行啊,想见我的人肯定又排上了队,只能忙里偷闲了。”
申一甲忙站起来,跟着宫树仁出了卧室,向他嘱咐了五个注意事项,诸如减少运动,饮食调理,卧床休息之类,宫树仁边听边点头,还用笔记了下来。
“谢谢你。”宫树仁向申一甲伸出手来,他知道,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申一甲离开市长办公室,来到秘书室,屋里除了市长秘书白雪松以外,还坐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
申一甲颇为恭敬地向封官生笑了笑,不料封官生站了起来,拍拍他的后背,领着他出了常务秘书室,来到政府办主任室。
“申主任,宫市长的腰伤怎么样?”封官生进了屋,就拉他坐在沙发上。
“现在看问题不大,但应该减少运动量,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做一些物理治疗。”申一甲说,“外用药也有作用。”
“领导不愿意去医院,说耽误时间,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封官生问。
“如果市长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但外出活动最好不安排,或者少安排。”申一甲说。
“像宫市长这种情况,完全康复需要多长时间?”封官生说。
“一周吧,甚至用不了一周。”申一甲说,“市长好像有旧伤,如果旧伤复发,可就不好说了。”
封官生与申一甲聊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他把申一甲送到走廊,显得特别随和。
申一甲回到接待办,发现方东明的办公室上了锁,就直接去了顶楼的书画展厅,刚一进门,就看到方东明正在与几位画家凑在一起聊天。方东明见到他,忙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比较肃静的地方。
“宫市长怎么样?”方东明问。
“比昨天好。”申一甲把去市长办公室的经过,给宫树仁推拿的过程对方东明说了一遍。方东明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你明天中午再去一趟,任务和今天一样。”
申一甲满口答应下来,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这可是给市长宫树仁做保健啊。方东明嘱咐申一甲,单位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抓紧回去做做功课,想办法让宫市长的腰伤尽快康复。
可申一甲惦记着那幅已经到手的《孔雀牡丹图》,书画展到傍晚就结束了,买家会摘下已经购买的作品,书画家们会收拾起没有卖出去的作品。如果他不去取那幅画,那幅画就会被晾在那里,结果不堪设想。
申一甲没有马上离开展厅,而是装模作样地走向身边的同事,漫不经心地扯起了闲篇儿。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在展厅里不能久留,方东明见他还没有回去,一会儿肯定会催他,那样就被动了。
怎么办呢?申一甲忽然想起,他还欠徐大坤两根山参呢。本来应该趁午休的功夫给徐大坤送去,但他中午在给宫市长推拿,这件事无意中给耽误了。
他立刻意识到,刚才和方东明在一起聊天的画家里就有徐大坤!这位留着长头发,打扮另类的画家,没有当着方东明的面向他要山参,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可他现在没法向徐大坤靠近啊,何况方东明也和他在一起。
申一甲在展厅门口转悠了一会儿,见方东明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决定给徐大坤打个电话试试。他回到办公室,翻出他的名片,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声音很嘈杂,徐大坤显然不知道是申一甲给他打电话:“哪位?”
“我说一件事,您千万不要说话!”申一甲想先封住徐大坤的嘴,防止他在现场露馅。
“噢……噢,你说。”徐大坤似乎有所警觉。
“我是办公室的申主任。”申一甲终于放开了胆子,“就是答应送你两根老山参的申一甲,半小时以后,我把货送到你的房间去。”
“明白。”徐大坤说。
申一甲见徐大坤知道了他是谁,不禁笑出了声:“我要出门办点事,那幅《孔雀牡丹图》你帮我收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交换礼物。”
“好,就这么定了。”徐大坤爽快地答应了他。


160、没有谁能随便成功

半个小时以后,申一甲穿上那件午睡用的军大衣,神秘兮兮地敲开了徐大坤的房间,在军大衣的保护下,用两盒山参换回了那幅《孔雀牡丹图》。申一甲反锁房门,研究起宫树仁的腰伤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为市长宫树仁制定了一套康复方案。
申一甲再次踏进市政府办公大楼,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一刻,这个时间比前一天整整晚了四十五分钟。
他这个时间来,是为了避免去机关食堂吃饭的尴尬。只要宫市长吃过了饭,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市长办公室,马上开始工作。他走到四楼的时候,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正好打来电话。
“到了到了。”申一甲对着手机说。
“今天迟到了。”白雪松只说了一句,随后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白雪松像会掐会算一样,准时迎了出来,直接领他进了市长办公室。
宫树仁和昨天一样,仍然在办公桌前看材料,甚至见面用语都没有变化:“一甲,吃饭了没有?”
“我没敢早来,怕影响市长批材料。”申一甲猜到宫树仁会这么问他。
“时间观念很强嘛,我正好把材料看完了。”宫树仁站起来身来,领着申一甲直接进了卧室,“雪松啊,你休息一下吧,一点半别忘了叫我。”
一点半正是机关下午上班时间,宫树仁有意无意地给申一甲规定了推拿时间:一个小时。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还算宽裕,多出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怎么办?申一甲自问,推拿的话,就宫市长目前的情况,一个小时足够了。热敷,今天应该可以热敷了。他先扶宫树仁躺好,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热宝,迅速接通电源,然后掀开宫树仁的衣服,取下昨天贴的膏药。
“这是什么膏药?有效果。”宫树仁说。
“这……这是一个中医世家自制的膏药。”申一甲的话有些犹豫。膏药是自制的没错,但这是师兄阿丁自制的,临走时没有全部带走,还给他留下了一些。
“噢?”宫树仁在床上扭过头来,看着申一甲手里用过的膏药,目光里充满的疑问。
申一甲倒是很自信,这膏药的配方他是清楚的,不过比药店里的成份更多一些,要不他也不敢用在宫树仁的身上。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宫树仁是市长,他还真舍不得用这种膏药。
“领导放心,这膏药绝对货真价实。”申一甲说。
“小伙子,我相信你。”宫树仁把头转了回去。
“领导,我现在要给您热敷,您在有一点心理准备,不过您放心,不会烫的。”申一甲适时地取过热宝,不等宫树仁回答,就隔着毛巾贴在他的腰上,宫树仁腰部的肌肉轻轻一抖,毫无声息地接受了。
宫树仁趴在床上说,“一甲啊,我这腰昨天比前天好,今天比昨天好,想不到你一个接待办的干部,对治疗腰伤也有一套。”
申一甲得到市长的肯定,感到很欣慰:“领导过奖了,我学的专业就是中医推拿,而且以前当过的推拿师。”
“上午啊,有人给在中医院里给我找了一个女推拿师。”宫树仁说。
申一甲听宫市长说有女推拿师来过这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领导干部,到了我这个位置,做起事来不能不注意影响啊。”宫树仁似乎很感慨,“所以,我让那个女推拿师回去了。”
医生其实是没有性别的。申一甲想这么说,但他没有出口。
“你说我这蓝河市市长,把一个女推拿师弄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成何体统?”宫树仁说,“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这就是大做文章的材料啊。”
“领导放心,我保证会让您的腰尽快好起来。”申一甲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劲儿,“这件事,我也会对外保密,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
宫树仁笑了:“没那么严重,机关干部给我看看腰伤,人之常情嘛。”
申一甲发现宫树仁的防备心很重,他为什么要向他提起上午来的女推拿师呢?申一甲分析,市长的意思不外乎两个,一层意思是向他显示自己是一个行事端正、不近女色的领导,另一层意思似乎在侧面肯定他,对他这两天的表现表示满意。
十分钟后,申一甲准时取下了宫树仁背上的热宝,为他换上了一贴新的膏药。从外观上看,市长的腰部已经和常人没有什么差别,更让申一甲欣慰的是,宫树仁在床上很自如地翻转了一下身子,又恢复了原位,似乎在向他展示,自己的腰好多了。
他暗自决定,今天先给市长推拿一下腰部,然后再适当做一做全身的推拿。
宫树仁是什么人物?蓝河市市长啊,在这幢政府办公大楼里,他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人物。在他的面前,自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让他满意。
他采取了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推拿手法,先是五指并拢,在宫树仁后腰两侧立起双掌,上下赶动,一直到发热为止,然后双手握拳,放在腰部上下两端轻轻滚动,反复多次进行。然后双手立于宫树仁的腰伤部位,五指抖动,从腰椎两侧,用腹内抓拿皮肤,一起到腰下方……他这套揉,滚,抓,抖的动作,手法很轻,宫市长肯定会很舒适。
在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把手移到了宫树仁的肩颈部,开始了全身保健推拿。
“好,好!”宫树仁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得到了市长的鼓励,申一甲更卖力气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使出看家本领,为市长做好护理和推拿,这样领导满意,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申一甲想起方东明说的那句话:现在走仕途,有两条路人才辈出啊,一条路是当团干部,一条路是当秘书。
他已经答应团市委书记韩晗,等书画家采风活动结束以后,就去团市委见他。杨婷空出的那个位置,他不论去与不去,都必须马上给韩晗一个交代了。现在采风活动已经结束,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见韩晗,否则的话,不单是一种失礼,甚至有些无理了。
他准备一会儿给宫市长做完推拿,就到团市委走一趟,去看看韩晗,至于到底能不能当上团市委宣传部长,到时候就知道了。
宫树仁的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好像睡着了一样。
申一甲想,就他现在这种手法,宫市长毫无反应也挺难的,大概是人家各种推拿按摩见多了,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对他的推拿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是一点半。唉,白秘书真是太准时了,一分钟都不差。
宫树仁的身体动了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外间的门只响了几声,并不见白雪松进来,申一甲明白了,这是提醒宫市长呢,时间到了。
宫树仁神情恍惚地看着申一甲:“简直是脱胎换骨啊。”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惊喜,宫市长果真对他的推拿很满意。
“要不是下午还有工作,我真想让你再给我多按一会儿啊。”宫树仁坐在床边,并没有急着出去。
“领导,您要是觉得我的推拿还可以,我每天中午都来。”申一甲的声音极尽温柔。
他这么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主要是想对宫市长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为领导服务,让领导满意,他牺牲一下个人时间,当然算不了什么。
“明天就是大礼拜了,你也休息一下。”宫树仁摆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甲,我记得你说过,方东明要你当办公室主任,这是真的?”
申一甲条件反射般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宫树仁的记忆力,宫市长扭腰那天,曾在宾馆的房间问过他,在接待办做什么,当时正好白秘书进来,他们的对话被叉开了,他没想到宫市长还记得当时的对话。
他看着宫树仁温和亲切的目光,自信满满,团市委书记韩晗还要他呢,宫市长肯定不知道。现在机会难得,他不妨把自己的事跟宫市长说说,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领导,我最近一直挺为难的。”申一甲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宫树仁。
“年纪轻轻的,为难什么?说。”宫树仁的态度很爽快。
“接待办这边方秘书长要让我当办公室主任,团市委那边韩书记要我去当宣传部长。”申一甲的表情颇为恳切,“我现在正左右为难呢。”
“好事啊,这有什么为难的。”宫树仁站起身来往外走。
申一甲跟在宫树仁的后面,看着他在办公桌前坐下,心想,不妙啊,宫市长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啊,是不是他不该把这事对市长说,市长能说什么呢,怎么说都不合适。
宫树仁挥手让申一甲坐下,沉吟片刻,按了一下桌角的按钮:“依我看,这两个位置你都别去了,到我这儿来吧!”


161、前男友的女友

申一甲的屁股刚坐到沙发上,听到宫树仁的话,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不想来?”宫树仁看着他。
“不是不是,太突然了。”申一甲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波澜不惊。
“你不反对就好。”宫树仁说,“我看你去秘书室比较合适,先在政府办找个科室适应一下。”
申一甲终于知道什么叫天上掉馅饼了,去秘书室不就是当秘书嘛,这是他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事啊。他强压着心中的兴奋,故作镇定地站好,规规矩矩地向宫树仁鞠了一个躬:“谢谢领导。”
白雪松敲门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向宫树仁,宫树仁伸出一只手,不让他再往前走了:“雪松啊,你去把封主任找来。”
白雪松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宫树仁向申一甲挥挥手:“一甲,你坐,不要拘束。”
“哎。”申一甲回身端端正正地坐到沙发上,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转眼间的功夫,封官生就敲门进来,申一甲又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领导好。”
封官生冲申一甲点点头,来到宫树仁的桌前。
宫树仁指了指申一甲:“封主任,我送给你一个兵。”
封主任立刻明白了宫树仁的意思,平静的脸立刻绽开笑容,忙走到申一甲的面前,向他伸出了手,有力地握着、摇着。
“接待办、团市委都准备重用他,我想这小伙子应该错不了。”宫树仁说,“先给他个科长,合适的话,安排到秘书室去。”
“好,我这就办。”封官生拍拍申一甲的肩膀,就要拉他走。
“等等。”宫树仁叫住了封官生,“你也太心急了嘛。”
封官生呵呵笑着:“落实领导指示,就要雷厉风行嘛,这就是执行力啊。”
“你一会儿跟方东明打个招呼,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宫树仁说,“那小子挺尿性,把他的工作做通了,你再下手也不迟。”
“是,是,我这就去做。”封官生说着,再次握住申一甲的手,“欢迎你到政府办来。”
封官生出去时,宫树仁向申一甲招手,让他留了下来。
“一甲啊,抽烟吗?”宫树仁问。
“不会。”申一甲回答。
“喝酒吗?”宫树仁又问。
“不喝。”申一甲又答。
宫树仁笑了:“烟不抽,酒不喝,那我送你点什么呢。”
“市长,我什么都不要。”申一甲抬起双手,不停地摆着。
宫树仁打开身后的柜子,在里面搜寻着,先是拿出了两盒茶叶,然后又取出了一部没有打开包装的手机。申一甲明知道宫树仁在给他找礼品,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拿着手机和茶叶礼盒走过来。
“这可是现在最好的手机了,这帮小子知道我用不上,还总给我送,给你吧。”宫树仁把手机盒塞到申一甲的手里,“这是铁观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里还有,都是当年的新茶,生态的,你随时可以过来取。”
“谢谢市长,谢谢市长。”申一甲突然有点感动,宫市长太有人情味了,对他这个机关小干部也这么体贴入微。
申一甲拎着精致的塑料礼品袋,离开了市长办公室,没敢和白雪松打招呼,很快找到出口,一溜烟地下了楼。他本来想直接去团市委,给韩晗一个答复,现在他不能去了。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没法去了,因为他不知道到了那里该说些什么。
他叫上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接待办,刚进办公室,文书就过来找他:“申主任,秘书长在等你呢,请你回来马上过去。”
他顾不得细想,拿着刚才宫市长送给他的茶叶,径直来到方东明办公室。在敲门的一刹那,申一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秘书长会不会反对他去政府办呢?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不假思索,直接关掉了手机。
孙婧觉得非常奇怪,明明刚才接通了申一甲的手机,却很快就掉线了。她再拨的时候,手机里却始终传出一个单调古板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画展结束了,申一甲到现在也没给她打个电话,她要的画弄到没有,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现在春节过去了,十五也过去了,钟铭该现身了吧。孙婧给申一甲打电话,就是要问问申一甲,他去双金公司没有,钟铭在双金公司现身没有。她要是见到钟铭,非问出个青红皂白不可,她的那辆大吉普爆胎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钟铭捣的鬼。
孙婧从蓝河回到春县,就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蓝河市大地会计师事务所的赵玉珏找到了孙婧在春县的办公室,孙婧对赵玉珏的印象太深了,他以前曾经见到赵玉珏和钟铭在一起,始终怀疑她就是钟铭的恋人。
她在工会的时候,有一次给企业工会委员讲课,赵玉珏就去了,还在会后问了她一个非常可笑的问题。她努力搜寻着记忆,对了,好像是恋人之间如何分手之类的问题。
她曾经叫黑子查一查赵玉珏到底和什么人来往,黑子忙活了一个月,给出的答案让孙婧大失所望。据黑子说,这个叫赵玉珏的年轻女子有一个男朋友,两个人经常来往,但深居简出,很少去公共场所,经常是躲在一个咖啡厅里,会在固定的时间回家。至于赵玉珏还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来往,黑子没有发现。
赵玉珏的再次出现,使孙婧彻底推翻了黑子的结论。
那天早晨,孙婧刚到办公室,秘书宋小妮开门的功夫,赵玉珏从一间办公室探出身子。孙婧想,这个小女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从蓝河来找她,简直太突兀了。
“孙书记!”赵玉珏喊了一声,转眼间就来到孙婧的面前。
孙婧平静地看着赵玉珏:“我见过你,但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了,找我有事吗?”
“你在工会讲课的时候,我听过您的课。”赵玉珏眼睛里有一些血丝,好像没休息好。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一名财会人员。”孙婧假装回忆着,“我们在会后聊过。”
“你的记忆力太好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一件小事。”赵玉珏勉强地笑着。
“我不仅记得你,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彻底了断,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孙婧推开门,把赵玉珏请进了房间,“找我什么事?”
“我来向您请教一个很私人的问题。”赵玉珏说。
“私人问题?”孙婧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交友不慎,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人,这件事使我很痛苦。”赵玉珏眨着眼睛,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孙婧心里有些反感:你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已经不是市总工会的副主席了,也不是全市女工委的主任了,况且你又不是春县人,我哪有精力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你的问题,的确属于个人隐私,这个问题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孙婧说。
“我是早晨坐长途汽车从蓝河赶过来的。”赵玉珏说,“就是为了像上次听你讲课一样,想得到您的开导和启发”。
孙婧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打了两个电话,想用一种淡漠的表情让赵玉珏望而却步,可是赵玉珏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再约个时间?”孙婧准备找个借口脱身。
“孙书记,我有点撑不住了,我想问您,您当年是怎么甩掉钟铭的?”赵玉珏说。
“我当年是怎么甩掉……”孙婧只学了一半,“你说什么?”
赵玉珏不提钟铭还好,她一提钟铭,孙婧的感觉就像被人撕下了衣服,露出了不应该露出的部位。赵玉珏怎么知道她和钟铭的关系?而且态度这么坚决,这么肯定。
孙婧的脸刷地撂下来,腾地站起身:“钟铭?谁是钟铭?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甩过任何人,感情上的事,怎么能用甩这个字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怎样才能逃离他的魔爪。”赵玉珏说。
孙婧终于确认,赵玉珏果真和钟铭在一起。她不知道黑子这小子是怎么查的,怎么就没查出钟铭呢。赵玉珏能当面承认她与钟铭的关系,说明他们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呢。
在赵玉珏的嘴里,钟铭似乎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恶棍,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钟铭有那么坏吗?
“这么严重,你可以去司法机关啊。”孙婧冷冷地说。
“孙书记,我很佩服您,您能顺利地离开他。我希望您能帮我一把,帮助我摆脱这个魔鬼的纠缠。”赵玉珏说。
“为什么要甩他,他配不上你吗?”孙婧缓和口气说。
孙婧倒觉得,眼前的赵玉珏未必配得上钟铭,她有什么啊,不就是个头高一点,眼睛媚一点嘛,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没看出她哪儿比钟铭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赵玉珏说。


162、一句话树敌

孙婧见赵玉珏面露难色,气就不打一处来,你难回答,我就好回答吗:“赵玉珏,恕我直言,你在感情上很不成熟,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认识钟铭。”
“我因为太绝望了,才想到你,想不到你原来这么不真实。”赵玉珏说。
孙婧没想到赵玉珏敢当面说她不真实,现在已经没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了。她笑出声来,在主人家的办公室里,指责主人不真实,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我有什么不真实的?我是堂堂县委副书记,国家干部,至少我没有见不得人的问题向别人讨教。”孙婧说,“你呢,一个小会计,生活在社会底层,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就指责我不真实,我既然这么不真实,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对不起。”赵玉珏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我向您道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你这个人太多愁善感了,这样的话,处理感情问题要吃亏的。”孙婧很怕赵玉珏哭出声来,“我们女人不缺感情,但不能让感情泛滥。为了生存和发展,有时不妨有一点铁石心肠,在欲望的天平上,感情有时是无足轻重的,过于注重感情,那是妇人之仁,不会有什么发展,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赵玉珏像被霜打了一样,麻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孙婧拿起一张纸巾,离开办公桌,递给赵玉珏:“我不能陪你聊了,我马上要去开会了。”
赵玉珏站起身来,眼泪又流了出来。孙婧装作要出门的样子,跟着赵玉珏往门外走,一直把她送到楼梯口。
赵玉珏来访这件事,孙婧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不知道钟铭哪里触犯了赵玉珏,也不知道赵玉珏为什么要死要活的离开他。
孙婧绝对不会想到,就是因为这次见面,她的高傲和冷漠深深地刺伤了赵玉珏的心,使这个小会计改行从政,成为孙婧仕途上的一个寸草不过的死敌,险些置她于死地,这是后话。
孙婧在办公室接待了几拨干部,快到下班的时候,接到了申一甲打来的电话。
“一甲,你死哪儿去啦!”孙婧本来以为申一甲很快就会打进电话来,没想到整整一个下午没动静,这都快下班了,才想起给她打电话,切,太不尊重领导了。
“号外,特大号外!”申一甲得意地喊了一嗓子。
“好啊,你给我转移话题。”孙婧说,“你能有什么号外,不会是连升三级吧?”
“保密。”申一甲的声音里透着得意。
孙婧很想知道申一甲到底想对她说什么,他这么兴奋,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否则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可是她又不想露出很着急、没城府的样子。
“到底什么号外,赶紧告诉我,小姨我一高兴,现在就回蓝河。”孙婧想刺激申一甲一下。
“你真能回来吗?”申一甲问。
“那要看你要说什么。”孙婧很沉着,她就不信申一甲不上钩。
“那你回来吧,你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申一甲说。
孙婧咬着嘴唇,自言自语着,又让这小子套进去了。申一甲今天不像在开玩笑啊,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有什么急事,他应该马上告诉她才对啊,看他这架势,恨不得她今天晚上就回去。她难道就是想见到她?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那他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呢?
“一甲,那我晚上可真回去了。”孙婧说,“你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快回来吧,我真有事要跟你说。”申一甲说。
孙婧的秘书宋小妮敲门进来,见她正在打电话,又要退出去。她忙冲宋小妮招手,对申一甲说:“我这边有事,要处理一下,你等我电话吧。”
孙婧挂掉申一甲的电话,是看出宋小妮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急事找她。和申一甲的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但工作的事不能耽误。
宋小妮返回身来,对孙婧说:“刚才于书记的秘书给您打电话,说您的手机占线,就让我来跟您汇报一下,于书记请您过去,正在楼上等着呢。”
孙婧抬脚就往外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了,于发和这个时间找她,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她进了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真有重要的事情,要不他不会这么严肃。
于发和说:“孙书记啊,我找你来,有一件棘手的事跟你商量。”
“发和书记,有事您就尽管吩咐。”孙婧说。
于发和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孙婧的心里已经有底了,于书记遇到的事情,肯定需要她出面。
“县联合中学校长肖化文是个老校长了,可是自从学校的专职书记退休以后,学校总是鼓包冒泡。”于发和说。
联合中学是春县最有名的高级中学,这所学校的体制很特殊,是县辖的一所副处级建制高中,省级示范高中,在蓝河全市范围也是为数不多的名校。这所学校与其它高中的一个明显区别,就是辖下还有一个初中部。
联合中学原党总支李书记到了年龄,已经退休回家,校长肖化文临时兼任学校党总支书记,但由于近期联中的举报信较多,校外补课成风,师生矛盾紧张,于发和打算给肖化文摘钩,不再负责党务工作,让孙婧兼任联中的党总支书记,等学校的局面好转以后,再物色新的书记人选。
“我找你来呢,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于发和说,“肖局长是搞业务出身,应对联中的复杂局面缺少足够的经验,让你兼任联中的党总支书记,主要目的就是理顺学生和家长情绪,帮助联合中学打开新局面。”
孙婧的第一反应,是她被降格使用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县委领导啊,联中只有一个属于校长的副处级编制,让她到联中去当总支书记,岂不降到正科级去了,名不正言不顺啊。
“发和书记,中学教育我不太懂啊。”孙婧说,“能不能……”
于发和没等孙婧说完,就挥手打断了她,“不懂不要紧,交给你这个担子,也是暂时的,最多一年,如果你摆布得好,可能用不了一年。”
“那县委这边……”孙婧很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是市委任命的干部,这边你还管你的常务,主管和协管的工作不变。”于发和说,“县里会考虑给你一些职务补贴,联中会给你配一个办公室,你可以去坐班,也可以不坐班。说白了,就是给你加一付担子,你年轻,又是一个女同志,处理学校和家长的矛盾,你比较合适。”
这哪里是商量啊,这分明是命令嘛。孙婧心里有数,于发和的态度很坚决,想拒绝已经不太可能了,况且人家已经答应给她补贴了,想得也很周到,那就答应下来再说吧。
“发和书记,那我就试试吧,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干好。”孙婧笑了。
于发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孙书记啊,你可别小瞧联中啊,盘根错节,矛盾交织啊。你我都是刚从市里来的,这个担子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啊。”
孙婧似乎明白了于发和的良苦用心,他对联中的问题很头疼,身边又缺少可以信赖的人,无奈之中想到了她。联中是春县的一个焦点,也是群众关注的热点,联中的形象如何,直接关系到县委县政府的形象,从这个角度来说,于发和让她这个县委副书记介入联合中学的管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于发和从桌角拿过两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推到孙婧面前。
“这里面都是联中的告状信,你抽时间看一下吧,现在联中老师还在放假,我建议你不妨从查处在职教师假期补课入手,为联中下一剂猛药,煞煞联中的歪风邪气。”
“我一会儿回去就看。”孙婧站起来,准备告辞。
于发和看了看桌上的台历,摇了摇头:“孙婧啊,咱们俩谁记错了?今天是周末吧?”
“啊?周末?我真的给忘了。”孙婧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真是星期五。
孙婧离开县委书记办公室,一个劲儿地摇头,怪不得刚才申一甲和她叫号,让她回蓝河呢,原来是周末了。他就是不让她回去,她也得回去啊,现在工作理顺了,只要县里没有什么大事,她有时间就回蓝河过周末。
孙婧准备从蓝河回来之后,就介入联中的工作,好好下点功夫,弄出个青红皂白来。她回到办公室,把两个文件袋放在桌上,给申一甲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接待办等她,她这就赶回蓝河。
她放下电话,拿过那两个文件袋,轻轻捏了捏,里面装得满满的。这些告状信里,都是些什么内容呢?她不敢打开文件袋,以她的性格,只要打开了文件袋,肯定就不想回蓝河了。
申一甲没有在望月楼宾馆门前等孙婧,而是出了宾馆的大门,又向东走了几十米,站在了孙婧返回市里的必经之路上。


163、邀功请赏

申一甲拿着一个报纸包裹的纸筒上了车,孙婧立刻联想到刚刚结束的书画展。
“一甲,你拿的什么东西?”孙婧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申一甲得意地说,“去四季香。”
“不去。”孙婧放慢了车速,却没有停下来。她有点犹豫不定,现在上哪儿吃饭都不安全,都有被熟人看到的可能。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在城郊结合部,饭店不大,但有几个单间,在她的印象中,那里的顾客不多。
十多分钟以后,孙婧驾车来到了出城口附近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很特别,名字叫山珍素菜馆,主打菜肴是各种蘑菇。这个菜馆菜味清淡,气氛优雅,孙婧来过几次,还是徐曼请她来的。孙婧在当工会主席那段时间,给了徐曼一些广告生意,每次生意之后,两个人就要来这里坐一会儿。
孙婧把车停在菜馆附近,让申一甲进去看看有没有房间,如果有房间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房间号,她再进去。申一甲没等孙婧说完,就拿着那个纸筒下了车,直奔菜馆而去。
“进来吧,猴头厅。”申一甲说。
孙婧这才熄火下车,进了菜馆。心想,这哪叫吃饭呐,简直是搞地下工作。
孙婧一进房间,就见申一甲双手把一幅画打开,在她的面前垂了下来。
“《孔雀牡丹图》!”孙婧惊叫道。
申一甲板着脸,晃着脑袋,要把画卷起来。
孙婧忙对身后的服务员说,“等一会儿我叫你。”
“一甲,你敢把这幅画拿出来,这是犯错误你知道吗?”孙婧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想在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犯错误的事,我能干吗?我还年轻啊。”申一甲把画贴着墙,想让孙婧看个够。孙婧一边看一边点头,没错,就是她在展厅里看到的那幅《孔雀牡丹图》,这幅画不知为什么会到了申一甲的手里。
“孙书记,这不是你交给我的任务吗?”申一甲说,“我要是一幅画都弄不到,怎么向你交差啊?”
“一甲,我问你,这幅画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违犯了纪律,你一定要把它送回去。”孙婧说。
申一甲笑着点头,把画卷了起来。他没有想孙婧没有惊喜,反而显然非常忧虑,好像这幅画是偷来的、抢来的。
“这幅画是画家徐大坤送我的。”申一甲不想再吊孙婧的胃口了,盯着孙婧的眼睛,把拿到这幅画的始末说了一遍。
孙婧的脸开始还是板板的,一点笑容没有,当申一甲说到他穿着军大衣从徐大坤的房间里取回这幅画时,抿着的嘴唇终于松弛下来。
“我明白了,虽然你耍了一个小聪明,但这幅画的确是徐大坤送给你的。”孙婧说,“这我就放心了。”
申一甲把包好的画递给孙婧:“现在它就归你了,算我完成任务了吧?”
“这幅画有点贵重。我本意是弄一幅写意花鸟什么的,就很满意了。”孙婧说,“你先留着吧。”
“我留它没用。”申一甲说,“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很喜欢这幅画。”
孙婧接过画,目光在申一甲的身上游移:“真的送给我了?不后悔?”
“那有什么后悔的。”申一甲说,“你对我做过后悔的事吗?”
孙婧把画轴放在餐桌上,抱住了申一甲的头,把软绵绵的舌头送进了他的嘴里,一圈圈地转着。申一甲见孙婧如此投怀送抱,突然来了兴致,托着她的身体一顿风卷残云,吻得孙婧娇喘吁吁。
孙婧点了一个菌锅,加了几盘小蘑菇,一瓶红酒,两个人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她坐在了申一甲的侧面,这样可以防止他对她突然动手,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申一甲送给孙婧这幅画,给她带来的很大的压力。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感谢他,只能在餐桌上尽量对他温柔一些。她很喜欢申一甲在没有得逞之前的样子,热情似火,蠢蠢欲动,抓耳挠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倒是他在得逞之后那种坏和得意,让她有些无可奈何,愤愤不平。
申一甲突然一拍大腿,吓了孙婧一跳。
“怎么了你?神神叨叨的。”她觉得今天的申一甲特别亢奋。
“我忘了一件大事。”申一甲说。
“一幅名家工笔画,这事你还嫌不大?”孙婧觉得申一甲有点夸张,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他还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她看着申一甲那认真劲儿,觉得有点不对头,他好像真的有事。
“对我来说,真是一年大事。”申一甲刚才的兴奋点一直在那张画上,看到孙婧非常满意,他总算交差了。
中午,申一甲从市长办公室回到接待办,拎着宫市长送给他的那两个茶叶礼盒,直接来到方东明的办公室。在敲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担心,方秘书长的态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方东明让他当接待办办公室主任,韩晗让他当团市委宣传部长,现在宫市长又让他去政府办当秘书,他的自我炒作大功告成,就差这最后一关了,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申一甲推开办公室,方东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今天的方东明和往常的态度不太一样,至少没有原来那么热情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叶礼盒放在方东明身边的柜子上:“这是宫市长送我的茶叶,我平时也不喝茶,就给领导拿来了。”
方东明在茶叶礼盒上扫了一眼,又垂下眼帘:“申一甲,我来到接待办以后,对你怎么样啊?”
申一甲清楚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已经把宫市长的话告诉方东明了,否则方东明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
“秘书长,您对我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申一甲说,“自从您来到接待办以后,对我特别关怀,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哥哥,有时候像老师,有时候像朋友,您就是我的贵人。”
申一甲这么做,就是想让方东明高兴,现在的领导口口声声说喜欢能干事、会干事的干部,但骨子里都喜欢能来事、会来事的干部。
“小子,就你会说。”方东明撇嘴笑笑,示意申一甲坐下。
申一甲不敢坐,他此时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引起秘书长的猜忌,不如站着说话保险。
“那你说说,市长要调你到政府办是怎么回事?接待办的池子小了,养不活你了,是吧?”方东明问,“我对你是真欣赏啊,还准备把办公室交给你呢。”
申一甲庆幸自己没有坐下去,要不听了方东明的话,还得重新站起来。
“秘书长,您可千万别误会。”申一甲说,“我就是给宫市长做了几天推拿,宫市长就要把我调到政府办去。我跟您说实话,你能让我当接待办的办公室主任,我就很知足了,您说我要不领情,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说的是实话吗?”方东明站起来,办公桌前踱了起来。
“领导,我就是一个农民家的孩子,在蓝河这个地方举目无亲,像提拔调动这些事,我连想都不敢想。”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
“你要去政府办,我不同意。”方东明的口气很坚定。
申一甲立刻傻眼了,方东明不同意他去政府办,弄了半天一切都是白搭功啊。市长可都说话了,说他方东明尿性。
“除非让你去当秘书。”一眨眼的功夫,方东明又补充了一句。
申一甲有点搞不懂了,政府办封主任是怎么跟方秘书长说的?是调他去政府办吗?这当然没错,但那不过是个过度,市长是调他去秘书室啊。可从方东明的口气里,他怎么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呢。
现在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封官生只对方东明提起要调他去政府办,另一种可能是封官生如实对方东明说了,秘书长却装作不知情,在他面前买好。对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对政府办主任封官生那里搞了小动作。
“宫市长就是要我去秘书室,说先到政府办过度一下。”申一甲说。
“这个歪嘴的疯和尚。”方东明,“他这是不想让你伺候领导,想让你伺候他啊。”
方东明最后向申一甲明确了态度,支持申一甲去政府当秘书,不管给哪个领导当秘书。申一甲对方东明千恩万谢,留恋有加,方东明的脸上终于又见了笑模样。
孙婧目光一直盯着申一甲,不停地点头。
“一甲,看来你没说错,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孙婧本来还想问问申一甲,团市委有没有什么消息,这回倒好,人家又放卫星了,要去市政府常务秘书室当秘书。
申一甲端起杯子,表示自己的大事说完了。
“一甲,你不可限量啊,我得赶紧给拍你的马屁,等哪天你当上了市长,到时候现拍可来不及了。”孙婧笑着,“来吧,申市长,祝贺你


164、车震惊魂

“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我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申一甲说。
“你忽悠完方东明,又来忽悠我了。”孙婧面色绯红。一甲这小子爬得够快的,要说去接待办是她帮了他,但他后来从工勤编转行政编,从白丁到副科长,又从接待办到政府办,那可都是他自己折腾的。她当初根本就没料到,他的变化会这么快。
孙婧本来想晚上在这里跟申一甲扯扯闲篇、散散心。此时,看着她热情朗润的面庞,目光有些迷离。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对他悄悄耳语着:“你好有魅力。”
“我想吃掉你。”申一甲端起杯子,把半杯红酒倒进肚里,顺势揽过了她的腰,她娇嗔的叫了一声,他就堵住了她的唇,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先吃饭,然后我让你吃个够。”孙婧挣脱了他。
申一甲把锅里的小蘑菇统统捞了出来,分放在两个空出的盘子里,倒上蘸料,端给孙婧一盘。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像赶场一样吃了起来。
“你别着急,我等你。”孙婧擦了擦嘴,开始化起妆来。
“去哪儿?”申一甲问。
“随便去哪儿。”孙婧温柔地说。
两个人出了门,申一甲直接坐到了司机位,孙婧坐到了他的旁边。
申一甲启动了山地吉普,沿着宽敞的大道前行。孙婧坐在车上,又想起了钟铭。迎接于发和到春县上任那天,她乘坐的山地吉普突然爆胎,她虽然怀疑是前男友钟铭从中做了手脚,却苦于没有有力的证据,现在钟铭父亲去世有一个月了,钟铭也应该现身了。她想问一问申一甲,钟铭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又觉得影响气氛,不好开口。
申一甲开着吉普车,驶上了一条似曾相识的路,孙婧想起来了,申一甲这不是要去工业区的那个荒废的工厂嘛。
“推拿店不能去,宾馆不能去,只能去那个旧厂房了。”申一甲看出了孙婧的心思,在一旁解释着,随手熄来了车灯。
“太野了你。”孙婧说。
工厂的大门敞开着,厂区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若明若暗的天光,映衬出厂房的轮廓。申一甲放慢了车速,向工厂大门驶去。
“不进去,不进去,里面太黑了。”孙婧有些不安。
申一甲很听话,把车停在大门旁边,围墙的阴影下,随手开大了空调。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虽然离大路不远,但这里却荒凉而空旷,路灯散发着暗淡的光,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才能带来一点城市的气息。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片刻,便紧紧拥在一起,忘情地亲吻着。
孙婧把手伸到座位旁边,缓缓按动旋钮,坐椅立刻变成了躺椅。申一甲把司机的座椅调成躺椅,转过头来,扑在了她的身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孙婧呻吟起来。
一场战斗刚拉开帷幕,申一甲就鸣金收兵了,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还要。”孙婧在黑暗中的声音平静而大方。如今的申一甲可不是一年前的小按摩师了,他已经是市政府的科长,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光明。
孙婧扭曲的身体黑暗中摸索着方向,细汗从她额角沁了出来,她仍然在执著地摸索着,不肯放弃努力。
一根火柴再次被点燃……
申一甲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双手突然停止了运动,孙婧却依然故我。
突然,车外闪了一下,微弱的光线从车身后面照射进来。
孙婧惊叫一声,翻身从申一甲的身上歪到一边,下意识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申一甲腾地从座位上坐起来:“不要怕,有我呢。”
“开车,快走。”孙婧低声喊着。
申一甲回头望着发出光源的地方,见车外有人举着一个打火机,正在向驾驶室走来,忙用身体护住孙婧。
孙婧忙用自己的外套蒙上头,连声喊着:“开车,快走!”
申一甲拍了拍孙婧的后背:“我下去看看,你开车往回走,在前面等我。”
“别下去!”孙婧又喊了一声。
申一甲没有理会孙婧,打开车门下了车,随手把门车从外面带上。
孙婧本以为申一甲会麻利地启动汽车,一走了之,完全没想到他会跳下车去。就这样把申一甲放在这里不管吗?她不知道车外是什么人,几个人,万一一甲吃亏怎么办。
孙婧决定先不开车,在车里等等他。她慌乱地穿好衣服,迅速把两个坐椅,坐到了方向盘前。
“照什么照?”孙婧听见申一甲在车外大喊着,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两只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起来。
申一甲看到车外只有一个人,立刻壮起了胆子。
对方是一个穿羽绒服的男子,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兜起手掌点燃了一颗香烟,关掉了打火机。
“对不起。”男子向车里张望着,“风太大,我到这儿点个火,不知道车里有人。”
借着火机的光线,申一甲看清了,这是一张毫无特征的男人的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这种形象大街上随处可见,如果他转过身去,申一甲就可能记不清他什么样子了。
申一甲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住:“干什么的?”
“我……我出来闲逛,路过这里。”男子扒开申一甲的手,向后退着。
“点火也不看看地方。”申一甲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敢还嘴,就教训他一下。谁知对方连连向后退着,然后转回身去,撒腿就跑。
申一甲真想追上去,给他一顿扁踹,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他现在不是一名普通干部了,做事不能鲁莽,何况车里还坐着孙婧呢。
申一甲打开车门,见孙婧用外套把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便哈哈大笑起来。孙婧听到申一甲的笑声,知道没什么事了,从头上取下外套。
“扫帚星。”申一甲坐进了车里,“没什么事,附近的居民,就是想在这儿点颗烟。”
“天啊,他可真会找地方,吓死了。”孙婧说。
“让孙书记受委屈了。”申一甲搂着孙婧的脖子,仍然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抖动。
突然发生的一幕,使孙婧受到了惊吓,她没有把车开到明亮的地方,是对申一甲不放心,如果申一甲和车外的人对峙起来,她就要打匪警电话了。
“那幅画呢?”申一甲猛地抬起来。
孙婧像是被电了一下,伸手打开了照明灯。申一甲回身朝车后坐上方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幅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孙婧攥起拳头,用力地捶在申一甲的肩上,他明知道画就在车后座上,还要一惊一乍的,就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尽快摆脱刚才的不快。
“房子。”孙婧穿上了外套,不准备呆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申一甲启动了汽车,沿着来路往回走。
“我们要是有一个房子就好了,就不用在车上疯了。”孙婧说。不在车里疯,去哪儿疯呢,申一甲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她这个县委领导,名下虽然有一套房子,但都租给了长租的房户。再说那套房子姚云龙是知道的,即使没有租出去,她也不可能领申一甲过去。
孙婧的自言自语,把申一甲心中的那种得意与张狂全部熄灭了。他知道这只是孙婧一种出于安全的考虑,本能的反应,却在无意间伤到了他的自尊。
申一甲打开了放音机,一只低缓的曲子在车里流动着,窗外的街景色彩斑斓。是啊,要是有一个房子就好了,哪怕什么也不做呢,那样的生活才会有真正的温暖。
“爆胎的事,有结果吗?”申一甲问。
孙婧莫名其妙地看着申一甲,这小子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就曾想问问他,钟铭有消息吗,没想到他和她想到一块了。
“一甲,书画家也送走了,你该去一趟双金公司吧。”孙婧说,“如果见到那个姓钟的,最好要来他的联系方式,我得好好问问他。”
现在年也过去了,钟铭的父亲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钟铭应该不那么忙了。与其说,孙婧关心爆胎的原因,不如说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钟铭在背后捣鬼。她很想弄个水落石出,也想知道现在的钟铭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那个叫赵玉珏的小女子这么厌恶他。
“这个钟铭……”申一甲欲言又止。他总觉得孙婧与钟铭的关系不一般,否则她早就派人去双金公司去交涉了,断然不会顾及钟铭的父亲住院啦,去世啦,迟迟不见下手。
“你要说什么?”孙婧问。
“这个钟铭这回应该没事了,你放心,我肯定把他找到。”申一甲觉得自己还是装傻为妙。孙婧让姚云龙交了一次公粮,给保姆放了一天假,领着甜甜逛了一趟街,第二天晚上就返回了春县。孙婧着急回来,是因为回家之前,县委书记于发和让她兼任县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并且让她从查处寒假教师补课办班入手,解决联中面临的一些问题。
联中的水有这么深吗?孙婧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165、突击查补课

孙婧用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把于发和交给她的联中的举报材料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她发现装满的材料袋里,大部分是来自学生家长的举报和意见,内容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还有一些是联中的总结材料,说的大多是学校的办学业绩。这两种材料非常矛盾,各执一词,不知道于发和是怎么弄到手的。
第二天一早,孙婧给联中校长肖化文通了电话,肖校长已经知道孙婧到联中兼职,两个人虽然是临时搭班子,但因为孙婧是县委副书记,联中又属于市县双重管理,对孙婧自然十分尊重。
“肖校长,给我两个兵,我今天准备查一查寒假补课办班问题。”孙婧说,“我不会参与教学管理上的事,主要是帮你打扫外围。”
“孙书记,我这就办,这就办。”肖校长放下电话。
孙婧又给县教育局长打电话,让教育局也出两个人,一起跟着她去查老师补课办班。
上午九点钟,孙婧带着县委办、县教育、县联中的六七个人从县委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
孙婧根据一些匿名者的举报,抄录了十个教师补课地点。这些匿名者不知道是家长还是老师,没有人留下真实姓名,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补课办班的抵触。
孙婧搞这样一次突出检查,还是有十分把握的,根据举报材料反映,这些补课办班的地点,大多数在小饭桌、民办学校,有的还隐藏在居民区,甚至老师家里。她选择的这十个地方,只是随手抄下来的,全部落网不太现实,打个五折,抓到一半,她还是有信心的。
她先来到了位于县中心广场旁边的民办学校栋梁艺校,直接上了四楼。
“留两个人守住楼梯口,其他人挨个教室检查。”孙婧悄声说。
几个人呼啦散去,分别向走廊两侧推进。孙婧站在原地没动,心想挨屋检查这种事,她就没有必要参与了,除非这层楼里没有补课的教师,否则休想从她的眼皮底下溜掉。
她拎着手包,在地上来回踱着方步,看着左右两侧走廊。
几分钟的功夫,有一路人马就回来向孙婧报告:“孙书记,这一侧只有几个民办教师在办特长班,没有发现补课办班的在职老师。”
另一路人马也很快回来了,结果和刚才差不多,倒是有两个英语班,但教师都不是在校老师,有一侧还有三个教室是空的。
据孙婧掌握,这里至少有联中的三名教师在办班,其中有一个还是高中教师。
“栋梁艺校的校长室在几层?”孙婧准备去艺校办公室看看,在那里也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在三楼。”教育局的一个干部说。
孙婧走在最前面,领着大家来到三楼。校长室没人,副校长室没人,教务处没人。孙婧连敲了几扇门,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见鬼了,不能这么巧吧,一个人也没有。”孙婧说。
县教育局督导室杜主任连连摇头,让手下给栋梁艺校的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在哪里。孙婧很快得到的答复,栋梁艺校校长正在省城学习考察呢,最快也要三天以后回来。
“这里总得有个值班领导或老师吧?”孙婧觉得可疑,这么大一所学校,都出去考察,家里不留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站在圈外的一个陌生面孔挤到了前面:“我是值班领导。”
孙婧面露愠色:“你是值班领导,刚才为什么不说?”
对方是一个年轻女子:“你们……你们也没说找我嘛。”
杜督导的态度比较严厉:“这是县委的孙书记,不要乱说。”
“孙书记?那请进屋坐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女子推开旁边的一扇门。
孙婧进了屋,没有心思坐下,直接对女子说明来意。
“我们这儿可没有在职教师,这儿的老师基本是没有公职的大学毕业生,还有几个退休的老教师。”女子说。
“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如果我们发现有在职教师在这里办班补课,你们栋梁艺校可脱不了干系的。”杜督导说。
“您放心,我用人格担保。”女子说。
“四楼为什么会有三个教室是空的?”孙婧很敏感,“平时也不用吗?”
“您说最里面的三个教室吧?”女子说,“怎么会空着,今天是实习课,学生去外面采风了。”
“到哪儿采风啊?”孙婧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女子说,“那是老师的自由。”
孙婧觉得这个女子不可能不知道学生到什么地方采风,除非她不是艺校的管理人员。但她不好追问,那样就过于直白了。
“好,那我们走了。”孙婧转身出了屋。
女子把孙婧送到门外,站在门槛上娇滴滴地说了声:“白白。”
这一声白白,酸得孙婧牙疼。孙婧头也不回,独自走在最前面,心里很扫兴。她的消息来源应该是准确的,带来的七八个人也不算少,可怎么就扑了个空呢?
进了楼梯口,杜督导从后面追上来,神秘地凑到孙婧的耳边:“这个小女子,是艺校校长的小情人儿。”
孙婧淡淡地一笑,没说什么,管人家情人不情人呢,她又不是妇联的。
杜督导见孙婧对桃色新闻毫无兴趣,就和旁边的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议论起来。这个女子原来是联中的一名英语教师,不知道怎么就跟艺校的校长认识了,听说两个人认识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她后来在联中辞职,调到艺校,校长不在的时候,艺校全由她说了算。
又是联中。孙婧心想,一个公办校的英语教师,能和民办学校的校长勾搭在一起,那可是需要机会的。这能说明什么呢?联中老师肯定存在校外兼职的问题。
检查组一行人出了门,孙婧坐进中巴里,对司机说:“新星外语学校。”
新星外语学校离中心广场不远,也算是春县比较有影响的一所民办学校了。举报信里反映,联中初高中有三名英语教师在这里办班补课,还有几名主科老师在这里应聘。
在学校大门口,检查组被收发员拦在了外面,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进去,就连杜督导上前解释也没用。后来,收发员给校长室打了一个电话,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听说县里的孙书记来了,带着班子成员一起迎出门来。
“欢迎孙书记大驾光临。”花校长满脸带笑,把孙婧迎进楼里。
孙婧面带微笑往前走,心里也在犯嘀咕,这么大阵势来检查,如果什么也没查着怎么办?看来还真不能过于生硬,至少在态度上要比栋梁艺校温和一些。这样即使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会有个台阶,不至于双方都太尴尬。
“上面有话,例行检查。”孙婧说,“这里办学很正规,我们也就是随便看看,校长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欢迎,我们请都请不来呢。”花校长说。
孙婧被请进会客室,花校长忙叫工作人员给客人倒茶。
“不用客气了,我们坐坐就走。”孙婧对杜督导和联中政教处长说,“你们去看一看吧,我跟校长说会话。”
其他人全都站起来,排成一列纵队往外走。
屋里只剩下孙婧一个人,花校长端茶倒水上水果,一阵手忙脚乱。他端着杯子,不是放到她旁边的茶几上,而是递到了孙婧的面前,亲手交给她。孙婧见花校长如此盛情,也不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伸出纤细的手来,取那杯子。花校长的动作非常大胆,先是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温柔一握,另一只手把杯子稳稳地放在她的手指间。孙婧怕杯子歪了,忙用另一只手握住杯子,被花校长白白握了一次。
孙婧倒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况且对方的动作很快,她不好有什么不满的表现。
“花校长,你坐。”孙婧笑吟吟地说。
花校长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听说做英语教育已经好多年了,在春县也是响当当的教育界人士。孙婧有一种感觉,别看花校长对她很客气,但这客气里有一种骄矜之气,举手投足中,透着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只不过在她这个县委副书记面前,无法过多流露罢了。
“孙书记是美女书记啊,既年轻又漂亮,春县人谁不知道。”花校长说,“孙书记大驾光临不容易,一定不要急着走,给我一个面子,中午我请您吃饭。”
孙婧不说留与不留,只是微微一笑,换了话题:“花校长和联中熟悉吗?”
“熟啊。”花校长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开会就遇上了,怎么能不熟悉。”
孙婧本以为花校长会说不熟,那样问题就大了,至少有遮掩的嫌疑。现在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倒使孙婧对他多了一分好感,他至少在她面前还算真实。
“花校长真是爽快人。”孙婧说。
“领导过奖了。”花校长说。
“咱们这里有没有联中的教师在兼职啊?”孙婧问。


166、暗渡陈仓

孙婧这么问自有道理,现在检查组的人都在外面检查,学校里只要有兼职的教师,就有可能被查出来。趁检查正在进行,她不妨套一套花校长的话,让他主动交待,也算给他一个面子。他说没有也中,但那得有足够的底气。
“绝对没有。”花校长一口咬定,态度之坚决,让孙婧觉得意外。
“花校长这么自信啊。”孙婧自我解嘲地笑了,她心里清楚,花校长敢这么说,说明新星外语学校也白来了,这一趟恐怕根本查不到联中的老师。
“孙书记虽然是联中的书记,但更是春县的书记啊,我得对您说实话啊。”花校长说。
孙婧心里感觉反常,花校长怎么知道她是联中的书记呢?
这个角色她才干了三天,还没有对外界公布,知道消息的除了县委书记于发和,联中校长,再就是检查组刚刚凑到一起的几个人了。
孙婧觉得很不舒服,不用说,这是走漏风声了,她有点高看检查组的这些人了,在突击检查前并没有特别强调检查纪律,只是笼统地提了一下要求。
花校长虽然知道自己言语有失,却并没有解释。花校长的这种定力,使孙婧不得不承认,他是大有来头的。
这次检查的时间长一些,估计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检查组的人都回来了。孙婧看着他们若有所失的样子,已经猜出了结果。
孙婧起身告辞,花校长连忙留客,说什么也要让孙婧中午吃过饭再走。
孙婧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今天就不打扰了。”
花校长非常客气,又亲自带领副手,把孙婧送到校门口,中巴车出了校门,他仍然在频频挥手。
这次突出检查还要不要继续了呢?孙婧坐在车里,有些骑虎难下。接着检查吧,恐怕很难有什么发现,到此为止吧,又有点虎头蛇尾,这该如何是好?
“去联中。”孙婧对司机说。
她很不甘心就这样落败,想到联中附近碰碰运气。据那些举报材料反映,联中附近区域,是老师办班补课泛滥的地方,只要她查得认真细致一点,不愁找不到线索。
孙婧心情压抑,车里的气氛却很活跃,身后的人七嘴八舌、天南海北地扯着闲篇,她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是一群教育系统的检查队伍,一无所获的结果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谈兴,好像教师补课办学压根跟他们没有关系。
眼看离联中还有一条街了,孙婧叫司机停下车来,第一个跳了下去。
放眼望去,联中对面文具店、书店、复印社、小饭店、饮品店比肩而立,虽然在寒假期间,整条街并不冷清。
孙婧穿过街市,进入联中对过的小巷,再往前走就是独立核算的联中附小了。这里坐落着二十多家小饭桌、小饭店,据她掌握的情况,这里就是联中老师补课办班的一个根据地。
“兵分两路,从两头拉网,到中间汇合。”孙婧笑道。她就不信,在这条街上会一无所获。这么多的门市,就是抓倒霉的也能抓到几个。
很快就有人过来向她汇报,小饭桌基本都没有营业,剩下几家营业的,没有一家是小饭桌和小饭店。
孙婧不得不承认,这次突出检查彻底失败了。这条小路与联中对面的主街截然相反,比想像中要冷清多了。
她忽然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背着书包从外面走了过来。
孙婧心中暗喜欢:“这不是补课的学生吗?”
孙婧把杜督导叫到身边,悄悄指着那个男生:“跟上他!”
杜督导自然明白孙婧的意思,装作闲人,站在到一边,等男生路过身边之后,从后面跟了上去。
孙婧怕惊动那个男生,领着剩下的检查人员上了车,透过车窗玻璃,观察着那个男生的去向。
男生一直朝前走,样子急匆匆的,杜督导也在后面加快了脚步。眼看男生快要走出小巷了,孙婧有些着急,这个孩子并没有进哪个门啊,莫非他不是来补课的学生?
孙婧一眨眼的功夫,男生拐向路边,上了几级台阶,来到一家小饭桌门前。他信手推着小饭桌的门,却没有推开。孙婧清楚地记得,她刚才去过那家小店,门是锁着的,里面空无一人。
男孩开始用手砸门,不时地往里面看着,杜监督导从后面跟上去,也上了台阶,站在男生的背后。
这是怎么回事?孙婧正在疑惑,只见那个男生回过头来,与杜督导撞在一起。
杜督导与男生说着什么,不停地往这边看一眼,男生而时仰头,时而低头。孙婧看得出,男生很不愿意与杜督导说话,却无法绕开他。
孙婧很想知道那个男生到底是不是来补课的,让司机立刻把车开过去。
这时,杜督导似乎看到了这边的车,拍了一下男生的肩膀,转身下了台阶,朝这边走来。
“一个路过的学生,想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杜督导对下车的孙婧说。
“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孙婧冷冷地看着杜督导。
“这小子不愿意搭理我,现在的孩子防犯意识都很强,可能是怕我是人贩子。”杜督导说。
孙婧不相信杜督导的话,她亲眼看到他刚才和那个孩子低语了几句,只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准备亲自过去试一试,看看到底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你在上车等着,我过去看看,我是女人,他不会太防备。”孙婧不容杜督导说什么,向男生走了过去。
男生刚才看到杜督导上了这台车,自然留意了刚下车的孙婧。他见孙婧是个漂亮女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孙婧调整好表情,面带微笑走了过去:“小朋友你好啊。”
“客人好。”男生说。他的称呼让孙婧觉得不可思议,她什么时候成了客人了。
“你是来补课吗?”孙婧问。
男孩子向中巴车看了一眼:“我不是补课的,我想吃饭。”
孙婧猜到男生会这么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饭店的?”
“我就在联中上学啊,当然知道这里有饭店。”男生说。
“嗯,我看你也像一个中学生,是初中吧?”孙婧问。
“初二,客人再见。”男生显然不想跟她多说了,转身就要走开。
孙婧见男生要走,便装作学生家长,和他一起往回走。
“小朋友,我家孩子想补课,你知道哪儿有补课班吗?”孙婧问。
“你骗人。”男生张嘴即来,“我们同学的家长比你大多了。”
孙婧笑了起来,现在的孩子真聪明,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中学生的家长。
“噢,我说错了,是亲属家的孩子。”孙婧解释道,“我想替孩子在这里找一个补习班。”
“不知道。”男生说。
“你是不是来补课的啊?”孙婧问。
“我是来吃饭的。”男生说。
孙婧不想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的结果,她已经能想像得到。杜督导从身后跟了上来,男生见到他,撒腿跑开了。孙婧望着男生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孙书记,现在是寒假,这里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杜督导指着路边的店铺说。
孙婧漫不经心地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刚才杜督导和那个男生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见,看那男生的样子,似乎很怕杜督导。男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她“客人好”,这应该是学生对学校的客人才有的称呼,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男生刚才应该把杜督导当成了客人。
如果男生知道杜督导的身份,那叫她客人就顺理成章了。这么说,杜督导已经向男生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或者男生原来就认识杜督导,这样解释就合情合理了。
孙婧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不该纠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检查补课办班,突击检查的消息早就泄露出去了,车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消息的散布者。
孙婧再次登上中巴车的时候,脸色完全变了。
她站在中间的位置,一手扶着车座后靠,和颜悦色地说:“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了,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同样报以微笑。
“今天的检查呢,是我担任联中书记之后的第一次检查,通过这次检查,我感到联中的老师都比较自觉,能够主动抵制课外补课办班,给学生们一个自由宽松的假期。”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正是孙婧需要的效果,让车上的人放松警惕,认为她对这次检查很满意,效果比她预想的更好。
“教职工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假期的突击检查呢,就不再搞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攒够精力,投入新学期的工作。”孙婧说。
感受着车里忽然活跃的气氛,孙婧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她想制造一个假相:突出检查已经结束了,假期不再搞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她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孙婧解散了检查组,回到办公室,叫来了秘书宋小妮。
“小妮啊,这个礼拜你就别跟着我了,帮我办件事。”孙婧说。


167、可怜天下父母心

孙婧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自己不能再出面了,这次突击检查肯定走漏了风声,补课老师自然会避一避风头。不过假期补课时间是有限的,少补课就等于少收费,只要参与补课的老师确认没有危险了,肯定会重新开课。
“书记您说,让我做什么?”宋小妮问。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孙婧说,“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你就按照今天的路线,突出检查联中教师补课办班现象。”
宋小妮虽然答应下来,但言语中闪烁其词。
“有什么困难没有?”孙婧问。
宋小妮随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担心自己没有名分,无权核实老师的身份,再就是怕拿不到证据,补课老师不配合、不认账。孙婧听着,不住地点头,宋小妮的担心不无道理,但现在没有更可靠的人手了,这件事只能交给她去办。
“你要把手机派上用场,可以偷偷录音、拍照。”孙婧说,“只要确认是联中老师,取得了影像、声音就成。”
“那就好办多了。”宋小妮说。
“你再去商场选一个大一点的手包,能够装下小型摄像机的。”孙婧说,“我的微型摄像机供你使用,需要时可以带上。”
“那我可成狗仔了!”宋小妮笑道。
“放手去干吧,我给你当后盾。”孙婧说,“不过千万要学会保护自己。”
联中春季开学时间参差不齐,中高考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孙婧抽时间去了一趟联中,由县委组织部长陪同,与联中党政班子成员见了面。
会议刚结束,校长办主任就来敲门,说有十多个学生家长吵着要见新来的孙书记。
校长肖化文表情凝重,双手一摊:“孙书记,你们聊,我去见见这些学生家长。”
孙婧起身拦住他:“既然学生家长要见我,那我就见一见吧,你的事儿多,还是我来吧。”
孙婧出了会议室,见一群中年女子聚集在走廊尽头,见孙婧出来,呼啦围了上来。孙婧心里感慨,到底是学生家长啊,她们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孙婧回到办公室,请家长们坐下。眼前并没有出现想像中乱哄哄的场面,家长们默无声息地坐下,没抢到座位的家长,乖乖地站在一旁。
“姐妹们,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孙婧说。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家长应声,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肯先说。孙婧觉得有意思,这些家长怎么这么乖啊,简直比学生还乖。
“我们要求单独谈。”一个家长说。
学校给孙婧安排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孙婧没办法,只好进了里间,准备单独接待每一位家长。她还没有坐下,就有一个家长跟了进来,把门紧紧地关上。
“你是哪班学生的家长?学生叫什么名字?”孙婧问。
谁知,这个家长与刚才判若两人,一口回绝了她:“你就叫我1号吧,我不想报名字。我的孩子念初一,在一班。我要求撤换教语文的万老师。”
“说说你的理由。”孙婧掏出笔记本。
“这个万老师在校外补课,谁去补课在学校就收谁的作业。”家长说,“从去年下学期开始,她弄了一本中考试题,A4的大本子,她用小16开的纸复印,每天四道中考古文题,你说这初一的学生刚开始学之乎者也,就让他们做中考卷子,这是什么居心啊,不就是逼孩子们补课吗?”
“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孙婧见1号家长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得不提醒她。
1号家长缓和了口气:“万老师印的中考复习题,字本来就小,再缩印到16开纸上,小字跟芝麻粒一样大,复印社是学校办的,还这么黑心,根本舍不得用碳粉,这个情况我反映了半个学期,到现在还是那样,没有一点变化。”
“我记下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孙婧问。
“孩子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号称全县名师,六十多个学生,却不许学生每周轮换座位。我闺女开学时坐在第一排,就因为教师节没表示,当天就被调到了最后一排。我送点钱,人家才给调回来,过了两个月,给调到第四排的最边上,这回我没表示,老师又把孩子调到了最后一排,这明摆着是嫌钱少啊。我再拿点钱吧,人家又给调到前面来,半年下来,我闺女被调了七八次坐了。”
“真有这事?不是您夸张吧?”孙婧问。
“我要夸张这么大的个。”1号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班任说了,这是按学习成绩排座位,谁学习好就有好座位,我一问我家闺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是按谁的家长有用,谁的家长出钱来排座位。我们强烈要求,初一?一班每周轮换座位。”
“你说的事,我回头调查一下,如果属实,我们会立即纠正。”孙婧说。
1号家长还不想走,仍然在重复着刚才的话。
孙婧想到外间还有许多家长,如果照这个速度聊下去,恐怕到晚上也聊不完。她站起身来,把手机号抄给对方,让她有事可以打她的手机。
1号家长刚出门,就挤进来两个家长,两个人互不相让,都说自己一会儿有事,都想先跟孙婧谈话。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忌讳,就一起来吧。”孙婧说。
孙婧这次没有问两个家长的姓名,而是直接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自然数2号和3号。
“你们要反映什么问题?一个一个说,可以互相补充。”孙婧说。
“孙书记,联中一次发两套春季校服,是什么意思?”2号问。
“我刚来学校,有些情况不掌握。”孙婧说,“只要你反映的问题属实、合理,我们都会尽快处理。”
“处理什么啊,去年秋天我就来过,当时学校发了一套秋季校服,那面子那个薄啊,比大闺女处女膜都薄。”2号说。
孙婧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了起来,这个家长一看就不太讲究,什么话都敢说。
“你笑什么?我一点也不夸张啊,我都试了,透亮的,你信不信?”2号说。
“你接着说。”孙婧点头。
“更可气的是,你猜冬季校服是什么里子的?”2号家长说,“中间是黑心棉,里外裹着两层塑料布。”
“塑料布?这位家长,你说话可一定要负责任。”孙婧暗吃一惊,如果这个家长的话属实,那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糊弄孩子。黑心棉也就罢了,还裹什么塑料布啊,穿到身上该有多难受。
“我当然负责任!”2号家长说,“现在儿子一开学就领了两套校服,学校真是挣钱挣疯了。我看县教育局的告示说,规范学校收费,高中校服秋夏季两套,不得超过200元,而联中收了280元。这还不算,这春季校服为啥发两套?一套还不够吗?请学校给我一个答复。”
“你的问题已经说明白了,还有吗?”孙婧发现家长提出的问题,必须进行调查清楚,无法马上答复。她需要做的是耐心劝导这些家长,防止矛盾加剧。
“我想说的多了,就怕你没时间听。”2号家长说,“现在孩子念高一,一个月复印个卷子就得一百多,我说的可是一个月,你说干什么花这么多钱啊?简直是吃卷子啊。现在的物价,买十本练习册,打完折也用不了100块钱啊,要是孩子到了高二高三,得多少钱啊?”
“你反映的问题,我们再调查一下。”孙婧说。
“我现在就要答复,我不能再等了,我们见个校领导这么难,再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2号家长说。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孙婧问。
“这个嘛,我不能说。”2号家长说。
“你看,你又不想告诉我你是谁,那我们怎么答复你啊?”孙婧说。
2号家长磨蹭的半天,终于把自己的电话号告诉孙婧:“就算你印卷子多点,我们家长也认了,那也得印得清楚点吧?我们的孩子天天在家玩猜字迷啊,没有一张卷子是清楚的,复印社就缺那点碳粉钱啊?联中不能挣昧心钱啊。”
“您呢也消消气,回家等消息吧。”孙婧和风细雨地劝着。
联中副书记老庞敲门进来,在屋里转了圈,孙婧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
她明白老庞的意思,午饭时间到了,他是来找她吃饭的。不用说,午饭没法吃了,她推门看了看,外间的家长还是那么多,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呢。
孙婧对庞书记:“庞书记,您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位家长,然后去快餐店买盒饭回来,今天我请各位家长吃盒饭。”
“不用。”“谢谢孙书记。”“我们说完就走了。”
家长们纷纷站起来,屋里的气氛倏地回暖了。
“我工资不算高,但也不算低,几份盒饭还请得起。”孙婧说,“各位家长都是为联中和师生的发展而来,我愿意和你们交个朋友。”
3号家长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刚才一直没有插话,见孙婧对着她笑,知道这回轮到她说话了。
“我是初一的学生家长。”女人说。
孙婧心里嘀咕,怎么又是初中生家长啊。她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女人会有这么小的孩子,面前的家长看上去很憔悴,至少也有五十岁了。


168、点头哈腰的一代

“孙书记,你说我孩子的近视可怎么办?半个学期就长了二百度。”3号家长说,“孩子的班任是个数学老师,每天至少两张数学大卷,四张数学练习册,我都不知道老师在哪儿淘来的题,又偏又难,还有不少是奥数题。我给孩子算了一下,按规定时间完成这些数学卷子,最快也要到晚上十点,就这一科,一晚上的时候就没了,别的科还学不学了?”
“孩子的数学成绩怎么样啊?”孙婧问。
“数学成绩入学的时候是前十名,现在掉到三十多名。”3号说。
“那就是事倍功半了。”孙婧说。
“是啊,你说学科老师要争第一、争第二的,那也不能牺牲别的学科啊,那叫什么本事。”3号说,“我跟老师反映这个问题,你猜老师说什么?县联中的作业算少的,市里的学校作业更多。嫌作业多,是速度慢,作业快了,自然就不嫌多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天将近三张数学大卷到底算不算多。”
“这的确是个问题。”孙婧说,“典型的题海战术,笨老师教笨学生的办法。”
“你听我说啊,后来老师还跟我急了,说如果觉得数学难学,学生可以不学,觉得作业多,她可以不留。”3号家长说,“谁不让你教了?谁不让你留作业了?一个老师这么极端,装什么大尾巴狼!地球离了她不转了?”
“这位家长,说话要注意措辞啊。见到你们这些家长啊,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消消气。”孙婧无奈地摇头,“老师的性格、素质也是千差万别的,我们也没法强求一律。”
“开学第一次月考,老师那题出得难啊,批卷子那个严啊。班任召开的第一次家长会,就给我们这些家长来了个下马威。”3号家长说,“你猜她说什么?你们的孩子基础特别不好,小学都白上了,必须查缺补漏,礼拜天不能闲着,如果这样下去,别说高考,中考就都得回家去。她那意思傻子都听出来了,上她那儿补课去。”
“在哪儿补课?”孙婧警觉地问。
“还有哪儿,栋梁艺校,新星外语学校,地方多着呢,都是联中的老师,不同的老师,不同的科,现在都补着呢。”3号说,“现在高中还好一点,高中学生懂事了,老师们想熊学生,也得收敛点,苦就苦了这些初中孩子了。”
孙婧把纸笔递给3号家长,让她把孩子补课的老师和地点写下来。
谁知3号连连摇头:“我不能写啊,我们这些家长贱,谁也没有绑了孩子去,我们要是把老师出卖了,谁来教孩子啊。”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在职老师都不允许补课办班。”孙婧说。
“现在的联中初中部啊,不像过去了,音乐课不开,美术课不开,实践课不开,体育课不上。”3号说,“我现在都弄不明白了,联中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中国要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还有没有问题了,有问题尽管说。”孙婧说。
3号家长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没了,先说这些吧。”
“你的腰怎么了?”孙婧问。
“我的腰是老毛病了,你这么一问,我又想起了一个事。”3号说,“老师在班级里对我的孩子说,你瞧别的家长,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就你妈,见了我像根棍子似的,往那一杵。你说我不往那一杵,我还给她三鞠躬啊?”
“你不用怕,我是县委副书记,我会给家长撑腰。”孙婧说。
孙婧看着家长开开合合的嘴,心里很不痛快。这些家长反映的问题,虽然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这些家长直指联中的教育理念和教师师德,已经不单是办学水平、教师素质的问题了。如果不是家长坐在对面,她真想破口大骂,现在的老师,还有没有一点师德了。
“饭来了!”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孙婧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本来可以邀请家长们去食堂就餐,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而且她到任第一天就把家长领到食堂,肖校长难免会有想法。
孙婧当着家长的面付了款,把盒饭和菜发到每个家长的手里。
“我今天是第一天到任,就接待了各位家长,我代表学校党总支非常感谢大家对联中的关心和帮助。”孙婧说,“联中是春县的窗口单位,也是全县人民最关注的一个地方。今天能听到各位家长的建议性意见,是联中全体师生的荣幸,更是我个人的荣幸。对于大家提出的建议和意见,我们将进行汇总,逐条研究解决,请各位家长放心,联中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家长们对孙婧的表态十分满意,起起落落地鼓起掌来。
“现在请各位家长用餐,十分钟后,我在办公室继续接待各位。”孙婧端着盒饭进了里屋。
家长的反映吊起了孙婧的胃口,使她在一个短暂的上午就迅速进入了角色。她的感觉是联中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家长和学校的矛盾难以马上化解,她心里虽然很不快,却不想在家长面前表露出来。
她刚打开盒饭,就接到宋小妮的电话。
“领导,我现在就在栋梁艺校。”宋小妮说。
“栋梁艺校?”孙婧立刻猜出宋小妮在干什么了,自己前几天曾交给小妮一项任务,让她对教师补课办班进行暗访,她这个时间打进电话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我在这里发现了联中的老师。”宋小妮声音不大。
“拿到证据了吗?”孙婧不安地问。她现在最关心证据,没有证据,没有哪个老师会主动承认自己补课办班这种事。
宋小妮没有直接回答孙婧,而是把现场的情况对孙婧描述了一番。
原来,宋小妮中午吃过饭就去了栋梁艺校,想假装给弟弟找老师,在学校里打听有没有办班补习的老师。结果她还没等开口呢,就发现有中学生背着书包,仨仨俩俩地上了四楼。
四楼最里面的三个教室,门都开着,里面坐着不少中学生,一看就是补课的学生。宋小妮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里一共有三个班,下午一点上课,老师是两女一男,都是联中老师,已经是寒假的第三个补课班了。
孙婧听了宋小妮描述,眉毛一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小妮这妮子还真有效率,这么快就抓住狐狸尾巴了。看来前几天的突击检查确实是走漏风声了,这才几天啊,真有不怕事的,这么快就复课了。
联中现在初三和高三年级开学了,初一初二,高一高二还没有开学,多数老师要在一周以后才正式上班。开学前的最后几天,肯定会有抱着侥幸心理的老师。
“拿到证据。”孙婧说,“记住,拿到证据。”
“我知道了。”宋小妮说。
放下电话,问题又来了。孙婧觉得很可笑,那天和她一起去检查的时候,有县教育局督导室的正副主任,有联中政教处主任,高中部、初中部专职干部,都跟着她,煞有介事的,原来是演戏呢。
他们这些人,如果不知道栋梁艺校这种地方在办班补课,那就是失职,知道了而不去查处,那就是渎职。问题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到了关键时刻,可能还有人向补课老师们通风报信,甚至串通一气。
孙婧草草吃过饭,继续接待学生家长。
家长们吃了一顿盒饭,接受了孙婧释放的善意,心态好多了。
孙婧加快了接访速度,让家长直接切入主题,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有什么要求,提什么要求,控制情绪,就事论事,为排在后面的家长节约一点时间。
整整两小时的时间,孙婧又接待了十二位家长,家长的编号排到了15号。
家长们的问题五花八门,多数是针对老师的,少数是针对学校的,还有一些特殊的问题。
家长说,老师上课做练习,补课讲新课。
家长说,老师嫌赚钱少,不肯一对一补课。
家长说,学校明知老师补课而不制止。
家长说,老师只留作业,不批作业。
家长说,老师只收卷子,不发卷子。
家长说,老师暗示学生要礼物。
家长说,老师动手打骂、侮辱学生。
家长说,老师原价贩卖练习册、课外书。
家长说,老师只关心优等生,不管后进生。
家长说,学校复印社加大了学生作业量。
家长说,学校上学早、放学晚。
家长说,学校学费下降,杂费翻番,摊派保险。
家长说,学校原价兜售教育局编制的试卷。
家长说,学校以义务讲座为借口帮助商家做广告。
家长说,男老师骚扰女学生,女老师勾搭男学生。
家长说,老师半个假期补课赚钱,半个假期出国消费。
家长说,校长是老师的后台,教育局是校长的后台。
家长说,中国的素质教育,老师是最大的阻力。
家长说……家长说得太多了,孙婧的记事本上记了二十多页,最后一个家长才悻悻地离开。
孙婧看着自己的记录,心里直堵得慌。


169、查补课查出奸情

怎么处理这些家长的诉求呢?孙婧放下电话,有点为难了。她本来想今天和联中的班子成员见个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家长找上门来,又提出了这么多尖锐的问题。
她找来老庞,把自己的记事本交给他,让他负责整理一份家长接待材料,把学生家长的诉求逐条分类列项。她准备先跟肖化文沟通一下,然后在党务会上与总支委员商量一下,再拿出具体意见。
宋小妮怎么没音儿了?栋梁艺校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个妮子不会是溜号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妮子,怎么样了?”孙婧问。
“还没完呢,所以我没给您打电话。”宋小妮说,“我已经拿到了那两个女老师的证据,但那个男老师很狡猾。”
“怎么狡猾?”孙婧问。
“只要我一掏手机,他就会盯着我。”宋小妮说,“摄像机也派不上用场。”
宋小妮告诉孙婧,联中的这三个老师已经补完一节课,第二节课又换了一批学生,好像不是一个年级的,课已经上了一半了。她准备这节课下课以后,偷偷给那个男老师拍两张照片,那样证据就全了。
“拍完照片之后,找一家店,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印出来。”孙婧说。
下午三点多钟,宋小妮又打来电话。
“那个男老师的身份我问清了,是联中教高一英语的褚老师,刚才这个褚老师下了课,学生都走光了,他还是没出来。”宋小妮说,“我就坐在走廊斜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在他出来的时候,偷拍一张照片,可是刚才又进去了一个女的,一直没有出来,我去推门,门从里面锁了。”
“进去一个女的?”孙婧也觉得事情有些意外,“多大年纪?”
“个很高,打扮另类,看不出年纪,说不清是姑娘还是媳妇。”宋小妮说。刚才下课的时候,宋小妮冲着门口拍了几张照片,因为角度不对,只拍到了出门的学生,却怎么也拍不到门后的那个男老师。她翻看了一下照片,只有一张拍到了褚老师,而且只拍到了一个肩膀,根本就没有拍到脑袋。
“妮子,让你搞偷拍,真难为你了!”孙婧问,“那个男老师多大?”
“年纪也就是三十出头。”宋小妮说。
“那个女的不像是学生家长……那是什么人呢?”孙婧猜测着。
“八成是那种关系。”宋小妮口气很诡秘。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你最好给我搞到照片,否则你没有证据,不是白搭功夫嘛。”孙婧说。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反正他们早晚得出来。”宋小妮说。
孙婧放下电话,觉得有点不对头。小妮本来是去暗访老师补课办班的,现在怎么有点变味了呢。褚老师和进到教室里的女子肯定不是正常的关系,对这点她有十足的把握。
太滑稽了,宋小妮的暗访不成了捉奸吗?那样小妮可就干了不该干的事。
不行,她得帮小妮一把,小妮在那里名不正言不顺,那个什么褚老师要是一时犯浑,小妮可能要吃亏的。
孙婧匆匆来到政教处,乔主任忙起身迎过来,满脸堆笑。
“乔主任,有个事,得麻烦你跑一趟。”孙婧莞尔一笑。
“领导尽管吩咐!”乔主任很爽快。
“栋梁艺校有咱们的老师在补课,被县委办的女同事堵在屋里。”孙婧说。
“有这事?”乔主任的脸色刷地变了。
“你去一趟吧,看看怎么回事。”孙婧说。
“是,我马上去。”乔主任说。
孙婧离开政教处往回走,远远地看到肖校长在敲他办公室的门。还真别说,两个人真是一拍即合,她正要去看看他呢。
肖校长跟着孙婧进了屋,说了一堆客套话,什么办公室行不行啊,还有什么需要啊,问得孙婧心里暖烘烘的。她心里非常清楚,肖校长并不是来问寒问暖的,来看看她只是一个借口,肯定是有话要说。
“孙书记太辛苦了,来了就投入工作。”肖校长说。
“肖校长,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孙婧想和肖校长谈谈今天接访的事。
“孙书记,这些家长我都接待过。”肖校长说,“联中现在党务工作问题成堆,现状堪忧啊。”
宋小妮偏偏在这时又打进电话。
“领导,那间教室还没开门。”宋小妮口气很焦虑。
这个褚老师到底要干什么啊?孙婧觉得事情有点麻烦。
“政教处的乔主任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再等一等吧,到底怎么办,你们商量一下。”孙婧不好回避肖校长,只能在他的面前摊牌了。
孙婧不想让肖校长久等,随即挂断了电话,人家肖校长也是副处长啊,不过是岗位不同而已。尽管她是县委副书记,应该算是联中的上级领导,但她兼着联中总支书记,必须全力支持校长工作。
孙婧从肖校长的脸上看不出这种搭档关系,他一直对她温驯而恭敬,显然是很看重她县委副书记的身份。肖校长说联中问题成堆,孙婧还是比较赞成的,两个人对学校的判断基本吻合。他既然知道那些家长们跟她说了些什么,就不用她再重复了,直接讨论下一步对策就可以了。
“肖校长,今天的接访记录我正在让人整理,等整理出来以后,我们再碰一下怎么样?”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好,好!”肖校长非常赞成。
“肖校长,请坐。”孙婧非常客气。
孙婧看着肖校长坐下来,才隔着茶几坐下。她这么做,是要表明对肖校长的尊重。她准备和肖校长联络联络感情,她自知不懂教育,联中这一块还要指望肖校长出菜呢。
“论职务,您是上级领导,还请孙书记多指导、我批评。”肖校长说。
“这是哪里话,我们就是战友,哥们。”孙婧说,“我的任务就是来辅助你,你干得好,我脸上才有光啊。”
“不敢不敢。”肖校长对孙婧的低姿态非常领情,两个人互相吹捧、谦让了一会儿,气氛非常和谐。
孙婧觉得,眼前首先要解决的是老师办班补课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老师的心就收不回来,教育教学质量就上不去。她把宋小妮发现联中老师办班补课的事说了,让孙婧没想到的是,肖校长听了,反应非常平淡。
“补课这个事,我也非常头疼。”肖校长说,“孙书记,我不瞒你说,在职教师补课这个问题,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话怎么讲?”孙婧知道,肖化文原来当过县文教育局局长,不可能不知道在职老师补课是国家明令禁止的。
“就拿联中来说吧,这里是副处级建制,文教局呢,是个科级单位。”肖校长说,“文教局对联中在职老师补课现象,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肖校长讲,他当县文教局局长的时候,与联中没有隶属关系,顶多只是业务指导。文教育局的干部下去检查,只要发现联中补课办班的在职教师,就会立即通知联中处把老师领走,当时是狂风暴雨,过后是不了了之。
孙婧听肖校长讲完,心里却不是滋味。肖校长这是先把自己摘出去了,联中老师补课办班问题,赶情责任在文教局,联中却没有什么责任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联中校长,难道一直靠文教局查补课办班吗?那就解释不通了。
“肖校长,我能理解你抓教学、抓业务的苦衷。”孙婧说,“但你现在是联中校长,学校的法定代表人啊。”
肖校长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孙婧也弄不清他什么摇头。
宋小妮又打进电话来,和孙婧说话的却是政教处的乔主任。
“怎么回事?”孙婧打起了官腔。
“孙书记,事情不妙,还是让宋秘书跟你说吧。”乔主任说。
哎呀,这个乔主任不是多余嘛,明明是小妮打来电话,他偏要抢过去,抢过去之后又让宋小妮说话,岂有此理!
“你说吧!”“你说。”“你说吧,一样。”
孙婧清楚地听见,两个人在电话里推让起来,最后还是宋小妮接过了电话。
“领导,情况不好。”宋小妮说。
“怎么个不好法?”孙婧倒没觉得有多么复杂,不就是一个补课老师嘛,谈恋爱会情人咱不管,只管补课办事,能有什么不妙的。
“教室里的灯灭了。”宋小妮说。
宋小妮等来了乔主任,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她从那间教室门上面的麻纹玻璃发现,屋里的灯灭了,教室里一片昏暗。宋小妮一直没有离开那间教室的门口,料定褚老师并没有出去,便上前去敲门。
这一敲门不要紧,里面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既然没有开门,也没有应声。乔主任过去接着敲门,也敲不开。宋小妮知道里面有一男一女,怕有什么意外,就急忙给孙婧打电话求助。
“你们不要再敲门了。”孙婧说,“我现在就过去。”


170、高中校花

“肖校长,我的秘书发现了联中补课教师,我去看一看。”为了慎重起见,孙婧没有说在哪里,也没有说发现了谁。
“好,坚决查处,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肖校长说。
孙婧给自己的司机兰成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到联中来接她。肖校长想让自己的司机拉孙婧出门,被她谢绝了,司机还是自己的顺手,来到春县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她从来不用别的司机。
孙婧匆匆赶到栋梁艺校,上了四楼,见宋小妮和乔主任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正在嘀咕着什么。他们应该还在与教室里的褚老师僵持着,没有什么进展。“情况怎么样?里面还是没人答应吗?”孙婧问。
“领导,不行我们就撤吧。”宋小妮站起来,“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个教室里有人呗。”
孙婧责怪道:“小妮啊,不是我说你,我们撤了倒可以,顶多今天不查了,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里面出事怎么办?”
孙婧察看了那间教室的左邻右舍,直到确认教室没有别的出口,才回到那间教室门前,轻轻敲门,把头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
按理说像这种事她不应该出面,交给政教处和宋小妮处理就足够了,但她实在不放心,怕出现什么闪失。她不知道则已,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参与进来。
“下课多长时间了?”孙婧问。
“快一个半小时了。”宋小妮说。
“就是说褚老师与那个女子已经在里面呆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孙婧向走廊两侧巡视着,这个时间走廊里人不多,宋小妮和乔主任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过再等下去就不一定了,肯定还有来补课的学生,那时候走廊里家长就会多起来,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扩散出去。
孙婧安排给宋小妮一个新差事,守在门口敲门,声音不用大,隔三分钟敲一次,也不用说话,免得打扰别人。
孙婧又把乔主任叫到身旁,想了解一下这个褚老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褚老师叫褚建立,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英语系毕业,他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教育体制改革,“双向选择”取代“统包统分”,他选择的单位没有选他,女朋友也吹了,他一赌气回到春县,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到联中当了英语老师。
“褚建立的手机是多少?”孙婧问。
“我没有他的手机号。”乔主任说。
“乔主任,你去找栋梁艺校的管理人员,向他们要褚建立的手机号。”孙婧说。
“对,栋梁艺校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乔主任说。
“艺校真的没有这间教室的钥匙吗?再确认一下。”孙婧问。
孙婧推测,褚建立不出来,是抱有一种很大的侥幸心理,以为没有人看到他在屋里,他只要锁上门,外人如果敲门,见没人来开门,自然就走开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是她这个新上任的联中书记在查他。
孙婧想,随时间的拉长,褚建立的心态可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但现在看,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在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把门打开,原因就是里面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他把门打开了,他们之间的事就被曝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打一个电话,只要他接手机,事情就好办了。
乔主任一会儿就从三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褚建立的手机号码:“艺校没有钥匙,只有褚建立的手机号。”
“乔主任,你悄悄趴在门板上,注意里面的动静,我要给褚老师打电话了。”孙婧小声说,“如果你听到手机铃声,立刻给我一个手势。”
乔主任把整个身子都贴在门板上,脑袋靠上了去。
孙婧照着小纸条,按下了褚建立的手机号码,果断地按下了通话键,马上放到了耳边。这一刻,她也有点紧张,万一褚建立不接手机,或者手机已经关机,她就得采取紧急措施了。
乔主任马上对孙婧伸出一只手,高高地扬着。
孙婧也听见了,教室里传出悦耳的乐曲声,那是一首老掉牙的乐曲:一场游戏一场梦。
褚老师的电话虽然打过去了,但一直没有接通,教室里传出的乐曲声,也很快消失了。
这时,栋梁艺校的一个男教工背着手出现在走廊里,一步一晃地凑了过来。孙婧上次来检查时见过这个人,好像是办公室里一个打杂的角色。
孙婧确认褚建立在教室里,心里踏实了许多,把门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她故意抬高声音,让艺校的教工听到:“乔主任,你去找艺校沟通一下,就说褚老师把自己反锁在教室里,门的不开了,如果艺校没有钥匙,就只能找修锁工来解锁了。”
孙婧又转向宋小妮:“小妮,你现在坐我的车,马上取找一个修锁的师傅过来,越快越好。”
乔主任和宋小妮对视了一下,两个人急匆匆往楼梯口走去。
站在一边的栋梁艺校教工从后面叫住了乔主任:“钥匙找到了!”
孙婧“哼”了一声,小教工倒是年轻啊,这么不经事,马上就交钥匙了。
乔主任折回身来,从教工手里拿到钥匙,很为难地看着孙婧。
孙婧把脸一撂:“还站着干什么,把门打开!”
乔主任慢慢腾腾地打开门,却没有进去,马上闪到一边,给孙婧让出一条道。
孙婧猛地把门打开,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好笑。褚建立规规矩矩地站在讲台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则坐在第一排,这两个人也太沉得住气了。
孙婧来到那个女孩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回身对跟进来了宋小妮说:“小妮啊小妮,你是什么眼神啊,这不是个学生嘛。”
宋小妮伸了伸舌头,躲在孙婧的身后,看着那个女孩儿。
那女孩子看到乔主任,从座位上慢腾腾地站起来。
“哟,这不是联中的校花吗?”乔主任在女孩儿的面前转了一圈,对讲台上的褚建立喊道,“你给我下来。”
褚建立把手里的粉笔扔在桌子上,淡定地来到乔主任的面前。乔主任挥起拳头,照着褚建立就是一拳,打了他一个趔趄。
褚建立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笑了:“乔主任,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乔主任说,“我倒要问问谁让你来的?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补课?”
“我错了还不行吗?”褚建立说。
孙婧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觉得特别滑稽。
乔主任转身问孙婧:“孙书记,褚建立私自办班补课,被我们抓了现形,领导说吧,这事怎么处理?”
孙婧不动声色地把脸扭向门口:“乔主任,小妮,你们先出去。”
“这是我们联中新来的孙书记,你一定要端正态度。”乔主任对褚建立说了一句,识趣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转身来,“孙书记,这小子得让他好好长点记性。”
孙婧掏出手机,在手里摆弄着。她看得清楚,刚才乔主任在演戏,明显是要掩盖什么,有意制造褚建立正在给学生补课的假相。褚建立将近两个小时不开门,孤男寡女在里面,事情根本不会那么简单。
“褚建立!我现在要求你,面对黑板站着,好好反省半小时,一会儿我会找你谈话。”孙婧说。
褚建立很不情愿意地走向讲台,面对黑板站好,不安地回头看了女孩儿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哪班的?”孙婧问。
“周娜娜,高一五班。”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婧问。
“补课。”周娜娜说。
“你撒谎!”孙婧条件反射一样。
孙婧根本不相信周娜娜是来补课的,她没有带书包,却带了一个女士包,还是一款名包。再看她的打扮,全身是社会女青年的潮装,浓妆艳抹的,要不是看到周娜娜稚气的眼神,还有那如同玩具的项链,孙婧差一点把她当成了社会女青年。
“她是来补课的。”褚建立回头插了一句。
“褚建立,你把嘴闭上。”孙婧说,“我可以告诉你,你今天的态度很重要,如果你再抵赖,我就把你交出去,交给司法部门!”
“我……我没说什么啊。”褚建立转回身去。
周娜娜一听孙婧提到司法部门,立刻坐不住了,想站起身来,孙婧忙用手按住她。
“说吧,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只要你说了,我可以为你保密。”孙婧说,“我说话算数。”
周娜娜低下头,不说话了。孙婧给了周娜娜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还是一声不吭。周娜娜的不安已经足以证明,她和褚建立的关系很不正常,但她如果就是不开口、不承认,孙婧还真没有办法。
这怎么办呢,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你再不说话,我真把你交出去了。”孙婧举起了手机。
“你别……”周娜娜开口了,孙婧的这一招果然奏效了。
“那你说吧,你放心,我是一个女人,我还是你的老师,我会保护你。”孙婧说。


171、小城师生恋

周娜娜又沉默了,她的内心在承受着煎熬与挣扎,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她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了。孙婧很怀疑,一个高一的学生,对面她的软磨硬泡,到底能挺多长时间。
孙婧装模作样的按动了手机按键,腾地站起来:“公安局吗?我想……”
周娜娜起身扑向孙婧,要抢她的手机:“你不要打,我说……”
“娜娜!”褚建立再次转回身来,惊叫着。
孙婧果断地按下了录音键,周娜娜的证言非常重要,只要她肯定说实话,哪怕是只是一个字,褚建立今天就死定了。
“你是不是来会褚建立的?”孙婧问。
“是。”周娜娜点头。
“好,你的表现不错,这样我就可以帮助你了。”孙婧说。
“建立哥,对不起你了。”周娜娜一脸哭相,对讲台前的褚建立说。
褚建立转身跳下讲台,冲着孙婧过来了。孙婧感觉情况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褚建立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刻犯浑吧。
“孙书记,别让娜娜说了,我来说吧。”褚建立说。
“好,你说,我希望你说实话,争取从轻处理。”孙婧把手机背到了身后。
“我向你承认,我是和周娜娜好上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褚建立直视着孙婧,目光很镇定。
“你们经常在这间教室幽会,而且发生了关系,对吧?”孙婧问。
“对。”褚建立说。
周娜娜痛苦地捂住脸颊,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起来。
孙婧把手机放进随身的包里,拍着周娜娜的肩膀,果然被她猜中了,在这个补课的教室里,这个高一女生和自己的英语老师偷偷摸摸地发生关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孙婧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掏出纸巾为周娜娜揩去泪水,然后打开教室,把等在门外的乔主任和宋小妮叫了进来。
“乔主任,你把娜娜送回家,交给他的父母。”孙婧对乔主任说。
乔主任一脸疑惑,不住地点头。
“褚建立,跟我们一起回联中。”孙婧对褚建立说。
“好。”宋小妮说着,看了褚建立一眼,莫名其妙地笑笑。
在回联中的路上,孙婧让司机去快餐店买了几份盒饭,回到联中的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既然褚建立已经承认了,那就让他吃饭吧。孙婧取了一份盒饭,推到褚建立的面前,然后进了里间,和宋小妮一起埋头吃了起来。
她中午就没有吃饱,估计晚上和褚建立还会有一番长谈,只能先吃完饭再说了。看褚建立的态度,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叫上了宋小妮,估计乔主任送完周娜娜也会赶回来,那样就更保险了。
褚建立吃完饭,进了里间办公室,来到孙婧的对面。
“坐。”孙婧说,“站客难答对。”
褚建立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坐下来,并不像一个犯过错误的人。
“说说吧,你和周娜娜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靠在椅子上,架起了胳膊。
“没什么事,今天给学生补课,下课以后,周娜娜就来了。”褚建立轻描淡写地说。
“褚建立,你要是搪塞我,那今天咱们就不要谈了,我就直接把你交到学校,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和你谈。”孙婧说。
“那我说。”褚建立盯着孙婧的眼睛。
褚建立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周娜娜则他的学生,两个人认识还不到半年。
周娜娜从联中初中直接考入高中普班,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算顶尖,在高中生里还算比较优秀。褚建立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发育成熟、性格外向的学生,她英语成绩不错,他还让她当上了班级的英语课代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个人的接触比较多。
按照褚建立的说法,周娜娜长得有点像他大学时的女朋友。她对待他也不像其他学生,言语比较放得开,性格无拘无束。两个人深入接触还是褚建立开班补课以后,周娜娜放学后来到他的办公室,说自己想补课,但是没有钱。
“给你免费,你到时间就去吧。”这是褚建立对周娜娜的答复。
“那我怎么感谢你啊?”周娜娜问。
褚建立看着周娜娜大胆而热烈的眼神,只说了一句“不用谢”,就让周娜娜走了。
礼拜天,周娜娜果真来补课了。褚建立一天补四节英语课,上午两节,补高一英语;下午两节,补中考英语,周娜娜补的是上午的第二节课。
下课时已经中午十一点钟了,周娜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主动留下来,帮助他打扫卫生,收拾教室。
褚建立看着发育完全成熟的周娜娜,又想起了上大学时的前女友,不禁产生了想和她亲近的欲望。
“周娜娜,差不多就行了。”褚建立说。
“没事,我不累。”周娜娜说,弯下腰去干了起来。
褚建立发现,周娜娜弯腰扫地的时候,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了很深的乳沟,隐隐可见两只松懈的乳罩。他趁走廊里没有人,悄悄把教室门从里面锁上,坐在一张课桌上,看着周娜娜,一直到她把教室整理得井井有条。
“周娜娜,过来,歇一会儿。”褚建立说。
周娜娜很听话,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以后你不用打扫卫生了。”褚建立说,“你一个小女生,干这个太辛苦了。”褚建立说。
“老师,你都给我免费了,我这是在感谢你啊,以后教室的卫生我包了。”周娜娜说。
这个时候,褚建立已经动了私念,准备利用周娜娜的开朗和大方,和她亲近亲近。他怕自己太鲁莽,把周娜吓跑,就想找一个借口。
“周娜娜,你不是要感谢我吗?”褚建立说。
“是啊。”周娜娜说,“怎么感谢?”
“老师得了一种病,全身疼,一到中午就发作。”褚建立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老师,那怎么办啊?”周娜娜站起来,神态很焦急。
“你能不能帮老师捏一捏,捏一捏会好一点。”褚建立试探着,想看看周娜娜的反应。
褚建立没想到,周娜娜二话没说,就到他的近前,双手在他的胳膊上捏了起来,样子很专注。
一只细长白净的手在褚建立的肩上胳膊上游走,虽然没有什么力量,褚建立却觉得异常舒服,异常兴奋。面对眼前如花似玉的周娜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欲望,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然后又移到她的脸上。
周娜娜对他的爱抚毫无反应,仍然认真地给他捏着胳膊。他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蹲下去,给他捏一捏大腿。
“周娜娜,好多了。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你给老师按摩,老师很高兴。”褚建立说。
周娜娜受到褚建立的鼓励,捏得更卖力了。他循循善诱地引导她的双手,向他最敏感的地方靠近。周娜娜就像没有性别意识似的,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他指到哪儿,她就打到哪儿,双手毫无顾忌地在他的腿上游移着。“再往上一点。”褚建立说。
“再往左一点。”褚建立说。
“再往左一点。”褚建立说。
褚建立拖着她的双肩,把周娜娜拉起来,温柔而自然地把她抱在怀里。周娜娜像个依人的小鸟,朗朗地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褚建立到这时才知道,周娜娜不仅尊重他,而且有一点喜欢他,要不她就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为他按摩,又这么忘情投入他的怀抱。巨大的惊喜控制了他的大脑,用舌尖轻轻伸进周娜娜微启的唇,顶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周娜娜鲜活有力的双手柔软地缠住他的脖子,全身在他的怀里立刻软瘫软下来。
从那一天起,褚建立和周娜娜的关系就发生了质变,两个人由普通的师生关系发展成忘乎所以的地下师生恋。
褚建立有妻子,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平静而美满的家庭,并没有影响他与周娜娜在学校里眉目传情,在补课班里与周娜娜如影随从。
周娜娜的顺从和配合,使褚建立变得更加大胆。礼拜天中午,补课结束以后,周娜娜对他说自己没吃早饭,有点饿了。
“你妈呢?”褚建立问。
“我妈昨天晚上出去吃饭了,早晨没起来。”周娜娜说。
“你爸呢?”褚建立问。
“我爸不要我们了,去南方了。”周娜娜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走,我领你去吃好吃的。”褚建立说,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褚建立领着周娜娜来到附近的一家大酒店,来到雅间里,准备慰藉一下她那颗受伤的心。今天好几个学生新交了补课费,他的口袋里钱鼓鼓的,可以领她去全市最好的饭店,吃最好的饭菜。
周娜娜对房间里富丽堂皇的装饰赞不绝口,半天也不肯坐到座位上。
“娜娜,想吃什么,随便点。”褚建立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菜谱。


172、强梁时代已经过去

“我要吃肯德鸡汉堡!”周娜娜说。
服务员笑了,褚建立也觉得脸上发热。周娜娜为什么要汉堡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在她的眼里汉堡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对不起,本店没有肯德鸡汉堡。”服务员说。
“哼,连汉堡都没有,这叫什么大酒店啊。”周娜娜愤愤不平地说。
褚建立把菜谱递给周娜娜,让她从里面点菜。周娜娜拿过菜谱,翻了一页,随手盒上,还给了褚建立。
“我想吃肉!”周娜娜说,“你来点菜吧。”
褚建立本来想破费一次,好好让周娜娜改善一下生活,结果到头来,周娜娜只要了锅包肉,鱼香肉丝,褚建立又加了两道海鲜,这对周娜娜来说,已经是最好吃的午餐了。
周娜娜吃饭很快,二十分钟就说自己吃饱了。
看着周娜娜油汪汪的小嘴,褚建立准备再试探一下周娜娜。他双手捂着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做痛苦状。
“又疼了?”周娜娜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脸上。
“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褚建立说。
周娜娜抱着他的头,又是揉又是捏的,褚建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把周娜娜抱到自己的腿上,忘情地亲吻起来。周娜娜动作娴熟,像一只小动物,不停地挣开他,往他怀里拱着。
一阵缠绵之后,褚建立若有所思地告诉周娜娜,他最近去医院看病了。
“怎么样?”周娜关切地问,用手轻抚着他的脸。
“不怎么样。”褚建立说,“大夫说了,我这个病是不治之症,一般的办法都没有效果。”
“那可怎么办啊,这样多痛苦啊。”周娜娜说。
“大夫说,倒是有一个办法。”褚建立说。
“什么办法,你快说。”周娜娜说。
褚建立准备吊一下周娜娜的胃口,站起身来,面对窗户,往外看着。周娜娜从后抱住了他,头贴在他的后背上,褚建立的沉默显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褚建立沉吟片刻,回过身来,双手揽着周娜娜的腰。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周娜娜说。
“大夫说,像我这种病,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治。”褚建立平静地说,“他让我找一个女学生,把我的**放进她的**里。”
“羞死了,你骗人。”周娜娜的脸腾地红了,头又拱进他的怀里。
周娜娜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忽然变得沉默了,很快喝掉了自己杯里的甜兮兮的饮料,张罗着要离开大酒店。褚建立担心路上遇到熟人,便和周娜娜道别,看着她闪身走开以后,自顾自地走了。
褚建立回到栋梁艺校的补课教室,有些心灰意冷。刚才看周娜娜的神态,显然是被他的话吓着了,要不她不会那么快张罗离开酒店,又默默地从他的身边走开。
周娜娜已经是一个高中学生,身体发育已经完全成熟,她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编出来的这个办法没有奏效,周娜娜根本就没有相信。他厌厌倦倦地把两张桌子合在一起,在上面躺了下来,望着雪白的天棚发呆。
周娜娜长得太水嫩、太可爱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吸引她,他真想啊。可是如果蛮干风险太大,周娜娜的家里人可能找上门来,说不定还会被传到社会上去。
褚建立正躺在桌子上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这时候正是午休时间,是谁在敲门呢?他连忙起身,把门打开,见周娜娜站在门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在他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迎着他走进了教室。
“娜娜,你怎么又回来了?”褚建立问。
周娜娜一眼就看到了那两张盒在一起的桌子,好奇地走过去。
“我给你治病来了。”周娜娜说。
她不等褚建立答话,就起身一跃,跳到了他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部。
“把我抱到桌子上去。”周娜娜娇滴滴地说。
褚建立轻轻抱起周娜娜,把她放在桌子上,她身子一扭,把双腿搭在桌子上,板板正正地躺了下去。
他面对横陈在面前的美女校花,有点惊慌失措。周娜娜忽然探起半个身子,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往下拽着。
“老师,你来啊。”周娜娜毫无羞涩之意。
“不要叫我老师,叫我建立哥吧。”褚建立觉得“老师”这两个字特别刺耳。
“你闭上眼睛。”褚建立的手放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为她合拢双眼。
褚建立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当然知道如何调动一个高中女生的情欲。他伸着坚挺的舌头,没用多长时间,周娜娜就抽泣起来。
从此以后,周娜娜每个周末的中午都在栋梁艺校度过,与褚建立一起吃过饭后再回家,有时候,她还会在下午下课后来找他。她成熟苗条、敏感脆弱的身体,让褚建立着迷,褚建立的成熟强劲、骄横野蛮的身体,让周娜娜陶醉。
两个人厮守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一起疯狂了几个月的时间,周娜娜由一个不谙风情的女学生变成了一个性欲十足的风韵女郎。
“褚建立,你跟我说一说,在补课班里,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开门?”孙婧问。
褚建立懊丧地摇摇头,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门打开。其实他是完全大意了,没想到外面会有人盯着他。周娜娜进了教室,宋小妮很快就在外面敲门,褚建立当时想,估计是哪个学生落下了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开门,外面的人不会久等,很快就会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褚建立以为刚才敲门的人早走了,应该是艺校的人或者是哪个人手贱,他自然不愿意理会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门外的宋小妮已经向孙婧汇报两次了。
他见门外没有动静了,便随手关掉了屋里的照明,觉得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敲门了,可是隔了一段时间,仍然有人敲门。褚建立这时才发现,敲门的人应该还是刚才的人。既然刚才都没有开门,现在就更不能开门了。
“后来你为什么又把门打开了?为什么不坚持到底,等到我们把门撬开呢?”孙婧问。
“我不知道是领导来了。”褚建立说,“是我太大意了。”
“不,是你太张狂了。”孙婧说,“你已经忘记了你的身份。”
褚建立沉默了,孙婧是联中的书记,他现在又是这种处境,他不敢顶撞她,更不敢激怒她。孙婧的心态并不比褚建立轻松,今天她本来是要抓几个补课的现形,现在可倒好,抓住了一个玩弄女生的现形,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最简单的办法是通报给联中班子,自己先不表态,但那样的话,褚建立就完蛋了。
周娜娜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现在的学生上学早,就算她上学不早的话,现在也不满十八周岁,褚建立会罪加一等,要进监狱的。
她想再和他聊一会儿,掌握他这个人的本质,再做决定怎么办。现在知道褚建立睡高中女生的人只有她自己,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内。政教处乔主任虽然也去了栋梁艺校,但他和小妮都被她请出了门外。就算宋小妮知道了真相,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
孙婧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褚建立:“通过你锁门这件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人,现在后悔了吧?”
褚建立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后悔有什么用,事情已经这样了。”
“褚建立,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孙婧说,“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咱们退一万步说,你管不住自己了,找个社会女青年,或者找一个成年人,为什么偏偏瞄上自己的学生呢?”
“我没有瞄上她,我们是两情相悦。”褚建立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真的吗?”孙婧故作惊讶状,“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呢。”
孙婧终于为褚建立找到了一点平衡,强梁时代已经过去,张扬个性、追求自主的意识在泥沙俱下的潮流里起伏沉浮。不管这个褚建立是不是属于**女生,但人家女生自愿却是事实,有钱难买我愿意啊,这是一个法律问题,更是一个道德问题,她还真不能轻易下结论。
她见褚建立不停地摆弄着双手,喉结不停地动着,便接了一杯水端过去。褚建立果真渴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唇,似乎还想喝。孙婧从他的手里拿过杯子,又去接了一杯递给他,他又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把杯子扔进纸篓里。
“褚建立啊褚建立,你倒是舒服了,你犯罪了知道不?”孙婧埋怨道。
褚建立一时没缓过神来,大概对犯罪这个字眼太生疏了。孙婧暗忖,这个褚建立怎么变得这么迟钝,这么麻木,对犯罪这样的词汇也没有任何反应。
褚建立忽然向是紧走几步,“扑咚”地一声在孙婧的面前跪了下去。


173、一句诗不如一盒饼干

“孙书记,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褚建立在孙婧的面前央求着,两只手无助地抓着她的裤角。
“褚建立,你给我起来!”孙婧的口气非常严厉。
褚建立仍然跪在那里:“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如果出了事,他们就完了。我还有父亲双亲,他们还需要我去孝敬。孙书记,您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吧!”
孙婧对褚建立的举动并不感冒,索性站起来,躲到了一边。看着他跪在那里、不断求饶,孙婧无奈地摇头,事已至此,他才想起家中父母,老婆孩子,早干什么去了。
她叹了口气,“建立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苍天,下跪高堂,就因为这点破事,你就跪我,让我很看不起你,马上起来!”
褚建立听孙婧这么说,知道自己的祈求没有奏效,便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孙婧向对面的沙发努了努嘴,让他坐过去。褚建立乖乖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褚建立这么一跪,孙婧心里虽然不买账,心里的火却消了不少。
“褚建立,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孙婧说,“你想没想过,对一个高中生下手,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孙书记,我错了,我不该和周娜娜产生感情,不该和她发生关系,更不应该和她一直保持这种关系,都怪我,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孙婧发现,褚建立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他和周娜娜乱来,和仇恨有什么关系?
“我上大学的时候,大学教授泡我的女友,对我的刺激很深。”褚建立说,“我承认,自己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原谅他们。”
“这就是你说的仇恨?”孙婧问。
褚建立表情冷漠地点头,仿佛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孙婧淡淡一笑,褚建立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她在上中专时就曾迷恋过自己的老师,还差一点发生师生恋呢,只是因为那个老师是穷鬼爱风流,只会用好言好语哄骗她,在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投入,她很快就从心里摆脱了他。
“你的大学女友现在在干什么?”孙婧预感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知道。”褚建立冷笑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结果。”
褚建立当年是春县联中高考状元,虽然他的成绩在全市没有进前十名,但在春县这个小县城里已经足够风光了。结果他以高于录分数线5分的成绩,如愿进入著名的北京某大学英语系。
褚建立刚入学就瞄上了班里的一个中等身材,容貌气质俱佳的女同学汤杨,但因为他生长在小县城,对追女同学这一套缺乏实战经验,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处于单相思的角色。
这期间,一个长相、个头、成绩都不如他的师兄曾经追过汤杨,他只有过过眼瘾的份,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她。后来,师兄毕业后再没有出现过,汤杨又恢复了以往的单身状态。
褚建立确认和那位师兄和汤杨分手了,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的大学生活发生了有趣的变化,每天早中晚,三点一线,都以汤杨为中心。中午,他去汤杨爱去的食堂吃饭;晚上,他去图书馆,去教室,都要看看汤杨在不在。在教室里自习的时候,也要等到汤杨离开了才回去休息。与汤杨见一面,与汤杨打个招呼,甚至与汤杨说句话,都能让她兴奋一天。
褚建立想当面对汤杨表白,担心她拒绝,约她出去,担心她不给面子,找同学帮忙,担心传出去,给她写信,担心过于直白,他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就是不敢向汤杨挑明。
何不给汤杨来点暧昧呢?这样既能自我保护,又能表达心机,还可以趁机考验一下汤杨的智商,即使汤杨没有答应,他也不至于太尴尬。
褚建立找来一张坚挺漂亮的英文四格纸,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Bowedhisheadfiddlelotusfruit,lotusfruitlikewaterpurity.
什么意思呢?就是低头拨弄莲花的果实,莲花的果实像水一样纯洁。
这是古诗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直译,出自南朝乐府民歌中的名篇《西洲曲》,在现代散文家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里曾经引用。
只要有一点古文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句用了“双关”的修辞手法,“莲”即“怜”,“怜子”就“爱你”。“清”就是“情”,“情”如水,就是我对你的爱情就像水一样纯洁。
这句诗的意译就是:低头轻轻说爱你,爱你的心像水一样纯洁。
褚建立写完这句诗,就把条纸规规矩矩地折好,放进口袋里。这种求爱方式颇为含蓄,一个局外人看到这张纸条,很难一下子联想到这是一张示爱的情书,但收到这张纸条的人,就难免思前想后了。
褚建立相信,汤杨拿到这个纸条,肯定会琢磨上面的意思。什么意思呢?只要她还有一点智商,就应该想起那句古乐府里的名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褚建立在汤杨的后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只要汤杨一回身就能看到他。
整整一个晚上,他一直在关注着汤杨的动静。晚上十点钟,她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回寝室睡觉了。
他见周围没有注意自己,就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从后面捅了汤杨一下。汤杨回过身来,笑了笑。
“给你。”褚建立说。
“这是什么?”汤杨接过纸条,就要打开。
“回去看吧。”褚建立低声说。
汤杨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晕,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晚上,褚建立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汤杨看了纸条会怎么样,他做了很多假设,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第二天一早,褚建立早早去了食堂,磨磨蹭蹭地吃饭,希望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餐厅遇见汤杨。可是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汤杨仍然没有出现。他最后得出结论,也许是自己来晚了,说不定汤杨早就去了教室。
褚建立匆匆来到教室,进了门就用旁光朝汤阳的座位上扫了一眼,发现汤杨的位置空着。
汤杨没来上课完全出乎褚建立的意料,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不迟到,不逃课。他不知道汤杨出现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来上课。褚建立陷入各种猜想之中,无端地为汤杨担心起来。
第一堂大课下课,第二堂大课都开始了,突然想起了敲门声,汤杨来了,脸色有一点憔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昨天晚上没睡好。
这么守时的人竟然也迟到了,褚建立推测,肯定是那个纸条惹的祸,汤杨昨天晚上也失眠了。然而,汤杨接下来的表现让褚建立很失望。汤杨就像根本没收过他的纸条,既没有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把纸条还给他,和往常一样上课,去食堂,上晚自习。
褚建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不清楚汤杨是没有读懂那张纸条呢,还是用这种不答不理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了他?
默无声息地熬过了一个礼拜,褚建立终于确认,他自以为是的小伎俩并没有触动汤杨。她不是在装傻,就是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褚建立并没有死心,决定换个办法试试。
他发现汤杨有个爱吃零食的习惯,晚餐以后,去了一趟校内的超市,买了一些女生爱吃的小食品,拎回了教室。他没想到男生女生们看到他桌上的东西,都凑过来和他搭话,不经他的允许,就把手伸进了装小食品的塑料兜里,没过十分钟,兜里就剩下一盒巧克力饼干了。
他不失时机地把巧克力饼干塞进书桌堂:“强盗啊?你们也得给我留点吧?”
正在这时,汤杨出现了,手里还夹着几本书。她见不少同学嘴里都在嚼着小食品,便在教室里环顾了一圈。
“谁家长来了?”汤杨问。学生家长来学校探望子女的时候,常会带一些小食品来,尤其是一些女同学。
“褚建立!”有同学说。
汤杨好奇地看过来,眼神怪怪的。褚建立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就把剩下的一盒巧克力饼干,送给她了。
“就这一盒了,是我特意给你留的。”褚建立小声说。
“太好了,我就喜欢这口。”汤杨麻利地把饼干接了过去。
“你要真喜欢,我明天还给你买。”褚建立说。
汤杨水汪汪的眼睛在他的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这个晚自习,就因为一盒巧克力饼干,汤杨完全变了。在自习课上一向很少回头的她,竟然好几次回过头来,朝他坐着的地方扫一眼,其间还主动过来搭话,问他几个句子的标准口语发音。
一盒饼干就能达到这种效果,让褚建立喜出望外,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出这种办法,非要跟她卖弄什么古诗呢。一首诗的功效,不如一盒巧克力饼干,这就是褚建立面对的现实。斯文扫地啊,他心里感慨着。


174、I  love  you

“褚建立,你还不睡觉啊?”汤杨的声音。
褚建立从幻觉回到了现实,他这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还有半小时就要熄灯了。刚才教室里还有五、六个同学,转眼的功夫,已经只剩下他和汤杨了。
“你要走吗?你走我也走。”褚建立说。
“可能是你的巧克力饼干在作怪,今天一点也不困,特精神。”汤杨收拾好桌面,站了起来。
褚建立发现汤杨手里捧一本中文版的《英美文学趣话》,书脊上印着一枚书印,好像是“静之藏书”几个字。
“你原来在看文学书啊。”褚建立没话找话。
“我喜欢文学啊,因为就业去向不好,家里不让我报中文专业。”汤杨说。
《英美文学》是英语系专业必修课,英美文学教授胡静之是英语系里尽人皆知的名教授,不少女生都喜欢听他的课。
在褚建立看来,胡静之的那张脸在系里的教授讲师中算是比较白的,可能是毕业后直接留校的缘故,他年纪比别的老师更小,讲课时喜欢逗女同学笑。每天讲完正课,他会和女同学聚在一起闲聊,直到把女生们逗到笑而露齿为止。他对女生好,也从来不难为男生,男生们对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也就包容了。
汤杨见他盯着她手里的书不放,便把书背到身后:“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晚上,汤杨和他一起离开教室,走在秋风瑟瑟的校园里。褚建立心里非常温暖,他已经大三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同学主动约他一起离开教室。
从那天晚上开始,褚建立经常给汤杨买一点小食品,只要她来上晚自习,他都会把送她回宿舍楼。因为把零花钱都花到了汤杨的身上,到了月末,褚建立发现自己的口袋瘪了,竟然拿不出饭卡钱。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每顿饭只买便宜的菜,吃饭的时候,也离开汤杨远远的,生怕被她看到。
家里寄来的钱有数,褚建立没有理由向家里多要钱,就想到了一个救急的办法,给大学附近的中学生当家教,用休息时间去补英语。一位豪爽的家长预支了他一个月的补课费,当天回到学校,他就请汤杨去了学校附近的饭店。
褚建立敢请汤杨,就猜到她不会拒绝,因为他送她回宿舍楼已经一个多月了,两个人已经混得很熟了。他把点菜单推给她,让她点菜,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点了两荤两素,三菜一汤。
“Iloveyou,Bemygirlfriend。”褚建立迫不及待地向汤杨求爱。
在小饭店这个地方求爱,多少有点俗,但他估计汤杨不会反感,也就只能这么着了。何况,他还买了一盒酒心巧克力呢,只要她答应,哪怕是点点头,他就会把那盒心形巧克力从挎包里拿出来。
“你怎么这么心急啊,非得说出来啊。”汤杨回答。
“我不说出来,你怎么会知道啊?”褚建立说。
“你们这些男生啊,太没情趣了,不是递条子,就是写情书,要不就是看电影。”汤杨说,“老套。”
褚建立当时就被汤杨闹愣了,原来她不是那么物质的女孩,她也喜欢浪漫啊。说时迟,那时快,他取过包来,把那大盒心形巧克力掏了出来,送到汤杨的面前。
“哇,这么漂亮!”汤杨惊叹着,张开了樱桃小嘴。
褚建立喜不自胜,欣慰地看着她,伸手要把包装盒打开。
“别动别动,我得拿回宿舍去,让室友们看看。”汤杨忙推开他的手,“这是褚建立送我的巧克力!”
褚建立那个心花怒放啊,这还用说什么吗?汤杨已经答应他的求爱了。她要把巧克力拿回寝室显摆,就明摆着是公开了他们秘密啊。
买单时,褚建立当着汤杨的面,掏出刚到手的补课费,递给收银员,心里那个痛快啊。出门后,汤杨没走几步就挽住了褚建立的胳膊。
第二天,有许多同学对褚建立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立刻猜到,自己与汤杨的关系已经暴露了,不用说,是汤杨在宿舍里在室友们炫耀时暴露的。
褚建立第一次和汤杨接吻时,是在女生宿舍楼门口,他因为手脚太笨拙,不知道哪个动作弄疼了汤杨,她气哼哼地推开他。褚建立嘿嘿傻笑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他从来没有kiss过女生,动作像笨狗吃桃子,根本没有经验可言。
没用几天,褚建立就被汤杨给调教好了,学会了轻柔的接吻。汤杨有时还是不满意,经常吻着吻着就抬起头提醒褚建立:“不能轻点啊,想吃人啊?”
褚建立的接吻刚刚及格,汤杨又开始埋怨他缺乏幽默感,不会体贴人,动作过于刻板。他每月赚来的补课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饭伙钱,都花在汤杨的身上,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她高兴。
褚建立对汤杨的感情是真心的,她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在他看来,这些毛病是一些女同学的通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要容纳对方的缺点。
到了大四,大学生们心情浮动,有的同学备考补考,有的同学在找工作,有的同学在忙着收获爱情。褚建立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巩固与汤杨的关系,最好毕业的时候开花结果。
两个人经常耳鬓厮磨,褚建立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冲动,免得汤杨说他图谋不轨。恋爱一年多,他们顶多是亲一亲,摸一摸,一直没有太越轨的动作。
这个时候,胡静之教授调到他们班当导员,而且和汤杨打得火热。每个周末,褚建立补课的时间,汤杨都和胡静之在一起,有时候汤杨晚上不去上自习,也是和胡静之在外面吃饭。
有个要好的男同学悄悄告诉褚建立,他经常看到汤杨和胡静之在一起,提醒他多长个心眼儿。褚建立这下毛了,偷偷找到汤杨同寝的室友,向她打听汤杨和胡静之的关系。
这个女生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但架不住褚建立几次纠缠,最后在课间去洗手间的路上,终于对他交了底。
“班里同学谁不知道啊,就你蒙在鼓里。”女同学告诉他,胡教授原来和谁谁好过,后来又和谁谁谁去校外的吃饭,现在他正和汤杨打得火热,同学们都私下里叫他泡妞系胡叫兽。
第二堂课正是胡静之的英美文学课,胡静之讲完正课,又开始和女声闲聊起来。
胡静之先是侃起了英国作家劳伦斯,说劳伦斯受到母亲的溺爱,有严重的恋母情结,他的代表作品《爱恋中的女人》《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多么精彩、大胆云云,他说着说着,又提起了俄裔美籍作家纳博科夫用英语写作的小说《洛丽塔》。
“我告诉你们,这是一位孤独的大学教授与美丽少女的爱情故事,小说是这样开头的。”胡静之津津有味地用英语念着,“洛丽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
同学们看着胡静之陶醉的表情,一阵哄笑。
“这本书当年投稿某家出版社,我告诉你们,出版社会对它的评价是,虽然包含优美章节,但是过于令人作呕,审稿的编辑甚至大呼:我请求将其埋葬一千年。”胡静之说,“结果怎么样?这本书现在已经成了世界级名著,在国内也已经解禁了!”
胡静之讲课经常这样,口气有些夸张,话语有点煽情,腰挺得板板的,一个习惯地的动作就是甩一下油光的头发,最喜欢用的一句台词就是“我告诉你们”。
“我告诉你们,我手里有这部小说的英文版。哪位同学想看的话,下课以后可以找我。”胡静之说,“今天不行,现在这本书在别人手里。”
褚建立平时并不觉得胡静之教授有多么可恶,可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女朋友汤杨与这位教授关系不正常,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是那么恶心,甚至连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轻浮、变态。
“同学们啊,大学教授不容易啊。我们告诉你们,我们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我们是蜡烛,照亮了别人,燃烧了自己。”胡静之忽然诉起苦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有钱人的这里装的是什么啊,脂肪臭啊同学们,我们这里装的是什么?知识啊我告诉你们。”
“所以啊,我们的同学啊,在找异性朋友时,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应该广交朋友。”胡静之振振有词地说,“我告诉你们,这样碰到合适的帅哥和妹纸的几率就大多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洛丽塔,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呢?因为他有experience(经验)、gentle(温柔)successfulcareer(成功的事业)还有Sexualtechnique(性技巧)……”胡静之的夹杂着一些敏感的英文单词,如同牙龈上塞着的肉屑。
“我们的女同学,选择一个正确的男朋友,是恋爱最重要的一步,俗话说得好,朽木不可雕也。你把感情放在一无所长的穷鬼身上,投入感情再多,也只能落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归宿。”
褚建立冲着胡静之举起手来,胡静之甩了一下头发,用手指着他:“褚建立同学,你有神马事?”


175、猪到底是怎么死的

褚建立站起来:“教授,听说你泡妞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们?”
褚建立这么问胡静之,动机很明确,他想试探一下,胡教授到底知不知道他和汤杨的关系,同时也想暗示同学们,他已经知道汤杨和胡静之偷偷在一起的事了。
教室里的同学又是一阵大笑,汤杨也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
“褚建立,我问你一个问题。”胡静之收起了笑脸,“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褚建立冷冷地回答。
“聪明,绝顶聪明。”胡静之说,“我们的同学知道猪是笨死的,大学没有白上。但我要问你一句,你知道猪是怎么笨死的吗?”
“不知道,吹死的吧。”褚建立说。
“那是牛。”胡静之说。
“那就是拍死的。”褚建立说。
“那是马。“胡静之说。
“吓死的?”褚建立说。
“那是老鼠。”胡静之说。
褚建立笑了,他也没想到胡静之对会答如流,说得还颇有道理。
“建立同学你请坐。”胡静之冲他摆摆手,“猪是不识人心险恶,被人养肥之后杀死的。”
“噢……”教室里发出一阵恍然大悟回声,没有一个人反对胡静之的观点。
“褚建立同学刚才让我教他泡妞,还说我泡妞很厉害。”胡静之说,“褚建立,我告诉你,你已经是大四了,很快就要毕业了,现在这个时候再来谈什么泡妞的问题,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胡静之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重感情的,可以说是一个感情至上主义者。泡妞呢,我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经验可言,没事扯几句,是为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好专心听我讲课,如此而已。你要是非让我弄几条经验,其实我刚才讲《洛丽塔》的时候已经说了,你没注意听课。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洛丽塔,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呢?因为他有experience(经验)、gentle(温柔)successfulcareer(成功的事业)还有Sexualtechnique(性技巧)。”
胡静之非常狡猾,可以在课堂上胡言乱语,又很难被人抓住话柄。
“小伙子。”胡静之说,“我告诉你,怎么找一个优秀的女孩?我们的校园里就有这种现象嘛,费劲心机找到一个女孩子,却不幸沦落成女朋友的银行卡、刷卡机、备用胎、出气筒,被女朋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倒霉点的,不仅要当备胎,还要给人家的孩子当爹,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男儿当自强啊,你们现在还没到把女孩子迷倒的年纪,所以不要着急。等你毕业以后,经过若干年的奋斗,有了社会地位,当上了大老板,有了名车豪宅,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名流,至少像我这样,成为大学教授,女孩子会来泡你嘛,是不是?”
褚建立点点头,胡静之有一点偏激,甚至有卖弄身份的嫌疑,但他的话还算坦白。
“褚建立同学,我再送你几句话吧,同时也希望同学们与我共勉。”胡静之看了看手表。
不少同学还真的很真话,乖乖地拿起了笔,准备记录了。
“Youhavetherighttorefuse,butyoucannotdeprivemeofthepoweroflovetoyou(你有拒绝的权力,但你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力)。Ageisnottheproblem,heightisnotagap,theweightisnotpressure,genderhasnothingtodo(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重量不是压力,性别没有关系)。Iloveyounotbecauseofwhoyouare,butbecauseofwhoIamwhenIamwithyou(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Nomanorwomanisworthyourtears,andtheonewhois,won‘tmakeyoucry(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让你这么做的人不会让你哭泣)。Theworstwaytomisssomeoneistobesittingrightbesidethemknowingyoucan‘thavethem(失去某个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Totheworldyoumaybeoneperson,buttoonepersonyoumaybetheworld(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Don‘twasteyourtimeonaman/woman,whoisn‘twillingtowastetheirtimeonyou(不要为那些不愿在你身上花费时间的人而浪费你的时间)。Don‘ttrysohard,thebestthingscomewhenyouleastexpectthemto(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MaybeGodwantsustomeetafewwrongpeoplebeforemeetingtherightone(在遇到梦中人之前,上天也许会安排我们先遇到别的人)。Don‘tcrybecauseitisover,smilebecauseithappened(不要因为结束而哭泣,微笑吧,为你的曾经拥有)。”胡静之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剩下的时间,同学们自习吧。”
还没到下课时间,胡静之又和往常一样,和女生们扯闲篇去了。
褚建立向胡静之教授的挑战,换来了一大堆忠告。虽然有些忠告近乎无赖哲学,但他能很明显地感到,胡静之教授虽然拿他开涮,但并没有什么恶意。
褚建立并没有就此认输,果断放弃了周末的补课,专门追踪汤杨的行踪。当天中午,在校外的一家酒店,他把胡静之和汤杨堵在了雅间里。
“你怎么来了?”汤杨手足无措,对褚建立的出现没有任何准备。
“来来,建立,你来得正好。”胡静之倒是对褚建立异乎寻常地热情。
胡静之并没有褚建立想像中的那种惊慌、难堪,甚至没有一句解释和辩白,他这一客气,倒让褚建立的处境很尴尬,胡静之毕竟是他的老师啊,教授和学生坐在一起吃顿饭,好像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
“胡教授,我就想问问你,你和汤杨到底是什么关系?”褚建立说。
“建立啊,请坐请坐。”胡静之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话慢慢说,汤杨,给建立倒酒。”
本来十分忙乱的汤杨,突然间变得镇定起来,拿起啤酒瓶为褚建立倒酒。
胡静之并不劝酒,端起杯子,独自饮了一杯。他这种淡定让褚建立有些狐疑,难道他与汤杨真的只是在外面喝喝酒这么简单吗?
“你要问我是汤杨的关系,很简单。”胡静之说,“我现在就回答你,汤杨是我的学生,我是她的老师,这你是知道的,但我们还有一种关系你不知道。”胡静之神秘地笑着。
“教授!”汤杨惊叫道,眼里有一点慌恐。
“什么关系?”褚建立以为胡静之终于准备交待了,立刻竖起了耳朵。
“我们亦师亦友啊。”胡静之说,“汤杨是我忘年之交的朋友。”
狡辩,典型的狡辩。褚建立没有办法,老师和学生交朋友很正常。
“亦师亦友就要天天喝酒吗?”褚建立追问道。
胡静之无奈地笑笑,摇摇头,用手指点着他,习惯性地甩着自己的头发。
“好了,褚建立,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和汤杨是什么关系?”胡静之问。
“汤杨是我的女朋友。”褚建立理直气壮。
“哟,是吗?汤杨啊汤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找到褚建立这样的优秀青年,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胡静之夸张地转过身去,看着汤杨,然后转回身来,拍着褚建立的肩膀,“我不知道你是汤杨的男朋友,她没有对我说过。我只知道他有男朋友的,但不知道就是你。嘿嘿。”
胡静之对褚建立的态度很热情,很大度,不像一个教授,倒像一个宽厚仁慈的长者。褚建立甚至产生了错觉,难道他真的错怪了胡教授?
“既然这样,我有义务跟你解释一下。”胡静之说。
按照胡静之的说法,汤杨有时候会找到他的办公室里,讨教一些英文原著的翻译和理解问题。他平时没时间,礼拜天的时间也给了家人和孩子,但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就只好用吃饭的时间来跟汤杨聊一聊,两个人一般用英语对话交流,他不仅免收学费,还要付酒水钱。
最后,胡静之还强调了一句,他不只对汤杨这样,对所有的学生都是这样的。
褚建立发现,胡静之完全能够自圆其说,甚至是滴水不漏。到头来是他无理地闯入单间,无理地质问自己的老师,无理地调查女友和胡教授的关系。是不是同学们把胡静之想得太坏了,或者是他平时放浪不羁的做派,让同学们对他产生了误解?
“汤杨啊,今天的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胡静之端起了杯子,“以后呢,这种补课呢,就由褚建立同学帮你完成吧,我呢,礼拜天可以在家里好好睡个午觉啦。”
“这……这……”褚建立一看形势不妙,他的擅自闯入,可能会得罪汤杨,她回去以后恐怕会找他算账的。
“对不起,教授,我错了,我误会您了,要不是有人打小报告,我今天也不会找到这来。”褚建立马上给胡静之赔礼道歉。
别说胡静之和汤杨没有什么事,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事,褚建立也不敢轻易和胡静之闹掰,那样他和汤杨的毕业论文就成了问题,搞不好都拿不到学士证书。
汤杨狠狠地白了褚建立一眼,对胡静之一个劲儿地道歉。褚建立心想,坏了,汤杨真的不高兴了。


176、就怕流氓有文化

褚建立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不料汤杨站起身来,温文尔雅地向胡静之告别,不冷不热地对褚建立说:“今天你买单吧。”
“建立同学破费啦。”胡静之也夹着包往外走。
褚建傻眼了,人家请自己的女友吃饭,他来买单,他要是有钱也行啊,偏偏还差二百多。胡静之见褚建立尴尬地跟上来,从包里取出几张大票,递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你的心胸太狭小了,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师都容不下,以后在社会上怎么立足。”褚建立找到汤杨的时候,她这样对他说。
汤杨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搭理褚建立,他上了一股火,嗓子哑了,嘴上鼓起了水泡,连做家教的心情都没有了。褚建立在校外饭店定了一个单间,想好好安慰汤杨一下,没想到汤杨竟然答应了。汤杨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度大转变,态度亲切多了,看上去眉高眼低,齿白唇红,风韵迷人,比起几个月以前,身体成熟了许多,只是眉眼之间潜藏着几分忧郁。
在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经过体育场草坪。
“建立,你喜欢我吗?”汤杨亲昵地问。
“喜欢。”褚建立果断地说。
“建立,你爱我吗?”汤杨问。
“我爱你。”褚建立信誓旦旦地说。
“那你对天发誓。”汤杨推开了褚建立。
“我对天发誓言,我爱你,爱你一辈子,如果我背叛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褚建立捧着汤杨的脸,说着狠话。
“建立,来吧。”汤杨脱去了风衣,铺在长椅上……
孙婧听褚建立讲到这里,连忙打断了他,他的这个女朋友这是有情况了。
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褚建立对汤杨也算是付出了真情,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她推测,褚建立的女朋友肯定是怀上了大学教授胡静之的孩子,她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主动和褚建立发生关系,肯定是她和胡静之之间出现了问题。
“我太傻了,我到这时还蒙在鼓里。”褚建立说,“但汤杨的肚子泄露了秘密。”
在褚建立和汤杨发生关系第二天,汤杨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来找他,表情神秘地把褚建立叫到一边:“汤杨可能有情况,如果你真的对汤杨做了什么,我希望你做好善后。”
褚建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请汤杨吃饭的时候,她想要呕吐的样子,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汤杨可能怀孕了。
褚建立找不到汤杨了。汤杨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她的影子。当天下午,褚建立终于得到准确消息,汤杨已经和导员请了假,还向同寝的一个女同学借了一千元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做流产。这是褚建立的第一感觉,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导员,《英美文学》课教授胡静之。这一刻,褚建立的心在流血……
孙婧听到这里,眉毛一挑,拍着桌子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着。
孙婧已经通过褚建立的倾述,知道了那个胡静之的为人,什么教授,简直是禽兽,拿着国家的俸禄,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要说责任心,简直一点良心都没有。
褚建立忐忑不安地看着孙婧,似乎在乞求她的同情和怜悯。
孙婧不可思议地摇头。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与一个错误的人,进行了一场错误的恋爱。褚建立早就应该知道,在汤杨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备胎而已。在他与胡静之教授的情场较量中,他注定会以惨败收场。那个叫汤杨的女生也太傻了,就这种智商的女人,褚建立竟然也会爱上她,看来以貌取人真是害死人啊。
学校对胡静之和褚建立各打五十大板,分别给予以记过处分。褚建立不服,又写信寄到校长邮箱,校长办后来答复他,胡静之确实与女学生有关系过密、举止失当的行为,但对于他玩弄女学生汤杨的感情,并导致该生怀孕一事,因查无证据,无法继续予以追究。
褚建立毕业后,因为鉴定有处分记录,无法在北京就业,最后只好回到了春县,应聘到联中当上了英语老师。
“行啊褚建立,你的教授搞他的学生、你的女朋友,你这个老师就搞你的学生。”孙婧看出了褚建立的动机,他这么投入地讲他过去的事,是想说他受过刺激,他心里不平衡。
“我错了。”褚建立说,“既然让孙书记发现了,我甘愿受罚。”
“褚建立,你想过没有,你的教授抢了你的女友,人家顶多是师德问题,你和一个不满十八岁的中学生发生关系,属于**未成年少女,这可是法律问题啊。”孙婧说。
褚建立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我愿意争取从轻处理。”
“说得轻巧,你说吧,怎么从轻处理?”孙婧说。
“周娜娜是真心喜欢我,我大不了娶了她。”褚建立说。
“你觉得现实吗?”孙婧说,“不过我倒挺佩服你的,你是怎么让一个高一学生着迷的呢?”
孙婧了解到,周娜娜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长年在南方打工,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家庭条件很不好。褚建立呢,毕业回到春县以后,找了一个当地的银行职员,虽然也是大学生,但属于地方大学的代培生,两个人生了一个闺女,刚上小学。褚建立敢对周娜娜这个高中女生下手,至少说明他的家庭生活并不幸福。
孙婧有些为难了,她抢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褚建立这种情况,如果把他交出去,就有可能判刑入狱,可是不交又怎么办呢?周娜娜的家人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拿着烫手,想甩又甩不掉,好在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只有她和宋小妮知道,乔主任虽然也在场,但并不知道教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他怀疑褚建立和周娜娜有事,也没有证据。就算乔主任知道褚建立有问题,也未必期望他的事暴露出来,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政教处就负有一定的责任。
“你们这帮小知识分子,真是太可恶了。”孙婧说,“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学生下手呢?被你的老师同化了?老牛啃嫩草?快活快活嘴?”
“我错了。”褚建立说,“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褚建立,我恐怕保不了你了。”孙婧说,“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明天周娜娜母亲找上来怎么办?如果明天突然有人要把你带走的话,我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我知道您会有办法,您是县委副书记,到联中来只是您的兼职。”褚建立说。
孙婧笑了,笑得很舒心,这种被人求、被人怕的感觉真好。如果褚建立不是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她真愿意放他一马,他毕竟是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才生,虽然有点高商低能吧,对于联中来说,怎么说都是一个人才,但是她无法预测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如果让肖校长知道了,这件事可就盖不住了。她当然可以帮助他,但这要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进行,否则就得不偿失了。再说,她到现在也看不出,褚建立有什么可以被帮助的希望。
孙婧让褚建立先回去,写一份情况说明尽快交给她。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她准备周娜娜家里的情况,好好想想再说。
孙婧从联中回到自己住的招待所,洗漱完毕,盘坐在沙发上,想看一会儿晚上的县里的新闻节目就睡觉。
她从新闻里看到,县教育局今天开展了寒假期间中小学补课办班大检查,主管副县长带队,在全县进行了拉网式排查,看上去场面还真不小。
孙婧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褚建立和周娜娜,胡静之和汤杨这两对畸形的师生不伦之类,让她想起来就脸红心跳。自己白天不可一世地责问周娜娜,晚上正襟危坐地听褚建立交代,该说的话都说到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工作应该算尽了心吧,可她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她想起了自己和申一甲,他们的关系又算什么呢?
尽管申一甲不是周娜娜、汤杨,她也不是胡静之和褚建立,但她总觉得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申一甲那热烈而充满激情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对褚建立有一种恻隐之心了,她与申一甲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婧早早来到学校,准备拿到褚建立的情况说明以后,就去找肖校长。
一个高中老师和自己的学生发生关系,这不是一件小事,不管褚建立有什么理由,都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孙婧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起,也不见褚建立的影子。她给政教处的乔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褚建立正在班级上课呢。
孙婧心中不快,褚建立摊上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情上课,政教处竟然没有给他停课。难道褚建立的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安和自责吗?不论怎么说,他这个班主任都当不下去了,他的老师身份能不能保住,现在都很难说。


177、当官不打送礼的

孙婧想立刻把褚建立从教室里提出来,要不就让他让完这节课再说吧,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婧正在想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皮制公文包,谦卑地站在她的面前。
“花校长!”孙婧认出了来人,“这不是新星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吗?”
“正是正是。”花校长说,“孙书记,我太冒昧了。”
孙婧与花校长只见过一面,还是前几天去新星外语学校的检查补课办班的时候。花校长的来访很突然,因为她和他以前没有任何交集,基本上属于那种一面之缘。
花校长在孙婧的对面坐下:“我今天来打扰孙书记,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请您手下留情。”
孙婧笑了:“花校长这是说得哪里话,不用这么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我是为褚建立的事来的。”花校长说。
孙婧这回找到因果关系了,怪不得褚建立一早晨没来见他呢,原来是有人要给他说情。
她叹了口气,如果是别的事,她都可以考虑,唯独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想靠求个情就摆平,恐怕不太现实。花校长好歹也是春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能亲自为褚建立出面,说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花校长,你和褚建立怎么认识的?”孙婧问。
“不瞒您说,我们是亲戚,建立是我小舅子,我可就这一个小舅子。”花校长说。
“褚建立是你小舅子?”花校长的话让孙婧大感意外。
孙婧忽然觉得不对,既然褚建立是花校长的小舅子,为什么不在新星外语学校补课,偏要到艺校去呢,这从情理上说不通啊。
花校长看出了孙婧的疑惑,向她解释起来。
原来花校长碍于老婆的面子,曾让褚建立在栋梁艺校办过班,但时间一长,花校长感觉自己很不方便,干什么事都得顾忌这个小舅子,正好褚建立也不太愿意在他这里补课,似乎也是感觉不太方便。后来市里检查办班补课,褚建立就找个借口搬出去了,为此他的老婆还埋怨过他。
“谁成想啊,他搬出去就出了这个事。”花校长说。
孙婧一时搞不明白了,到底是花校长嫌褚建立碍事,还是褚建立嫌花校长碍事,反正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方便。
“花校长,褚建立的问题很严重啊,足够判刑的条件了。”孙婧摇摇头,“我恐怕没有能力保他。”
“孙书记。”花校长拱起双手,“您是贵人,一定要手下留情。”
“那你说吧,到底怎么留情?”孙婧想探一探花校长的底。
“建立昨天晚上到我家就哭了。”花校长说,“这小子吧,就是个书呆子,他也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人啊,那个周娜娜主动的。”
孙婧点头,花校长不愧是花校长,一张嘴要抓住了事情的要害。这件事的关键人物还真是周娜娜,只要周娜娜说褚建立欺骗她,褚建立就死定了,神仙都救不了他。如果周娜娜说自己和褚建立根本没那事儿,这事还真有点麻烦了。
“那还有周娜娜的父母呢。”孙婧说,“这件事学校肯定不能瞒着她的家里人。”
“周娜娜的家里孙书记放心。”花校长说,“我负责去做工作。”
“花校长这么有把握。”孙婧心里盘算,这个花校长能量大,如果他能做通周娜娜家里的工作,褚建立就有可能免于法律制裁,但这个难度太大了。花校长虽然向她夸下海口,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设,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已经和周娜娜聊过了,我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但她确实比别的高中生早熟。”孙婧说。
花校长似乎猜到了孙婧的顾虑,转身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娜娜,进来吧。”
门开了,周娜娜怯生生地进了屋,站在门口。孙婧没想到周娜娜会在门外,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们的上课时间,她不在教室里,肯定是得到了褚建立的允许。
“娜娜,你过来。”花校长说。
周娜娜尴尬地笑笑,站到了花校长的身边。
“娜娜,你对孙书记一定要说真话。”花校长叮嘱周娜娜,“你和褚建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喜欢他吗?”
“喜欢。”周娜娜低下了头。
“你看。”花校长转向孙婧,“这孩子,我问过她几次,她都是这么说。”
孙婧明白了,花校长已经与周娜娜做好扣了,他们两个人是来给她对台词的。
“我再问你,你和褚建立,是他强迫你吗?”花校长说到“强迫”两个字时,扭头瞅了孙婧一眼,孙婧有立刻把目光移开。
“我自愿的,褚建立没有强迫我。”周娜娜的脸不红不白。
花校长似乎对周娜娜的回答非常满意,平静地看着她,露出一丝笑意。
“周娜娜,你一定要说实话。”孙婧说,“如果说假话,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周娜娜说,“我就是喜欢褚建立,他对我特别好,比任何老师都好。”
花校长此行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不仅要给褚建立求情,而且要让周娜娜证明,她并没有被欺骗,被玩弄。孙婧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很担心这是一场戏,万一哪一天周娜娜变卦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孙书记,你瞧这周娜娜,发育得多好。”花校长在周娜娜的胳膊上捏了一下,“哪像高中生啊,天生一个美人坯子。”
周娜娜向一边躲了两步,显然是要躲开花校长的手。
孙婧的眼睛在花校长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褚建立这个姐夫可真奇怪,对周娜娜一点也不见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校长:“花校长是从哪毕业的?”
“我是中专毕业。”花校长说。
孙婧“噢”了一声。以花校长的年纪,他上学的时候应该是在改革开放初期,能有中专文化已经不错了,至少于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那是第一学历,我的第二学历是硕士学位,有证书的。”花校长似乎怕孙婧小看他。
“花校长是春县名流,知识分子,文化人。”孙婧说。
“不敢当。”花校长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孙书记的臣民啊。”
周娜娜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似乎有点胆怯。孙婧准备当着花校长的面,向周娜娜说明利害,免得她为自己的话后悔。
“娜娜,你还有课,我就简单跟你说两句,然后你就回去上课。”孙婧说。
周娜娜看看花校长,又看看孙婧,大眼睛忽闪着。孙婧产生了恻隐之心,这周娜娜长得人高马大的,看上去比高三的孩子都成熟。她才高一就过上性生活了,离开法定的适婚年龄还有好几年呢,这几年她可怎么过啊。
“娜娜,你的家里知道你和褚建立的事吗?”孙婧问。
“不知道。”周娜娜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瞒下去吗?”孙婧问,“你考虑一下吧,看看怎么和家里说。如果你不说,学校就要派人到你的家里,对你的父母说。”
“我不要。”周娜娜苦着脸,竟然一点不难看,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花校长干咳一声,打断了孙婧的话:“孙书记,时代变了,要是在农村,像娜娜这么大的闺女,早就结婚生孩子了。这个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娜娜的家长,等过两年再说。”
孙婧立刻意识到,花校长的现在话与刚才的话合不上牙。刚才他还说能搞定周娜娜的家长呢,现在又不让她把事情告诉父母,看来花校长的话并不可信。
“咯咯……”孙婧的笑声很像铃声,“花校长,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嘻嘻。”花校长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自嘲地笑着。
“周娜娜,你回班级吧,我刚才说过的话,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你自己跟家里说,还是学校派人去,由你自己决定。”孙婧对周娜娜说,“让褚建立下课以后到我这里来一趟。”
周娜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媚笑,忙不迭转身开溜。
花校长也没有多呆的意思,把腿上的包打开,拿出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方形盒子,推到孙婧的面前。
“孙书记,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花校长慢腾腾地站起来。
孙婧看了一眼面前的盒子,感到非常突兀,她伸手往外推那个盒子,不料花校长的手按在盒子上,她没推动。
“花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这样,这件事我就不管了。”孙婧说。花校长虽然不胖,但要论力气,她显然不是对手。
花校长又伸出另一只手,压在孙婧的手上。这是一只温柔而有力的大手,孙婧被握在其中,怎么也抽不回来。
“孙书记一定要给我一个面子。”花校长说。
这种方形的礼品盒里,无非就是一些化妆品,孙婧不想跟花校长闹僵,也不想对他服软,这个花校长的胆子可够大的,这时候要是有人进来,他的手再往回收都来不及。
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的,她不能因为这么一盒化妆品,就对花校长理论啊。


178、退赃遇上无赖

“花校长,把手松开。”孙婧停止了挣扎,板起了脸。
花校长反手抓住她的手,从盒子上拿开,把她从桌前拉到自己身边,拽着她往外走。这双手非常有力,孙婧挣了挣,没有挣脱,只能顺着他往前走。
花校长握着孙婧的手,一直走到门口才松开。孙婧再回去取那个小盒子,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孙婧很不感冒,别看花校长也算个教育工作者,可看他这种做派,哪里像一个硕士啊,倒很像一个土匪。
“拜托啦,孙书记。”花校长拱拱手,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孙婧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个礼品盒,真想打开门扔出去。
她的化妆品很多,都是从蓝河带来的。别人送她的化妆品,除非她的感觉特别好,一般都转手送人了。春县虽然不算小,但也不算大,还没有她看上眼的化妆品,花校长送来的这个小盒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椅子上坐下,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是个化装品的包装盒不假,但里面的东西好像比一般的化妆品重。她好奇地取出盒子,想看看花校长到底给她送了什么化妆品。
她把紧裹的报纸打开,又拆下胶带,取下盒盖,不禁挑起了眉毛,嘟起了小嘴。
盒子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化妆品,而是五捆百元钞票,被一个皮套绑在一起。孙婧下意识地把盖子盖上,这个花校长看来是志在必得啊。
孙婧坚定地摇着头,这笔钱不能收。她并没有帮助褚建立的打算,就算她真的想帮助他,也没有理由收下这笔钱。像这种平事的票子,就像交易的筹码,她只要收下它,就被人家控制了。
五万元不是一个不小数目,孙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笔礼金,如果不太挑剔的话,这笔钱在春县能买一栋楼房了。
孙婧想马上把钱退给花校长,却想不出什么退钱的好办法。让花校长来取,他显然不会来,她直接送到新星外语学校,显然有点兴师动众,交到学校呢,她又担心影响不好,先放在办公室呢,又怕不安全。孙婧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孙婧突然想起,她曾让周娜娜告诉褚建立,让他过来一下。她估计褚建立不敢不来,不如把钱直接交给他算了,冤有头债有主,这笔钱就算是花校长出的,也是因为褚建立这个由头,何况这笔钱还未必是花校长拿的,也许是褚建立的,或者是他的姐姐交给花校长的。
褚建立很快就来到了孙婧的办公室,表情很温驯地递给她递一份手写的材料。
“你坐吧。”孙婧平静地说。
褚建立在她面前的椅子上乖乖地坐下来,并不敢直视她。
孙婧打开那份材料,匆匆看了一遍。这份材料还算老实,当天的过程也比较清楚,但并没提到他和周娜娜已经发生了关系,悔过之心虽然很强烈,但有明显的自我辩解的意味,无非就是他和周娜娜属于你情我愿。
孙婧估计,褚建立可能是怕留下什么证据,故意在材料里留了一手。那天在栋梁艺校的教室里,褚建立已经亲口承认了他与周娜娜的关系,他当时不知道,她已经做了录音。
她本来是想拿到这份材料,交给兼着纪检组长的副书记去处理,但她现在又有一些犹豫了。她不知道褚建立除了花校长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背景,更不知道周娜娜的家里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褚建立,周娜娜第一节课没有上,你知道吧?”孙婧问。
“知道,她请假了。”褚建立说,“感冒了,去趟医院,已经回来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孙婧觉得很滑稽,周娜娜刚才还在她的办公室里,褚建立竟然说她请假去医院了,这不是瞪着眼睛撒谎嘛。
“褚建立,我不管她是请假了,还是去医院了。”孙婧说,“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就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不像我,我怕丢了饭碗。要是只给我一个处分,我就谢天谢地了。”褚建立说。
孙婧看出来了,这应该就是褚建立的底线,怕失去老师身份。
“褚建立,你不要想得过于天真。”孙婧说,“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褚建立有些沉不住气了,目光里露出一丝慌恐,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嘴唇。
“你回去吧。”孙婧说,“最近两天,你抓紧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褚建立不安地问。
“去争取周娜娜家人的原谅。”孙婧说。
孙婧已经想好了,要想把这件事压下来,难度非常之大。突破口就在周娜娜的家人,她父母的意见基本能决定褚建立的命运,如果她的父母咬住褚建立不放,那褚建立就只有自认倒霉了,谁也帮不上他。
褚建立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我试试吧。”
“你赶紧回去吧,课你先上着。”孙婧起身道,“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你马上就会被停课反省,甚至还会被传唤到公安机关。”
“我知道了,孙书记,我相信你,你是一个很面善的人,不仅长得美,心里更美。”褚建立说。
“褚建立,都什么时候了?”孙婧说,“看到你,我心里美不起来,我替你难堪。”
孙婧取出那盒化妆品盒子,递给褚建立。
“领导,这是什么意思?”褚建立面露疑惑。
“什么意思?”孙婧把脸一撂,“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我真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褚建立说。
孙婧“噗嗤”笑了,她笑褚建立演戏真像,简直比演员还像。他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太搞怪,太有趣了,怪不得周娜娜这个小女生会喜欢上他,他会表演啊。
她走上前,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这种拍打尺度很难拿捏,既不是摸,又不是打,所以只能叫拍打:“褚建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褚建立捂住脸,像条件反射,又像是在回味。他的这个动作太夸张了,孙婧想起了某个电影镜头里,蹩脚的男生被爱他的女子偷偷亲过后的模样。
“孙书记,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褚建立说。
“褚建立,你还敢跟我来这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孙婧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才就被褚建立的姐夫摸着手不肯定撒开,现在褚建立又来向她讨好献媚,两个人怎么像商量好了似的。
褚建立低下头,回到了正题:“我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
看着褚建立无辜的脸,孙婧有点迷惑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姐夫给她送来了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呢。
“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孙婧低声说,“这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五捆现金,是你的姐夫花校长刚才送来的,你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褚建立表情格外平静。
“那就好,你把它替我还回去。”孙婧把盒子搭在褚建立的身上。
孙婧话音刚落,褚建立就摆手带摇头,推开盒子,转身往外走。
“这个忙我帮不了。”褚建立边走边说,“我走了,孙书记。”
孙婧不敢追出门去,既然褚建立不肯认账,她真得亲自把它还给花校长,孙婧找出花校长的名片,拨通了他的手机。
“花校长,我是孙婧啊。”
“哎哟,孙大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荣幸荣幸!”花校长说。
“花校长,你的一番好意我领了,褚建立的事,我也会尽力帮忙,不过这个盒子我不能收。”孙婧的眼睛盯着门口,生怕门外有什么动静,或者什么人不敲门就闯进来。
“什么盒子?不好意思,我刚才是到你那儿去了一趟,但很惭愧,没有见到什么盒子啊。”花校长说。
花校长的回答又让孙婧吃了一惊,这不是活见鬼嘛,花校长不承认刚刚给她送过钱。她把电话换了手,声音低了下来。
“花校长,这样不好。”孙婧说,“你刚才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公文包,公文包里装着一个报纸包裹的盒子,那是个化妆品盒,你不会这么健忘。”她想,花校长不会是拿错了盒子,把自己的小金库搬来送给她了吧。
“孙书记一定是搞错了。”花校长说,“我拿了公文包不假,但那包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孙书记说的什么盒子,我根本没有。”
“花校长!”孙婧非常无奈。
“呵……”花校长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孙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对自己的言行是负责任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会说没有。”
“花校长,你真是太……太让我长见识了。”孙婧说。
“领导息怒。”花校长大笑起来,“您过奖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嘟……嘟……嘟……”电话果真被花校长挂了。


179、女生母亲找来了

在孙婧的记忆中,还没有人敢这么干脆地挂掉她的电话,但这个新星外语学校的花校长却敢。他不仅敢挂她的电话,还是敢给她送一笔款子,更敢转身就不认帐。
花校长和褚建立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不承认向她行贿这回事。这两个人都受过高等教育,都是被人尊重的教育工作者,在她面前拍下五万块钱,就像拍死一个苍蝇一样轻松,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孙婧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儿,又坐了下来,两只细长的大腿搭在办公桌上。孙婧很快就冷静下来,花校长和褚建立的做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在当前这种形势下,也属于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主要是担心她深究这件事,所以才想出这种无赖的办法来对付她,意思无非是想告诉他,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这样就会使她产生一种安全感,让她误以为收下这笔钱也不会有人知道。
其实只要花校长不承认,就没有谁能证明她收了钱。
关键是她不想收这笔钱,这笔钱把她吓着了,那厚厚的五摞票子,她就凭自己的工资,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一年多。褚建立一个普通教师,参加工作时间可能和她差不多,工资可能还没有她高,他是哪来的钱呢。
她在琢磨怎么处理这笔棘手的现金。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退回去,但花校长和褚建立都不认账,如果她执意退回去可能会闹出笑话。
交出去也不妥,她刚到学校,就交出这么一笔钱,学校里的人就会认为她是在出风头。现在这风气,有时候自证清白也得罪人。
存到银行里也不行,这就等于她已经收下了这笔钱,而且在程序上合法占有,以后她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孙婧清楚,这笔钱放在办公室肯定不是办法,办公室的人有房间的钥匙,只要有人打开她的抽屉,就会发现这笔现金。
如果这笔钱,是三千五千的,孙婧就不会这么劳神了,关键是这笔数目太大。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她就洗不清了,她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信任这两个人。再者说,她嫌这种钱不干净,拿着放着都不舒服。
政教处乔主任敲门进来,蹑手蹑脚的,远远地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有事吗?乔主任。”孙婧心里很不痛快,这乔主任怎么了,好像有什么话说,却不敢张口。
“没……没什么事。”乔主任说。
“你是为褚建立的事来的吧?”孙婧说,“这件事我已经介入了,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结论。”
乔主任紧走几步,来到孙婧桌前,双手扶着桌子边缘,把孙婧吓了一跳。这联中老师的素质怎么了,有事说事呗,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嘛。
“孙书记,要不褚建立就交给我吧,犯不着我们的美女书记亲自出面。”乔主任说。
孙婧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又来了,现在的男人,张嘴闭嘴就是美女啊美女的,俗不俗啊。如果一个男人夸一个普通女人,人家可能还会得意一会儿,可她不需要这些啊,美女?标准太低了。
“这件事你们政教处可能管不了。”孙婧说,“我准备让纪检介入。”
乔主任的脸色不定,嘴唇有点抖动,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很不自然。
“孙书记,在褚建立补课的问题上,我也有错误,我们政教处监督检查不力,我特地来向孙书记检讨。”乔主任说,“政教处决定,立刻开展教师补课办班大检查,对全校老师进行一次排查,您看这样行不行?”
孙婧明白乔主任的意思,他怕几个老师在栋梁艺校长补课的事盖不住,政教处会跟着借光。
“等一等再说吧。”孙婧撩了乔主任一眼,“乔主任啊,我这里有一些文件,还有个人的首饰,放在抽屉里我不放心。”
她抽屉里取出两千元钱,递给乔主任,让他去中心商城去买一个密码柜回来。乔主任连连点头,说什么也不肯定收下她的钱,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回来。”孙婧叫住了乔主任,“在联中填个票子很麻烦,我回县委处理。”
孙婧已经想好了,在办公室里增加一个密码柜,把那五万块钱锁起来,找机会再还给褚建立。褚建立既然肯出这个价钱,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在学校的角度,保护一个老师也是应该的,她不仅不能收下这笔钱,而且要真心帮他一把。
现在来看,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内,只要不把褚建立送到司法机关,结果就算不错了,到时候再把钱还给他,他也乐得接受。
孙婧回到县委,吃过中午回到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参加下午的县委常委会。
一点钟,孙婧正在里间休息,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她很反感别人中午时间打进电话来,因为这时候一般都是午休时间,她能脱去外套,穿得比较随便一点,姿势也不用在办公桌前那么规范。
电话是政教处乔主任打来的,告诉她密码柜已经买来了。她给他的两千元钱压到了她的台历下面,买柜子的收据肖校长已经签了字,他直接去财务处报销了。
这个乔主任,虽然有些油滑,但办事还算靠谱。
孙婧“嗯”了几声,说:“乔主任辛苦了,谢谢。”
“领导,您先别挂。”乔主任说,“有个学生家长非要见到您不可。”
孙婧猜测,又是来告状的家长,也不知道是她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现在肯定不行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开会了,就是她飞过去,再飞回来,也来不及啊。
“我一点半参加常委会,脱不开身。”孙婧说,“乔主任,你替我接待一下吧,看看学生家长有什么诉求,是否合理,能不能解决,能解决的马上解决,一时解决不了的,做好解释工作。”
“我知道了。”乔主任说,“我马上就办。”
孙婧又看了看表,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过点了。她懒散地躺了几分钟,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补了补妆,穿好了外套。
乔主任又把电话打进来:“孙书记,这个学生家长根本不悠我,就想见你啊,连校长都不见。”
“谁的家长,叫什么名字?”孙婧觉得这个家长可能见过她,否则不会指名道姓就想见她一个人。
“家长是个女的,我也没见过,她什么都不肯说,就要见您。”乔主任说,“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孙婧觉得难办,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不可能缺席县委常委会,去处理联中的事情。况且她在联中只是兼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小妮在提醒她开会时间到了。
孙婧看看表,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她让乔主任把电话交给那个学生家长,她想直接对那个找她的家长说两句。
“喂,孙书记吗?”手机里传来尖锐的女声。
“你好,我是孙婧。”
“孙书记啊,我有事找你面谈。”学生家长说。
“实在抱歉,我马上要开会了,只能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孙婧说。
“三分钟怎么行!”学生家长似乎在对乔主会说,“乔主任,你回避一下,我和孙书记有事要说。”
孙婧能感觉到,电话里的女人很难缠,估计乔主任已经和她交涉一会儿了。她举着手机往外走,随手把门关好,站到了走廊里。这样边走边聊,还能省出一点时间。
“孙书记,我跟你说,我是周娜娜的家长,你必须给我回来,要不咱们没完。”
“娜娜妈妈!”孙婧说,“我正要找你呢。”
孙婧已经料到,早晚会和周娜娜的父母打交道,但没有想到周娜娜母亲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一个高一女生和她的班任老师发生了关系,这种事哪个做父母的不会火冒三丈啊,所以周娜娜妈妈口气强硬一点,她并不意外。
孙婧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如果她不赶回去,周娜娜母亲可能会把女儿的事抖出来,那样对联中和褚建立都是致命的,她这个刚到任的党总支书记也脱不了干系。
她决定向县委书记于发和请假,不论于发和什么态度,她都不能参加这次常委会了。
“我现在就往回赶,不过我在乡镇呢,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孙婧想先把周娜娜母亲稳住。
“孙书记,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今天要去县里上访,我要让联中吃不了兜着走。”周娜娜的妈妈说。
“我一定回去,我这就往回走。”孙婧的话语气诚恳,周娜娜母亲口气有所缓和,答应在学校里等她回来。
“娜娜妈妈,你把电话交给乔主任,我会让她好好接待你。”孙婧说。
“你们乔主任牛逼得很,刚才差点没把我当盲流轰出去。”周娜娜母亲说。
电话很快转到了乔主任的手里,他完全没有周娜娜母亲说的那种牛逼劲儿,声音很温柔:“我是小乔,家长肯定误会我了。”


180、青春损失费

孙婧听到乔主任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堂堂一个联中政教处主任,跟一个学生家长逞什么威风。她让他接待好这位学生家长,最好安排一个没有人的房间,她会尽快赶回去。
“没……没有房间啊!”乔主任说。
“这样好不好,就让她在你的办公室。”孙婧说,“反正我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好!”乔主任说。
周娜娜的家长稳住了,这边请假还是一个问题。孙婧不假思索,直奔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
孙婧敲开门,见组织部长和于发和正在说着什么,没有时间客套,只能直奔主题了。
孙婧来到于发和面前,对组织部长笑了笑,组织部长见孙婧呼吸急促,笑了离开了。
“发和书记,我向您请个假。”孙婧说。
于发和拿过杯子喝了口茶,没有说话。事情明摆着,这是要开县委常委会,于发和不好给假,也不好不给假,他想听听孙婧的理由。
“我本来是回来开会的,可是联中那边有一个上访的家长,指名道姓要见我,不见的话,恐怕要出麻烦。”孙婧说。
“呵呵。”于发和站起身来,“孙婧啊,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好啊。”
“不去不知道,联中的工作千头万绪,我真怕辜负您的信任。”孙婧说。
“成,既然孙书记亲自过来打招呼,我怎么也得给点方便啊,会议的内容,过后让机要向你汇报吧。”于发和边说边往外走,“不过,有一点我提醒你,不要陷于具体事务,要调动联中班子的积极性。”
“发和书记放心,这次如果不是家长指名要见我,我不会搞一个家长的接访。”孙婧陪着于发和往外走。
于发和忽然停住了脚步,折回身来,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纸兜。
“我于发和向你这个美女书记行点小贿。”于发笑嘻嘻地把纸兜递给孙婧。
“发和书记,你要折煞我了。”孙婧忙接过纸兜,估计里面装的都是化妆品。
“你不嫌弃,我就知足了。”于发和说,“这是人家让我带给老婆、孩子的,家里不缺这些东西,我就私自做主,送给你了。”
孙婧咯咯笑起来,“嫂子不会来找我算账吧?”“她敢,我休了她。”于发和说。
“发和书记,话可别说得这么绝对啊。”孙婧说,“我可听说,您在家里可是末把手啊。”
于发和用手指点着孙婧:“孙书记敢讲真话,好同志。”
孙婧和于发和一路有说有笑,穿过了走廊,前面就是会议室了,于发和忽然停下脚步,“孙书记,我怎么听说,申一甲去了政府办啊?”
孙婧点头,“这段时间没看到他,我也是才听说的。”
孙婧这几天没和申一甲联系过,她到了联中就开始忙,只知道申一甲要去政府办,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怎么样。她估计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否则他早就来电话了。
“这小子真能折腾,不会是我们孙书记发威了吧?”于发和说。
“发和书记,你看我现在哪有功夫管他啊。”孙婧说,“人家春风得意了,也不愿意搭理我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于发和说,“好好培养一下,以后定有用武之地。”
“发和书记,没有你的帮助,哪有他申一甲的今天啊!”孙婧道,“您再回蓝河,我找他请老领导喝酒。”
“酒我不喝,申一甲那边离市长近,没事多给春县说点吉祥话,我可求之不得啊!”于发和说。
“那是,这事交给我了。”孙婧把手放在心窝的位置。
孙婧匆匆赶回联中,刚回到办公室里,乔主任就敲门进来,把密码柜的钥匙交给了她。她疑惑地看着乔主任,她莫非长了千里眼不成,这么准确地掌握她的行踪。
“孙书记,这个柜子不知您满意不满意。”乔主任指着墙边的保险柜。
孙婧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里外外看了看,点头表示满意。
“孙书记,您看是把学生家长请到会议室,还是……”乔主任说。
“请到我这儿来,这里方便。”孙婧脱去外套。
周娜娜母亲应该不是一个善茬子,孙婧预感将面临一场恶战。
在等人的功夫,她把思路整理了一下,决定还是以安抚、和解为主,只要打消周娜娜母亲的火气,静下心来面对现实,才有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门开了,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乔主任。不用说,眼前的这位就是周娜娜母亲了,孙婧忙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与周娜娜母亲握手。
周娜娜母亲,头都不抬一下,直接就坐在了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周娜娜母亲好年轻啊。”孙婧说。
“快别说没用的了。”周娜娜母亲并不买账。
孙婧示意乔主任可以出去了,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没有必要多一双耳朵。
周娜娜母亲歪着脑袋看着乔主任出了门,竖起耳朵听了听。她至少应该四十多岁了,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穿着打扮还算入时,只是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样子有些落伍,而且有些褪色了。
周娜娜母亲拍得沙发扶手“嘭嘭”直响:“孙书记,我闺女招谁惹谁了,就被褚建立那小子给上了,今天我跟他没完!”
“您先消消气。”孙婧说。
“你说说,你要是孩子的妈妈,你能消气吗?”周娜娜母亲腾地站起来,奔着孙婧就来了。
孙婧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用力向下挥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严肃处理褚建立,让您满意。”
“处理他顶个屁用!”周娜娜母亲说,“我们家娜娜可是一个黄花闺女,好好的就让他褚建立给糟蹋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为娜娜讨个说法。”
“想要什么说法,你尽管说。”孙婧说。
“我说,我说你能答应吗,你说了算吗?”周娜娜母亲指着孙婧的鼻子。
“只要你的要求合乎情理,学校都可以答应你。”孙婧说。
“我要一百万!我现在就要一百万,我要我闺女的青春损失费。”周娜娜母亲把胳膊一甩,挽起了袖子。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孙婧立刻失去了交流的兴趣。褚建立摊上这么一个主,只能认倒霉了。
“娜娜妈妈,你觉得你的要求现实吗?”孙婧问。
事态的发展与孙婧的想象南辕北辙,她以为周娜娜母亲见到她就会直奔主题,要求严惩褚建立。虽然她的要求高得有点离谱,但只要稍加思索,就会发现一线生机,那就是她对褚建立的怨恨似乎没有那么强烈。
“那我就去公安局报案去。”周娜娜母亲说,“我要大闹县委县政府,让全县老百姓都知道,咱们联中的老师整天在干什么。”
孙婧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的肥皂泡,立刻被周娜娜母亲打碎了。原来她不是没想到报案,只是还没有去而已,她要是真的有了这个念头,那褚建立的命里就注定有此一劫了。孙婧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打消周娜娜母亲不切实际的幻想。
“娜娜妈妈,你听我说。”孙婧说,“这件事可没有你想像得这么简单。”
“有什么复杂的?”周娜娜母亲说,“今天联中要是不给我一个公道,那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孙婧准备向面前的女人说明利害,至于结果怎么样,那就要看褚建立的造化了。
“周娜娜可是一个高中生,我跟娜娜聊过,她自愿和褚建立发生关系,褚建立并没有强迫她。”孙婧说,“这一点就说明,咱们做家长的也是有责任的,至少是在孩子的管理上存在漏洞。”
“那说明不了什么,我闺女就算是自愿的,她还不满十八岁,褚建立就是强奸。”周娜娜母亲说。
孙婧把笑容摆得很温柔,周娜娜母亲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没有做而已。她这么快找上门来,应该抱着某种目的,难道她就是为了钱而来的?
“我们学校呢,会根据你的要求通知公安机关,让他们介入这件事。不过我有言有先,如果公安局把褚建立带走,那立刻就会轰动全校,这事情传出去,你闺女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孙婧说,“你让闺女怎么在联中呆下去?同学们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你愿意看到娜娜背着一个这样的包袱,每天被别人指指点点吗?你肯定不愿意。”
周娜娜母亲这回没有接话,瞪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孙婧接着说:“如果我们把褚建立交出去,他承担了法律责任,在经济上就不愿意承担责任了,我们中国有句口头禅:你是认打呢,还是认罚?这样你是解恨了,褚建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你还能得到什么吗?娜娜能得到什么吗?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娜娜的事我谁都没有告诉。”周娜娜母亲口气缓和下来。
“褚建立这小子太不像话,这次学校即使不把他扭送公安机关,也不会便宜他,他必须承担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孙婧愤愤不平地说。


181、补偿费压价闪了腰

孙婧其实想吓唬周娜娜母亲一下,想借此探一探她的底线。她的话果真产生了作用,周娜娜母亲不安地欠了欠身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不太便宜他了吗?”周娜娜母亲说,“我家娜娜可跟他丢不起那人。”
孙婧心里有底了,周娜娜母亲因为顾忌女儿的脸面,还不太敢把褚建立往死了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有可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她觉得自己可以抓住这个软肋,赶紧出牌了。
“娜娜的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孙婧说。
“哪两个选择?”周娜娜母亲问。
“一个选择是严格控制知情者的范围,把娜娜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不要在学校里声张了,因为娜娜毕竟还要上学。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让褚建立给你一些补偿。”孙婧说。
“那不太便宜这小子了吗?”周娜娜母亲说。
“第二个选择呢,可能要麻烦一些。”孙婧故意卖一个乖。
“你说,你说。”娜娜母亲似乎很感兴趣。
“把褚建立和娜娜的事交出去,在学校班子会上讨论,然后请司法部门介入,学校可能也无法掌控,到头来呢,对褚建立的处理会非常严肃,或者判刑,或者辞退,但无法保护娜娜的名誉。”孙婧双手一摊,“这种处理结果,可能是比较解恨,但你在经济上也将一无所获。”
“那我就选第一个办法。”周娜娜母亲说,“我闺女还要在联中上学,以后还要嫁人呢。”
周娜娜母亲有了明确态度,孙婧觉得事情好办多了。孙婧坐到周娜娜母亲的身边,挽起了她的胳膊,亲昵地笑着。
“这事最好不要拿到台面上,以私下处理最好。”孙婧说,“如果你放褚建立一马,他应该会感恩戴得,在赔偿做一些让步。”
“孙书记,你别怪我不讲理啊。”周娜娜母亲说,“如果这件事达不到我满意,我可翻脸不认人。”
“不会的。”孙婧说,“娜娜妈妈,你就放心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
孙婧让周娜娜母亲先回去,等待处理结果。她的意思无非是说,让周娜娜母亲回去等着,到时候自然会告诉她怎么赔偿。周娜娜母亲的声音没有刚才高了,开始絮絮叨叨地向孙婧说起拉扯娜娜的辛苦。
周娜娜母亲临走时,孙婧问了一句:“娜娜妈妈,你有没有一个底数,想要褚建立赔多少?”
“怎么也不能低于一万吧!”周娜娜母亲张嘴即来。
“一万?”孙婧扭了一下身子,听到自己的小腰响了一声。
她咧了咧嘴,怎么也想不到,周娜娜母亲在这里闹腾了半天,最后的开价只有一万。孙婧还以为他怎么也得讹褚建立十万八万的,他能不能拿得出这笔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多了?”周娜娜母亲问。
“你说不多就不多。”孙婧连忙为自己打着圆场,“应该让褚建立长点记性。”
“娜娜跟我说,褚建立给她补了半年课,一分钱没收。”周娜娜母亲说,“我要不是念他这一点,我可不能便宜了他。”
送走周娜娜母亲,孙婧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对周娜娜母亲的印象,开始是同情加厌恶,现在只剩下同情了。这个人表面上刁蛮,骨子还算有点人情味,尤其是在娜娜这件事上,她没有死缠乱打,而是见好就收,说明她本身也不愿意把事情搞大,那样对她的女儿更是得不偿失。
孙婧来到肖校长办公室,肖校长满面春风,热情地迎到门口。
“孙书记,你看你看,有事打个招呼,我过去就得了。”肖校长说,“怎么能劳孙书记大驾呢。”
孙婧受到肖校长的礼遇,心中自然十分愉快。她把宋小妮在栋梁艺校偷拍的教师补课照片递给了肖校长。肖校长看了看孙婧,拿起手里的照片一张张翻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不像话。”肖校长低着头,“这不是我们联中的老师在补课吗?这是哪儿来的照片?”
“照片的来源可靠。”孙婧不想向肖校长交底。
“这个女的,好像不是联中的老师啊,是学生还是社会青年啊?”肖校长指着照片上的周娜娜问。
“这是褚建立的学生周娜娜。”孙婧说。
“我知道,褚建立是新星外语学校花校长的小舅子。”肖校长连忙给孙婧让座。
孙婧安逸地坐下来,接过肖校长递过来的茶水。褚建立与周娜娜的事肯定要处理,至于怎么处理,她犹豫再三,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把事情压一压,抓住补课问题,给褚建立一个惩罚。另外两名老师也休想轻松过关,和褚建立一起处理。如果褚建立能得到周娜娜母亲的原谅,这事就这样了,如果周娜娜母亲反悔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孙书记,您看这事怎么办?”肖校长问。
“还是肖校长定吧。”孙婧说。
“您是书记,您定!”肖校长说。
两个人推让了一会儿,孙婧态度很诚恳,便不再推脱。他拿起电话,叫来了政教处乔主任,把褚建立和周娜娜的照片交给了他:“你去向这三名补课办班的老师把情况核实一下,下午拿出一个处理意见。”
乔主任根本没想到,孙婧会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处理,目光在孙婧和肖化文的脸上来回移动着。肖校长见乔主任站着不动,对孙婧说,“孙书记,这几个老师怎么处理,我们得先听听您的指示。”
“先让政教处拿个意见吧,然后我们再开会研究一下。”孙婧早已经看出来了,肖校长对查处补课办班的态度很消极,乔主任就不仅仅是消极的问题了,把这三名老师交到他们手里,不把问题搞没就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褚建立与周娜娜的关系暴露了,孙婧可能会马上主持召开总支会,通报刚刚查获的教师补课办班情况。但现在不行了,她担心褚建立的问题搂不住,只能按照正常的程序往前推,尽量把事态控制在可以掌控的范围。
两天以后,政教处的处理意见出来了,建议褚建立等三名老师就违规补课问题,在全市教工大会上进行检讨。免去褚建立班主任职务,从高中部调到初中部,其它两名老师免去班主任职务,调到初一当科任老师。三名教师三年内不得担任班主任职务。
为了稳妥起见,孙婧和肖校长商量,在开会研究确定之前,分别与受处分的老师进行一次谈话。
褚建立战战兢兢地敲开孙婧的办公室,态度恭恭敬敬,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忧。
“褚建立,政教处已经拿出了对你的处理意见,调到初中去当科任,主要错误是违规补课。”孙婧说,“这只是一个权益之计,如果周娜娜的家里不肯放过你,学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褚建立叉着双手,不停地摆弄着,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你的事不算完。”孙婧说着,从保密柜里取出了那个装着五万元的化妆品盒子,放到办公桌上。
褚建立似乎对孙婧的话并不意外,视线随着她的身体而移动。
孙婧已经和周娜娜母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褚建立要给周娜娜不少于一万元的赔偿。这笔赔偿不算少,但相比褚建立的姐夫送给她的现金,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孙婧的想法是,把这笔钱交给褚建立,让她直接给周娜娜当赔偿款。
褚建立的表情轻松了许多,从裤袋里掏出一打现金,放在孙婧的桌子上:“这是一万元,麻烦孙书记交给娜娜的妈妈。”褚建立说。
褚建立潇洒的动作把孙婧给镇住了,他的掏钱的动作相当随意,拿出一万元现金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不用说,褚建立已经知道她与周娜娜母亲的谈话内容了,应该是周娜娜走漏了消息。
“褚建立,你是不是觉得有两个小钱儿,就平安无事啦?”孙婧的心里很不痛快。
“娜娜她妈不就是想要钱嘛。”褚建立说,“要钱就好说,怕她不要钱。”
褚建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说从他的嘴里出来,孙婧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一点变味:“褚建立,你觉得你的事已经没事了是不是?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不能有一点侥幸心理。”
褚建立忽然眼圈一红,抽泣了两声,低头抹起泪来。孙婧取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在这种时候,褚建立一定是真情流露。
“孙书记,谢谢你,我知道错了。”褚建立说,“这次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可能就完了。”
孙婧松了一口气,褚建立还算长眼睛,知道她在尽力保护他,他知道就好,她的心思算没白费。
“孙书记,你说吧,怎么能减轻我的罪恶。”褚建立大胆地看着她的眼睛。
“努力工作,将功补过,千万不要再干蠢事了。”孙婧拿起褚建立刚刚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万元现金,和化妆盒里五万元放在一起,装进了一个塑料兜里,来到褚建立的面前,“这些钱,我需要的时候,会找你的。”


182、县长大旗做虎皮

褚建立做了一个推脱的动作,孙婧对着他的手猛地拍了一下,细眉高挑,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睛瞪了起来。她把塑料兜塞进褚建立的怀里,推着他往门外走。
褚建立突然回过头来:“孙书记,我向你反映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孙婧停下脚步。
“联中初中部所有的班主任都在补课,学校到底管不管?”褚建立说,“如果我到了初中部当科任,不去补课的话,那就会被这些老师当成奸细。”
“你能肯定吗?”孙婧说。
“当然肯定。初中不比高中,高中的学生自我意识很强,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你让他做他也不会做,初中生就不一样了,盲从性非常大。”褚建立说,“初中老师就是抓住了学生的这个弱点,用各种办法逼迫学生补课。”
“那你在高一补课,怎么解释?”孙婧问。
“那是学生求我补课啊,我有一百多个学生,补课的只有二十多个学生,有的同学我是不收补课费的。”褚建立振振有词。
“哼,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褚建立会有这种境界。”孙婧说,“我看你是五十步笑百步。”
“孙书记,你刚来,不了解学校的情况。联中的水很深,慢慢你就知道了。”褚建立无奈地笑笑,开门出去了。
孙婧心里很不感冒,一个县级中学,水能深到哪儿去,褚建立虚张声势罢了。她转念一想,褚建立不应该欺骗她啊,他骗她得不到任何好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不是捕风捉影。她这么用心地帮他,他应该不会欺骗她。
孙婧自问,如果联中初中部的班主任都在办班补课,学校领导能不知道吗?为什么联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即使褚建立说的问题真的存在,她现在也无从下手,只能看看情况再说了。
她回到办公桌前,给周娜娜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让周娜娜的母亲抽时间来一趟。
孙婧暗自盘算着,只要周娜娜母亲接了一万块钱,褚建立和周娜娜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把褚建立从高一调整到初三,他与周娜娜很难见上一面,互相接触的条件就不复存在,除非褚建立贼心不改,死猪不怕开水烫,否则他们的这段畸恋应该结束了。
孙婧正想着,初一一班班主任闻老师敲门进来。
闻老师是这次被处理的三名教师之一,另一个被处理的是初二六班的班任吴老师,她们都是在学校的名师,吴老师还是全市教学能手。
“孙书记,我叫闻明,想必你已经认识我了。”闻老师进了屋,脸上并没有摊上事的沮丧和不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婧眼睛,用一句不恰当成语,叫做泰然自若。
“请坐吧,闻老师。”孙婧倒觉得浑身不自在,联中老师心理素质真好,这不就是临危而不乱,处变而不惊嘛。
“孙书记,我准备跟你谈谈。”闻老师坐到孙婧的对面。
“有话尽管说。”孙婧说。
“我没有进行有偿的办班补课啊。”闻老师说,“学校处理我,让人难以信服。”
“闻老师,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孙婧说。宋小妮拍下的照片里,闻老师的图像最清晰,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挤挤**的,黑黑压压一片小脑袋,她竟然说没有办班补课,真是太天才了。
“我是学校的名师,我为学生补课都是义务的,我从来没有收过学生一分钱!”闻老师说,“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学生和家长,谁我收了谁的钱,那我这个班任可以辞职。”
“闻老师,我相信你可能会给个别学生减免费用,但要说你没收过补课费,你自己问问自己,你的解释站得住脚吗?”孙婧问。
“那有什么站不住脚的,我这里有学生的签名。”闻老师说着,从兜里掏出两纸白纸,递给孙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没等孙婧接过那张纸,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初二的吴老师。
吴老师见到闻老师,淡淡地笑了笑,径直走到孙婧的身边,俯下身子,对孙婧耳语着:“娄县长让我来找你。”
“你也坐吧。”孙婧站起身,把两个老师引到沙发上。
孙婧的心里在打鼓,一个拿了学生们签名的证明,另一个打着县长娄世贵的旗号,看来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啊。
孙婧一反常态,泡了两杯茶,和颜悦色地递到两个老师的手里。
“两位老师,你们都是联中的名师,我能在这里跟你们单独聊聊,也算是缘份吧。”孙婧说,“学校这次对补课老师的处理,是要上会研究的,事先也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我首先要跟你们说的,就是希望你们不要背上包袱。现在决定还没有正式公布,你们有什么诉求,现在提还都不晚。”
孙婧正说着,门又开了。
“哎哟,孙书记,有客人啊,我进来不打扰吧。”周娜娜母亲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头也不抬,就挤在了两个老师的身边。
这是孙婧完全不愿意看到了局面,三个当事人坐在一起,哪个人也不好对付,她们这是要给她演一出三国演义啊。
三个女人坐在她的面前,颇有些示威的意思。
孙婧指了指周娜娜母亲:“你去里间等我一下吧,我这里有些事要处理。”
孙婧最担心两个老师知道周娜娜的母亲是谁,那样就会平添很多变数,弄不好周娜娜的事还会走漏消息。孙婧可不敢把周娜娜母亲赶出去,她现在是关键人物,现在哄都哄不过来,怎么能轻易得罪。
周娜娜母亲倒是很知趣,当即站起身来,去了里屋,“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孙婧不想和两个老师理论,只好采用缓兵之计,准备先给她们每人吃一颗定心丸,至于接下来怎么办理,看看情况再说。
孙婧把头转向闻老师:“闻老师,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回头学校会把情况核实一下,你放心吧,学校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老师,也不会放过一个违规违纪的老师。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闻老师立刻就听出了门道,孙婧这是要送客了。她似乎心有不甘,正要说什么,却被孙婧举手制止了。
屋里出奇地静默,孙婧故意冷场给闻老师,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闻老师见孙婧没让吴老师走,心里好像有些不平衡,扭头瞟了吴老师一眼,“哼”了一声:“吴老师,你是贵客,你留下和孙书记聊吧。”
吴老师也不示弱:“闻老师,你可是全市的名师啊,说你行你就行,今年我还选你。”
“别介,我是那个软柿子,别人捏还捏不过来呢。”闻老师说。
“女人不能硬啊,就要软,你要硬了,谁还喜欢你。”吴老师说。
“缺德鬼!”闻老师说,“别看你上面有人,有人也不能坏了你家老王的规矩不是。”
孙婧听她们扯了几句闲篇,把闻老师送出了门。面前只剩下吴老师一个人了,里间的门关得紧紧的,估计周娜娜母亲不至于扒门偷听,她尽可以试探一下吴老师的来头。
“吴老师,娄县长是你什么人啊?”孙婧问。
“亲戚!”吴老师并不想说出她和娄世贵县长的具体关系。
孙婧看吴老师的年纪,估计有五十上下吧,和娄县长年纪相当。娄县长年纪也不小了,但县政府大楼里女干部有的是,他应该不会舍近求远,与这么个联中老师有什么暧昧。再说了,一个联中老师,就算是她再能耐,也很难够到一县之长,况且吴老师已经过了打情骂俏、勾三搭四的年龄,所以她和娄县长不该有什么男女关系。
“吴老师,你和娄县长的老伴要有点连相,都很端庄。”孙婧准备再试探一下。
“是吗?”吴老师一脸茫然,“你说连相,那就连相啦。”
孙婧断定,吴老师不认识娄世贵的老婆,至少和娄世贵的老婆不熟悉。单凭这一条,她就能猜出吴老师与娄世贵不是什么近亲,甚至可能连远亲都不是。
“你在栋梁艺校补课的事,学校听到不少反映。”孙婧说,“学校这么处理也没有办法,这事已经闹到蓝河市去了,市教育局都过问了,不处理学生家长不干啊,对社会舆论也没法交待。”
“娄县长也不好使吗?”吴老师问。
“我和娄县长都在一个班子里,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孙婧说,“你放心,只要有可能,我会向学校建议,多考虑你的贡献,毕竟是一位老教师了,但现在好像不是谁出面的问题,县委书记有令,一定要狠刹联中存在的各种歪风邪气,谁搅进来谁要倒霉啊,这形势你还看不出来吗?”
孙婧的话不软不硬,既给足了娄县长面子,也搬出了于发和这块挡箭牌,既考虑到学校的处境,还考虑了自己的退路,即使娄县长听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冒。


183、狗屁名师

“孙书记啊,您是县委领导,来联中可能就是镀镀金,增加点资历什么的,你可得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老师考虑一下,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啊。”吴老师。
“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难处。”孙婧说。在她的眼里,吴老师嘴皮子很溜,小嘴吧吧的,既有表情,又有动作,不愧是老师出身。
“孙书记,你是不知道,我给学生们补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学生要求补啊,而且热情特别高,一天电话不停地打,都生怕自己补不上。”吴老师说,“你说,我要是星期天在家呆着,只管自己的孩子,那对得起我的学生吗?”
孙婧笑了笑,吴老师还有理了。
“现在的学生,不补行吗?就他们小学那点可怜的基础,到初中根本吃不开。”吴老师说,“现在这形势,竞争越来越激烈,一个学生学习上不去,那就是失败的人生啊。就算他的父母再有权,就算他的父母再有钱,孩子学习成绩上不去,考不上好大学,将来没有出息,不也是失败的人生吗?”
孙婧看得出,吴老师想跟她阐述学习的重要性,按照她的逻辑,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是在鼓吹一种大学万能论。好像上了好大学,人的一生就可能写鉴定了。
“孙书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吴老师诡秘地笑了,“你想说,这不符合素质教育的要求。就中国这国情,就中国这人口,你不觉得素质教育太遥远吗?我跟你说孙书记,我们老师也想搞素质教育,但是没办法,中国就这个形势,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孙婧站了起来,不想再听吴老师说下去了,她的观点显示过于偏激,但目的很明确,为自己辩白,为补课寻找论据。
她要是直接就把吴老师赶出去吧,显然太不给娄县长面子了,可太给娄县长面子也不是办法,吴老师开始在这里给她上课了。
“当学生哪有学习累坏的?我只听说人打麻将累坏的,玩游戏拖垮的,哪有学习累坏的啊,是不是?”吴老师说,“当老师有什么好,我就告诉我的孩子,下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当老师了。”
孙婧准备就此打住:“我劝你,补课办班的事就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一下身体,抓住每天的上课时间,给学生上好每一堂课,课外的时间还给孩子们。”
“我们不愿意补课啊。”吴老师说,“可我挡不住啊,今天这个县领导介绍一个,明天那个校领导介绍一个,都是来我这儿补课的,你说我能不收吗?人家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收就是不给人家面子,我一个教书的,哪有那么大的定力。”
里间的门开了,娜娜妈妈站在门口,远远地指着吴老师说:“吴莲杰,你太不要脸了。”
孙婧没想到周娜娜母亲会认识吴老师,这么说,刚才她进门的时候,是在故意伪装。
“这是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吴老师指着娜娜的妈妈。
孙婧生怕周娜娜母亲和吴老师对骂起来,连忙把她往屋里推,这一推不要紧,周娜娜母亲甩开孙婧,冲到了吴老师的面前。
“狗屁名师!”周娜娜母亲站在吴老师的对面。
孙婧见情况不妙,两个人像斗鸡一样面对面站着,随时可能掐起来。
吴老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是不是孙书记?我可是在家长堆里混出来的,什么阵势都见过。”
“你少拿你那些狗屁逻辑唬人,老娘根本不信。”周娜娜母亲说,“什么学生要求补啊,热情特别高啊,一天电话不停地打,生怕自己补不上。你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的是你吗?你都快赶上孔圣人了。”
“你歇菜好吧,我是什么人,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吴老师说。
孙婧看得清楚,吴老师的话虽然不妥,可并没有动粗的意思。她赶紧拉住周娜娜母亲的胳膊,往里间推。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为了钱吗?”娜娜妈妈回身坐下了,不满地对孙婧说,“我不等了,有话和你说。”
吴老师不好惹,娜娜妈妈惹不起,孙婧准备让吴老师回去。她虽然不赞成吴老师的说法,但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说这番话肯定有思想根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屁股决定脑袋,吴老师当然要替自己说话,为自己辩解,且不管她的话有没有道理。
“回去等消息吧。”孙婧把吴老师送到门口。
“我相信领导,相信组织,一定会对我的行为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吴老师说。
“吴老师,你今天给我上了一课。”孙婧心想,说来说去,吴老师倒好像成了功臣,“我还真得关注一下我的闺女了,万一人生失败,后悔就晚了。”
孙婧准备静下心来,与娜娜妈妈进行一场谈判。
她很担心娜娜妈妈原来说好的一万元,会发生意想不到了变化,那样不仅褚建立难以接受,她的处境也十分尴尬。
吴老师走了,娜娜妈妈似乎还不解气,冲了门口的方向呸了一口:“我恨死她了。”
孙婧没想到,娜娜妈妈会对吴老师这么大的火气。因为有褚建立的事,孙婧不敢惹她,只能面带微笑,劝她消消气。
“我家娜娜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在她的班里呆过半个学期,差点没让她给折腾死。”娜娜说,“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找人给娜娜调了班。”
“吴老师祸害学生的鬼主意可多了,娜娜在吴老师的班呆了半个学期,调了九次座位。”娜娜妈妈好像忘了孙婧找她来的动机,跷起了二郎腿,像炒豆一样说了起来。
吴老师教数学,曾是娜娜初一时的班任,娜娜妈妈对吴老师的不满,从9月10号教师节那天开始。教师节的前一天,娜娜回到家里告诉妈妈,明天是教师节,要给老师买礼物。
娜娜妈妈说:“那就给老师买几只鲜花吧。”
娜娜说:“人家老师都说了,不让学生送鲜花,她收鲜花都收腻了。”
“那送什么?”娜娜妈妈问。
“老师说什么都不用送。”娜娜说。
娜娜妈妈去超市买了一盒巧克力,放到了娜娜的桌子上。她寻思巧克力比鲜花好,至少能吃啊,鲜花只是个摆设,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娜娜妈妈送娜娜上学,都快到学校了,看见街上卖鲜花的小摊,才发现那盒巧克力忘带了。
娜娜妈妈看着学生簇拥的鲜花店,想给娜娜买几只鲜花,免得被老师嫌弃。
娜娜说什么也不要,说老师已经说过了,不要送鲜花,那样老师会不高兴的。
娜娜妈妈想,不买就不买吧,反正老师已经说过,不让学生送礼物,也算是听老师的话吧,一个学生,学习好了,就是给老师最大的礼物。
在联中门口,娜娜妈妈目送娜娜走进学校,她看着手捧各色礼物的学生们,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责怪自己太大意了,竟然忘记给女儿的老师带礼物。
傍晚,娜娜妈妈回到家时,发现娜娜的脸色很难看,小嘴噘得老高。
“怎么了娜娜,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娜娜妈妈问。
“都怪你。”娜娜瞪起了眼睛,“不给人家带礼物。”
“妈妈不是忘了吗?再说你也没想起来不是。”娜娜妈妈说。
“老师给我调坐了。”娜娜说。
娜娜刚入学的时候,是学生自选座位,谁坐到了哪儿,就先坐在那儿。娜娜因为去得早,抢到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娜娜坐了还不到十天。
“调到哪儿去了?”娜娜妈妈问。
“调到了倒数第二排,紧边上。”娜娜说,“我有点看不清。”
娜娜有二百多度的近视,在后两排看黑板有问题。娜娜妈妈心里很不痛快,这老师说调坐就调坐,也不看看娜娜的眼睛,就给调到最后面,凭什么啊。
“是不是今天没给老师带礼物的原因?”娜娜妈妈问。
娜娜不吱声了,闷着头写起作业来。
“娜娜,你给我站起来。”娜娜妈妈火人了,“你给我说清楚,老师今天为什么给你调座位,是不是没带礼物的原因?”
“不是。”娜娜怯生生地说,“老师说了,是按成绩排座位。”
“放她妈屁!你的成绩虽然不是拔尖的,可也不是最后面的啊。”娜娜妈妈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今天没送礼物的同学都调座位了?”
“往后调的都是没带礼物的,但也有没调的。”娜娜说。
不管怎么说吴莲杰都是娜娜的老师,孩子在人家手里,到头来还得求人家。娜娜妈妈第二天下午去了学校,找到了吴莲杰,央求她把娜娜的座位往前调一调。
“近视就配镜子啊。”吴老师说,“你的孩子近视,别的孩子也近视。你的孩子调了,别的孩子怎么办?”
吴老师的一句话,噎得娜娜妈妈没接上话来。


184、学生调坐有玄机

“求求你了,给娜娜调一调吧,她的眼镜配不到度数,头晕。”娜娜妈好央求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吴老师转身进了教室。
没几天,吴老师真的给娜娜调了座位,不过只往前调了一排,仍然是最靠边的位置。
娜娜妈妈从别的家长那里了解到,许多班级每周按组轮换座位,只有吴莲杰的班固定座位,一直没有轮换。娜娜回到家里经常和她说,谁谁又调到第一排了,谁谁谁又调到中间去了。吴老师几乎每周都调换座位,就是没有娜娜的份。娜娜妈妈没有更好的办法,看来只能送钱了。
娜娜回来又跟她说,这次月考以后,老师要根据月考名字重新排座位,要学生和家长一定要有一个思想准备。
准备啥啊?准备钱呗。娜娜妈妈决定给吴老师送五百块钱去,对吴老师说点小话,让她给娜娜调个好一点的座位。
娜娜妈妈在放学后来到了娜娜的班级,吴老师正在看着学生值日。
吴老师见到娜娜妈妈,似乎猜到了她的来意:“你又是来调座位的是不是?”
“是。”娜娜妈妈点头,连忙掏出兜里的五百元钱,塞给她。
吴老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走廊里有摄像头,你千万不要靠近我。”
娜娜妈妈一听就明白了,吴老师这是怕她在摄像头下送钱,被学校抓到证据,只好站在门外等着,一直等到值日生离开教室。在吴老师关灯的功夫,她进了教室,把钱塞给吴老师。
吴老师夸张地推了几下,娜娜妈妈转身出了教室。
这一次送钱起到了作用,吴莲杰在两天后给娜娜调到了第三排中间稍偏的位置。
娜娜妈妈以为这次女儿的位置算是固定下来了,她虽然不是非常满意,但毕竟比原来的座位好多了。但没到两个月,娜娜再次被调回倒数第二排的边上。
这一次,娜娜的妈妈没有动作,想看看情况再说。可她没想到,吴老师见娜娜妈妈没反映,一周以后,把娜娜调到了最后一排。
娜娜妈妈发现,吴老师调座位一般都不是一次到位,而是试探性的。如果家长没有反映,她就会继续往后调,一直到家长有反应为止。
娜娜妈妈没办法,只好准备第二次送钱。
就在这时候,吴老师让娜娜给娜娜妈妈打电话,让她马上到学校来。
娜娜妈妈下午着急忙赶到学校,吴老师却推说自己在给学生讲课,让娜娜妈妈在走廊里等了两节课。
眼看快放学了,吴老师出了教室,告诉娜娜妈妈,娜娜在课堂上与同学说话,让家长当面对孩子进行教育,一周就叫了她两次,五、六个小时都扔在了走廊里。
娜娜妈妈总觉得吴老师似乎对她有一股火,却不知道到底是哪股火。直到星期天,她才猛地想起来,娜娜的补课费还没有交呢。
不是娜娜妈妈不想交补课费,而是吴老师不要。她曾经到补课班问过吴老师,学费多少钱,怎么交法,但吴老师却一再摇头,说再说再说。别的老师都是明码实价,一个月一收,只有吴老师显得那么神秘莫测。
娜娜妈妈把吴老师的话当真了,寻思可能吴老师以后会统一收费吧,反正也不会少她的钱,那就等等再说吧。
娜娜妈妈回到家里,向几个学生家长打听,孩子的补课费交了没有。这一问才知道,人家的家长早都交了,是偷偷塞给吴老师的,价格呢,一堂课比别的补课老师还贵十块钱。
孙婧听到这里,马上想起了另一个被抓的补课老师闻名。
闻名不就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收过学生的补课费吗?原来奥秘在这里。每个学生的补课费都是由家长偷偷给她的,这样就拿不到她补课收费的证据,所以闻老师才敢在她面前公开叫嚣,她补课是不收费的。
孙婧觉得好笑,课都补了,还在补课费上半推半就的,让人看着,她补课好像不是为了钱的,那不是把家长都当傻子了嘛。
“我第二天就把补课费送到了补课班。”娜娜妈妈说,“这回好了,不再折腾我了。”
“这说明老师们补课还是有顾虑的,还是怕被学校抓到。”孙婧说,“后来娜娜的座位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娜娜妈妈说,“拿钱啊,我又给她送了五百,吴莲杰给娜娜调到了第一排的边上。”
“为什么没调到中间啊?”
“吴莲杰说了,娜娜好动,坐在中间影响别的同学。”娜娜妈妈说,“妈的,她总是有理,人家嘴大啊。”
孙婧坐在娜娜妈妈的身边,两个人挨得很近。她这么耐心地听娜娜妈妈诉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拉近一下两个人的距离,好在一会谈儿补偿的时候,回旋余地更大一些。
“娜娜妈妈,你反应的情况非常重要。”孙婧说,“我的孩子小,还没上小学,我虽然上过大学,但那时候好像风气比现在好,你说的事是我没想到的。”
“这已经是第几次调坐了?”娜娜妈妈问孙婧。
“第……好像是第六次吧?”孙婧说。
“还有三次呢,你不知道,因为留作业的事,我和吴老师干起来了。”娜娜妈妈说。
娜娜妈妈因为作业也能和老师吵起来,孙婧觉得新鲜。谁家没有学生,谁家的学生不写作业啊。她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每天两个小时足够了,有愿意多写作业的同学可以自己找题做。
“娜娜妈妈,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写个作业,有那么严重吗?”孙婧说。
“你是不知道,谁要是想少做点作业,要跟吴莲杰说小话,她允许了才行。”娜娜妈妈说,“要不她就会抓住学生作业的事没完没了。”
娜娜妈妈说,她有个同事,女儿和娜娜同班,也是嫌作业太多写不完,但同事的妹妹在联中当老师,那也得卖给吴莲杰一个面子,她才答应这个学生可以少写作业。后来这个学生照样在排在全学年前百名,被录取到了联中高中部点班,没交择校费。
“那你是怎么和吴莲杰吵起来的。”孙婧没用那个“干”字,觉得那样太粗俗了。
“吴莲杰是怎么当上名师的?她的成绩是牺牲别的学科换来的,是把学生当苦逼熬出来的。”娜娜妈妈说,“她就会搞题海战术,哪有一点名师的做派。”
按照娜娜妈妈的说法,吴莲杰每天留的数学作业,一般都在八页以上。就算平均每页做二十分钟,也得将近三个小时。每页做十五分钟这样学霸的速度,也要做两个半小时。
联中初中放学晚,娜娜每天晚上六点到家,就算从六点半开始做作业,单是数学作业就要做到九点半,给其它科的时间就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一名初一的学生,语文作业马马虎虎,英语匆匆忙忙,小科就更没有时间了。
有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娜娜放学回家晚,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往学校赶,数学作业只写了一半。
这天早晨,吴莲杰似乎料会有一批同学写不完作业,早晨七点钟就赶到学校,站在门口检查每个学生的数学作业,作业不合格的一律下楼清雪。
这一检查不要紧,全班近六十名同学,有五十多名没有完成作业。
吴莲杰下午特意停了一堂自习课,专门让学生通知家长到校说明理由。
“吴莲杰这不是管孩子,这是坏啊。”娜娜妈妈说,“那天已经积了一尺多深的大雪,而且白天一直在下雪,她就让五十多名同学的家长到学校来。”
县里仅有的两路公交车停运了,娜娜妈妈在雪地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联中,可能是由于天气的缘故,赶到学校的家长并不多。
娜娜妈妈来到娜娜的教室,吴莲杰让娜娜拿着两本数学练习册出来:“于娜娜没完成数学作业,你们做家长是怎么管教的?”
“这不昨天下大雪了嘛,娜娜回去得晚,怕今天早晨迟到,晚上睡得早,作业就没写完。”娜娜妈妈赔着不是。
“于娜娜根本不在状态,坐在前面的同学都要给我出成绩的。”吴莲杰说。
“我的女儿在家学习不学习,我来管,在学校学习不学习,吴老师来管,这样好不好?”娜娜妈妈说。
吴莲杰听了这话,立刻就变脸了:“于娜娜以后不用写作业了,我也不留作业了,你随便吧。”
“谁说不写作业了?谁说不让你留作业了?”吴莲杰的话惹恼了娜娜妈妈,“你一个人民老师,动不动就我不教了,我不管了,我不干了,跟我一个家长耍什么威风?你是不是以为立春县离开你就玩不转了?”
“好,我不耍威风,地球离开我照样转。于娜娜没完成作业,我明天就要给她调到后面去。”吴莲杰说着,转身进了教室,“咣当”一声把关上了。


185、苦了这些初中生

娜娜妈妈领着娜娜回到家里,告诉娜娜,如果吴莲杰给她调坐,就让她找校长去,说自己看不清黑板,娜娜乖乖地答应了。
谁知第二天又出岔了。娜娜在家里玩妈妈的手机,还装进了书包,带到了学校。
娜娜说,在课间的时候,自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被吴莲杰看到了;吴莲杰则说娜娜在课堂上摆弄手机,不听课,反正娜娜带去的手机被吴莲杰收了。这回倒好,吴莲杰没有给娜娜调座位,还让娜娜妈妈付出了和调座位同样的代价。
娜娜妈妈教了娜娜许多办法,让娜娜管吴莲杰要回手机,娜娜一一试过了,都没有奏效。娜娜妈妈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了。
“娜娜知道错了,吴莲杰把手机还给我吧,这是我工作用的。”娜娜妈妈对吴莲杰说。
“不行。”吴莲杰说,“按照学校规定,学生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到学校,即使不没收的话,也要等到初三毕业才能还给学生。你找谁都没用,这事儿班主任就说了算。”
娜娜妈妈这回傻眼了,她立刻尝到了家长给老师提意见的后果。
一部手机两千多,如果被吴莲杰一直扣在学校,她的损失就大了。
她只好掏出了准备好的五百元钱,塞给吴莲杰,吴莲杰像身瘟神一样躲开了她:“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是为了你这点小费,我收了你的钱,你转身就给我告到学校去,我傻啊。”
“吴莲杰你放心,只要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肯定不找你的麻烦。”娜娜妈妈说,“我说话算数。”
娜娜妈妈软磨硬泡,与吴莲杰一直靠到晚上六点多钟,才终于收下了那五百元钱,把手机还给了她。
娜娜妈妈心里窝火,半个学期还没过去,她给娜娜已经拿了一千五百块钱了,这可是她整整两个月的工资啊。
没过几天,娜娜又因为没完成作业,被吴莲杰往后调了三排,安排在边上。娜娜妈妈知道,吴莲杰因为她的顶撞,火还没消呢,调娜娜的座位自然在她的想像之中。
娜娜妈妈对孙婧说:“别看吴莲杰留的作业多,她是只批考试卷子,其它卷子一律不批。学生作业顶多就是课堂上对一对,她根本就不知道谁的作业怎么样。我后来才发现,娜娜的数学作业经常是一错就是一大片,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老师不批作业,我不知道是进步,还是倒退。”孙婧说,“这个问题真得研究。”
“吴莲杰高兴起来,有时候叫学生批作业。”娜娜妈妈说,“还说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对了,师生协作……共同探究。”
孙婧听了娜娜妈妈的一番话,明知道吴莲杰肯定存在问题,却不好当着娜娜妈妈表态。娜娜妈妈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能三番五次地找到吴莲杰,肯定也是令人头痛的一个家长。看来只抓老师补课问题不行,还得综合进行整治,把学校风气扭转过来。
她有点着急,这么听娜娜妈妈说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可娜娜妈妈没有停下的意思,还想接着说下去,她又不好直接制止她。
“最后一次调座,我又去找吴莲杰了,我说我不要第一排了,我要给娜娜调到中间去。”娜娜妈妈说。
吴莲杰说:“调中间不可能,调到第三排边上已经是照顾你了。”
“不调中间也可以,你们的班级得按组轮换座位。”娜娜妈妈说,“我闺女也不是三等公民,凭什么总坐边上啊。”
“现在的座位是按成绩排的。”吴莲杰说。
“别逗了吴莲杰。”娜娜妈妈说,“第二排中间,副县长的儿子,是按成绩排的吗?他旁边政协主席的侄女,是按成绩排的吗?第三排,款爷儿的儿子,是按成绩排的吗?人事局长的千金,是按成绩排的吗?你别以为我们家长什么都不知道。”
“那没办法,上边有话,有能耐你也当官啊。”吴莲杰说,“你赚大钱啊。”
“行,就算你官老爷劳苦功高,公子千金可以坐个好座位,我们平头老百姓就该溜边啊?”娜娜妈妈说,“你们班级必须轮换座位,一周轮一次。”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吴莲杰说,“两边的同学,都是上课爱溜号的同学,我是有意把他们分开的,像你说的那样每周一轮,课堂纪律保证不了,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你这是教育歧视!你这是无理狡辩!”娜娜妈妈说,“你说全班一半同学无法保证课堂纪律,这不是无能是什么?你以为你能自圆其说吗?”
“我是班主任,有能耐你来当班主任啊,我让给你。”吴莲杰说。
“我这就找你们校长去!”娜娜妈妈说。
“你爱找谁找谁,你最好找县长,找市长,你看他们听不听你的。”吴莲杰说。
娜娜妈妈叹了口气,对孙婧说:“我就这样和吴莲杰彻底闹掰了。”
孙婧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装作去倒水。她内心很矛盾,既想结束这次眼前的谈话,又想知道娜娜妈妈在学校讨到说法没有。
娜娜妈妈好像说累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重新坐下。
“学校当时是什么态度?”孙婧很想知道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学校?”娜娜妈妈说,“校长一句话,让我彻底傻眼了。”
孙婧第一次听到学生家长说到校长肖化文,肖化文是在职校长,给他提意见,可得需要一点勇气。她倒很关心这位肖校长是怎么处理吴老师和娜娜妈妈的冲突。
“校长是什么态度?”孙婧问。
“人家肖校长说,吴莲杰有吴莲杰的教学方法,如果不是明显违背政策,学校不好干涉。”娜娜妈妈说。
结果娜娜妈妈当时就不干了,说什么也要校长给娜娜调班,肖校长架不住娜娜妈妈死缠乱打,最后还是给娜娜调了班级。后来,吴莲杰又因为别的事,被家长告到学校,吴莲杰也被调整了年级。
孙婧问起娜娜现在的情况,娜娜妈妈的情绪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冲动了。
“唉,苦了这些初中生,高中虽然也有不少问题,但老师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学生。”娜娜妈妈说,“因为孩子一天天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
“褚建立呢?”孙婧把终于把话题拉回到褚建立身上,褚建立不就是高中老师吗?能说他不敢欺负学生吗?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今天如果不提褚建立,就没法提赔偿这个茬,娜娜妈妈可能是一时兴起,想起了过去的事,还没顾上这些。
“褚建立吧,哪儿都好,就是太花了。”娜娜妈妈说,“你说我们女孩子的家长能放心吗?”
“褚建立已经表态了,只是你放过他,她愿意给娜娜一些补偿。”孙婧说。
“别提了,我闺女现在天天跟我说褚建立的好话。”娜娜妈妈说。
孙婧叹了口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看来这个周娜娜有点执迷不悟啊,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还对她妈妈替褚建立说好话。看来在周娜娜的心中,褚建立仍然是一个不错的老师,至少在她看来是值得留恋的。
“闺女大了,我就怕她在男女问题上出事,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娜娜妈妈说。
娜娜妈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其实对娜娜的管教还是很严的,从来不允许她与男生单独来往。她能肯定,周娜娜在学校没有一个要好的男同学,她能跟自己的班主任走得这么近,而且到了发生关系的程度,她做梦都没有想到。
原来周娜娜上小学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去了南方,家里一直是母女俩相依为命。后来,娜娜的父亲在外面有了新欢,对娜娜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家里虽然没有男人,娜娜的性格却很像一个男孩子,立世很早,愿意和男孩子玩,喜欢和成熟的男人打交道。
孙婧一听就明白了,娜娜缺少父爱,具有恋父情结,这就难怪他会喜欢上自己的班主任了。
“娜娜妈妈,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孙婧很担心娜娜妈妈提高褚建立的赔偿额度。
“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娜娜妈妈往前探了探身子,“是娜娜的事吧?褚建立愿意补偿我们娜娜吗?”
孙婧点点头,原来娜娜妈妈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们已经聊了半天了,她原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那你快说说,褚建立是什么态度?”娜娜妈妈问。
孙婧为难地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给娜娜妈妈造成一种假相,褚建立能答应赔偿已经很不容易了。
“褚建立要是赖帐,那咱就走着瞧。”娜娜妈妈直起身子,对孙婧的态度有一点失望。
“娜娜妈妈,褚建立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孙婧说,“他对这个错误的认识也比较深刻,他也表示愿意给娜娜一点补偿。但是话说回来,褚建立其实也很难,他也是拖家带口的,孩子刚上幼儿园,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186、小钱消大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娜娜妈妈说,“他可能是拿不出多少钱来,是吧?”
孙婧又点点头:“我已经把你的要求告诉了他,他虽然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一万块,他也算尽力了,希望你不要嫌少。”
“算他有良心。”娜娜妈妈从座位上站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孙婧马上给政教处乔主任打了一个电话,“乔主任,你马上找到褚建立,让他接电话。”
“好,他就在教研室,一分钟。”乔主任说。
眼前的一幕是孙婧没有想到的,她本来寻思娜娜妈妈肯定会嫌钱少,最乐观的结果,她也会墨迹一会儿,然后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勉强答应下来。
褚建立很快就接了电话:“孙书记,我褚建立。”
“褚建立,你听着,你不是答应对周娜娜进行赔偿吗?而且我想你也准备好了。”孙婧口气很冷,“我要求你,在一个小时之内,把现金送到我的办公室,亲手交给周娜娜的母亲。”
“不用一个小时,我现在就去。”褚建立说着挂了电话。
孙婧放下电话:“娜娜妈妈,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褚建立推门进来,双手抄在羽绒服兜里。孙婧见状,正要说什么,褚建立敞开羽绒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捆现金,深深地给娜娜母亲鞠了一躬。
“阿姨,这两万块钱你拿着吧。”褚建立说。孙婧和娜娜妈妈都愣了。
“褚建立,这是你自愿的吗?”孙婧问。
“孙书记,我愿意把假期的补课费全都退给学校,多拿的这一万块钱,是我补课赚的,我知道阿姨生活很不容易,就给娜娜补充一下营养吧。”
孙婧拿过褚建立手里的钱,塞到娜娜妈妈手里,“褚建立既然这么说,你就收下吧。”
娜娜妈妈把钱拿到手里,轻轻掂了掂,回身放进随身带来的包里。孙婧见状,心中顿感安慰,褚建立的事看来有平息的可能。
“你回去吧。”孙婧对褚建立说,然后拉着娜娜妈妈一起坐下来。
“要不是我闺女一再给褚建立求情,我饶不了这小子。”娜娜妈妈说。
孙婧不知道周娜娜向母亲说了什么,反正是奏效了。如果周娜娜没有主意,妈妈说什么是什么,这件事就很难处理了。
“娜娜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你们做家长的还是多多关心吧。”孙婧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一个女孩子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以后走正路,照样有出息、有幸福。
“这件事我还真挺感谢你的。”娜娜妈妈说,“如果不是你发现的及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因为娜娜的事,学校也对褚建立进行了处理。”孙婧说,“不让他再教娜娜了,给他派到初中部去当科任,你放心吧,褚建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娜娜接触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娜娜妈妈说,“要不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也不敢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
孙婧正在暗自欣慰,却接到了申一甲的电话。
“孙书记,别来无恙啊。”申一甲的声音很轻松。
“我正在开会呢,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孙婧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娜娜妈妈。
“不好意思,打扰了。”申一甲马上就挂了电话。
娜娜妈妈起身告辞,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孙婧见娜娜妈妈这么知足,心里很高兴,自然乐得送她到走廊,又送到楼梯口。
孙婧回到办公室,给申一甲回了一个电话。刚才申一甲的声音虽然淡定,但她已经听出来了,他有事找她。
申一甲很快接通了电话:“孙大书记不忙了?”
单听申一甲的口气,孙婧就知道他周围肯定没人,要不他说话不会这么虚张声势。
“一甲,怎么学会打官腔了?”孙婧调侃道。
“别逗了,我哪敢跟孙书记打官腔,心里轻松而已。”申一甲说,“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终于见到了钟铭。”
“钟铭?在哪儿见到的?”孙婧问。
“在他的双金公司。”申一甲说,“去了好几趟,好不容易才堵着他。”
孙婧一听到钟铭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要不是念及钟铭的父亲住院了,早就让县委办上门兴师问罪了,看在她曾和钟铭有过那么一段的分上,看在钟铭患有精神疾病的父亲的分上,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你跟他怎么说的?”孙婧问。
“我怕打草惊蛇,没说你要找他算账,就说你找他有事商量。”申一甲说。
“他怎么说?”孙婧问。
“他说这几天找你。”申一甲说。
“这几天?到底是哪天啊?”孙婧说。
“应该是这周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去了两趟双金公司,没有找到钟铭,却跟销售经理于纯虹混得越来越熟。他告诉于纯虹,等钟铭来公司的时候,务必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于纯虹还真挺乖,看到钟铭来到公司就给申一甲报了信。申一甲为此很得意,看来发展于纯虹这个内线,让他的双腿少了许多劳累之苦。
他赶到双金公司,几句话向钟铭说明来意,就想要他的手机号码。钟铭连连摇头,说自己不用手机,太麻烦。申一甲又向他要座机号码,钟铭还是摇头,座机已经停了。
申一甲知道钟铭不可能没有联系方式,只是不想给他。好在钟铭说这个礼拜就会与孙婧面谈,不用他再操心了。
孙婧听说钟铭要主动找她,心情顿时大好,钟铭肯见她就好办,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两个人只要见了面,就没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
她正想跟申一甲聊几句,不料门突然被推开了,娜娜妈妈急匆匆地进了屋,没说话就坐在了孙婧的对面。孙婧知道麻烦来了,娜娜妈妈肯定反悔了。
“不好意思,孙书记。”娜娜妈妈端端正正地坐着。
“娜娜妈妈,你怎么回来了?”孙婧忙挂断了电话。
娜娜妈妈伸出一只手,向旁边一甩:“快别提了,我出了门就觉得不对劲儿,褚建立才给两万块,太少了吧。”
果真让孙婧猜着了,娜娜妈妈出了门,被风一吹,顿开茅塞,就觉得褚建立给娜娜的补偿太少了。孙婧无奈地笑了笑,如果娜娜妈妈这样纠缠下去,那褚建立可就要倒霉了。孙婧准备刁难她一下,即使加钱也不能让她痛快,免得她欲望膨胀,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事难办了。”孙婧说,“学校已经和褚建立沟通完了,他又主动加了一万,再加钱恐怕很难了。”
“那我不管,褚建立想出两万块钱就把我们娘俩摆平了,门儿都没有!”娜娜妈妈垂下双眼,看也不看孙婧。
孙婧没想到娜娜妈妈这么快就变脸了,这都是钱在作怪啊。孙婧想给自己留点余地,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免得不好收场。
“这事很麻烦,学校要开会研究,还要和褚建立本人商量。”孙婧说,“他能不能拿不出钱,现在还是个求知数。”
“褚建立要是不想再出钱了,我就告他。”娜娜妈妈说,“你跟他说吧,让他掂量掂量,看看到底哪头轻哪头沉。”
“那我就试试吧,这事你可不能急。”孙婧轻皱眉头,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如果事没成,你也不要生气,如果如你所愿,你也不要高兴,”
“那可不行!”娜娜妈妈说,“如果他褚建立不肯出血,有他好瞧的,我就不怕乱子大。”
孙婧对娜娜妈妈的话很不以为然,她的闺女还在读高中,她不为别人想想,难道就不为闺女想想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将对她的女儿造成什么影响?看这架势,如果再僵持一会儿,她可能就发耍泼了。
孙婧让她多考虑一下娜娜的感受,既然娜娜没有把事闹大的意思,她这个当妈的就应该把事办得更周全一些,免得伤害了自己的闺女。
“孙书记,我相信你一次,不过钱的事不能打折扣,他褚建立最少再拿一万。”娜娜妈妈临走时说。
为了接待钟铭,她连续两天呆在县委的办公室里,主要是这边办公环境比联中好一些,而且能显出她与众不同的身份。没有见到钟铭影子,她的心情烦躁起来,钟铭明明说这几天要来见她,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呢?不知道他是有事耽误了,还是临时变卦了。
孙婧准备把联中的事放一放,看看情况再说。
她已经与肖校长碰了头,肖校长一见她就大倒苦水,说要处理的三个老师,已经有两个老师找人向他打了招呼,不处理吧说不过去,处理吧也说不过去。
“褚建立的处理就这样了,另外两个老师的处理,能不能再斟酌一下。”孙婧说,“或者先放一放。”
“那就先口头警告一下吧。”肖校长说,“我们不能为了两个老师,得罪领导和朋友啊。”


187、赴约前男友

星期五上午,钟铭给孙婧打来电话。钟铭的手机号码就存在孙婧的手机上,她原来试过几次,有时候是关机,有时候是停机,怎么打都联系不上他。她曾经想把这个号码删掉,看来没删就对了,钟铭并没有换号,更不像她说的不用手机了。
“孙书记,久违了!”钟铭说。
“钟铭,你终于现身了!”孙婧惊叹道,“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你?”
“这不来了嘛!”钟铭说。
孙婧吓了一跳,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并没有任何迹象啊,难道钟铭就在门外呢?或者马上就要到了?她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要闹了,你到底在哪里?”孙婧重新把门关好。
“我在春县县城中心的春梦宾馆,刚到。”钟铭说。
孙婧想,几天不见,钟铭派头见长啊。金梦宾馆是全县最好的商务宾馆,标准的四星级,要论舒服和气派,除了春县政府接待宾馆以外,可能就要属这里了。
孙婧本来想在电话里问问钟铭,她的山地吉普为什么开回来就爆胎了,他到底做没做手脚。不过既然钟铭已经来了,就不如见面谈了,她要当面看着他的眼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鬼。
“你什么时候过来?”孙婧问。
“孙书记,还是你过来吧。”钟铭说。
“那可不行。”孙婧近乎条件反射地说,“不方便,而且我也没有时间。”
“嘿嘿……”钟铭笑了。
孙婧不想去宾馆见钟铭,她现在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在县里独居的领导干部,去见一个单身的男人,确实有点不妥,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会出闲话的。
况且,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和钟铭在外面独处了,单独去见她,她会感到浑身不自在。钟铭现在的作派怪怪的,甚至有一点神秘,有一点陌生,她已经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要总是高高在上的,那样我心里才能平衡嘛。”钟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钟铭不冷不热的话直指孙婧的矜持。孙婧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在钟铭的面前端着了吗?没有啊。为什么钟铭这么说她?听钟铭的口气,似乎在埋怨她。
“钟铭,我不是在跟你摆架子,我有什么摆的。”孙婧说,“我是觉得到宾馆里看你不方便,还是你过来吧,在办公室里什么都可以谈。”
“孙书记快给我一点自尊吧,我在县领导那里浑身不自在。”钟铭说,“实在受不了那种环境。”
孙婧有点心动了,要不就去一趟?说心里话,在宾馆的房间或者酒吧间里,的确比办公室更舒适、惬意。
“那我就迁就你一下吧。”孙婧说,“我可能会晚点过去。”
“好,到时候我在宾馆门口等你。”钟铭说。
孙婧不想让钟铭在门口接她,那样目标太大了,万一有人认出她,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出入酒店,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来。
“不用了,我时间不确定,你告诉我房间号吧,我直接去找你。”孙婧说。
钟铭立即把房间告诉了孙婧,甚至把楼层和位置都告诉了她。
孙婧放下电话,无缘由心跳加速起来。难道爆胎真的和钟铭无关?如果山地吉普爆胎是钟铭捣的鬼,他还敢来见她吗?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约她去宾馆吗?那样他躲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亲自送上门来,看样子晚上还要请她在那里就餐。
想想也是,钟铭没有道理坏她,不论怎么说他们都是曾经的恋人啊。他能再次找上门来,说明他心里并没有记恨她。
因为是周五的下午,县委大楼里很安静,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孙婧重新洗了脸,取出梳子和化妆品,对着镜子悄悄梳妆打扮起来。
见钟铭穿着打扮不能马虎,钟铭的嘴损,万一哪一眼没看好,说不定就会含沙射影地挖苦人。水汪汪的眼眸,红嘟嘟的嘴唇,白晃晃的脖颈,点染、勾勒、涂抹,抚摸,孙婧像一个精练的工匠,不忘记任何一个敏感的部位。
孙婧与镜子里的人对视着,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的微笑。经过几年仕途的劳碌奔波,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与刚结婚时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最满意的是自己的颌下的双峰,似乎比原来更丰满了,即使穿上外套,仍然特别有型。
一阵悠然的捯饬之后,孙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来到了外间办公桌前。一切准备停当了,她准备休息一会儿,就赶往金梦宾馆。
宋小妮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小包裹,都是她每周回家时需要带的东西。孙婧让她直接放到汽车后备箱里,今天就不带在身边了。
“小妮,你告诉司机,十五分钟以后,在门口等我。”孙婧说。
“是。”小妮虽然随口应下来,却没有马上离开,因为孙婧并没有告诉她到底要干什么。
“今天是周末,你也放松一下,早点回去吧。”孙婧说。既然她要单独见钟铭,就没有必要带小妮去了。
下午三点半钟,孙婧到达金梦宾馆。
孙婧对司机兰成说:“你回去吧,我来这里看一个朋友,需要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钟铭真的很听话,并没有在门口等他,宾馆的大堂里也没有他的影子。孙婧觉得钟铭的确变了,这要是当时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早就出来等她了。这样最好,自己已经是一个有夫之妇了,而且是春县屈指可数的领导干部,她不能不注意影响。
孙婧乘电梯直接来到五楼,找到了512房间,见房门紧关着。
她犹豫了一下,里面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钟铭不会是走了吧?她想到这里,试探着敲了几下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削男子打开了门。孙婧愣了,怎么不是钟铭?
“请进吧,老板正等你呢。”年轻男子说。
“客气。”孙婧心里很不快,钟铭并没有说他带了人来。
男子向屋里指了指,对孙婧做了个鬼脸。孙婧探头向屋里瞅了一眼,见房间里有人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穿着袜子的脚。
怪不得没见钟铭出来,原来躲在屋里睡懒觉呢。
孙婧步履款款了进了房间,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站住了。躺在床上的人脸上蒙着一张报纸,孙婧吃惊地发现,这人身材并没有钟铭高,是个中等身材。
难道自己进错房间了?孙婧感到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转身就往外走。可是已经晚了,跟在她后面的年轻男子“咚”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掀开报纸,坐了起来。
孙婧一看,哪里是钟铭,是一个长相有些凶巴巴的中年男子,留着寸头。
“小娘们模样不错!”“寸头”说。
完了。孙婧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她没有走错房间啊,为什么房间里不是钟铭,而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大哥!”孙婧身后的年轻人转到前面,对“寸头”做着鬼脸。
“寸头”摆了摆手,在孙婧的对面来回转悠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孙婧再次转身想冲出去,被那个年轻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让开!”孙婧急了。
“呀!”两个陌生男人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给她的颜色看看!”“寸头”说。
年轻人抓住孙婧的胳膊,用力一抡,孙婧的身体就失去了重心,轻飘飘地扑倒在床上。孙婧趴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强硬了。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如果她态度强硬,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想着,孙婧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她的这一招果真奏效了,两个人都没有对她动手。
“我是来会朋友的,可能是走错了房间。”孙婧说。
“会朋友?谁是你朋友?”“寸头”凑到孙婧的身边,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
孙婧这次没有反抗,而冲他笑了笑。
“小娘们儿,笑得挺甜啊。”“寸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说吧,你是干什么的?”
孙婧的心里略感轻松,面前的两个人显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只要想办法逃出这间屋子,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我……我是商店的售货员。”孙婧知道自己拒绝回答的后果,随口编了一个身份。
“嗯,这种态度嘛,还差不多。”“寸头”说,“我看你不像找朋友的,我看你像只鸡。大白天的,你打扮得这么讨人喜欢,来找谁啊?不会是来找我吧?”
孙婧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装束,今天的装束是考究了点,但也不至于过分啊,怎么会被人误人为一只鸡呢。
“你还不是一般的鸡。”“寸头”用手指点着孙婧,“一只牛逼哄哄的独来独往的鸡。”
“大哥,你搞错了。”孙婧说,“我真是来找人的,我的朋友就在隔壁。”


188、误入地痞窝

“哈哈……”“寸头”大笑起来,“这妞儿,真他妈的太幽默了。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是不是?我告诉你吧,这两边的房间,我两天前就包下来了。你说你的朋友住隔壁?说了半天,你的朋友是我啊。”
孙婧相信“寸头”的话是真的,如果这几间房间真的被他包了,就说明钟铭根本就没有住进来。钟铭可能说了错房间号?这种可能性很小,一个住进宾馆的人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房间号都搞错呢。
钟铭和这些人是一伙的?也不像,钟铭还不至于野蛮粗俗到这种地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混在一起。不过也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已经很多年不接触钟铭了,他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她也没有把握。
钟铭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明知道这里住着这样几个不着调的人,特意把房间号告诉了她,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里住着这么两个人呢?他难道有千里眼吗?
孙婧最期待发生这样的画面:钟铭突然推门进来,笑嘻嘻地走向她,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满含歉意地对她说:“孙书记,不好意思,你走错了楼层。”
孙婧非常后悔刚才进宾馆大门的时候,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那样也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了。她想掏出手机给钟铭打一个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因为那样有一个危险,就是眼前的两个人很可能把她的手机没收,那样,她就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机会了。
“大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孙婧想了半天,还是想从眼前的男人下手,想办法取得他们的同情,设法逃出去。
“想问我是干什么的?”“寸头”掏出一盒中华烟,点了一颗烟,“老子是贩卖人口的,你信吗?”
“我不信,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孙婧说,“让我走吧。”
“不可能,老子正愁没人解闷呢。”“寸头”说,“一会儿陪老子喝二两。”
“我真得走了,要不家里人该找我了。”孙婧有所暗示地说。
“你不就是一暗娼吗?”“寸头”根本不理她的茬,“陪谁不是陪啊,老子有钱!”
孙婧见“寸头”不为所动,便想有分寸地吓唬他一下,但最好不要激怒他。她来到镜前,整理了头发和衣服,在“寸头”的注视下转过身来。
“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骚扰我,再这样下去,你可就犯法了!”孙婧说。
“寸头”凑到孙婧的面前,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又在她的胸上弹了两下。
“小模样真招人稀罕啊!”“寸头”感叹着,“我还真没碰到像你这么不讲理的,我就奇了怪了,到底谁骚扰谁啊。明明是你在我睡觉的时候闯进了我的房间,怎么成了我骚扰你了,咱们今天得说道说道。”
“寸头”的话让孙婧哭笑不得,他说得没错啊,的确是她闯进了他的房间,说他骚扰了她,确实有点不妥。
“寸头”的脑袋顶在孙婧的脑门上,手揽过孙婧的腰,不停地摸索着。孙婧扭动着身子,却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寸头”对另一个年轻人说,“老疙瘩,你回避一下。”
那个被称为老疙瘩的人尴尬地笑笑,转身走向房门。
“别让他走。”孙婧几乎绝望了,如果老疙瘩出去,她可能就要遭殃了。
“寸头”似乎有所醒悟,忙叫住了老疙瘩:“你回来吧,这小娘们要跟咱俩一起玩。”
孙婧瞪大的眼睛,恐惧地看着转回身来的老疙瘩。
“大哥,还是你……你来吧。”老疙瘩说,“我不好这口。”
“什么好不好的,玩一次就好了。”“寸头”说,“那你就别出去了,帮我守着门,别让外人打扰我。”
孙婧在“寸头”的怀里挣扎着,好容易才挣脱他。还好,“寸头”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只是他的两只手不太老实。在这种时候,守住衣服就是胜利,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寸头”拦腰抱起孙婧,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孙婧脚上还穿着高跟鞋,慌乱地躲到了床头靠墙的位置。
“寸头”并没有脱衣服,而是走向桌子上的一个帆布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打现金来,慢悠悠走到孙婧的身边,把现金扔在床上。孙婧立刻明白了“寸头”的意思,他这是真把她当暗娼了。
“我不是暗娼,我真是不是暗娼!”孙婧不停地解释着。
“老子平常是只赌不嫖。”“寸头”说,“不过呢,今天看到你,老子改主意了!”
“让我日一下。”“寸头”说笑嘻嘻地说。
孙婧慌张地摇头,不敢想像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乖,就一下。”“寸头”说。
“不要,我不要。”孙婧说,“你也有母亲,你也有老婆孩子,我希望你尊重女人。”
“小妞,别客气了。”“寸头”说,“你试试就知道,老子很厉害的,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孙婧见老疙瘩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便产生了一种侥幸心理,忙抬起手来:“小兄弟!救我!”
“寸头”回头看了一眼老疙瘩,扫兴地直起身来,叹了口气。
“得,原来嫌我老,喜欢年轻的。”“寸头”说着翻身坐在床边,颤抖着双手又点燃一支烟,喷出了浓浓的烟雾。
“大哥,谢谢你。”孙婧不失失机地向“寸头”讨好。
孙婧哆哆嗦嗦地看着“寸头”,这个家伙好奇怪,想上他又有一点胆怯,抽着中华烟,手指缝里却是黑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大白天就在星级宾馆的耗着。她现在处境非常危险,只要这个“寸头”上了邪念,她今天肯定躲不过这一劫了,必须趁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抓紧把他降住。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亮出自己的身份。但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对方仍然不肯收手,那就等于把她的身份暴露了,事情万一传出去,她很可能会成为社会的笑柄。
“我认识县公安局的孙局长。”孙婧说,“我希望你慎重行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
“说你是一只**,你还委屈,你们这些鸡最喜欢拿人家孙局长当挡箭牌。”“寸头”又笑了,“你不会是嫌钱少吧?”
老疙瘩凑到“寸头”身边,声音放得很低:“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看她不像一只鸡啊。”
“为什么这么说?”“寸头”问道。
老疙瘩在床边走了一个来回,站到“寸头”的旁边,夸张地晃了晃脑袋。
“你想想看,她要真是一只鸡,会吓成这样吗?”老疙瘩说,“再说了,哪只鸡见了票子,不是先往兜里揣啊。你再看她,就好像跟钱有仇似的。”
“寸头”不感冒地摇头:“你说的那是野鸡,这只鸡要高雅得多。我怀疑她,不是来会情人儿的,就是要找什么人的,你瞧她这身打扮,浑身上下都是国际名牌啊,她说自己是商店卖货的,我真信,不过那是她的主业。她还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卖。”
老疙瘩频频点头,不时地瞟孙婧一眼。孙婧再次整理衣襟,把双腿顺到床下。
她不知道是不是提起公安局局长起到了作用,反正“寸头”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你给我呆那儿!”“寸头”又冲孙婧来了,“你今天要是敢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孙婧听着两个人的话,哭的心都有了。这他妈的是哪儿跟哪儿啊,平白无故地遇上这么两个家伙,早知道会这样,她打死也不会来啊。这事要是被县委的人知道了,她真是丢不起那个人啊。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寸头”跳上床上,在孙婧的身边躺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她背影,似乎还不死心。
孙婧不敢起身,怕激怒“寸头”,只能用求援的目光看着老疙瘩。老疙瘩在地上来回晃荡着,不时地瞄她一眼。
“寸头”突然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孙婧,两只手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揉搓着。孙婧抓住他的双手,用力地掰着,掰了半天也没有掰开。
“大哥,你把手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孙婧见硬掰不行,只好换一个办法。
“寸头”没等孙婧说完,就抱着她向后一仰,两个人摞在了一起。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孙婧抓住他的双手。
“有意思啊,太他妈有意思了!”“寸头”得意地说。
看来提公安局长也不好使啊,孙婧准备再换一个路子试试。
“大哥,你快松开手,我看你是条汉子,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孙婧说。
“寸头”这次松开手,下了床,手搭在孙婧的肩膀上:“交朋友?怎么个交法?”
“交朋友还能有什么交法。”孙婧说,“普通朋友可以互相帮忙,要好的朋友可以性命相交啊。”
“我不要性命相交,我要**!”“寸头”得意地捏了孙婧一把,他虽然没买孙婧的账,但显然没有刚才的凶劲儿了。


189、绕指柔情对凶险

孙婧觉得老疙瘩不像“寸头”这么野蛮,必须靠他分散“寸头”的注意力,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僵局,争取安全地走出这个房间。
她拨开“寸头”的手,站起身来,对老疙瘩说:“小兄弟,你来评评理,大哥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老疙瘩并没有回答孙婧的话,走到“寸头”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寸头”不满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孙婧从老疙瘩的动作中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并不是“寸头”的随从或手下,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这种态度让孙婧看到了一线希望。
“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老疙瘩说,“你搂也搂了,摸也摸了,该占的便宜也都占了,放她走吧。”
“发她走?没那么便宜吧。”“寸头”说,“她骚扰了我,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想晚上大干一场呢,让这个娘们把我的觉给搅黄了。”
晚上大干一场?孙婧听得真切。他们能干什么呢?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两个男人大白天窝在宾馆里能干什么呢?无非是这些烂事而已。偷盗?不像,他们似乎并不缺钱。抢劫?也不像,他们也没有搜她的包。**,有点像,但也不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看到女人。
孙婧弄不清两个人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并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鸡鸣狗盗之徒,至少在社会上有点身份,单从他们堂而皇之地住进这样的高档宾馆,就能说明问题。
都这么长时间了,如果钟铭仍然在宾馆里的话,早该给他打电话了。他既然没有给她打电话,又没来找她,说明他根本不在这个宾馆里。孙婧强压着心中的愤怒,钟铭到底是演的那一出啊,为什么把她骗到这么一个荒唐的地方?
“老疙瘩,我看你长得挺帅气的。”孙婧准备挑拨面前这两个人的关系,“你今天多大了?”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孙婧。“寸头”面带诡异的微笑,瞪了老疙瘩一眼,伸手给了他一拳。
“我说老疙瘩,我说你怎么老是替这个小娘们说话呢。”“寸头”说,“原来她看上你了。”
“大哥,我可没那意思,既然大哥看上了,我怎么好再插一杠子呢。”老疙瘩说。
“你这话我愿意听。”“寸头”说。
孙婧的话果真产生了效果,老疙瘩拉过桌前的椅子让她坐下,回身坐在了桌子上,“寸头”则盘腿坐在了床边。
“这样吧。”“寸头”说:“想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干那强人所难的事呢?强扭的瓜不甜啊。你伺候伺候我,给我来个日式按摩,让老爷舒服舒服,我一高兴,兴许就放了你。”
孙婧轻轻“哼”了一声,笑话,给他做按摩,德性。长这么大,她只让别人给做按摩,还没给别人做过按摩呢。
“怎么着?”“寸头”问。
“我不会。”孙婧摇头道。
“不会?那就亲我一下,要舌吻,这个总会吧?”“寸头”说。
“回家让你老婆亲吧。”孙婧道。
孙婧本想给他几句,想想算了,这时候最好别激怒他,让他轻则臭骂一顿,重则拳脚相加,不能吃这个亏。
“你们女人会什么啊,就会往床上一躺,等着老爷们日吧?”“寸头”说,“那你就在这儿耗着,反正大爷我有的是时间。”
这时,孙婧的手机响了。老疙瘩看上去有一点紧张,“寸头”仍然像没事似的,看着孙婧从包里取出手机。
孙婧见是申一甲打来的电话,不禁一阵苦笑,一甲的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让她怎么接呢。
“寸头”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孙婧的身边,看着她的手机,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瞎说,小心我收拾你!”
孙婧笑着点头:“你放心吧,同事的电话,我不会出卖朋友的。”
孙婧不敢冒着风险把自己的处境告诉申一甲,那样说不定会惹怒“寸头”,逼他采取什么不当手段。
“申科长,有事吗?我在朋友这里。”孙婧接通了电话。
“呵呵,没事没事,就是想问一下钟铭过去没有?”申一甲说。
“啊,没过来,到现在也没看到他人影。”孙婧说。
“这就怪了。”申一甲说。“他应该过去了。”
“这个事有机会再说吧,我现在正忙着。”孙婧猜申一甲肯定是以为她会回家,想晚上见他。
她合上手机,放回包里,冲“寸头”摊了摊手,意思是,我没有乱说吧?
“寸头”挠了挠头发,来到窗前,向外面张望着。孙婧向门口扫了一眼,只要“寸头”不回头,她就可以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轻轻一开门,就可以溜出去了。她估计老疙瘩即使看到她也不会阻拦他,只要她溜到走廊里,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可以顺着走廊往外跑,边跑边向人求救。
这么做有点太危险了,如果被“寸头”抓住,她可能就要皮肉受苦。
孙婧决定赌一把,拎着手包,以一个正常人的速度平静地走向门口,老疙瘩笑了笑,果然没有阻拦她。
“嗨!嗨嗨!”“寸头”马上发现了她,从后面追了过来,将她拦腰抱住。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孙婧转过身,推开“寸头”。
“不行,你撩得我心里直发痒。”“寸头”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大哥,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就不相信,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孙婧的态度咄咄逼人,“寸头”干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跟我玩嘴皮子是不是?行,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也别想让我这么容易就放了你。”“寸头”这次甘拜下风了。
老疙瘩围着孙婧转了一圈,冲“寸头”耳语了几句,“寸头”一边听一边点头:“行,你给老大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老疙瘩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去了洗手间。
孙婧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在等一个叫老大的人。
这个老大能是什么人呢?他们的头?那可就麻烦了,就算是这个“寸头”放过了她,那个所谓的老大也不会放过他啊。看来她必须抓紧时间了,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他们这些人肯定要在这里吃晚饭的。
“老大是谁啊?”孙婧笑吟吟地问“寸头”。
“寸头”表情神秘:“不应该问的就不要问。”
孙婧已经料到“寸头”会这样回答她,但她很不甘心。她最希望见到的人就是钟铭,难道这个老大会是钟铭吗?绝对不可能,那没有那么老。
老疙瘩从洗手间出来,毫不避讳地系着裤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唉,等吧,老大说了,晚上有局子,吃完饭直接过来。”
孙婧有点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几个人约好晚上过来打牌,如此而已。
听说那个叫老大的人要吃完晚饭才能来,孙婧的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不过所谓的老大不来也好,这两个人总得吃晚饭吧,她就不信他们会守着她不吃饭。不论是到餐厅吃饭,还是在房间里吃饭,只要他们吃饭,她就有机会溜走。
“老疙瘩,一会儿你去餐厅吃吧,吃完给我捎点回来。”“寸头”说。
“太不足够朋友了吧。”孙婧说,“把我扣在这儿不说,连饭也不管。”
“好好,管饭管饭!”“寸头”拦腰把孙婧抱起来,“你不是要吃饭吗?我先把你喂饱了再说。”
孙婧双腿在空中踢腾着:“老疙瘩,救救我。”
“寸头”低头在孙婧的脸上亲着,她躲避不及,只好把脸扭向一边。“寸头”见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了,便把她扔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孙婧一个翻身坐起来:“你别过来,你要过来,你就撞墙!”
老疙瘩闻言,把“寸头”推到一边,笑嘻嘻地招呼孙婧下床。孙婧爬下床就要往外走,却被老疙瘩拦住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老疙瘩问孙婧。
“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要是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可以考虑放了你。”“寸头”说。
孙婧不想说,也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她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已经解释不清了,如果她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唉!万一他们仇官呢?她不敢想像会是什么后果。
孙婧走了几步,靠在桌子上,准备先套一套他们的身份,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再决定是否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
“好啊,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孙婧说。
“这小娘们,心眼真多。”“寸头”笑了,“老疙瘩,告诉她,你是干什么的?”
“不说。”老疙瘩晃了一下脑袋,“要说还是你说吧。”
“寸头”用手指划着老疙瘩,看样子对他非常不满,却没有什么办法。
“我告诉你是干什么的,你可得给我站稳喽!”“寸头”双手叉腰。


190、大哥驾到

“老子就是人贩子,各种南来北往的盲流我都要。老子就是阎王爷,掌管着十八层地狱,凡是上辈子做过恶的,这辈子都会被我发配到阴曹地府去打工,赚钱糊口,干活赎罪。你猜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婧侧耳静听着,这个人不可能是贩卖人口的,那可是重罪,他不会那么口无遮拦,破车滥揽债,他更不可能是什么阎王爷了,把人发配到阴间去打工,她难道是做死人生意的?不像,那就是挖煤的!对,挖煤的!
“你是不是开煤矿的?”孙婧不动声色地问。
“噢?”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看着孙婧。
“我说的对不对?”孙婧一阵欣喜,如果这小子真是挖煤的,她就可以亮出自己的身份了,春县周边乡镇还真有不少大小煤窑。
“你猜错了。”“寸头”平静地说。
“你是猜错了。”老疙瘩说,“根本不靠谱。”
孙婧的心再次降到了冰点,那这小子刚才就是信口胡诌了,她又不是相面大师,上哪儿能猜到他是干什么的。这么说吧,他们反正不是政府公职人员,也不是正经八经的农民,那范围就大了。
“不过我得告诉你,你他妈的确聪明。”“寸头”说,“你要说我是收尸的,那就比较准确了。”
“既然你们不想说实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婧说,“大哥,天不早了,你放我走吧。”
“想得美!”“寸头”说着,的桌子上取了一瓶矿泉水,“咚咚”地喝了起来。
孙婧的身体在悄悄地向门口的方向挪动,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抓紧时间跑出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寸头”拍了拍肚子:“老疙瘩,肚子闹意见了,你快去吧,捎几个菜上来,整一瓶白酒,让小娘们陪我喝两盅。”
老疙瘩随口应着,去衣架上取外套。孙婧凑到老疙瘩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试图让他带她出去。她心里清楚,只要老疙瘩一出门,“寸头”就会对他下手,凭她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了这只已经发情的恶狼。
老疙瘩边往外走边推开孙婧,向着“寸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估计是碍于“寸头”在场,不愿意带她出去。
“你等我一下。”孙婧转身来到“寸头”身边,“大哥,我想跟老疙瘩一起去餐厅。”
“哟,我靠,你俩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寸头”对孙婧的要求感到意外。
“大哥,不要这么说。”孙婧又摇起了“寸头”胳膊,“老疙瘩不是咱弟嘛!你说是不是啊?”
“老疙瘩,你给我看着办,这娘们可是我先看上的。”“寸头”不理不睬地说。
“大哥,她想去就让她去吧,有我在,她跑不了。”老疙瘩说。
“你糊弄傻子呢?”“寸头”回了老疙瘩一句。
老疙瘩无可奈何地向孙婧摊开手,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了。孙婧已经决定了,趁老疙瘩出门的功夫,说什么也要冲出去,只要不被“寸头”抓住,她就赢了。
这时,“寸头”的手机响了,他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呀”了一声,立刻把手机放到耳边。孙婧见机会到了,这正是她逃走的好时候,如果再不跑可就真遭殃了。
谁知“寸头”举着手机先走向门口,边走边说:“512房间,一直在512房间。”
孙婧逃跑的路线被“寸头”切断了,她见“寸头”挥手招呼老疙瘩:“老大来了。”
“老大不是吃完饭来吗?”老疙瘩问。
“说羊肉火太大,想换换口味。”“寸头”说着,心神不定地看着孙婧,“这娘们怎么办?”
“放她走啊。”老疙瘩说。
“来不及了,老大已经到五楼了。”“寸头”瞪起了眼睛。
孙婧见两个人的慌张劲儿,心里觉得可笑。他们刚才那种不可一世的派头哪去了,来一个老大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门外传来了男人的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
“把她送给老大。”“寸头”淫邪地笑起来,“小娘们,给我稳住喽,别嘚瑟,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我看这主意不错。”老疙瘩说,“老大就喜欢这种风骚漂亮的娘们。”
孙婧不知道要进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这次可真的乱了方寸,现在要跑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待来人进来以后再寻找机会。
“寸头”把跟上来的孙婧往里推了一把,回身打开了门,领着老疙瘩迎出了门。
“大哥!大哥!”两个人站在门口,冲着走廊一侧谄媚地笑着。
孙婧不想给来人一种错觉,好像她是在心甘情愿地迎接老大,忙退到了桌子旁边。
“娄县长!”孙婧眉毛一挑,张开了红润性感的嘴唇。来人竟然是县长娄世贵,他就是这两个混蛋说的老大吗?
“孙书记?”娄世贵一进门就愣住了,忙回头看了看“寸头”。
“肖校长!”孙婧见娄世贵后面跟着联中的肖校长,她下午还跟他通过电话。
“孙书记也来了?”肖校长尴尬地笑笑,立刻躲到了娄世贵的身后。
孙婧看到娄世贵,心里一阵狂喜,且不管娄世贵是来干什么的,反正她已经得救了。
娄世贵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向孙婧伸出手来:“想不到,想不到在这里碰到孙书记!”
“寸头”和老疙瘩眼睛都直了,“寸头”忙挤到娄世贵的身边:“大哥,这这……我我……”
“老七啊,你怎么认识孙书记的?没听你说过啊。”娄世贵口气平淡。
“我……”“寸头”对着孙婧拱起双手,一阵挤眉弄眼,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娄世贵了。
孙婧走向上去,“啪”、“啪”在“寸头”的脸上来了两个嘴巴。这是孙婧的看家功夫,她一旦遇到自己看不上的人,往往会抡起手来,在对方的脸上拍两下,既像摸,又像打,但更像开玩笑。谁要是挨了她这两巴掌,是想急又急不得,想笑又笑不出来,但孙婧这两下,打得明显重了一点。
娄世贵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坏笑,眯起眼看了看“寸头:“老七你个小犊子,怎么得罪我们孙书记了?”
“他没得罪我,是我得罪他了,他说我私闯民宅,骚扰了他。”孙婧抱起了双臂。
“你小子净他妈扯淡!”娄世贵抡起手掌,对着“寸头”的后脖子就是一下子,“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赌,连我们县委的孙书记都不认识。”
“唉呀,罪过,罪过。”“寸头”拍着脑门,一脸懊悔的样子,立刻来了个九十度大礼。
“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对人家孙书记非礼了?”娄世贵抬脚踢在“寸头”的屁股上,声音很严厉,“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肖校长凑到“寸头”身边:“孙书记是县委副书记,还是联中的一把手,你儿子还在人家的手里呢。”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我是来看朋友的,不小心走错了楼层。”孙婧没有理会肖校长,拉住娄世贵的胳膊往屋里走。
娄世贵满脸狐疑,扭头看看“寸头”和老疙瘩:“你们两个都过来。”
“寸头”和老疙瘩乖乖地跟在最后面,眼睛紧紧盯着娄世贵。
“大哥,孙书记,下楼吃饭吧。”“寸头”试探道。
“吃个鸟饭!”娄世贵冷眼相对,“你们别跟我一口一个大哥的!我烦知道不?让人家孙书记听到了,成何体统?”
“县长大人!县长大人!”“寸头”和老疙瘩毕恭毕敬地叫着。
娄世贵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模样,缓和口气对孙婧说:“这个留板寸的,是咱们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是个土财主。这个小白脸嘛,是春县汽修公司的冯经理,大小算个老板。”
两个人见状,不约而同地向孙婧低下了头:“孙书记!孙书记!”
“原来都是春县的企业家啊。”孙婧不冷不热地说。
“孙书记啊,他们可都比咱们有钱啊。”娄世贵说,“这不,我今天特意过来,让他们给我改善改善生活,不知道我们的美女书记肯不肯赏脸啊?”
孙婧心里清楚,娄世贵没有说实话。他一个堂堂的县官,还用改善生活吗?那估计就要到村里头吃贴饼子、喝白菜汤了。这不是四个人嘛,正好可以支一桌麻将,设一个赌局。
孙婧对娄世贵的出现并没有吃惊,让她意外的是肖校长也掺和进来了,说明这个人与娄世贵关系不一般。不过因为娄世贵在场,她没有功夫搭理他罢了。
“唉呀,世贵县长,今天真不巧了,我约了朋友。”孙婧推脱着。
“那就叫上朋友一起去啊,金梦宾馆餐厅还是不错的,让土财主买单。”娄世贵笑道。
“不了,世贵县长,家里有事,我马上就得赶回去了。”孙婧根本不想和两个土得掉渣的土财主一起吃饭,更何况这只是娄世贵临时起意,不过是跟她客套客套罢了。
“那太不凑巧啦!”娄世贵也没有强留的意思。
孙婧得意地看着李矿长:“世贵县长,今天多亏遇上了你,要不这两个小财主说不定把我当什么人处理啦。”
“哈哈……”娄世贵大笑起来,“他们不敢,他们可没这个胆儿!”


191、被人耍的滋味

孙婧扭头对肖校长说:“肖校长,你就陪好世贵县长吧,我得先走一步了。”
“没问题,没问题。”肖校长连声说。
娄世贵并没有放孙婧走,而是对她招了招手,凑到她的近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孙婧猜测,娄世贵可能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又不好过于张扬。
“孙书记!”娄县长压低声音说,“吴老师补课的事,还请孙书记手下留情啊。”
孙婧猛地想起,联中那个违规补课办班的吴老师,曾经拿着娄世贵写的条子找过她,她碍于这个条子,才把吴老师的事搁置下来。
“这么小的事,还用世贵县长操心吗?肖校长就办了。”孙婧说。
“肖校长虽然是一校之长,可哪有你这县委副书记兼联中书记来头大啊,在你这个太岁头上动土,那得借他一个胆子。”娄世贵笑着。
“县太爷都发话了,我们会考虑的。”孙婧爽快地说,向娄世贵告别。
屋里的人把孙婧送到门口,孙婧摆了摆手,独自走向电梯间的方向,娄世贵在后面喊了一声:“看什么?还不赶紧替我送送孙书记!”
孙婧掏出手机,准备给钟铭打一个电话,她怀疑钟铭如果不是欺骗了她,就可能出了什么事。
李矿长从后面跟了上来,边走边嘟囔着:“孙书记,孙书记,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孙书记大人不计小人过。”
孙婧斜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她真想踹他几脚解解恨,刚才让他沾了那么大的便宜,她那么央求他,他都不放她走,现在却像一只狗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不想上我了?”孙婧气哼哼地问。
“唉呀呀,我这张臭嘴,不敢,再也不敢了!”李矿长又起拱起手来,露出一脸苦笑。
“你说我要当着娄县长的面,给你的脑袋来个坑,你说你冤不冤?”孙婧问。
“不冤,不冤,你宰了我都不冤。”李矿长说。
孙婧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作,也不好发作。这个李矿长虽然一直想占她便宜,好在没有霸王强上弓,都是嘴上汇气,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要是他真敢把她怎么样,她肯定饶不了这小子。
“就你那点钱儿,我还真没看上。”孙婧说。
“是……是……孙书记饶了我这一把,我给您做牛做马。”李矿长说。
“瞧瞧你那指甲缝!再瞧瞧你那头皮屑!”孙婧捂起了嘴,“再闻闻你这身汗臭!你要真想泡妞,怎么也得把自己好好倒饬倒饬吧?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都能荡平天下美女啊,做梦去吧你!你那臭钱上有一股你的口臭味,知道不?”
“孙书记,您就骂我吧,您就是把我骂死,我也认!”李矿长低下了头。
“好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了。”孙婧独自进了电梯间,把李矿长挡在了外面。
在一楼大厅,孙婧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给钟铭打了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清脆的声音。
孙婧终于缓过味来了,钟铭约她来宾馆,应该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钟铭根本没有来过春县!或者说,他即使真的来过春县,也早已经走了。
那个所谓的冯经理,不是春县的一个搞汽修的小经理吗?问题就应该出在他的身上。估计是钟铭从什么渠道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也知道他们是一些什么货色,所以才谎称他在那个房间里等她,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利用他们来羞辱她。
“钟铭!王八蛋!”孙婧恶狠狠地骂道。
孙婧整理着与钟铭再次重逢后的场面,要账,修车,爆胎,直到今天的神秘电话。她忽然发现,这就像一幕幕已经设计好的圈套,孙婧明明应该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阴谋,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向前走,一直走到今天,她几乎把自己的安全当成了儿戏。
是钟铭对她当年的背叛耿耿于怀吗?那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幽会啊,她当年已经准备嫁给他了。尽管可能是那次幽会导致钟铭与她的分手,但那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她至今也没有向钟铭承认过,那个与别人幽会的女人就是她啊。
不行,今天必须找到钟铭!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否则她永远也咽不下这口气。
孙婧给司机兰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来接她。
十分钟后,兰成开着那辆山地吉普出现在金梦宾馆的门前。
“兰成,蓝河有一个双金汽车贸易公司,你知道吗?”孙婧问。
“知道,春县的几台高档车都是从那个公司买的。”兰成说。
“你现在就拉我去这个双金公司,上次爆胎的事,我要找到他们的经理。”孙婧钻进车里。
兰成看了看天色,有一点迟疑:“领导,别怪我多嘴,这个时间,汽修公司应该已经没人了。”
“那也去看看,我就不信,那里没有一个活人。”孙婧说。
“好咧,那就过去看看。”兰成随口应着。
晚上八点钟,兰成驾车驶入蓝河,来到了双金汽车贸易公司附近,把车停在一片昏暗的空地上。这个地方离入城口不远,但离市中心还有至少十五分的车程。
孙婧从车里向外张望着,并没有发现双金公司。
兰成看出了孙婧的疑惑,向她解释道:“路边就是双金汽贸公司,可能是关门了,平常这里还挺亮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孙婧这回看明白了,眼前是有一幢建筑,好像有两层楼那么高,一看就是由旧厂房改建的。因为没有灯光,整个建筑阴森森的,远远看去让人觉得恐怖。
“带我去看看。”孙婧壮了壮胆,下了车,跟着司机往前走。
兰成领着孙婧来到一扇大卷帘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卷帘门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原来这门口还有几辆车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车也没有了。”兰成说。
孙婧又掏出手机,给钟铭打电话,钟铭的手机仍然关机。她抬起头来,隐隐看到房檐上高高悬挂着红色的牌匾:双金汽车贸易有限责任公司。
看来兰成说对了,双金公司已经关门了。孙婧心里十分扫兴,让钟铭这小子便宜了,否则她今天晚上非当面痛骂他一顿不可。
“你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孙婧对兰成说,她想一个人在街上走一走,静一静。
“那怎么行,我的工作就是送领导平安到家。”兰成执意要送孙婧回家。
孙婧在家门前下了车,还没有上楼呢,就听到一声彩铃,手机里有短信。
短信是申一甲发来的:孙书记回市里了吗?
孙婧没有上楼,随手给申一甲回了一个电话。她本想问申一甲,钟铭到底怎么跟他说的,为什么人到了春县,却没有准时露面,而且让她进入这么恶毒的圈套,让她乖乖地往里钻。今天要不是娄世贵出现在金梦宾馆,那她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今天下午抓心挠肝的,总觉得不对劲儿。”申一甲说,“想再给你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你。”
“快别提了,整整一下午,净他妈扯淡呢。”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心里很舒服,一甲就是会说话,人家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专往人心坎里说。
“谁惹孙书记生气了?”申一甲听出孙婧的口气有些不对。
“今天双金公司的钟铭去了春县,却没有露面,让他耍了!”孙婧一想起下午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申一甲笑了:“别生气,当心气坏了额小姨。”
“一甲,我正想问你呢,当时钟铭怎么跟你说的?”孙婧明白,多年以后的再次现身的钟铭,显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执拗自信、愤世嫉俗的钟铭了,他尽管仍然面带笑容,笑容里却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杀机,她虽然对他有所防备,但还是不经意地走进了他的圈套。
“他说得可动听了,说这几天就去看你,看他那样子,好像跟你的关系很铁啊。”申一甲说,“态度诚恳,没发现他有什么别的动机。”
孙婧听出来了,申一甲很想知道她与钟铭的关系,只是没好意思出口。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她和钟铭的关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他说些这些事,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说不定还会引起申一甲的猜想。
“我知道了,钟铭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孙婧说,“我明天亲自去找他,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
“我现在就能打听到他的下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回话。”申一甲说着,马上挂断的电话。
申一甲神通这么广大吗?能打听到钟铭的下落?孙婧虽然有点不相信,但还是决定等他一会儿。
申一甲很快打回了电话:“不好意思,我问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我说呢,你怎么就那么神。”孙婧说,“那算了。”
“我认识的双金公司的那个销售经理,本以为她会知道钟铭的情况,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两天,她被钟铭解聘了,一点儿钟铭的消息也没有。”


192、前男友公司突然失火

“哪个销售经理?”孙婧明知故问。
“你没见过这个人,原来是双金公司的,为了找钟铭,我才和这个人勾搭上的。”申一甲说。
“我感觉钟铭这个人有问题,一天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孙婧准备明天去一趟双金公司,亲自去找一找钟铭,他即使不在的话,也能知道她去了,说不定会主动找她。
“使不得,使不得,区区小事,不用您出马,我一个人就搞定了。”申一甲向孙婧承诺,明天上午就去双金公司找钟铭,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和钟铭见一面,向他问个清楚。
孙婧见申一甲态度这么恳切,只好答应了他,她相信他处理问题比较有办法。见了钟铭说什么,怎么说,都不用她教。
孙婧到家的时候,姚云龙还没有回来,她和甜甜玩了一会儿,就让保姆翠翠陪孩子睡觉去了。她又困又累,也没有等姚云龙,冲了个澡就睡了。
姚云龙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并不知道,只记得一只冰凉的大手伸进了被里。她在昏昏沉沉中被惊醒了,见是自己的老公,便迷迷糊糊地翻过身去。
“孙书记,让我搞一下。”姚云龙嬉皮笑脸地爬到她的身上。
一股酒气袭来,孙婧忙捂住鼻子,无奈地把头扭到一边。
“姚经理,你也太不讲究了。”孙婧说,“知道我回来还喝酒。”
姚云龙也不答话,像一个熟悉的工匠,自顾自地忙碌着。
孙婧很快就有了感觉,双手慵懒地搭在姚云龙的背上,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命中目标。她腾出一只手,发现软塌塌一堆,毫无生机可言。姚云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他只要想,往往很快就能命中。
“今天这是怎么了?”孙婧立刻警觉起来。
“这几天酒喝得多了点,小弟弟不太听话。”姚云龙自我解嘲道。
“得了吧,以前可这不样,喝点小酒,那才疯狂呢。”孙婧道,“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放羊了?”
“孙书记,你温柔点好不好。”姚云龙继续努力着。
孙婧一想,算了,别打击他了,他本来就有障碍,她要是再给他两句,他就更耷拉头了。想到这里,她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
“唉呀!”姚云龙叫了一声,很快就无力地歪倒在她的身上。
孙婧扫兴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姚云龙的肩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捏着他的下巴,晃动着他的脑袋,他还是没有反应。
“别闹别闹,困了。”姚云龙含混不清地说。
“谁跟你闹了。”孙婧说,“怎么回事,和哪个小娘们风流去了?”
“嗯……”姚云龙的身子动了一下。
“嗯?你给我起来。”孙婧把姚云龙身上的毛毯掀了起来,照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孙书记,快睡吧,我纯着呢,为你守身如玉呢。”姚云龙拽过毯子,蒙住了头。
孙婧也不知道姚云龙是真困了,还是假困了,反正她躺在那里再没有动弹一下。见姚云龙真不理她了,不想再自讨没趣了,便重新躺下来。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孙婧闭着眼睛,在记忆中搜寻着,申一甲又出现了。这是他在推拿店为她做推拿的镜头,申一甲的身体泛着晶亮的光,隆起的肌肉清晰可见,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优美遒劲的线条。孙婧忽然有一点后悔,晚上回来以后,为什么不和申一甲见一面呢?自己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离开双金汽贸公司,就不管不顾地回家了。申一甲就是年轻,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孙婧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亢奋,血脉贲张,红唇微启,忙用毛毯捂住了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孙婧上午睡了一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姚云龙已经走了,保姆也领着甜甜去市里学琴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谁都不需要她了,能够证明她存在的,是餐桌上一份已经冷却的早餐。
孙婧重新热了早餐,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申一甲打进电话:“我现在就在双金公司呢。”
孙婧放下奶杯,心想一甲办事真是太麻利了,这么早就去了双金公司,只是不知道他见到钟铭没有。
“辛苦了一甲,怎么样,见到人没有?”孙婧问。
“这边出事了!”申一甲的语调有点急促。
“出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孙婧说。
“双金公司着火了!”申一甲说,“整个公司就剩了一个空架子!”
“怎么会这样?”孙婧感觉太意外了,太恐怖了,“人怎么样?”
“没有人员伤亡。”申一甲说。
孙婧叹了口气,太可怕了,看来钟铭并没有受伤。他没受伤有什么用,一个汽车贸易公司起火,那些汽车肯定难以幸免啊!
申一甲随后传过来的信息,让孙婧欣慰了许多。
双金公司凌晨一点钟发生火灾,幸亏消防人员及时赶到,才没有殃及旁边的居民区。公司里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所幸没有一辆汽车,被烧毁的只是一些桌椅和杂物。
“钟铭在现场没有?”孙婧估计钟铭应该就在现场。
“没有,一直没看到他。”申一甲说,口气有点怪异。
孙婧想,公司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钟铭都没在现场,这可有点奇怪了。如果钟铭在火灾现场的话,孙婧准备过去看看,不是她落井下石,而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见到他。孙婧有一点泄气,既然钟铭没在现场,她就没有必要过去了。
申一甲说:“我在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现在就给你发过去。”
“好,你发过来吧,我看看。”孙婧随手挂断了手机,等着申一甲发照片来。她很想看看双金公司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她看不看这些照片都没有什么意义,一片废墟而已,钟铭又不在,能有什么看头。
一条短信发过来了。孙婧迫不及待地打开照片,是双金公司内部过火的场景。这应该是车库,里面空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从空中掉下来的铁皮瓦等杂七杂八东西,奇形怪状地铺在地面上。
没多长时间,申一甲就发过来十多张照片,都是申一甲在火灾现场拍摄的。
孙婧一张张翻看着,照片是从双金公司各个角度拍摄的,现场惨不忍睹,一片狼藉。申一甲能够随便拍摄,消防人员应该已经做完了现场取证。
在照片上,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引起了孙婧的注意,这个人很像她的婆婆吕凤凤。在申一甲发过来的张照片里,有一半的照片里有她的身影。
一个过火的空房子,一个女人在这里看什么呢?
孙婧把一张照片放大,不禁吓了一跳,照片上的人真是她的婆婆吕凤凤!
吕凤凤的打扮很低调,手里拎着一个帆布手包,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风衣,脖子上系了一条淡墨绿色花丝巾,把半个脸都围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姚尔寿的夫人、姚云龙的母亲、她的婆婆吕凤凤。
孙婧觉得纳闷,她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一个汽车贸易公司着火了,婆婆怎么会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她是一个文化单位的工会主席,就算她不是姚尔寿夫人,怎么也算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从照片上看,吕凤凤似乎对现场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的身边一直没有人,显然是一个人来的。
孙婧呆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起来,婆婆去干什么了?难道她有车在这里维修?不对啊,她根本不会亲自把车送去修理,更不会亲自过来取车。
孙婧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自我安慰着,这个人可能根本不是吕凤凤,只是一个和吕凤凤长得很像的一个人,也许就是一个路人,长得像她的婆婆而已。
申一甲又把电话打了进来:“看到照片了吗?”
“看到了,你不用再发了。”孙婧故作平静地说,“为什么起火,查明原因了吗?”
“小偷纵火,听说人已经抓到了。”申一甲轻描淡写地对孙婧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半夜,有个小偷喝了半斤小烧酒,从窗户潜入双金公司盗窃,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这个小偷已经在这里踩好了点,本来想在这里大干一场,却不料双金公司里的汽车一辆也没有了,所有的房门都大敞四开,屋里的桌柜都是空的。
黑灯瞎火的,小偷又被门槛拌了一跤,气急败坏地砸碎了销售厅里的一块大玻璃。他在车库里发现了半桶汽油,心里还不解气,就把那半桶桶汽油倒在了地上,点了一把火,逃之夭夭了。
小偷怎么也没想到,他被双金公司旁边的一个摄像头录了下来,早晨就被警察堵在被窝里了。
孙婧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偷偷的是一个空如一物的双金公司,钟铭应该已经搬家了。怪不得她昨天晚上去双金公司的时候,司机兰成跟他说,双金公司的门前原来停放的一排汽车,可当时那里一辆车都没有。


193、厅长公公转任外省

钟铭能搬到哪儿去呢?孙婧的心里一片茫然。
她必须见到钟铭,爆胎的事还不算完,昨天又被他戏弄了一把,她必须让他当面解释清楚。
申一甲见孙婧对他的话兴趣不大,很快就结束了刚才的话题:“你在哪儿呢?”
“我还能在哪儿,家里呗。”孙婧准备给钟钟打一个电话,看看他开机没有。
“我过去做客啊?”申一甲显然在拿她寻开心。
“一甲,你不是叶公好龙吧?你真敢来吗?”孙婧说,“你要是敢来的话,我就不穿衣服了,就在床上等你。”
“哈哈……”申一甲笑了,“玩笑,不敢。”
“那不结了。”孙婧说,“你休息休息吧,养精蓄锐,以利再战。”
“我不累。”申一甲调皮地说。
“得了吧,那天在车上,让我好害怕。”孙婧挖苦道,“一想起来腿就抽筋。”
“你等着,我租个大房子,再弄张双人床,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申一甲说。
“咯咯……”孙婧大笑起来,“免了吧,别破费了,攒钱留着娶媳妇吧。”
孙婧很关心申一甲的现状,问他在政府办这边怎么样。申一甲支支吾吾,连说了几句还行,似乎并不想多谈。
“一甲,好好工作,快点进步,我们找机会再见。”孙婧挂断手机,直接按下了钟铭的手机号,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找到钟铭了。
她屏住呼吸,真希望能听到钟铭的声音,和他新账老账一起算。
“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孙婧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程序化的声音。
钟铭的手机又停机了?她心里非常失落,完了,钟铭的线索完全断了,再也没有地方去找他了。钟铭到底怎么了,他会搬到哪儿呢?那么大一个公司,要消失也得有一点痕迹啊,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这么悄悄地消失了。
孙婧想起多年以前,钟铭也是这样悄悄消失的。没有人影,没有声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好在当时姚云龙正在疯狂地追求她,他的那次消失恰好使她下决心退掉婚约,投入了姚云龙的怀抱。
周日中午,孙婧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县里去。
姚云龙匆匆赶回家:“婧婧,今天别回县里了。”
“为什么?”孙婧觉得姚云龙很反常。
“老爷子要调走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姚云龙似乎很兴奋。
孙婧没有马上问姚云龙,因为那样太没城府了,太不深沉了。但她知道,公公姚尔寿肯定是升了。正厅级干部,再往上升,应该是副省级,或者其它有分量的职务。她在心里暗暗赞叹,不得了,公公姚尔寿马上就要跻身省部级领导干部行列了,自己就是累死也追不了。
“你只说调调的,调哪儿啊,人大?政协?”孙婧嘴上仍然很硬气。
“全国交流。”姚云龙神秘地说。
孙婧心里一陡,全国交流?天啊,这是要出省啊!
“交流到哪儿去啊?”她到底沉不住气了。
“辽阳省政府常务副秘书长。”姚云龙说。
这是一个什么角色呢?孙婧又开始思量起来,省政府副秘书长,还是个常务,那说道可就多了。以公公姚尔寿的年纪,在厅级干部里算是比较老的了,但到了省部级干部里,就是个年轻干部了。
“那我明天早晨回去吧,我定个饭店,今天晚上请咱爸吃个饭。”孙婧说。
“不妥不妥。”姚云龙拦住了孙婧,“老爷子说了,什么饭店也不去,回家吃。”
“回家吃就回家吃,我去买点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孙婧说,“再说了,咱爸这是要离开蓝河,我们总得送点什么礼物吧?”
“你觉得老爷子能要吗?他什么也不缺啊。”姚云龙说。
孙婧一听姚云龙这么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姚云龙买礼物,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不送她东西就不错了。她哪次回婆家,不是连吃带拿啊,大到几千上万的东西,小到几百上千的东西。她即使是空着手回来,那也是因为姚尔寿没在家,或者没回来。
“咱爸的血脂有点高,要不我就买点深海鱼油吧。”孙婧说。
“你愿意买就买吧,不要买多,那东西有保质期。”姚云龙说。
下午四点钟,姚云龙从商店接上孙婧和甜甜,带上大包小裹的物品,回到了婆家。婆婆吕凤凤开了门,把孙婧一家三口迎进屋里。
姚云龙一进门,吕凤凤就数落开了:“大龙啊,你还记得这个家啊。”
“瞧您说的,我家我怎么不记得。您是我妈啊,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妈啊。”姚云龙说着,凑到吕凤凤身边,故作殷勤地为她捶着背。
孙婧心里不是滋味,婆婆这哪是在说姚云龙啊,分明在拿话敲打她嘛。
“妈,我给您买了一条丝巾,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孙婧把丝巾掏出来,拆开包装。
“喜欢,是你买的我都喜欢。”吕凤凤笑着说,却并没有看她。
孙婧忽然瞥见,衣架上挂上一件青灰色的大衣,还有一条黑绿色的丝巾。这不是在钟铭的双金公司门前,那个中年女人的穿戴吗?这么说,那个出现在双金公司火灾现场的女人,真的是吕凤凤!!
孙婧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呢?她悄悄取出手机,装模作样地进了洗手间,从里面把门带好,又翻出申一甲发给她的那些照片,一张张翻看着。
没错,吕凤凤的风衣和丝巾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就连她的头型都没有变,看来双金公司火灾现场出现的女人就是她的婆婆吕凤凤。
孙婧进厨房转了一圈,见保姆正在忙着做饭,便帮着保姆洗起菜来。
吕凤凤的儿媳妇不好当,人家是厅长夫人,又是长辈。孙婧每次回到婆家,都要进厨房帮着做饭,吃过饭后,还要帮助保姆收拾房间,生怕吕凤凤说她懒。做饭也好,收拾屋子也好,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又累不着,更主要的是,这种时候吕凤凤往往也不会闲着,经常会过来和她拉几句家常。
“婧婧,你歇着吧,来一次不容易。”吕凤凤话里有话。
“妈,累不着我。”孙婧甜兮兮地说,“我不常回来,更得表现表现啦!”
孙婧准备套一套吕凤凤,看看她到双金公司干什么了。可是她又不好直接问,只能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工作忙不忙啊?”吕凤凤问。
“嗯,瞎忙。”孙婧说,“春县路太远,平常也回不来,只能每周回来一次,有时候事多,一周也回不来一次。”
孙婧知道吕凤凤每天上下班也有专车接送,是不是她的车出了问题,也送到双金公司维修去了呢?
“好在县里给我配了一台山地吉普,要不可就太麻烦了。”孙婧说。
吕凤凤误会了孙婧的意思,以为她在炫耀:“山地吉普我们用不着,那种车虽然好,但更适合下乡用,我们的车是现代,最新款的。”
“是吗?那三年不用自己修呢。”孙婧问。
“我们的车我从来不管。”吕凤凤说,“我只管坐车。”
孙婧明白了,吕凤凤虽然每天用车,但像修车这种事,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那就是说,她昨天出现在双金公司,并不是为了车去的。
晚餐的菜品很快就准备好了,只要求姚尔寿一到家就立即走菜。姚云龙给一二三打了几次电话,一二三都说快了快了,就是不见他回来。这场家宴本来是一二三张罗的,可到头来主角却迟迟不回来,眼看着过了晚饭时间,甜甜嚷嚷饿了,姚云龙只好到厨房里给她找吃的。
晚上七点钟,一二三打回了电话,说暂时还回不去,让家里人不要等了。
孙婧的意思是再等等,毕竟公公明天就走了,他就是再晚也得回来吧,最好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开饭。可是甜甜不干了,说什么也要回家。最后还是吕凤凤发话了,不等了,马上走菜,老姚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场没有主角的晚餐,一直推迟到晚上十点钟,一二三还是没有回来。
姚云龙又给一二三打了一个电话,一二三回话说,正在与同事吃饭,手里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代,估计半夜之前是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婧带着甜甜,跟着姚云龙,早早地去了公公家里。
一二三早已经收拾利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呢,见孙婧进来,忙关上了电视。
“婧婧啊,请假啦?”一二三笑呵呵地问。
“爸。”孙婧亲切地叫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我不该请个假吗?别说请一天假了,我还想送您到地方呢。”
“不用不用。”一二三摆摆手,“你们来了,我就很高兴。昨天本来想全家聚一下,可老同志、老朋友说什么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这不,一直闹腾半后半夜。”


194、色迷迷的眼睛

孙婧把昨天拿过来的深海鱼油和卵磷脂从柜子里取出来,交到一二三的手里,这是美国原装进口的保健品,精包装。
“太多了,吃不了。”一二三说着,拿起一瓶,翻来覆去地看着。
“您就带着吧,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对保护血管很有好处。”孙婧见姚尔寿有些犹豫,忙把装药的两个大盒子递给田秘书,田秘书接过盒子转身出去了。
一二三情绪不错,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让孙婧坐下,随后又指了指姚云龙,让他也坐下。孙婧看出来了,公公这是对她和姚云龙有话要说啊。
“婧婧啊,大龙这孩子,你就多担待啦。”一二三说。
“爸,这么说您就见外了。”孙婧说:“您不是一直说,把我当闺女看待嘛。”
“我这次去辽阳省任职,再回来就很难啦。”姚尔寿说,“你们两个人呢,一定要互敬互爱,互谦互让,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平时多想对方的优点和长处,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爸,你放心吧!”姚云龙接话道。
“我不放心。”一二三说,“你能做到吗?”
“爸,大龙只要想做就能做到。”孙婧替姚云龙打着圆场。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告诉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小子。”一二三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两个精致的包装盒,“这是两块手表,就是人们所说的情侣表吧,希望你们戴上它,常记起我的话,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更少了,你们要珍惜幸福的生活,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意气用事。婧婧啊!我这糟老头子,就把大龙交给你啦。”
“爸,瞧您说的,那么严肃。”姚云龙伸手要把表接过去。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大龙。”孙婧说。
一二三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手够快的你,让婧婧拿着,你转身再给我弄丢了。”
孙婧缓缓地伸出手,从一二三的手里接过那两个精美的表盒。她单看盒子就知道,这是两块劳力士手表,比她现在戴的欧米茄表更有品味。
“这太贵重了。”孙婧羞涩地嘀咕着。
“放心吧,大龙是生意人,你戴这样的表应该没什么问题。”一二三点头微笑。
孙婧从姚云龙那里得到消息,公公这次调动属于重用,据说还是省政府秘书长的换届人选。这个消息在孙婧的意料之中,她当了几年的儿媳妇,觉得公公确实带那两步走。
唯一令她不快的是,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早就有风吹草动了,她竟然被蒙在鼓里。一个人官运亨通,注意点儿影响,无可厚非,她只是没料到,姚云龙对这事守口如瓶,坐在火山口上,也能稳如泰山,叫她着实高看一眼。
这段时间孙婧与姚云龙闹得很僵,主要原因当然还是家里的小保姆翠翠。但闹归闹,僵归僵,孙婧并没有把这件事捅到她的婆婆吕凤凤,主要还是从心里有一点畏惧她。婆婆可不是一个善茬子,能把不是说成理,别看她数落姚云龙张嘴即来,要是别人对姚云龙品头论足、说长道短,那可就要寻思寻思了。
孙婧本想把姚云龙的风流事告诉公公姚尔寿,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人家是厅级干部,工作那么忙,哪有心思管儿子的这点破事。就算她真的告诉他了,在她面前哭两声,那又有什么用啊,姚云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还有胳膊肘向外拐啊。
孙婧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嫁给姚云龙这样的干部子弟,别看在人前风光了,在人后也会有不少议论,别看在物质上享受了,在精神上就得承受各种压力,有时候就得牙碎了往肚子里咽,有事没事就得吃点哑吧亏儿。
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姚尔寿的势力虽然不是最大的,但她要是和姚云龙离了婚,恐怕都没人敢娶她,她就只能这样领着闺女守活寡了。
虽然只是早晨七点钟,可为一二三送行的人,像戏台上赶场,接二连三地来,陆陆续续地走。一二三开始还有沙发上坐着,后来索性站了起来,不停与地与来送行的人握手、攀谈,样子特别亲切。
一二三对来客说着相同的一句话:“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不要为我送行,你们这是不想让我安静地离开啊。”
开发区副主任黄明辉引起了孙婧的注意,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黄明辉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在悄悄地注意她,从他进屋以后,只要看到她,目光就会在她的身上扫上两眼。
此人相貌还算周正,只是头发有些花白,估计有五十多岁了。开发区的领导们陆续赶到,黄明辉就充当起指挥调度的角色,作派比较张扬,全然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孙婧看得出来,这个人在开发区里的地位应该仅次于她的公公。
“大龙啊。”一二三向姚云龙指了指黄明辉,“你黄叔叔现在是开发区的新主任,你什么事掰不开镊子了,你就去向他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黄明辉连连摆手,“大龙也是蓝河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啊。”
“这个是我儿媳孙婧,是春县当副书记。”一二三又指了指孙婧,给黄明辉介绍道。
“黄伯伯您好。”孙婧向黄明辉伸出手去。
“叫伯伯不敢当,叫我老黄吧。”黄明辉对孙婧笑容可掬。
“婧婧啊,黄主任原来也当过县官啊。”姚尔寿说,“他的经历可以证明,在县里工作还是很锻炼人的。”
“孙书记,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县官,不得了,不得了。”黄明辉说,“看来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姚主任家里真是人才济济啊。”
孙婧发现,黄明辉这双眼睛还挺大的,他与她说话的时候,这双眼睛大胆地注视着她,显得特别自信和淡定。
一个小时以后,黄明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站了起来:“姚主任,还有事没有?大家都在单位,等着为你送行呢。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出发?”
“这样麻烦大家,我于心不忍啊。田处长,那咱们就跟着新主任走吧。”一二三转过头去,冲着田秘书说,孙婧注意到,公公今天管田秘书叫田处长,就像为一只满脸皱褶的沙皮狗做了拉皮。
一二三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楼下,单元门口还聚集着几十个人,场面颇为壮观。
临上车前,一二三转过身来,低声对站在前排的吕凤凤说:“老吕啊,你的调动还没着落,这回就不用陪我啦,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有保姆在呢,你放心去吧。”吕凤凤说。
一二三在那台雪佛莱上拍了拍,在这座城市里,这台车是蝎子屎--独一份。按规定他不能坐这么好的车,但车是清账清来的,报告打上去不久,就批下来,车归他使用了。
“这台坐骑,跟了我五年,今天是最后一次跟我了,真有点舍不得啊。”一二三说着,转身向送行的人拱手致谢谢,很利落地钻进车里。
孙婧目送一二三的雪佛莱渐渐远去,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险些掉下来。
这天上午,吕凤凤没有上班,孙婧也打消了回县里的想法,让两个保姆陪着甜甜儿童乐园,自己留下来帮助吕凤凤收拾屋子。
大概是人去楼空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孙婧的地位提高了,吕凤凤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说起话来也柔软多了。
客厅显眼的位置,挂着一个条幅:长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艰。
从孙婧来到姚家的那天起,这个条幅就一直这么挂着,屋里的摆设变动了多次,唯有这个条幅一直没有动。孙婧帮吕凤凤收拾房间时,几次想把这个条幅撤下来,都被吕凤凤阻止了。原来,这幅字是国内一个文化名人的真迹,是一位师长送给一二三的,他一直奉若至宝。当年,一二三从部队转业回来,住在商场的宿舍里,屋里就挂着这个条幅,让吕凤凤着实感动了一阵子。
吕凤凤看着这幅字,不知哪来的情绪,对孙婧说起了一二三:“现在有一种官场哲学,第一年只干不说,第二年边说边干,第三年只说不干,有谁能像老姚这样,一干就是五年。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性子急,可能会得罪一些人。当领导就是要敢于得罪人,不敢得罪人的干部,不是好干部。”吕凤凤神秘地说,“但话说回来,老姚也是只敢得罪部下,不敢得罪领导啊。”
“你和我爸是自由恋爱吧?”孙婧对吕凤凤说:“你们的婚姻,一定很现代。”
“那当然,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吕凤凤说:“那个年代,男男女女没结婚不敢拉手,哪有现在这么浪漫。老姚那时就敢骗我,他转业时已经二十七周岁了,托地方的战友把户口改小了四岁,对我说是春天的马,怕我嫌他年纪大啊。


195、寻人启事泄露天机

孙婧按照吕凤凤的话推算了一下姚尔寿的年龄,不禁吓了一跳,如果按照真实年龄计算,公公都五十八了,可是按照改后的年龄算,却只有五十四岁。
孙婧想起公公那张随和的笑脸,不禁笑出声来。
吕凤凤放下手中的活,也大笑起来:“这个老姚啊,一次喝完酒回家,对我说漏了,当年他差一点做了师长的女婿呢。”
原来,一二三的命运,是因为一件小事而改变的。他十八岁从小镇里入伍,被派到部队食堂喂猪。团首长来营地检查结束,在走向军车时,一二三跑出队列,为团长打开了车门。这个部队里的猪馆,因为一个细小的动作,很快就被调进团部,当上了团长的勤务员,后来被送到军校学习,毕业回来成了副连职干部。
这年大年三十,团长把他领到家里过年,还把女儿叫来陪他。一二三不敢和姑娘久坐,就去客厅倒了杯水,端着杯子来到卧室,对着躺在床上看书的团长敬了个礼:“报告首长!喝水时机是否成熟,请指示!”
“你小子,净扯淡。”团长放下书,面露愠色,看着他的尴尬相坐起身来:“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块儿唠唠,去吧。”
一二三和首长的女儿谈了三年恋爱,从副连职升到副团职,却一直不提结婚的事。在万般无奈时,他整天抽烟、酗酒、不刷牙、不洗澡,破罐子破摔,首长的女儿果然哭着和他分手了。老首长换防回来,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已经成为团政委的他,无颜面对老首长,当年就转业回到地方。
按照吕凤凤的说法,一二三转业到地方以后,与她自由恋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在孙婧看来,她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她既然不想细说,她也不好追问。
婆婆的家里有两多,一个是柜多,一个是锁多。除了大书柜不上锁、常用的衣柜不上锁,其它的柜子、抽屉都有暗锁看家。家里有一大串钥匙,孙婧只看到吕凤凤拿过,却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拿出来的。
吕凤凤当面孙婧的面,把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礼物放进各种柜子和抽屉里。
孙婧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拎着一块旧桌布,把客厅擦了一遍。她擦完了客厅,又来到了卧室,想帮她再擦一擦,没想到这一擦,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用擦了,昨天保姆都擦过了。”吕凤凤对着她的背影说。
“这两天人多,灰大,再擦一把吧。”孙婧说。
她在擦写字台的时候,看到有几张报纸掉进了梳妆台靠墙的缝隙里了,就伸手够了出来。她打开报纸一看,原来是以前的《蓝河晚报》。她把报纸放在写字台上,接着擦写字台。
写字的笔架上镶着一个巴掌大的镜子,她擦过之后,留下了明显痕迹。她随手撕了一块报纸,擦起那块镜子来。
在报纸的第三版,一个很明显的地方登着一条寻人启示,引起了孙婧的注意。
寻人启事:33年前的夏天,我在南山顶的凉亭里,抱回一个出生百天的男婴,男婴装在一只长条竹筐里,身上带一对金手镯,一条小棉被,右耳后面有一个黑痣。当年的婴儿已长大成人,自食其力,请孩子的母亲,或者知道孩子生母下落者,与钟先生联系。
寻人启事的最后有一个手机号码。
孙婧觉得这个手机号码有点眼熟,这是谁的号呢?钟先生?钟铭?这个手机号是钟铭的?
孙婧在那个手机号码上紧紧盯了几眼,就去客厅取手机,吕凤凤正好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与她擦肩而过。
孙婧取来手机,翻出钟铭的号码,吃惊地看到,报纸上的手机号码的确是钟铭的。她慌张地回到卧室,发现写字台上的那半张报纸不见了。
“妈,刚才桌子上放的那张报纸呢?”孙婧问。
“什么报纸?”吕凤凤正前对着门口,站在衣柜前。
孙婧用手比划着:“一张废报纸,我刚才擦镜子剩的。”
吕凤凤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写字台前,捡起孙婧刚才用过的那小半张报纸,轻轻展开翻看着。
“你说的是不是这张报纸啊?”吕凤凤问。
“对,就这张,另一半呢,我要用它擦擦柜子上的玻璃。”孙婧说。
“我再给你找几张吧。”吕凤凤说,“那半张报纸叫我收起来了,我想用一下上面卖药的广告。”
“啊,那不用了,不用了。”孙婧说。
吕凤凤从床边拿过几本刊物,递给孙婧,意思是这些书都可以用来擦玻璃。
孙婧笑呵呵地接过来,心里却在打鼓:一张旧报纸,转身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就算婆婆想用它,也不至于把那张报纸藏起来啊。她有一点后悔,后悔没有看看那张报纸的日期,吕凤凤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再要显示不合适了。
孙婧从刊物上扯了几张纸,擦起衣柜的镜子,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吕凤凤真的需要那张报纸上的广告吗?也许是。她只记得那是一则寻人启事,好像是一个中老年人寻找遗失孩子的母亲,其它的细节就不记得了。她想起手机里的照片,吕凤凤出现在钟铭的双金公司的那些场景,在她的大脑里划了一个很大的问号。
中午,孙婧在楼下饭店订了一个房间,领着吕凤凤和甜甜吃过饭,推说要早点回县里,匆匆离开了。
她很想马上找到那张报纸《蓝河晚报》,去报社显然不合适,那里虽然有她的朋友,但一个县委副书记到报社去找一张报纸,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了。回县里也不行,这种晚报老百姓喜闻乐见,机关的订阅量并不大,虽然让部下找一张报纸不是什么难事,但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孙婧想起了申一甲,政府办应该有这份报纸,接待办也应该有,看来只好麻烦申一甲代劳了。申一甲当得知孙婧要找一份报纸,呵呵笑起来。
“一甲,我可没和你开玩笑,我想尽快看到这张报纸。”孙婧说。
“不就一张报纸吗?”申一甲说,“如果你非常着急,我就给你送到春县去。”
“你不用送春县,我在市里呢,你找到报纸我再走。”孙婧说。
“你看出来了,报纸比我重要。”申一甲说。
申一甲闹意见不是没有根据,孙婧从春县回来,都没有和他见面,为了一张报纸,却要等着他,连春县都不回去了。
“申科长,辛苦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孙婧安抚道。
“吃饭就不用了,请我睡觉吧。”申一甲笑道。
孙婧一时有些为难了,她的车没来,推拿店又不能去,总不能站在大马路上干等吧。那就不妨先答应下来再说,和申一甲睡不睡觉不是主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她想拿到那张报纸。
“说吧,哪一天的,什么报纸?”申一甲问。
“《蓝河晚报》。”孙婧说,“至于哪一天的嘛,我没记清,应该是春节前后吧。”
“哎呀,跨度不小啊。”申一甲说。
孙婧心里干着急,却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怎么才能向申一甲说清她想要的那张报纸呢?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申一甲,她想要那则寻人启事,以申一甲的聪明劲儿,立刻就会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她忽然想起,报纸的第一版有一则春节蔬菜供应的新闻,立刻意识到那份报纸应该是春节前发行的,只要从春节往前查,就应该能够查到。
“我现在就去查,你等我回话吧。”申一甲挂断了电话。
孙婧握着手机,有一点后悔,应该问一问一甲,多长时间能找到那张报纸,她总不能像傻老婆等汉子那样干等吧。那就往市政府的方向去吧,如果一甲找到报纸,她还能快一点拿到。
孙婧对吕凤凤说回县里了,路过商场的时候,她头都没抬就过去了。一个县委副书记,星期一不上班,在大街里闲逛,她觉得内心很愧疚。
孙婧进了市政府附近的一家美容院,准备做一次皮肤护理。
她刚进美容院就听到了手机铃声,是那部工作手机的声音,手机上显示的是春县联合中学校长肖化文的电话号码。
孙婧心里顿生反感,上个星期五下午,她亲眼看到肖化文和县长娄世贵一起去宾馆打牌,他的电话立刻让她想起了在金梦宾馆的那些尴尬事。这才半天没去联中,电话就追到蓝河来了,她只是联中的兼职书记,不可能天天在联中坐班吧。
春县的小矿长、小经理那个德性,娄县长和肖校长还跟他们称兄道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孙婧“哼”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孙书记,不好了,有学生跳楼了!”肖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跳楼了?”孙婧拿着手机就往外走,“你慢点说,到底是谁跳楼了?”
“一个高中女生,刚才从学校的三楼跳下去了。”肖校长说。


196、高中女生香消玉殒

孙婧心里产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会不会是褚建立的学生周娜娜啊,如果是周娜娜跳楼,这事可就大了,她的心里一阵自责。
“肖校长!你说话不要这么含糊,请你清楚地告诉我,到底是谁跳楼了?”孙婧发火了。
“高二女生,名字叫谢婷婷。”肖校长说。
“谢婷婷?你一定要确认,到底是周娜娜,还是谢婷婷。”孙婧几乎喊了起来。她怀疑是不是肖校长搞错了,难道跳楼的人真的叫谢婷婷吗?
“孙书记,我拿向上的人头担保,肯定叫谢婷婷,高二二班郝老师的学生。”肖校长也喊了起来。
“人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孙婧焦急地问。
“已经送到县中心医院,正在抢救。”肖校长说,“大夫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抢救过来的希望非常渺茫。”
“肖校长!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学生抢救过来!”孙婧的眼刷刷地流了下来,边跑边说,“我在蓝河办事,现在马上往回赶。”
孙婧放下电话,立刻给姚云龙打了一个电话。
姚云龙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似乎感到很好奇。
“什么事啊,大晌午的,人家正在睡觉呢。”姚云龙说。
“大龙,马上起来。”孙婧说,“给我派辆车,我要立刻赶回春县,联中有个学生跳楼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学校。”
姚云龙慢条斯理地说:“你省省行不,一个学生跳楼,你县委副书记凑什么热闹?这种事最好不要去。”
“姚云龙!少废话!马上给我派辆车。”孙婧说,“在娱乐城门口等我。”
“好好。”姚云龙说,“孙书记发威了,我照办就是了。”
孙婧这才想起,她还没把到联中兼职的事告诉大龙,那就难怪他这么淡定了。她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赶到了梦幻娱乐城,司机正站在奥迪车旁东张西望呢。
“马上出发。”孙婧钻进车里,“多长时间能到春县?”
“一个半小时吧。”司机说。
“不行,太慢了,一个小时。”孙婧说。
司机没有说话,立即加大了油门,拐上了机动车道:“老板娘,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在高速路上超速,肯定是要挨罚的,回头您得跟姚总打个招呼。”
孙婧连连应着,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怎么这么巧?偏偏赶上自己不在春县的时候出事,这不是让她难堪吗?她又与肖校长通了话,肖校长的情绪比刚才稳定多了,估计是心理压力得到的释放,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学生怎么样了?”孙婧问。
“还在抢救,还在抢救。”肖校长说,“不过人已经不行了,即使抢救过来也……”
“向县里报告没有?”孙婧问。
“还没有,这不等着孙书记回来再报嘛。”肖校长说。
“马上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领导们也许有更好的抢救办法。”孙婧说。
“好好,我这就报。”肖校长说。
孙婧挂断电话,忽然觉得不妥,马上又接通肖校长。
“肖校长,这样,你报告世贵县长,我报告发和书记。”孙婧说,“我们分头报告。”
“好好,这样更妥当,更妥当。”肖校长说。
孙婧茫然地望着窗外,心里有点犹豫,她到联中这才几天啊,就出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跟发和书记交待呢?发和书记会不会向他发火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马上向于发和汇报,晚一分钟,就有晚一分钟的责任,只要发和书记知道了,她的心里才能踏实。
孙婧马上拨通了于发和办公室,没人接。她又拨通了他的手机号,还是没人接。她想了想,只好把电话打给仍然兼任县委办主任的县委秘书长石长富。
“发和书记呢?”孙婧问。
“书记在会议室接待客人。”石长富说。
“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发和书记汇报,你能不能把手机给他?”孙婧说。
“没问题。”石长富说。
孙婧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如果司机保持现在的速度,半个小时以后应该能够赶到春县。如果她和于发和通上话,他和客人告别,马上往医院赶,估计也要半小时。就是说,只要于发和赶往医院,她和于发和赶到医院的时间应该不会差太多。
“孙书记,什么事,这么急?”于发和的声音。孙婧从话筒里还能听到说话声,估计于发和应该还在会客。
“发和书记,有一件急事向您汇报。”孙婧说,“联中一名高二的女学生谢婷婷,刚才跳楼了,现在已经送到了医院。”
“你等一下。”于发和对客人说,“我接个电话,大家吃点水果,休息一下。”
孙婧猜测于发和应该出了会客室,来到了走廊里,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当着客人的面和她通话。
“你能确认是学生自己跳楼吗?”于发和问。
“学生自己跳楼能够确认,但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孙婧说。
“我知道了,医院方面你就直接打招呼吧,要尽全力抢救学生。”于发和说,“我正在接待一个招商团的客人,半小时左右吧,我会赶到医院。”
“谢谢发和书记。”孙婧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谢谢于发和,因为于发和是堂堂县委书记,本可以不去医院,他既然答应去医院,完全是对她的一种支持。
孙婧与于发和通完话,心里轻松了不少。于发和没有问她在哪里,其实他也不可能问,一个县委副书记当然有资格安排自己的工作日程,何况她昨天已经向秘书长石长富和秘书宋小妮打过招呼了,她上午为公公送行,没有违犯任何纪律。一个女学生选择这个时候跳楼,显然是不会和她商量的,她也不会预知这个女生会在这个时候跳楼,否则,她就是跑到楼下去接,也要接住这个女生。
孙婧的心里有一丝暗暗的侥幸,跳楼的人不是周娜娜,否则褚建立就完了,她也会受到牵连。她本来是想办一件好事,但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在周娜娜的身上,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唉,善良与否,真不是评定工作的标准。
一个小时以后,小车准时到达春县县城,但从入城口到县中心医院最快也要五分钟,何况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多了起来,车速明显放慢了。
申一甲打进了电话,口气颇为得意:“报纸找到了。”“我已经回县里了,县里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孙婧怕申一甲误会他,只好对他说实话了。
“你要是着急,我就想办法给你送到县里。”申一甲说。
“先放你那儿吧。”孙婧当着姚云龙公司的司机,口气比较郑重,“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孙婧接电话的时间,小车已经来到了县中心医院,孙婧向司机道别,匆匆进了医院门诊部大楼。她刚要上二楼,就看见肖校长领着政教处乔主任从楼上下来。
“孙书记,你来得正好。”肖校长说,“娄县长马上到,我要去楼下迎接他。”
孙婧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赶到了书记、县长的前面了。她急匆匆来到急救室门前,见一群人已经等在那里,有老师,也有家属和学生。
她向走廊里的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说:“你们院长呢,快把院长找来!”
“院长在急救室呢。”大夫说着,推开一条门缝,对里面喊了一声。
县中心医院的李院长穿着白大褂出来了,看到孙婧便忙伸出手,表现特别严肃,门口的人呼拉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
孙婧看到院长的表情就知道了,里面的女学生有点悬了。尽管如此,她的心里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抓着院长的手没有松开。
“李院长,一定要想办法救活这个学生。”孙婧说。
李院长摘下口罩:“孙书记,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的孩子也是联中的学生,我们肯定会尽全力的。”
“学生的情况怎么样?”孙婧问。
李院长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妙,病人脑干出血,到现在还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走廊里立刻传出哭声和央求声,孙婧被学生们挤到了外围。她眼看着一个花季少女生命垂危而束手无策,内心焦躁而无奈,看来必须做下一步打算了。
孙婧正要说话,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护士惊慌地跑出来:“院长,院长,主任请你进去,患者心跳停止了!”
院长转身进了急救室,走廊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背影上。人群中,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倒向一边,引起了学生们的一片惊呼。
孙婧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女人应该是谢婷婷的母亲,忙冲过去,和学生们一起抱住她。
娄世贵先赶到了,于发和随后也赶到了,他们看到走廊里的场面,就知道急救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声在走廊里响起,所有的人都循着哭声看去,高二二班班主任郝老师双手捂着嘴,涕泪纵横,走廊里顿时混乱不堪。


197、少女已经无法辩白

孙婧朝郝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郝老师有意思啊,早不哭,晚不哭,偏偏等到县里的两个主官到了,才放开嗓子大哭,火候掌握得不错嘛。
孙婧陪着于发和和娄世贵进了急救室。于发和来到谢婷婷的床前,静静地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哽咽道:“多年轻、多漂亮的孩子。”
几名大夫和护士站在床头,低头看着地面。
“孩子是在哪里跳楼的?”于发和问。
“今天中午正好是教室开窗,班级组织擦玻璃,还没等擦呢,她就跳下去了。”政教处主任说。
“病人送来多长时间了?”于发和问。
“大约七十分钟。”院长看了看墙上的表。
于发和凑向前去,抓住谢婷婷的一只手握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出了病房。走廊里突然静了下来,人们眼巴巴地看着于发和的脸。
于发和在走廊里巡视了一圈:“孩子的家长呢?”
“送去抢救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走,去看看。”于发和和院长并肩往前走。
在一间病房里,几个医护正围着谢婷婷的妈妈站着,他们见院长领着于发和进来,便自觉让出一条路。
谢妈妈戴着输氧罩,似乎已经醒了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谢爸爸坐在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
于发和安慰了谢爸爸一番,谢爸爸连连摇头:“娜娜这孩子太要强了,今天早晨还好好的,想不到到了学校就……”
“出现这样是事,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于发和不停地拍着谢爸爸的胳膊,嘱咐肖校长,留下两个教工,专门负责护理谢婷婷的母亲,直到她安全出院为止。
在走廊里,于发和对跟在身边的肖校长说:“报案了没有,必须尽快启动事件调查。”
“报了,报了。”肖校长忙不迭地应着。
于发和又转身孙婧:“孙书记,善后事宜就由你来负责吧,查明原因,有责必究,如果是孩子个人的原因,也必须避免发生类似事件。”
“领导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原因,搞好善后。”孙婧的嗓音有些沙哑。
孙婧和肖校长在联中办公楼门前迎来了两辆警车,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带队增援,对谢婷婷自杀事件进行调查取证。
“我们学校的班子成员就不参加你们的调查了。”孙婧握着副局长的手说,“免得影响你们工作。”
“孙书记请放心,我们一定搞好勘查取证,给死者一个负责任的交待。”
孙婧回到办公室,心神恍惚地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不行,必须马上召开班子会,抓紧安排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工作。
她来到肖校长办公室,想和他碰一下头。肖校长正在和政教处乔主任嘀咕着什么,见孙婧进来,忙站起身迎了过来,乔主任点点头往外走。
“乔主任,你等一下。”孙婧说。
“等一下,孙书记有指示。”肖校长附和道。
“肖校长,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很难过。马上开个班子会吧,在会上议一议,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我们校方都是有责任的。”孙婧说。
“好,乔主任,你马上去通知班子成员,十分钟以后,在会议室开会。”肖校长说。
“我看参会的范围可以扩大一点,谢婷婷的所有老师和教育教学管理人员,都应该参加。”孙婧补充道。
“好,就按孙书记的意见办。”肖校长说。
孙婧已经有所耳闻,谢婷婷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在实验班里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这样一个女生,为什么要去跳楼呢?跳楼之前就没有任何征兆吗?
肖校长似乎看出了孙婧心迹,若有所思地说起了谢婷婷。
肖校长在事发前并不认识谢婷婷,他也是在出事后听到一些议论。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是为情自杀,不知被哪个男人抛弃了。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和同学吵架了,想不开才去跳楼。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的父母望女成凤思想严重,给她施加了太大的压力。
有的老师说,谢婷婷平时性格内向,不爱与老师同学交流,性格问题是她自杀的主要原因。
还有老师怀疑,谢婷婷怀孕了,没脸见父母和同学才自杀的。
“肖校长,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孙婧克制着内心的不满。
“老师和学生啊。”肖校长说,“唉,学校教育固然存在问题,但现在的家庭教育问题也真是太多了。”
孙婧对肖校长的话有所保留,现在警察刚刚进入学校取证,从哪里出来这么多奇谈怪论,就给谢婷婷的死亡定性了。她想谢婷婷的死不能被这些传言所左右,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等警方的说法。
“肖校长,你掌握的情况比我全。”孙婧说,“咱们最好先不要给谢婷婷的死亡提前下结论好不好?”
“我只是跟随便说说。”肖校长说。
孙婧想起那个与褚建立发生关系的高一学生周娜娜,周娜娜怎么样了?她的心理有没有问题,现在的心态怎么样?这些也是一个问题。她准备开完会后,找周娜娜母亲了解一下,想办法给她做一下再做一下心理疏导工作。
校领导和老师很快到齐了,仨仨俩俩窃窃私语着,会议由肖校长主持,孙婧讲话。
孙婧开门见山,说了几件事。一是学校成立调查组,立即着手工作,在配合协助警方调查的同时,从学校内部查明事件原因,弄清事件责任,尽快拿出向市教委和县委、县政府的汇报材料和处理意见。二是组织全校教师检查反思自己的工作,对于一切有违师德、增加学生压力的做法,进行一次排查,有必要聘请一些家长和学生参与进来。三是聘请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对全校师生进行一次心理疏导,防止任何不良情绪在学校蔓延。
孙婧的讲话很短,肖校长频频点头,不时地看她一眼。
孙婧讲完之后,肖校长也打开了话匣子:“下面,我就落实孙书记的讲话,讲几点意见。”
孙婧看到台下的老师们左右议论起来,样子比刚才放松多了。政教处乔主任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了,他取出手机看了看,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我的第一点意见,是有关老师和管理人员停职检查。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不是学生自身的责任,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作为一所具有近五十年历史的县域名校,校方必须敢于担当,如果我们的老师存在责任,学校一定会按照有关规定严肃处理。”肖校长看了孙婧一眼,似乎在向她征寻意见。
孙婧的脸上毫无表情,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点意见,就是如何维护好现在的教育教学秩序,不能因为一个同学出事了,就影响全校一千多名学生的学习,如何慰藉已经去世的同学呢,我想我们必须用我们的教育成果,用学生们优秀的成绩说话。我们联中有同学倒下了、掉队了,但并不等于我们全体学生就会放弃这场青春赛场上的较量。”
这时,台下竟然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掌声,肖校长忙用力地摆了摆手。
“第三点意见。”肖校长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第三点意见,我想讲一下这次事件的对外宣传问题。在座各位都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对外界保持沉默。一切以我们检查组的结论为准,一切以公安部门的检查结果为准。我向孙书记建议,对这次事件实行发言人制度,除了我们的书记、校长和发言人以外,任何人无权向社会透漏谢婷婷自杀的信息,任何人无权就这次事件指手划脚,品头论足。”
会议室的门开了,政教处乔主任匆匆进来,来到孙婧和肖校长之间。
肖校长扭头看了一眼,停止了讲话。
乔主任俯下身来,悄声说:“书记、校长,来了几个记者,要见肖校长。”
肖校长把脸一绷:“不见。”
乔主任并没有离开:“校长,有几个记者已经进了学校,正在校长室门口等着呢。”
“谁放进来的?谁把记者放进来的?”肖校长站了起来。
“他们人多,又是照相,又是摄像的,保安拦不住了。”乔主任说。
孙婧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一点滑稽,肖校长刚说完对外保持沉默,记者就找上门来了。刚才肖校长的一番话,表面听来似乎是对她的讲话的落实,但她听出了弦外之音。肖校长无非在说,学校在这次事件中没有什么责任,老师们该干什么还要继续干什么,对于对外界的影响嘛,他想通过沉默来换取尊严,用时间来等待遗忘。
孙婧虽然不同意肖校长的说法,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反对他。
“肖校长。”孙婧说,“我去见记者吧。”
孙婧回到办公室,在外间等待采访的记者。乔主任很快领着六、七个人进来,其中有两个女子。


198、熟女斗狗仔

为首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我们不见书记,我们见校长。”
孙婧抿着嘴唇,真想转身一走了之,身为一个记者,怎么这么没有修养。这个年轻记者见到孙婧,定神打量着她,目光里有疑惑,也有暧昧。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忽然改变了主意:“没想到啊,联中的书记,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孙婧“哼”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啊,没见过年轻漂亮的?”
“见过漂亮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来人没等孙婧让座,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几位名记都在哪家媒体供职啊?”孙婧心想,现在的记者假冒伪劣不少,一定要睁开眼睛,别让这几个人给忽悠了,“你们出示一下记者证好不好?”
屋里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有人搭话。
“这哪是学校啊,这不是公安局吗?”为首的记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皮小本,递给孙婧,“我是《南南周报》报驻东北记者站记者。
《南南周报》?那可是响当当的大报啊,这个人来头不小。孙婧接过名片仔细看着,上面印着:《南南周报》驻东北记者站首席记者、编辑程义。
孙婧听这个首席记者程义的口音,像是本地人啊,从个头和长像看,也不像南方人:“你好像是蓝河人吧?”
“那都是老黄历了。”程义说,“三年前,我就是从《蓝河日报》调走的。”
孙婧接着看了几个记者证,有一个中央晚报的记者,两个省级有线电视台的记者,还有娱乐小报的记者和综合刊物的记者,这队人马构成复杂,不知道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孙婧决定不透露自己县委副书记的身份,否则可能被他们缠上。从现在开始,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注意分寸,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她感到两台摄像机已经对着她开拍了,有人举起了相机,也有人打开了录音笔。
“你们都想采访些什么?”孙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淡定地坐好。
“听说联中有一个高中女生自杀了,我们要了解一下事件真相,挖掘一下有价值的新闻。”程义盯着孙婧。
“一个中生学发生了意外,这是学校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孙婧心里清楚,防备这些人,必须像防贼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发现可以曝光的东西。
“不用说这些,你就给我们说说事件发生的起因吧。”程义说。
孙婧苦笑一下,别说,他的问得还真刁,记者天生就是要发问的,不会问问题怎么能叫记者呢,就像她的女儿甜甜,什么样可笑的问题都可能从嘴里蹦出来,但她必须有十足的耐心。
她突发奇想,用对付女儿甜甜的办法也许可行,不妨试一试。
“程首席啊。”孙婧拉长的声音,“生活中发生的一切现象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你们来到联中,是为了采访对吧?我来见你们也是有原因的,我要接受你们的采访对吧?”
“是这样。”程义装模作样地点头。
“关键是我们期待什么样的结果。”孙婧说,“你们希望得到有价值的新闻,我呢,则是履行我一个总支书记的责任,我会毫无保留地配合你们,对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女学生自杀的原因是什么?”程义问,有人随声附和着。
“这个问题有待查证。”孙婧说,“我这么说,希望你们能理解,因为我毕竟不是这位自杀的女同学,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无从得知,但学校已经得到了警力支持,我想这件事很快就会查得一清二楚。”
程义笑了:“孙书记说了半天,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不能这么说啊,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们了。”孙婧说。
“这个女生的老师当时在做什么。”又有人发问了。
“这个老师当时肯定在学校,联中的出勤制度很严格,对老师迟到、早退、脱岗都有一套规章制度,不论谁违背了都要受到处罚,在这方面,联中的做法是很成型的,但老师在校内的工作和活动是自由的,我们每个老师都很忙,忙到顾不上吃午饭,顾不上管理和教育自己的孩子,他们的时间只属于自己的学生。”孙婧和记者们玩起了太极。
“当时这个女生的老师具体在做什么?”又有记者问。
“老师具体在做什么,这个我说了不算,就连这个老师自己说的也不一定可信,需要通过警方的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学校在这方面是负责任的,不会把任何不实之词强加给老师,也不会让任何人逃脱自己的责任。”孙婧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没有耐心了,如果照这样问下去,她就是说一宿也说不完啊。
“孙书记总是说警方、警方,学校在这件事上有没有责任?从你的脸上为什么看不到沮丧。”程义也不耐烦了。
“各位记者,我不是演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对这件事我很心痛,已经私下哭过几次了。”孙婧说,“你们是客人,我对客人总不能苦着脸,好像你们欠我钱似的吧?你要说学校有没有责任,我可告诉你,当然有,联中没有履行好教育孩子战胜挫折困难、直面人生逆境的责任,在这方面,不仅联中有责任,社会有责任,包括你们媒体的记者也有责任,我说的不错吧?”
程义似乎预感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孙婧心里清楚,第一回合,她已经赢了,记者不会从她的嘴里拿到任何可以曝光的东西。
有两个记者凑到程义的身边,悄悄与他耳语着,程义不住地点头。
“我们准备把这件事当作一条消息发布出去,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程义说。
孙婧在屋里看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气氛有点不对。这明显是一种威胁,他们的意思是把谢婷婷自杀事件捅到媒体上去,让联中在社会上曝光。他们并没有拿到有用的素材啊,也没有什么对学校不利的证据,看来这几个人的动机肯定有问题。
“坦白地说吧,我想问问各位记者,对这次采访,你们有什么要求没有?”孙婧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都聚集到程义身上。
孙婧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喘息的机会,不妨让他们先沟通一下,自己必须去搬救兵了,她不想伺候这些动机不纯的所谓记者了。
孙婧假装取东西,去了一趟里间,掏出了手机放进裤袋。她出来后随手把里间门锁好,借口去洗手间,让记者们稍等一下。
她怕女记者跟上来,没有直接去洗手间,而上了楼梯,来到楼上的洗手间,给县委宣传部长王晓光打了一个电话。
“王部长,联中发生了一起学生自杀事件。”孙婧平静地说。
“孙书记,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宣传部王部长说。
“现在警方已经介入事件的调查,估计不可能马上出结果。”孙婧说,“可是联中来了几个记者,成分比较复杂,我想请宣传部帮助接待一下。”孙婧说。
“领导的指示,我马上落实……”王部长说。
“学校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答复的内容,一切都要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孙婧说,“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客人送走。”
“孙书记,我明白了。”王部长说。”
“为首的叫程义,自称是《南南周报》的首席记者,比较难缠。”孙婧说。
“没问题,孙书记都发话了,我马上派人把他们接走。再说这也是我们宣传部分内的工作。”王部长说。
“那好,我就在联中的书记办公室等你们来人。”孙婧说。
“我马上过去。”王部长说。
孙婧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匆匆回到办公室。
她一进屋就来了个先发制人:“各位记者名声在外啊。”
屋里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孙婧的身上,她不经意地看了一圈,程义的表情颇为得意。
“县委宣传部知道你们这些无冕之王突然造访,正在往联中赶呢。”孙婧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
几个人不再发问了,程义一直盯着孙婧,似乎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孙书记不是春县人吧?”程义问。
“我当然是春县人,春县就是我的家啊。”孙婧打着官腔。
“呵,我看着孙书记面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程义说。
程义这种套瓷的办法,孙婧见得多了,她根本不会往心上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能和她套近乎,至少说明他已经不想再问她敏感的问题了。
“可能是在梦里吧?”孙婧清脆地笑了起来,她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门开了,县委宣传部王部长走了起来。
“各路才俊,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我王某有失远迎啊。”王晓光的表情有些夸张。


199、女生自杀原因成迷

“你是哪位啊?”程义冷冷地问。
“这位是我们立春县县委常委,宣传部王部长。”孙婧介绍着:“这位是《南南周报》的首席记者程首席。”
王部长神情落寞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程义那只有些苍白的手。孙婧频频点头,在这种场合,王晓光的分寸把握得不错。
“我是特地来请你们的,欢迎你们到县委宣传部去做客。”王部长说。
“我们就不去了吧,晚上还有活动。”程义笑了。
“我们已经为各位名记准备了晚餐,各位一定要赏光啊。”王部长拉着程义的胳膊往外走。
孙婧看出了程义的心思,他不是不想跟着王晓光走,而是不想马上跟着他走,还想看看她的态度。到了这种时候,她不能让他滋生任何侥幸心理,她细长的胳膊在空中晃动着:“我们食堂可没有王部长接待的标准高啊,我倒是很想留各位到食堂尝一尝学生餐。”
“不用了,我们跟着王部长走,联中的事,我们回头再来。”程义见孙婧没有留客的意思,果然不再坚持,冲周围的记者一挥手,几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程义走在最前面,王部长陪伴在他的旁边,其他记者跟在后面,孙婧则和两个女记者并肩走在一起。政教处的乔主任听到动静,也从办公室里跑出来。
孙婧送记者们出了办公楼大门,来到程义的面前。
“我这回记住你了,孙书记。”程义在众目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来,抓住了孙婧的手,用力地摇着。
孙婧本以为握一下就完了,可是程义握着他的手摇了十多下,还是没有放开。她不好硬拉,又不好发火,只能抿着嘴笑。她不明白,程义为什么说记住她了,记住她和没记住她又有什么区别。这个程义应该比她小,却总想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孙婧一溜号,程义的手在她的手上加大了力度,有一个细微的摩擦动作。
“咯咯……”孙婧控制不住笑了起来,心想,流氓!想占老娘的便宜,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程记者既然是蓝河人,欢迎你常回来,看看家乡的巨大变化,为家乡的发展多唱赞歌。”
程义为了避免尴尬,忙举起手来,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招手。程义刚要上车,就被王部长一把拉住:“程首席,坐我的车。”
程义犹豫了一下,上了王部长的北京吉普,孙婧乘机拉了王部长一把。
王部长知道孙婧有话要说,随身往旁边退了几步:“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看这些人是想搂草打兔子。”孙婧说,“你就辛苦了,陪他们吃顿饭,就打发他们走吧。”
“好。”王部长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过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孙书记就交给我吧。”
“如果他们不肯走,明天就不要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孙婧说。
“我明白。”王部长说。
其他的记者都上了一辆米色面包车,孙婧对着车上的记者招了招手。她忽然发现眼前的面包车有点眼熟,再一看车牌,这不是蓝河的车号嘛,不对,这是姚云龙他们娱乐城的车,开车的司机就是梦幻娱乐城的司机老包。
司机老包这时也看到了孙婧,打开车门探出头来,孙婧连忙摇头制止了他,老包见状又坐了回去。孙婧很不愿意让这些记者知道,她和这台面包车的司机认识,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台车是她老公姚云龙公司的车。她不了解这些记者和娱乐城的关系,不好随便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
孙婧心里纳闷,程义为什么会坐娱乐城的车?这么说,程义认识娱乐城的人了?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送走这些记者,孙婧马上给姚云龙挂了一个电话。
“你们的面包车呢?”孙婧问。
“怎么,刚用完的我们的小车,又要用面包?我说孙书记,坐我们娱乐城的车不花钱是吧?”姚云龙冷嘲热讽着。
“别嘚瑟了,我问你面包车呢。”孙婧说。
“我借出去了,你想用面包还真没有。”姚云龙说。
“借给谁了?”孙婧有些得意,让姚云龙借出去了,那就是说他认识程义这帮人了。
姚云龙见孙婧气势逼人,便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这个嘛,反正不是借给小姑娘了。”
“大龙,我有正事,快告诉我,你把车借给谁了?”孙婧说。
姚云龙仍然慢条斯理:“唉哟,我老婆都当县官了,说话还那么嗲。那你得先告诉我,下午借我的车干什么去了?一个学生跳楼跟你这个县委副书记有关系吗?”
孙婧只好把她兼职县联合中学书记的事告诉了姚云龙。
“我以为你到县里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去当孩子头了?”姚云龙对此很是买账,“家里这一个孩子你都管不了呢,到那里管中学生,不是活受罪嘛。”
“得得得。”孙婧烦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挂了。”
姚云龙笑了:“那台面包车借给了一个外地回来的记者。”
“那个记者叫程义对吗?”孙婧问。
“对,就是他。”姚云龙说。
原来程义领着几个同行,要去情人谷游玩,在报社借了一台轿车,可轿车坐不下,他就跑到娱乐城,向姚云龙借了台面包车。
程义离开蓝河前,为梦幻娱乐城开业造势写过新闻稿,娱乐城开业后不久,他就离开了蓝河,两个人已经几年没见面了,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这台面包车是娱乐城经理层的工作车,程义已经说好,这台车就用一天一宿,明天下午就交车。
孙婧知道了,程义本来是要去情人谷的,半路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联中的事,就拐个弯过来了,她没看错这个人,果真是搂草打兔子,想顺道弄个花边新闻,整俩钱儿花。
这些记者有姚云龙兜底,应该给她个面子,但现在还真不能向他们交底,先看看他的要开什么价码再说。
孙婧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肖校长的电话。
“孙书记,县公安局副局长没找到你,就找到我这里了。他们想见见你,不知道孙书记现在有时间没有?”肖校长说。
“我刚把记者送走,这里离你办公室近,我过去吧。”孙婧说。
她想尽快知道公安局现场取证的结果,转身去了肖校长的办公室。
肖校长见到孙婧,才知道采访谢婷婷跳楼的记者真的走了,连忙冲孙婧树起了大拇指,看样子也松了一口气。
县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和两个警察一起站起来迎接孙婧。
孙婧忙不迭地问:“结果怎么样?谢婷婷到底是不是自杀,诱因是什么?”
“谢婷婷的确是自杀。”公安局副局长肖平说,“让我们的治安大队具体汇报一下吧。”
“好好……”孙婧说。
治安大队队长拿出一个蓝皮夹子,有板有眼地说了起来。
“谢婷婷是伸手爬上窗台跳下去的,从现场的情况看,三层楼高的距离,她的头部和胳膊伤得很重,全身多处骨折,脑干出血,内脏……。”
孙婧闭上了眼睛:“这些不要说了,说排查情况……”
警察立刻说起了初步调查取证的结果:“对于谢婷婷的死亡原因,说法不一。老师说谢婷婷平时性格内向,虽然学生成绩很好,但不愿意与同学交流,事发前没有任何征兆。”
“学生们怎么说?”孙婧问。
“学生的说法和老师有一些差异。”队长说,“谢婷婷前一天没有完成作业,老师中午就让学生们补作业。谢婷婷平时完成作业很好,但不知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完成。补完作业以后,不,应该是抄完作业以后,老师让学生开窗户,擦玻璃,窗户刚打开,谢婷婷就上了窗台。没人知道她要跳下去,当时大家都以为她要擦玻璃。”
“谢婷婷的学习到底怎么样,她的班级是实验班,我听说,她是班级里前十名的学生?”孙婧问。
“这个没错,谢婷婷学习很好。”队长说,“但老师留的作业很多,因为班任是数学老师,有的同学作了数学,没做英语,有的同学做了数学,没做语文,学生们每天早晨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抄作业。”
“你的意思是说,谢婷婷也抄了作业?”孙婧问。
“是这样,谢婷婷当天中午抄了班长的语文作业。”队长说。
“班长是男生女生?”孙婧问。
“男生,人长得又高又帅。”治安队长说,“我们与他谈话时,他一时在哭。”
孙婧一愣,又高又帅的班长在哭?难道谢婷婷的死真的跟感情有关?
肖校长从旁边的沙发上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
“你看你看,借班长的作业,班长一直在哭,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肖校长说。
“发现谢婷婷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比如遗书。”孙婧问。
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和治安队长几乎同时摇着头,表情一片茫然。


200、女生遗书神秘出现

孙婧觉得很遗憾,要是谢婷婷能留下遗书就好了,她的死因就不会这样让人猜来猜去了。
“我们其实也希望她能留下什么东西,那样就开展调查会更顺利一些。”治安队长说,“可是我们翻遍谢婷婷的衣服、书包、书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班长的哭泣,打乱了孙婧的思绪,她发现治安队长只提到了班长,却没有提到谢婷婷的班任。
“班主任郝老师平常对谢婷婷怎么样?学生们有没有反映?”孙婧说。
队长看了肖校长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一瞬即逝的眼神被孙婧发现了。治安队长为什么要看肖校长一眼?难道肖校长的脸上有文章?孙婧看了看肖校长,见他表情严肃,仿佛正在等着下文。
“学生们不会一点说法都没有吧?”孙婧直视着治安队长。
公安局副局长肖平在治安队长身上拍了一下:“你快说,有什么说什么。”
队长仰起头,看着天棚,若有所思的样子,很快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郝老师倒是说了很多,但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不过有学生说,郝老师当天中中午对谢婷婷说了几句话,但谢婷婷没有吱声。”
肖校长这时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孙婧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睛正紧盯着队长,但队长并没有看他。
“肖校长,你的嗓子怎么了?”孙婧有点怀疑,肖校长是不是不想让队长说话。
“没什么,下午这嗓子就一直发痒。”肖校长说着,起身去取水。
队长看着肖校长晃动的身影,果真不怕说话了。
“郝老师对谢婷婷说了什么?”孙婧有些不快,但她搞不清队长是不是故意中了断汇报,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婷婷在补作业的时候,郝老师说,你谢婷婷也有今天,你不是要强嘛,要强的学生能抄作业吗?”队长说着,又看了肖校长一眼,“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别的老师有什么线索没有?”孙婧问。
“别的老师那里没找到任何线索。”队长说,“出了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呢,没有人愿意上来说三道四。”
孙婧不再发问,听凭队长自己说下去。她心里觉得有一点遗憾,警方的介入并没有得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似乎谢婷婷的死因并没有什么可以探讨的。但直觉告诉她,谢婷婷的死不会这么简单,一个女学生即使真的想不开了,也不至于在教室这个地方,在同学的眼皮底下选择轻生。
她选择这种死法,肯定是想向人们表达什么,然而现在调查陷入了僵局,至少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你们的初步的结论是什么?”孙婧问。
“我们初步判断,谢婷婷的死主要是性格原因,她可能是患有忧郁症。”队长说。
“我不想干涉你们分析,但你们考虑过没有,这个结论能不能立得住,你认为家长能同意吗?家长不同意怎么办?”孙婧问。
“这个……”队长说,“我们还没有考虑过。”
孙婧虽然说话比较尖刻,但态度还算温柔。她嘱咐公安局的几个人,对得到的情况搞好分析,尽快把取证报告拿出来。
送走公安局的几位干警,孙婧准备去食堂吃点饭,晚饭后去医院看看谢婷婷的母亲,还要和校领导开个碰头会,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宣传部部长王晓光来打来电话,孙婧立即接通。这些小报记者的到来,目前是最大的麻烦,无论学校对谢婷婷之死负有什么责任,都没有必要让这些记者介入进来。如果没有他们,谢婷婷的死最多是一个事件,但他们要是掺和进来,谢婷婷的死可能成为一条新闻,而且很有可能被炒作成一桩丑闻,一把小米里的几粒沙子就变成了石头。
“王部长辛苦了。”孙婧的声音很温柔。
“谢谢领导表扬。”王部长说,“那些记者让我打发走了。”
“这么快?”孙婧有点喜出望外,“王部长厉害啊,跟我说说,你到底用了什么迷魂大法?”
“呵呵,哪有什么迷魂大法啊。”王晓光口吻很轻松,“他们一张嘴,我就知道有几颗板牙。”
孙婧本来就想给王部长打个电话,问一下那边的接待情况,但一直没倒出时间来。这几个记者的目的地是情人谷,想游山玩水乐呵乐呵。她想口头支付王部长一点儿辛苦费,没想到还是王部长动作快,已经把事儿摆平了,真不愧是新闻专业出身。
王晓光在电话里跟孙婧说了起来。
他没有把这些人领到宣传部,而是直接去了县委接待宾馆,想在那里安排他们吃顿饭。因为孙婧事先吩咐过,招待这些记者标准不用太高,王部长给他们安排了一桌农家菜,酒也是春县自酿的小烧。
不过王晓光这张嘴会忽悠,还没等记者们坐定,他就神秘兮兮地说:“我为大家准备了农家套餐,这个套餐是前几年一位国家领导人来春县时,专门订制的,后来只要有贵宾来到春县,我们都会上这道套餐。”
当时,几个记者的眼睛就长长了,都想看看这国家领导人吃的配套餐是什么样子。
“大家喝的酒,也是专门为套餐配套的纯粮小烧酒,内部专供,一没有商标,二没有酒精,虽然度数高了点,但绝对不上头。”王部长说。
孙婧心里清楚,接待宾馆里的小烧,哪是什么纯粮酒啊,纯粮酒那点产量,能给他们喝吗?
王部长特意嘱咐宾馆经理,不管菜怎么样,餐具一定要好,上最好的,餐具不管能不能用上,一律配备齐全,让这帮名记眼花瞭乱,无从下手。
至于菜嘛,上农家菜之前,上几味清汤,不管想什么办法,汤的颜色一定要白,不管放多少味素鸡精,味道一定要鲜美。
“咯咯……”孙婧笑得前仰后合,“王部长,你太坏了,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啊。”
“我一看啊,这些家伙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啊,根本不是正规大报的记者,还真让我给忽悠住了。”王部长说,“一个个正襟危坐,像参加国宴似的。”
程义程首席还是让王部长遇上了麻烦,他嫌酒太冲,喝了两口就喝不动了,口口声声威胁说,明天一早还要去联中找孙婧。
王部长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把部下刚刚送去的两万元现金交给了程义,程义看样子嫌少,他又偷偷塞给他三千。
这些人有滋有味地喝完了汤,纷纷对着小烧酒品评起来。这酒好是好,就是度数太高,国家领导人太厉害了,喝这么高度数的酒,就像喝水一样。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就上主食了。
程义和记者们要上主食,王部长就借机出来,给孙婧打电话,想问她还有什么事没有,这些记者吃过饭就去情人谷景区了。程义已经向他承诺,不再来联中了,明天下午从景区直接回市里,再坐晚上的火车去省城。
“王部长,你动作太快了。”孙婧说,“两万块钱糟蹋了。”
“我也是不想跟他们啰嗦了,花钱买个平安吧。”王部长说,“这不是您在联中兼职嘛,我就冲您孙书记,也得把这事摆平啊。”
“回头我让学校给部里补偿一下。”孙婧说。
“不用不用,不就两顿饭钱嘛。”王部长说,“部里有这笔预算。”
“那我可真得谢谢你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孙婧说。
学校餐厅里有校领导吃饭的单间,孙婧进去才发现,学校的班子成员都在这里。菜已经上齐了,肖校长仍然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起吃饭。
孙婧挨着肖校长坐下,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的情绪马上就传染给屋里的人,大家都闷着头吃饭,没有人说话。
“肖校长,班子碰头会不妨在这里开吧。”孙婧看着肖校长。
“好,正好人齐了。”肖校长说。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会却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会议的焦点还是谢婷婷自杀的性质,多数校领导对这个轻生的女孩子满是责备,怪她给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孙婧心里有数,如果对谢婷婷的死没有定性的话,就无法采取新的措施,对谢婷婷的家人,还有一些老师都无法交待。明天,市教委的人就要到了,如果联中没有一个倾向性的意见,显然说不过去。
“对于停课的老师,肖校长负责安排好代课老师吧。”孙婧说,“一会儿咱们去医院看看谢婷婷的母亲,听一听她家里的意见。”
孙婧回到办公楼前,让肖校长等她一下,她要去楼上办公室里把包取下来,这样她就不用回学校了。她每次到联中来,很少带上宋小妮,有些跑腿的事她自己就做了。
孙婧打开办公室门,发现地上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孙婧弯腰拾起信封,发现是一封信,封皮没有字迹。
她从信封里抽出几张横格的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一看就是学生写的,正上方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我的遗书。


201、谢婷婷的遗书

孙婧拿着这封遗书,手在发抖,怎么搞的,谢婷婷的遗书怎么会跑到她的办公室里来?这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不能当面交给她?
孙婧马上翻到信纸的最后一页,她没猜错,遗书的结尾处的确是谢婷婷的署名。她拿着这封遗书,进了办公室的里间,急不可耐地看了下去。
“我曾向往的高中生活想不到要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我带着憧憬来到这所梦寐以求的高中,迎接我的是却残酷的现实……”
“郝老师,我再也不用整天看着你那张要账的脸了,你真的对不起你的姓氏,虚伪、势力、恶毒、残酷,嫌贫爱富,外强中干。为什么我的高中班主任会是你,你让我对这所学校产生了阴影……”
“你口口声声按学习成绩排坐次,可你的外甥女始终是第三排最中间的座位。我在班里的成绩一直是前十,你为什么就没有给我排过好坐位,除了边座就是后面,有钱的学生请吃喝、送钱,就会被调到好座位上。你看不起穷学生,更看不起农村的学生,经常对穷孩子与农村孩子进行讽刺与打击。我不就是想要钱吗?就不给你,我宁可把钱送给街头的乞丐,我也不会给你……”
“你给我们留根本做不完的数学作业,别的科我们还学不学了?这样你就可以随便惩罚任何学生的错误了,谁给你的权力,动不动就把学生赶出课堂?你不配当老师,你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掌控我们,让我们求你,让家长来求你,你知道家长都在背后怎么骂你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你性子急,心直口快,别逗了,郝桂丽,你别装了,你不过是打着心直口快的幌子卖弄耿直,为自己的粗暴、野蛮、凶狠遮羞罢了,这样你所有的不端都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
“谁知道你们这些联中的领导是怎么开上现代、本田的?看看这所学校成什么样子了,它似乎只有两种功能:一是县政府的形象工程;二是强势阶层子女的御用学校……”
“郝桂丽,别看你不敢像校长、政教处长他们那样明目张胆地买车,其实你比他们更阴险,你用补课和勒索赚来的钱,买了三台轿车,在市里好几处房子,你的老公在情人谷景区租车,买车钱都是你投的。你采取各种办法逼我们补课,只看补课学生的卷子,十分钟讲完一节课的知识点,剩下的时间让我们做练习,你不就是为了逼我们去补课吗?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样……”
“乔主任,你更不是东西,你在政教处看黄色录相的事,我们都知道,你看就看吧,这毕竟不关我们的事,可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你敢在走廊里打男生的嘴巴子,还口口声声说,我这是教育你,我这是为你好,你他妈黔驴技穷了吧?你批评了某副县长的儿子,却把人家叫到走廊上去陪礼道歉,你咋就恁恶心,恁有骨气……”
“肖校长,我作为一校之长,应该是一个老资格的知识分子了,学校发生的一切,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忙什么,我彻底绝望了。还有那个新来的孙书记,听说你刚到任就查了几个补课的老师?可是你敢处理她们吗?还装模样作样地找了一些家长征求意见,家长的意见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家长的意见都叫你吃了……”
“班主任、科任、学年组长、政教处、学校领导和主管部门,你们编织了一张细密的利益网,谁都不愿意失去既得利益,唯恐素质教育让他们失去美味的蛋糕,我们这些学生,就是这张大网上的飞虫,早晚都会被粘在上面,只有那些冲过去的人,才是真正勇敢幸福的人……”
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从上初中开始,我就觉得现在的伦理已经完全被颠倒了,不是我孝顺你们,而是你们在孝顺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忙碌,为我操劳,为我服务,为我活着,以后不用了,你们为自己活吧!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下辈子一定好好报答……”
肖校长打进了电话,孙婧接通之后,随口说了一句:“我有点事,你稍等我一下。”
“孙书记的声音不对啊,是不是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肖校长的口气很关切。
孙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随手抹一把眼角的泪水:“不是,我是心里不舒服!”
肖校长没说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孙婧很快就看完了谢婷婷的遗书,却迟迟不肯把遗书合上,她反复地看着结尾的几句话: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美好的梦,大学毕业以后开个咖啡店,不出风头,生活简单,但是许多声音说:不!你要好好读书!读大学!硕士!博士!最后出国!彻头彻尾的欺骗!彻头彻尾的绑架!!我满怀希望地进入重点高中,结果我的希望、我的梦被无情地撕碎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金钱,喜欢权力,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掠夺和勒索?我希望自己离开以后,把我的骨灰撒入县城的河沟里。死去固然需要要有勇气,但活着更加艰难!我要用自己的死,来唤起人们对教育体制以及师德的反思……”
“这样下去完全没有意义,离我的梦越来越远,可能这样死了很不负责任,这就是你们倾注心血造就的学生。明天的化学考试不想考了,作业也不想做了,明天抄班长的吧。生命是我的,没有人能为我决定,我进天堂,你们下地狱!我先走一步了,我累了……”
孙婧的泪水嘀嗒嘀嗒落在纸上,她赶紧把遗书挪开,找来纸巾把泪痕擦干。
谢婷婷在信中历数了十多个校领导和教职工的名字,其中就有她的名字,还发泄了对学校和老师的许多不满,这些事应该都是真的。她拿着这封遗书,久久呆立。
她在里间听到敲门声,忙用纸巾在脸上擦了几下,拿着谢婷婷的遗书站了起来。
乔主任笑嘻嘻地推开了里间门:“肖校长让我来看看你,问你用不用去医院。”
“我没事。”孙婧见肖校长没来,便准备给肖校长打个电话,让他上来议一下谢婷婷的遗书,这么大的事,她总不能一个人处理。
她把那封遗书放到桌子上,给肖校长打电话:“肖校长,请你上来一下吧,有新情况。”
“我已经上来了,快到你办公室门口了。”肖校长说话时已经进门了。
“事情是这样,我的办公室门口里发现了谢婷婷的遗书。”孙婧说。
“啊?遗书?不是说没有遗书吗?里面说了些什么?”肖校长的声音颤抖起来。
孙婧再回身时,发现乔主任正拿着谢婷婷的遗书,左右摆动着脑袋。这封遗书不该让他看到,因为他也是谢婷婷提到的当事人之一,不过也不对,自己也是当事人,也看到了这封遗书。
孙婧正在犹豫,是不是把遗书从乔主任的手里要回来,肖校长就过去了。
“遗书呢?”肖校长的声音很迫切。
孙婧扭头向乔主任努了努嘴:“刚才打电话,让乔主任拿去了。”
肖校长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伸手就从乔主任的手里夺过遗书,满脸狐疑地看着孙婧:“你已经看过了?”
乔主任被夺走遗书,似乎仍不甘心,站在肖校长的身后,还想看后面的内容。
“这个小婊子!”乔主任咬牙切齿地说。
孙婧和肖校长同时把目光对准乔主任,显然,谢婷婷在遗书中提到了乔主任,这让他异常愤怒。
“你说谁是婊子?”孙婧愣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乔主任会这样对待一封遗书。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谢婷婷!”乔主任解释着。
孙婧真的生气了:“乔主任,如果谢婷婷是一个婊子,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孙书记,你你别生气,别……生气。”乔主任笑着,突然有点结巴。
在孙婧听来,乔主任的话特别刺耳,虽然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她,而是写遗书的谢婷婷,但那也不行,她怎么觉得那么恶心。
“乔主任,我现在代表联中党总支宣布,即刻停止你政教处处长的职务。”孙婧厉声说。
“什么?”乔主任的脸上笑容还没有消失。
“肖校长,我不是不尊重你,是这个乔主任太过份了。”孙婧向肖校长解释着。
肖校长眼睛仍然盯着遗书,专注地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乔主任很快反应过来,他不是向孙婧求情,求她原谅自己的失口,而是举手指着孙婧的鼻子:“你……你……你目无校长!”
“你什么?明天开会我会给你解释。”孙婧回身坐到座位上。
这一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视死如归的胆量,有什么了不起,联中能搞到这个份上,她这个书记当不当还有什么意思,大不了这个县委副书记也不干了,回接待办干她的接待处长去。
“你凭什么给我停职?”乔主任终于理顺了这口气,“联中是你家开的?你有什么资格给我停职?我……我上县委告你去!”
孙婧叉着腰:“你现在就去,你要不去,你就是王八蛋!龟孙子!”


202、遗书上的男性指纹

肖校长见孙婧发火了,把遗书合上,放进口袋里,推了乔主任一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啊,你能不能让我省一省!”
“这……这……”乔主任见肖校长冲他来了,知道要坏事,马上变了脸,嘻嘻地笑着。
“你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孙婧指着乔主任说。
“孙书记,你消消火,大人不计小人过。”肖校长安慰孙婧道。
“一个政教处长,连一点起码的政治觉悟都没有,管一个刚刚死去的女学生叫小婊子,不就是因为遗书里写了你那点破事吗?”孙婧说,“我要不是联中的书记,今天非搧你不可!”
肖校长见孙婧正在气头上,把乔主任推到门口:“你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亏你还当过政治老师,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有话明天再说。”
孙婧看着乔主任转身溜了出去,随手掏出手机给给宋小妮打了一个电话,让她马上通知县公安局长,让他给她打电话过来。
肖校长搓着双手,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得孙书记啊,县委领导就是有力度。”
孙婧的心里非常不爽,县公安局怎么搞的,人没少来,连谢婷婷的遗书都没发现,这不是明显失职嘛。遗书到了她的手里,问题立刻变得复杂了,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被人硬塞在她的手里,她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她必须马上把遗书交给县公安局,让他们查清遗书的来龙去脉,马上核实内容的真伪。
县公安局长回了电话,说自己马上带着人往联中赶,让孙婧稍等一下。
孙婧回到座位上,忽然发现遗书没了。肖校长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封遗书,递了上去。孙婧拿过遗书,放在面前,埋下头去。
“孙书记,还去医院看谢婷婷的母亲吗?”肖校长问。
“去,肖校长,你先带一笔现金去医院。”孙婧说。
“这……带多少合适啊?”肖校长说。
“怎么也得三万五万吧?”孙婧在肖校长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好,我马上让财务科准备。”肖校长立即给财务科长挂了电话。
孙婧现在最担心谢婷婷的母亲闹起来,谢婷婷的父亲看上去也很郁闷,现在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谢婷婷留有遗书,如果他们看到这封遗书,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手里的这封遗书应该尽早交到谢婷婷的家人手里。这遗书一旦交出去,就预示着学校把主动权交了出去。
现在还不能把这封遗书交给谢婷婷的父母,必须先交给公安局,再由公安局酌情处理。
在谢婷婷的父母看到遗书之前,学校还有机会修补与谢婷婷家人的关系,尽管修补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也总比没有时间要好。她让肖校长带着现金去医院探望谢婷婷的母亲,也是这个原因。
“肖校长,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医院了,我们必须分兵两路,你去医院,我在家里等公安局长。”孙婧说。
“孙书记定,孙书记定。”肖校长说。
“我想和公安局的人好好谈一谈,尽快查出这封遗书的来源。”孙婧说,“送遗书的人很危险,有可能把消息散布到社会上去。我现在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人送来了这封遗书,为什么没有直接交给公安局的调查人员。”
孙婧特别想去医院看一看谢婷婷的母亲,但她根本脱不开身。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谢婷婷的家人,而是这个送遗书的人,他能把这封遗书偷偷送给她,就有可能也把遗书送给别人。她感觉这个人似乎很信任她,却又找不到信任她的理由。送遗书的人很可能有遗书的复印件,如果复印件被散布出去,联中的麻烦可就大了。
肖校长出去了,公安局金局长进来了,身后跟着副局长,治安支队队长,还有两个负责勘查取证的干警。
“有人给我送来了谢婷婷的遗书。”孙婧请公安局长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其他人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金局长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怒视着身后的副局长肖平:“肖局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没有发现遗书?”
肖平和后面的人立刻站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问你们怎么回事?!”金局长咆哮道。
“金局长,你别发火。”孙婧面露微笑,“这不怪他们,我们不是也没发现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我送来的。”
孙婧走到门前,把刚才发现遗书的位置告诉了金局长。
“上手段!”金局长一甩头。
治安队长立刻戴上手套,来到孙婧的桌前,取过那份遗书:“领导,这份遗书有几个人拿过了?”
“加上我,三个人。”孙婧说。她有一点后悔,不该让肖校长和乔主任过手这封遗书,这样会给公安局的检测增加难度。
队长把遗书放进干警递过来的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孙书记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公安局长说。
“正常的勘查我就不说了,我现在最想知道,这封遗书是谁送来的,答案越快越好,学校好采取应对措施。”孙婧说。
金局长马上进行了部署,派两个警察马上在联中做指纹留样,再回去找技术部门鉴定遗书上留下的指纹。如果正常的话,这封遗书上应该留有五个的指纹,排除看到遗书的三个人,另外两个指纹,一个应该是谢婷婷留下的,另一个就是送遗书的人留下的。
两个警察取了孙婧的指纹,就要去找肖校长和乔主任。
孙婧伸手拦住了他们:“这封遗书交给你们,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如果丢了,可能会出现十份,一百份,一千份,甚至更多的遗书,出现在春县的各个角落。”
队长疑惑地看着孙婧:“孙书记为什么这么说?”
金局长瞪了队长一眼:“怎么净问些外行话!这是一种典型的犯罪前试探,如果对方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就有可能铤而走险。当然啦,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送遗书的人就会犯罪。”
队长摸着脑袋,脸憋得通红。
“金局长说了我要说的话,这正是我们要防患的问题。”孙婧说,“谁给我送来了这份遗书?这个人肯定复制了它,如果看到我没有反应,很可能会把遗书散发出去。”
看着两个警察匆匆离开,金局长对孙婧说,“剩下的人,今天晚上就住在联中,抓紧排查送遗书的人。”金局长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也住在这里。”
金局长的这个表态,让孙婧多少有些欣慰,她立刻点头:“金局长辛苦了。”
晚上八点钟,孙婧确认肖校长已经把三万元现金交给了谢婷婷的母亲,并顺利离开医院,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先是找来了后勤副校长,让他为驻校的警察解决好吃饭问题,然后又找来学校纪检组长,让他负责协调有关教职工配合警察调查取证。
可能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孙婧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很想出去透透气。
她出了办公室,来到一楼,在办公楼前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打电话调来了司机兰成。
“兰成啊,拉我出去转转。”孙婧在校门口坐进了山地吉普。
兰成不知道孙婧的用意,故意把车开得很慢,吉普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驾着。
孙婧忽然想起了周娜娜,这个和谢婷婷年龄相仿的高一女生,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谢婷婷的死,让孙婧担心起周娜娜来。虽然她出于保护周娜娜的目的,在学校公开处理褚建立的时候,没有提到他和周娜娜的关系,但这并不等于万事大吉了。褚建立现在已经离开了高中班主任的位置,被调到了初中部,人为地切断了两个人的关系,但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吗?周娜娜会不会产生什么心理障碍?
不行,得去看看周娜娜,她的心态怎么样,只要见面一聊就知道了。
她立刻给副校长打电话,让高一五班周娜娜的新班任给她来一个电话。
周娜娜的新班任很快把电话打了过来:“孙书记,我是周娜娜的班任贺佳宜,您找我有事吗?”
“贺老师,你班周娜娜最近状态怎么样?”孙婧直截了当地问。
“周娜娜?”贺老师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挺好的啊,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怎么了?”
“没怎么样,我把她家里的电话号给我。”孙婧道。
贺老师很快找到了周娜娜的电话号:“应该是这个,但我没打过。”
“好了,没事了。”孙婧说。
孙婧刚要往周娜娜的家里打电话,却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电话是公安局金局长打来的。
“领导,我们找到那个指纹了!”金局长的声音很兴奋。
“这么快,快说说。”孙婧说。
“我们取到了三个男性指纹,两个女性指纹,就是说,除了联中三位校领导的指纹外,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的指纹。”金局长说。


203、周娜娜吃香蕉

“你的意思是说,那封遗书是一个男生送来的?”孙婧感到吃惊。她本来以为,谢婷婷把遗书交给了哪个女同学,可她的推断显然错了。
“对。从指纹的分析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金局长说,“这下好了,我们的排查范围一下子缩小了。”
“何以见得,这个男的不满十八岁?”孙婧心里在打鼓,难道真的像有些老师所说,谢婷婷有男朋友?
金局长认真地向孙婧解释起来。
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手印轮廓小,皱纹少,纹线密度大,一厘米之内多于25条,花纹形状具有一定的特点,尤其是汗液分泌量大,汗孔开放呈完整的圆孔型。至于性别的判断就更容易了,男性的手印比较粗壮,关节凸出,指头长圆,各外部位都比女性大而宽。
“好,你让驻校的警察回去吧,明天到谢婷婷的班里取指纹就可以了。明天的教职工都上班了,核实遗书也更方便一些。”孙婧心里宽慰了许多。
司机兰成见孙婧情绪不错,也打开了话匣子。
“领导,您是想散心啊,还是想办事?”兰成问。
“你要不问我差一点忘了,我刚才正想往外打电话呢,被这个电话给搅了。”孙婧说。
眼看着快八点半了,这个时间给周娜娜家里打电话晚了点。晚就晚吧,反正一个高中生不可能这么快就睡觉,估计周娜娜应该正在写作业呢。
孙婧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按原计划给周娜娜的家里打电话,至于到底去不去她家里,看看情况再说。
“谁啊。”孙婧一听就知道是周娜娜母亲的声音。
“娜娜妈妈,我是联中的孙婧啊。”孙婧说。
“孙婧?”周娜娜的母亲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孙书记。”孙婧补充道。
“噢,孙书记,你好啊,有事吗?”娜娜妈妈问。
“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啊,我去你家串个门。”孙婧说。
“孙书记啊,不用来了吧?家里穷,怕你笑话。”娜娜妈妈说。
闭门羹!这可怎么办?孙婧有点不甘心。
“是这样,我已经这几天没见到娜娜,有点想她了,我就坐一会儿,不会影响她学习。”孙婧说着,却发现周娜娜母亲似乎捂住了话筒,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周娜娜母亲又说话了:“娜娜说了,她非常欢迎你。”
“太好了!”孙婧问清了地址,对兰成说,“快,马上回学校。”
“回学校?”兰成有点糊涂了,孙婧在电话里明明说要去一个学生家啊。
“我回去取点东西,而且我去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孙婧解释道。
孙婧回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把自己存在那里的两千元现金放进包里。在去周娜娜家的路上,孙婧又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些女孩子爱吃的水果。
周娜娜的家就住在学校附近的一片居民区里,虽然是两室一厅的楼房,家里的陈设却非常简陋。
孙婧进门之前就想好了,对娜娜这母女不能搞一刀切,尤其是娜娜,必须单聊,否则她就白来了。
孙婧进了门,在方厅里落坐,和母女俩随便聊了几句。她看得出来,自己的意外造访让母女俩很不适应。她想让周娜娜回避一下,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周娜娜还挺听话,乖乖地进了里屋。
孙婧从包里掏出那五千元现金,交到了周娜娜母亲的手里,周娜娜母亲已经猜出里面是钞票,咧着嘴笑了。
“那什么,孙书记,可得谢谢你。”周娜娜母亲说,“娜娜的事,让你操心了。”
“娜娜妈妈,你这是哪里话。”孙婧已经想好,今天来就要哄母女俩高兴,“只要能让你和娜娜开开心心,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褚建立老婆没有工作,学校批款又比较困难,这两千块钱是我个人的一点意思。娜娜妈妈,你一定不要客气啊。”
孙婧这么说,是想封住周娜娜母亲的嘴。褚建立给周娜娜母亲两万块了,两万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如果娜娜妈妈知道这笔钱是她出的,可能就不好意思再张嘴了。
“谢谢,我太谢谢了。”周娜娜母亲说,“娜娜在学校没摊上好班任,却摊上了个好领导啊。”
“娜娜妈妈,我觉得和你特别投脾气,以后我就叫你大姐行不行?”孙婧想与娜娜妈妈拉近关系,以姐妹相处,那样也许会抵消她对联中的敌意。
“孙书记啊,我可高攀不上啊。”周娜娜母亲说。
“大姐,就是这么定了。”孙婧说。
孙婧见周娜娜的母亲的情绪比较稳定,对她也一直没有提起褚建立,估计她不会再给联中找什么麻烦。现在的关键倒是周娜娜,她是怎么想的?她的心态怎么样?她与褚建立的关系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孙婧急于知道答案。
“大姐,我跟娜娜聊一会行不行啊?”孙婧问。
“行啊,怎么不行,娜娜是你的学生。”周娜娜母亲很配合。
周娜娜大概是怕被孙婧批评,正在装模作样地写作业,见孙婧进来,忙起身相迎。周娜娜的大个子让孙婧颇为欣赏,她站到周娜娜的近前比了一下,发现周娜娜的个头马上就要追上她了。周娜娜很主动,身子紧紧地贴了过来,孙婧能感受到她热烈的气息。
孙婧在周娜娜面对面站着,不禁有点走神。周娜娜穿着一件套头的休闲服,露出了奶白色的脖子,发育丰满的身体撞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特别舒服。
一个高一的女生,这身体发育的恰到好处,简直就像一只长颈鹿。
孙婧在周娜娜的脸上拧了一下:“娜娜,你行啊,好像快赶上我高了。”
“我可没有你高。”周娜娜说着,伸手在孙婧的头顶上比划着,“我真羡慕你,你怎么长得呢,又成熟又漂亮,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孙婧看周娜娜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估计她还不知道谢婷婷自杀的事,但纸里包不住火,她明天肯定会知道的,自己必须先给她打一针预防针,免得她受到什么刺激。
“我听说咱们联中出事了?”周娜娜盯着孙婧的眼睛。
孙婧的心一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看来谢婷婷自杀的事周娜娜已经知道了。她现在必须转移周娜娜的注意力,不让她去关心这件事。
“娜娜,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别的事不管好不好?”孙婧说,“该管的,学校自然会管的。”
“我就是随便问问。”周娜娜立刻低下了头。
“我想娜娜是个很成熟的孩子,不会赞同这种不聪明的做法。”孙婧说。
“这个学姐真傻,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好死还不如懒活着呢,是吧?”周娜娜抬头瞄了孙婧一眼。
“我至少不反对你的说法。”这种时候,孙婧想鼓劲她一下。
周娜娜母亲送来了一些洗过的香蕉和苹果,又转身出去了。孙婧一看就知道,这些水果并不是她刚才拎来的,估计是她刚刚去外面买回来的。
“娜娜,先别写作业了,休息一会儿,吃个香蕉。”孙婧递给娜娜一根香蕉。
“我不想吃。”娜娜说。
“为什么?女孩子多吃点水果水灵。”孙婧扒开香蕉做着示范,“知道我的皮肤为什么这么好吗?吃水果吃的。”
周娜娜难为情地难过一个苹果,在手里掂着,很好奇地看着孙婧吃香蕉。
“看什么,死丫头。”孙婧觉得周娜娜眼神有点奇怪。
“我都不敢在同学们面前吃香蕉。”周娜娜说。
“吃香蕉犯法啊?”孙婧瞪起了眼睛。
周娜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孙婧越发地毛了,这丫头到底在笑什么呢,真让人不可思议。
“同学们都说我吃香蕉的时候,太……太性感了。”周娜娜笑得前仰后合。
孙婧在周娜娜的身上拍了一巴掌:“死丫头,我说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孙婧心里有些无奈,高中生,都是大姑娘了,身体发育已经成熟了,性意识已经觉醒了,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一个女学生被同学称为性感,似乎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吧,但必须加以正确引导。
“性感不好吗?你也吃一个香蕉,别总看我。”孙婧把香蕉塞进周娜娜的手里。
周娜娜还真不客气,扒开一个香蕉,就叼在的嘴上。她这一叼不要紧,孙婧竟被她的样子镇住了。
周娜娜眯着细长的眼睛,眉头向上挑着,粉嘟嘟的嘴唇特别单薄,把香蕉包得严严实实,上嘴唇的还微微地向上翘着,活脱脱一副卖弄风骚的小样。
孙婧正看得入神,却见周娜娜生生用嘴唇吸吮了一下,一截香蕉就落到了她的口中,然后抿着小嘴一拱一拱的,煞是好看。真别说,周娜娜的吃相挺讲究,一直没露过牙齿。
孙婧收回目光:“娜娜,你吃香蕉怎么不用牙齿啊?”


204、想男人怎么办

“为什么要用牙齿啊,把牙齿弄脏了,不是还得去漱口嘛。”周娜娜慢条斯里地说。
孙婧觉得周娜娜简直太奇葩了,吃个香蕉怕把牙齿弄脏了。自己上学的时候就够矫情了,刷完牙后绝对不会再吃东西,现在看周娜娜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娜娜,你吃香蕉的姿势是太性感了。”孙婧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那我不吃了。”娜娜“吧唧”一声把香蕉甩到水果盘里,冲孙婧做了一个鬼脸。
“你吃苹果吧。”孙婧把娜娜刚才放下的苹果递给她。
“麻烦,还得削皮。”娜娜嘟着嘴说。
孙婧掂了掂那个苹果,要不今天就伺候一下这个小祖宗?她取过水果刀,灵巧地削起水果皮来。
周娜娜见孙婧在削果皮,忙坐过来,接住垂下来的果皮,一副乖巧的样子。
“书记,那个谢婷婷为什么要跳楼啊?”周娜娜问。
孙婧见周娜娜又提起了谢婷婷,不禁为她担心起来。她对谢婷婷的死怎么这么在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硬拦着不是个办法,不妨就让她随便说,随便问吧。
“谢婷婷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想不开,你说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啊。父母伤心,同学揪心,老师闹心,学校也跟着操心,还没有体会到人生的乐趣和幸福呢,人就没了。”
“那你说说,什么叫人生的乐趣啊?”周娜娜问。
“乐趣多了。”孙婧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娜娜。
周娜娜这才知道孙婧是在为她削苹果,忙抓住她的手,往孙婧的嘴里送。
孙婧使足了力气,也没有别过她,被她硬是把苹果顶到了唇齿上。
“你说男女之间,也叫乐趣吗?”周娜娜口无遮拉地问。
“算。不过你年纪还小,不要去想这些。”孙婧咬了一口苹果。周娜娜真是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硬是把她给带到沟里了,她总不能说不算吧。
周娜娜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坐到不远处桌前的椅子上,低下了头。
“娜娜最近学习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孙婧立刻转换了话题,想跟她谈点正经的。
“小儿科了,考个大学没问题。”周娜娜说,“书记,你再把褚建立调回来行吗?”
孙婧苦笑着,摇了摇头,周娜娜这是有点得寸进尺了,把褚建立调回来,那她这些天不是白忙活了。她不想对周娜娜进行一番说教,本来是怕她心里烦,但看这情形,她似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周娜娜似乎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对孙婧的举动也并不意外。
“褚建立不理我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周娜娜说,“她以为我稀罕他的臭钱,真是把我看扁了。”
孙婧从心里为周娜娜惋惜,娜娜的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她本身的身体条件还真不错。就她现在这个底板,以后考上了大学,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都有可能。
“娜娜,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凡事要三思,不要一时冲动。”孙婧想规劝她几句。
周娜娜甩掉拖鞋,跳到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盘腿坐下,与孙婧只有一人左右的距离。
“我总是想男人,怎么办?”声音从孙婧的背后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总想男人?我没听错吧?”孙婧转过身来。
周娜娜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羞惭之色。
孙婧的心里很不堪,这倒真是个问题,周娜娜面对的问题很现实。
孙婧是个过来人,心里非常清楚周娜娜要说什么。一个女人要是与男人有了关系,要想再刹车就存在很大的难度。尤其是周娜娜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期,身体发育这么成熟,精力这么旺盛,让她什么都不想,真有点难为她了。
孙婧看看周娜娜丰满的身材,没有埋怨她,而是无奈地笑了笑。
“娜娜,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孙婧说,“只要你把身心全部投入到学习上,就不再想男人了。”
“这些大道理我不想听。”周娜娜腾地站起来,跪坐在窗前,向外望着。
周娜娜突然伸手打开了窗户,一股清凉之气扑来而来,那是一种新型的塑钢窗,只有一层窗子,她把头探到窗外,不停地张望着。孙婧以为她不过是想透透气,望望夜景,可是周娜娜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两条腿很随意地骑在了窗台上。
孙婧开始为周娜娜担心,她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显然不可能,那她就是故意的了。孙婧不想跟她废话,翻身上床,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娜娜,你不是问我想男人怎么办嘛。”孙婧说,“过来,我跟你说说。”
孙婧并不是想告诉她想男人怎么办,而是想趁机拉她下来。这种时候,她只能想方设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先把她哄下来再说。
周娜娜顺手关了窗户口,在床上坐了下来。
想男人怎么办?孙婧问自己。她自然有答案,但不能说给周娜娜。
“想男人怎么办?”周娜娜规规矩矩地坐好。
“办法有很多啊,比如转移注意力,还比如到户外做些运动。”孙婧说。
周娜娜一听孙婧这么说,重新站起来,又回到了窗边。
“你别着急。”孙婧说,“我告诉你一个最现实的办法。”
周娜娜扑到孙婧身边,眼睛晶莹水润:“什么办法?不能忽悠我。”
“你知道**吗?”孙婧咬了咬嘴唇悄声说,为了让周娜娜安静下来,她只能这么说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冲周娜娜晃了晃。为了哄一个女学生开心,自己是不是有点下贱了,中国的学生性启蒙教育啊,真是太空洞了。
周娜娜虽然安静了下来,但对孙婧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有用吗?”
孙婧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确认周娜娜母亲的确没有在门外偷听,便重新回到床沿上。
“你在课堂上学过生理吧,老师应该讲过,我的想法和教材上有些出入。”孙婧说,“这应该是最安全、最能保护自己的一种办法了。”
“你太神了,你竟然鼓励我做那个,你不是好书记。”周娜娜笑了。
“书记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啊。健康的话,你一周不要超过一次,最好是半个月一次,当然,如果你有坚强的毅力,最好还是不做。”孙婧说。
她能有什么办法,周娜娜这么明目张胆的问她,想男人怎么办?想男人又能怎么办?那就找男人呗,可周娜娜这种情况显然不合适,她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成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除非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否则,很容易误入歧途。
她能感觉到,周娜娜在与褚建立的交往中得到了乐趣。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褚建立诱骗了她,不如说是他们两厢情愿,互相需要。现在这种关系戛然而止,周娜娜在感情上肯定受不了这种寂寞,在生理上也会倍受折磨。
要是在边远的村屯,像周娜娜这个年纪,早就嫁为人妇,抱着孩子满街走了。在县城里也有不少女子初中毕业就嫁人了,但周娜娜偏偏选择了一条继续求学的路,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周娜娜贪婪地看着孙婧的身体,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她把眼睛挪开,马上转移了话题:“娜娜,你能原谅褚建立,没有采取什么过激行为,我很为你高兴。”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根本也没有得罪过我。”周娜娜说,“根本不像我妈说的那么严重。”
“这个褚建立吧,也挺可怜的,上大学的时候,处了一个女朋友,被他的教授霸占了。后来回到春县找了工作成了家,估计家庭也不是太幸福。”孙婧说,“褚建立已经向我保证,好好工作,戴罪立功,要不我饶不了他。不管怎么说,褚建立还是一个教学骨干,还要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你们如果继续保持来往,他的这份工作就没了,而且可能还要进监狱。”
“他已经不理我了。”周娜娜解释道。
“可是我对你的状态不太放心。”孙婧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中学时光,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找一个自己可心的男朋友,那时候,只要你们真心喜欢,就可以结婚啊,愿意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幸福生活正在等着你呢。”
周娜娜瞅了一眼门口,凑到孙婧的耳边:“我想**!”
“这样的事你都跟我说,说明你真把我当成朋友了。”孙婧摸着周娜娜的脸,“娜娜,我很惦记你,希望我们以后经常来往,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周娜娜拿起孙婧的手,握在手心里,“你从那个谢婷婷想到了我这个周娜娜。你怕我思想不端,误入歧途,寻死觅活是吧?”
“你不会,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孙婧说任她摆弄着自己的手。
“你放心吧,我没事。”周娜娜说,“只是我妈,一天到晚钱啊钱的,烦死了。”
孙婧发现周娜娜的眼神有些不对,抓着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她想抽回来,却发现周娜娜的力量很大,她索性不再和周娜娜暗暗较劲。
“我真的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吗?”周娜娜的目光里露出的一丝暧昧。


205、漂亮女生里学习最好

“娜娜。”孙婧的手触摸到她充满弹性的身体,“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让别人碰的。”
孙婧朝娜娜的领口里面看了看,见她戴着很普通的胸罩,估计也就几十元钱。她从心里埋怨起褚建立来,褚建立啊褚建立,你和周娜娜好一场,她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胸罩。但她不想在娜娜面前再提褚建立,那样只能引起娜娜的伤感。
娜娜见孙婧目光淡定,尴尬地松开手。
“娜娜,等有机会我送你两个好胸罩。”孙婧说。
“真的?太好了。”娜娜从床上跳下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孙婧真想问问娜娜,难道褚建立就没送过她这些东西吗?但她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其实我也有胸罩。”娜娜说,“褚建立给我钱,让我去买的,但我只买了两个便宜的,剩下的钱,都买化妆品了。”
“化妆品我也可以送你。”孙婧说。
娜娜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我凭什么要你的东西啊,拿人家的手短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们是好朋友。”孙婧说。
娜娜的情绪变得明朗起来,伸出胳膊,晃晃脑袋,做了一个鬼脸。
孙婧把自己办公室的位置告诉了娜娜,让她下个星期放学以后去找她。去找她之前,要看看她办公室的灯亮不亮,如果不亮,就她不在,那就改天再去。
她又跟娜娜闲聊了一会儿,问问学习的情况,问问同学的状态,直到确认娜娜的心态不会有什么问题,才离开娜娜的家。母女俩把孙婧送到楼下,娜娜母亲似乎有话要说,让娜娜先回去写作业。
“孙书记又拿来两千块钱,真是太谢谢你啦。”周娜娜母亲说。
“我的工资也有限,你别嫌少就行啦。”孙婧说,“褚老师给你拿了两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我资助你不是目的,主要是想和娜娜交个朋友,关心一下她以后的成长,你一个人拉扯娜娜也不容易。”
周娜娜母亲陪着笑脸,拉了一下孙婧的胳膊:“那个……我还想跟你说个事。”
“娜娜的事吗,那你尽管说。”孙婧停下脚步。
“嘿……拿两万便宜这小子了,我们家娜娜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以后找婆家都得降低标准了。”周娜娜母亲说着低下头,做痛苦状。
孙婧没想心中无奈,这叫什么呢,一把一搂?得寸进尺?她的不满不敢表现在脸上,现在娜娜妈妈可得罪不起啊。
“再向褚建立要钱,希望不大了。”孙婧说。
“如果褚建立能再拿一万,这件事我保证不再追究了。”周娜娜母亲说。
孙婧对周娜娜母亲失去了信任,她的话没准,一个典型的既得利益者,有了好处,先到手再说。
“娜娜妈妈,你知道,学校让他拿这两万做了多少工作吗?褚建立他才工作几年啊,又要扯家带口的,他能有多少钱?”孙婧说。
“孙书记,你可不知道,人家的收入可比你高多了。”娜娜说,“咱先不说工资,那一个月的补课费也够你挣一年的了。”
周娜娜母亲的话倒提醒了孙婧,褚建立的姐夫能把五万块钱拍到她的桌子上,连大气都不喘一下,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娜娜妈妈,我可以为你试一试,但如果褚建立不答应,那这事就算结了!”孙婧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这事拖一下。
“他能答应,哪头轻哪头沉他还不知道啊。”周娜娜母亲说,“我没告他褚建立,就算便宜他了。”
既然周娜娜母亲不满意,那她只能再让一步了,孙婧装做很无奈的样子,开门上了车。
第二天一早,孙婧没有去县委,而是直接赶到了联中。
现在谢婷婷的死还没有一个眉目,她想在弄清事实之后,再去向县委书记于发和汇报。
遗书的内容还没有经过核实,给她送遗书的人还没有找到,看现在的局面,比她想象得更加复杂。
她到了办公室,就与县公安局局长金局长通了电话,要求加快遗书的核实速度,尽快找到给她送遗书的人。金局长承诺,上午课结束之后,他亲自带队到高二二班调查取证,那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敲门进来,孙婧一看就知道是联中的学生。
“你是哪班的?找我吗?”孙婧问。
来人点点头:“我是高二二班的班长王元。”
高二二班班长王元?这不就是向谢婷婷借作业的那个班长吗?孙婧忙起身迎了过去。
“快请进,快请进。”孙婧让王元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到他的身边。
她审视着王元的这张脸,清秀硬朗,轮廓鲜明,大大方方。他来干什么了?孙婧立刻想起了谢婷婷的那封遗书。昨天晚上,公安局已经给她来过电话,把遗书上的指纹检验结果告诉了她,可以肯定给她送遗书的人,是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男子,今天早晨王元就来了。她暗想,王元如果找她没有特别的原因,就应该是那个送遗书的人。
“王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婷婷的遗书就是你送来的。”孙婧平静地说。
“没错,是我送来的。”王元也很平静。
“好,你很聪明。你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暴露,所有不如主动来找我。”孙婧说。
“昨天我还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今天我又改变主意了。”王元说,“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查到我。”
“你把自己隐藏起来,动机是什么?”孙婧问。
“我不想引起学校和老师们的反感,觉得我多事,因为我毕竟是班长嘛。”王元说。
“可你毕竟把遗书送来了。”孙婧说。
“谢婷婷这么信任我,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如果不做,就辜负了她。”王元说。
“好,你做得好。你的方式虽然比较隐蔽,好在没有影响什么,要不你可就要犯错误了。”孙婧说。
据王元说,当天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谢婷婷借了他的语文作业,吃饭回来之后,发现谢婷婷没有吃饭,正在抄语文作业。她抄完作业之后,把练习册回给他,他直接就放到了书包里。
晚上放学之后,他写作业的时候,把那本练习册拿了出来,这才发现里面夹着谢婷婷的遗书。
“公安局的同志给你们学生都留下了联系方式,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直接向他们反映,却把这封遗书交给了我。”孙婧问。
“我怕他们把遗书弄丢了,或者……”王元的话说了一半。
“或者什么?”孙婧追问道。
“我的意思是,当时公安局来学校调查人里,有两个学生家长,我信不过他们。”王元说。
孙婧能感觉到,眼前的王元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孩子,他是在用脑袋做事。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孙婧问。
“父亲做生意,母亲帮工。”王元说。
“做什么生意?你一到联中就是班长吗?”孙婧问。
“我的父亲叫王守财。”王元说,“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当班长。”
“王守财?”孙婧问,“是做春县做外贸生意的王守财吗?”
王元默默地点头。孙婧终于对上号了,原来王元就是春县首富王守财的儿子。
孙婧到联中兼职没几天就听说,春县首富王守财的儿子在高中读书,老师们很热衷于谈论谁的家长有钱,谁的家长有权,孙婧当时并不感冒,所以对此并没有上心。
“王元,那封信你看了吗?”孙婧问。
“看了。”王元说。
“那你觉得谢婷婷在信中反映的情况真实吗?”孙婧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谢婷婷遗书的内容。
王元的眼睛眨了眨,看着孙婧,没有说话。王元的沉默,让孙婧觉得奇怪,一个很达观开朗的男生,怎么突然哑口无言了?
难道王元和谢婷婷真的有隐情?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是正常的同学关系?那样的话,谢婷婷那封遗书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你和谢婷婷的关系怎么样?你对她有没有好感?”孙婧马上改变了突破口,她这么问也是出于无奈。
“谢婷婷是漂亮女生里学习最优秀的,也是学习优秀的女生里长得最漂亮的。”王元说,“不知道为什么,从上高中到现在,她一直不愿意理我。”
王元的回答,让孙婧感到意外,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这个帅气班长的伤感和无奈。
“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我接近。”王元说。
“为什么?”孙婧问。
“谢婷婷从心里蔑视权贵,不论是有钱的人,还是有权的人,她在心里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王元说。
王元的回答,已经从侧面证实,他和谢婷婷是清白纯洁的。可他为什么不回答那封遗书的内容是否真实呢?王元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苦衷,他到底顾忌什么呢?
“谢婷婷能把遗书交给我,说明她对我还算是公正的。”王元在孙婧面前嘴一撇,眼睛掉了下来,“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觉得自己不配做这个班长,所以我已经写好了辞职报告,我准备辞职,承担自己的责任。”
孙婧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一个高中生的话,让她觉得羞愧难当。


206、谢婷婷被怀孕

“王元,你别太自责了。我不会允许你辞职,谢婷婷要走,不是你的责任。”孙婧明显感到,王元还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中学生,虽然她对谢婷婷这个漂亮女生的情感有一点朦胧和暧昧,但从他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举动看,他的内心无疑是透明的,如果他不说,她在他的身上根本找不到那种富家子弟的影子。
“我得回去上课了,我刚才是请假出来的。”王元站起身来。
“你等等。”孙婧说,“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您说。”王元非常镇定。
“你是不是还有这封遗书的复印件?”孙婧问。
“这……”王元点点头。
孙婧果真猜中了,王元并不信任她。他保留了遗书的复印件,显然是有目的的,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防备这封遗书在她这里丢失,那样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你能把遗书复印下来,说明你动了脑筋。”孙婧说,“不过我对你有一些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您说。”王元平静地看着孙婧。
“这封遗书你最好不要再看了。”孙婧说,“我担心你受到影响。”
“这个不会,你放心。”王元说。
“这封遗书的复印件你不要交给任何人。”孙婧说,“这一点你必须做到。”
“没问题。”王元说。
“还有一件事,可能会耽误你的个人时间。”孙婧说,“你最好利用课间的时间,把收到谢婷婷遗书的经过写一个材料,中午饭之前交给我。如果公安局向你取证,你还要向公安局做一个说明。”
王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孙婧明朗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了底。
孙婧把王元送到门口,看着他消失在门缝里,突然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联中现在有太多的事需要她出面处理。
她要向市教委领导汇报。
她要去看望谢婷婷的家人。
她要约见公安干警,听取调查进展情况。
她要主持党总支会议,研究如何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她要回答谢婷婷在遗书中对她的指责,着手解决谢婷婷提出的问题。
自从发现谢婷婷遗书的那一刻起,谢婷婷自杀的性质就完全变了,从一起个性案件变成了一起责任事故,学校在这起事故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这个兼职的党总支书记也难辞其咎。
从哪里下手呢?孙婧闷头想了一会儿,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最关键的是稳住谢婷婷的家人,只要谢婷婷的父母消停了,一切都好说。如果谢婷婷的父母安抚不住,别的工作即使做得再周全、再细致,也无法控制局面。
那就从谢婷婷的家人着手,对这对不幸的中年夫妻以诚相待,如果情况允许,她准备把谢婷婷留有的遗书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件事不能拖,越快越能得到他们的理解,越拖越会引起他们的误会。
孙婧给肖校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处理好学校的事情,独自带司机去了县医院。
她不带随行者的目的,是为了掌控局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样也便于和谢婷婷的家人交心。
她到了医院才发现,公安局的几名干警比她到得更早,几个人穿着便装,正围着谢婷婷母亲的床头说着什么。
“我们来核实一些情况。”治安队长对孙婧的到来有点意外,结结巴巴地向她解释起来。
“这是谁的意思?”孙婧冷冷地问。
“啊,这是……这是我自己的意思。”队长说。
“你出来一下。”孙婧当着谢婷婷的父母,不便说什么,只好把队长请到了走廊里。
治安队长自知情况不妙,出了门就说,“我们就是简单了解一下悦,这就走,这就走。”
孙婧强压着心里的愤怒,如果说没有还没有发现谢婷婷的遗书,公安局的人来医院找谢婷婷的母亲聊一聊还有心可原,但现在谢婷婷的遗书明明已经找到了,这几个干警不是顺着遗书的线索去取证,却来找谢婷婷的家人,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你们现在的目标是学校,而不是这里。”孙婧说。
昨天的勘查取证漏掉了整个事件核心证据——谢婷婷的遗书,公安局已经很没有面子了,虽然遗书找到了,但遗书的内容还没有核实,剩下的工作量仍然很大,这几个干警竟然有时间到医院来找谢婷婷的家人,如果不是脑袋进了水,就是有人在背后唆使,要把谢婷婷的死因推到她的父母身上。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治安队长对身后的干警挥了一下手。
“你等一下。”孙婧叫住队长,“你们对谢婷婷的父母都说了些什么?”
“没……没说什么……就是拉拉家常,问问谢婷婷平时在家里都干些什么,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支队长说。
“他们怎么说?”孙婧问。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支队长说。
“行了,你们赶紧走吧,从现在开始,公安干警过来,必须事先经学校允许。”孙婧觉得还不足够劲,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再找谢婷婷的父母。”
“是,我们一定照办。”治安队长带着几个警察走了。
科主任听说孙婧来了,急匆匆地赶来,陪孙婧回到病房。
她向科主任寻问了谢婷婷母亲的病情,病人的主要问题还是血压偏高,需要再观察几天。
孙婧听说,谢婷婷的父亲谢军开了一个食杂店,这几天肯定也没法营业了。她对谢妈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谢妈妈表情麻木,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谢军在一旁应着。看来谢妈妈还沉浸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再刺激她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丧葬习俗,明天应该是谢婷婷出殡的日子,但看谢妈妈的样子,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恰恰是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虽然肖校长昨天已经送来了三万块钱,但谢婷婷不出殡,这件事就不算完。
“虽然娜娜是自己走的,但学校也负有责任。”孙婧说,“你们家长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学校能做到的,都会尽全力。”
谢军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孙书记,我知道你是新来的,而且是个书记,我们要对校长说话。”
“肖校长昨天来了啊,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他说。”孙婧说。
“肖校长?肖校长的态度没有你这么明朗。”谢军说,“他让我们明天给娜娜出殡,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我是新来的不假,但学校出了事,我心里也很难过。”孙婧说,“虽然学校现在是校长负责制,但我这个书记也不能失职。”
孙婧觉得很欣慰,谢军这个人看来心里还是很有数的,知道盐从哪咸,醋从哪儿酸。这么说,昨天肖校长来,与谢军的接触不会很愉快。可是听肖校长说,谢婷婷的家人已经收下了那三万块钱,这就是说,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
孙婧正想着,谢军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往孙婧的怀里一推:“这三万块钱,我们不要,我们不需要慰问!”
“慰问?”孙婧慌忙站起来。
“是啊,肖校长说了,这是给我们的慰问金。”谢军说,“谢婷婷为什么走了,原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我们要真相,不要慰问。”
孙婧说,“谢婷婷是在学校走的,不论怎么说学校都有责任。这件事查清原因以后,我们还会专门向家长报告。”
谢军抓着那个装钱的文件袋,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我代表学校向你们谢罪。”孙婧深深地鞠了一躬。
“娜娜这孩子太要强了。”谢军抹了一把泪水说,“现在她死了,还有人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到底怎么回事?”孙婧觉得谢军话里有话。
“有人说,娜娜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没脸活了才走的!”谢军非常气愤。
“这是谁说的?”孙婧责问道。
“谁说的我不知道,反正医院里的护士都知道!”谢军说,“我准备让医院给娜娜做解剖,还娜娜一个清白!”
麻烦真的来了。谢军要给女儿做尸体解剖,这种想法显然太极端了,是谁传出这种无聊的谣言?孙婧瞪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科主任,让他马上把护士长找来。
一会功夫,护士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孙婧很不耐烦地说:“护士长,你现在马上给我查一查,到底是谁说谢婷婷怀了孕。”
“这件事不用查,我知道是谁说的。”护士长说。
“谁?”孙婧问。
“昨天送谢婷婷的时候,学校来了很多人,我亲耳听到他们中有人议论,说谢婷婷可能是怀孕了,没脸见人了。”护士长说,“我们护士不了解情况,可能是私下议论这件事,被谢婷婷的家长听到了。”
“你能不能认出那些人?”孙婧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负责。
“对不起,我当时很忙。”护士长显然不想搅到这种口水官司里,“根本没有功夫理会这些,所以也没注意到底是谁说的。”


207、巧查毒舌妇

孙婧很想让护士长指证,到底是谁往一个女中学生的身上泼脏水,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同时也很担心,万一她说出了谁谁谁,哪怕是说出这个人的特征,会不会刺激正躺在床上的病人。孙婧不想再问下去,拍了拍护士长的胳膊,让她回去了。
她估计联中的好事者编造谢婷婷怀孕的绯闻,目的无非是想把谢婷婷的死因归结为她个人的作风。
现在谢婷婷已经不能开口了,有的人正是利用她无法辩白这一点,往她的身上吐口水。这种流言无疑于在她父母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使他们还没有从女儿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又要为女儿的清白做证。
孙婧轻声劝慰着谢婷婷的父母:“谢大哥,谢婷婷的死因学校会正式递交调查结果,而且形式会很正规,在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权代表学校,包括我在内。”孙婧又转向谢婷婷的母亲,“除非他持有联中的正式文件。”
“可是我闺女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谢军说。
“您放心,学校会着手调查这件,对散布谣言的人进行严肃处理,名声败坏了,就给予恢复。”孙婧说。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在病房里给公安局金局长打了电话,要求加快调查取证,尽快形成报告。
孙婧明知道公安局不会立刻拿出取证报告,但为了让谢婷婷的父母安心,也只能做一个姿态了。
“我闺女留下什么东西没有?”谢军问,“比如遗书什么的?”
孙婧对谢军的问话没有一点准备,她不想现在就告诉谢婷婷的父母,他们的女儿留下了遗书,那样肯定会对他们产生二次刺激,而且他们看到遗书以后,会立刻知道女儿的死因。
“公安局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孙婧说,“所以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法答复你们。”
“你们不会连孩子留没留遗书都不知道吧?”谢军显然不相信孙婧的话。
孙婧的心里有一点紧张,孩子家长问得不是没有道理,这样隐瞒下去,也许会加剧学生家长与联中的矛盾。她作为第一个看到遗书的当事人,又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如果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显然是要犯错误的。
“我听说拿走了谢婷婷的一些东西。”孙婧说,“不过有没有遗书我目前还不知道。”
门开了,班长王元一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些水果。
孙婧愣住了,王元的出现不是一个好兆头,看来他是来向谢婷婷的父母报信的。
“孙书记。”王元面无表情地着着孙婧,似乎在责备她,为什么要欺骗谢婷婷的父母。
“王元,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了?”孙婧的目光很严厉。
王元没再理会孙婧,而是把水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孙婧的心里在打鼓,王元会不会把遗书的事告诉谢婷婷的父母啊,王元虽然当面向她承诺过,但他毕竟年轻,面对谢婷婷的父母难免心里会有波动。
她想把王元叫出去,再叮嘱他一下,又立即打消了这种想法。王元是一个学生,一个学校领导把他叫出去,很容易让谢婷婷的父母误会,以为他们要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孙婧觉得,王元不至于当面揭穿她,但她如果一会儿离开的话,就不好说了。她不可能要求一个学生和自己同时离开,而且王元刚到,也不可能马上离开。
就在瞬间的功夫,孙婧忽然改变了主意,她不想在一个学生面前继续隐瞒下去了,决定把谢婷婷留有遗书的事告诉谢婷婷的父母。
这样可能会使局面变得更加复杂,甚至使学校的工作处于被动局面,但这对家长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关于遗书的事,我打电话问一下吧。”孙婧说着,独自走出了病房。
孙婧觉得,自己在病房外面,王元不敢贸然行动,把遗书的事说出来。如果她装作从电话里了解到遗书的情况,对谢婷婷的家长应该说得过去。
她走廊里停留片刻,再次返回病房,发现王元正在给谢婷婷的母亲削苹果。她心里一阵感慨,心思这么细密的孩子,真有点难为他了。
“谢婷婷的确留下一封信。”孙婧看了看王元,“不过这封信还在公安局,我们谁也拿不到。”
谢婷婷的母亲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孙婧忙过去制止她。
“我要看……我要看……”谢婷婷的母亲伸出了一只手,无助地有空中抓着。
谢军没有马上追问孙婧,而是凑到床前,抓着妻子的手,扶她慢慢躺下。
“我说娜娜就不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走嘛。”谢军嘱咐着妻子,“不要急,你肯定会看到娜娜的信。”
好险啊,孙婧暗想,万一谢婷婷的母亲病情有什么波动,她就不好交待了。
“大姐,你放心养病吧。”孙婧说,“我也有闺女,我特别理解您的痛苦,您一定好好善待自己,我想这也是娜娜的最大心愿。”
等到谢婷婷的母亲情绪有所平复之后,孙婧准备离开了。谢军坚持要送孙婧到楼梯口,她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好拦他。
“谢婷婷有信,你们应该早告诉我。”谢军说。
“这件事公安局已经介入了,我们不好干涉。”孙婧轻声说,“希望大哥能理解。”
“我要求学校马上把遗书交给我。”谢军说。
“我相信你的闺女是个好孩子,学校会还她清白的。”孙婧说,“那封信你再等等好不好,我会抓紧交涉,尽快把那封信给你们送来。”
“尽快是多长时间?”谢军问。
“我向你保证,三天之内。”孙婧说。
“那就三天,不能再等了。”谢军说,“看不到那封信,我的闺女不会火化。”
“我不想干涉你的想法,但大哥要知道,要让娜娜灵魂得到慰藉,最好的办法就是入土为安。”孙婧说。她也想让谢军尽快把女儿火化,只有把谢婷婷火化了,这件事才可能得到稳妥处理。但看现在的势头,难度太大了,因为要让谢婷婷及时火化,学校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孙婧回到学校,马上叫来副书记兼纪检组长老庞。
她想来想去,要查实谁在造谢婷婷怀孕的谣,靠公安局介入不行,只能由老笼出面了。
老庞敲开孙婧的办公室,表情有些严肃。
孙婧笑了:“怎么这么严肃啊?”
“孙书记,您找我,肯定是有情况吧?”老庞说。
“现在的情况还少吗?”孙婧表情轻松,“这次谢婷婷事件,我们联中的教职工遇事往前抢,而不是往后退,我听说许多教职工都去了医院。”孙婧装作颇为感动的样子。
“是,我也听说,这两天去了不少人。”老庞说。
“庞书记,我现在忙不开,你帮我做一件事,问一下谁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尤其是谁去看谢婷婷的父母了,把名单给我,我想掌握这方面的情面。”孙婧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对这些前往冲的、表现好的,学校会给予表彰奖励。”
“如果是这样,肯定会有人主动报名。”老庞弄清了孙婧找他的目的,很快就出去调查了。
过了个把小时,老庞又回到孙婧的办公室,递给她一个名单。孙婧拿过名单看了看,前前后后去过医院的有十多个人。
“就这些人?有没有漏下的?”孙婧拿着名单问。
“我怕出错,认真核实了一遍,就这些人去了医院,没有别人了。”老庞说。
孙婧知道,她的试探奏效了,老庞能这么快拿到名单,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准备将错就错,继续使用欲抑先扬的办法,让老庞找出那个诽谤谢婷婷怀孕的人。
“老庞,你跟这些人逐个聊一聊,弄清他们谁知道谢婷婷怀孕了。”孙婧说。
“谢婷婷真的怀孕了?”老庞一脸惊诧,身子往前探了探。
“凡是知道谢婷婷怀孕的,洞察力敏锐,学校有重奖。”孙婧说。
“真的?”老庞问。
“就是因为有人发现谢婷婷怀孕了,并且把消息散布出去了,才给联中免去了不少的麻烦,否则的话,谢婷婷的家长早就找上门来了。”孙婧说。
老庞若有所思,不置可否。孙婧怕他起疑心,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唉,谢婷婷这孩子,人漂亮,学习又好,着什么急啊。”孙婧摇头叹息道,“大学毕了业,找个好工作,那帅哥才子还不随便挑啊。”
“谢婷婷怀孕这事最先是谁发现的,我心里有谱了。”老庞说,“这么说吧,八九不离十。”
“谁啊?”孙婧忽闪着大眼睛。
“空口无凭,我还是查一查再说吧。”老庞随即向孙婧告辞。
“一定要封锁消息,注意保密。”孙婧在后面嘱咐了一句。
傍晚时分,老庞兴冲冲地来到孙婧的办公室。孙婧一看就知道,老庞找到给谢婷婷造谣的人了。
“我查出来了,最先知道谢婷婷怀孕的,是她的班主任郝桂丽。”老庞说。
“又是郝桂丽!”孙婧的脸立刻撂了下来。


208、公安局有内鬼

“这个毒舌妇!”孙婧脱口而出。
老庞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孙婧见老庞对她的责骂并不见怪,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她的动机。她既然已经找到了造谣者,就不想再瞒着老庞了。
“郝桂丽真是对不起她的姓啊,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学生也是这么恶毒。找到了这个造谣生事者,我们就可以对谢婷婷的家长有个交待了。”孙婧说,“老庞啊,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差一点被孙书记给忽悠了。”老庞笑道。
“这件事,你就负责到底吧。”孙婧让老庞负责,召集去过医院的教职工开个会,澄清谢婷婷怀孕的谣言,所有有关谢婷婷的议论、猜测和中伤,到些为止,如果谁再敢信口雌黄,发现一个收拾一个,决不留情。
“郝桂丽怎么办?”老庞问。
“不是已经停职反醒了吗?”孙婧说。
“她还要求回班上课呢。”老庞说,“她一直说自己没有责任,是谢婷婷有病。”
“郝桂丽的行为,谢婷婷在遗书已经说得很清楚,现在剩下的就是一个如何核实的问题了,给谢婷婷造谣,使她的问题完全改变了性质。”孙婧说,“至于她的处理结果,可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孙婧一连两天没有去联中,县里有许多工作需要她处理,她不可能像专职书记那样,每天都守在联中的办公室里。
关于对郝桂丽的处理,她已经与肖校长进行了沟通,两个人的意见比较一致。如果谢婷婷的家长对此事没有强烈反弹,她还有可能保住老师的身份,如果谢婷婷在得到遗书内容后,导致冲突加剧,造成恶劣影响,联中将报县委和市教委,给予郝桂丽开除公职的处理,触犯法律的话,移交司法机关。
孙婧给县公安局金局长打了一个电话,问谢婷婷跳楼的报告出来没有。孙婧没好意思直接发号施令,但心里的确非常不满,一个跳楼自杀事件,又不是刑事案件,早该出结果了。
金局长连声表态,会尽快拿出报告。孙婧心里着急,却不好深说,公安局长可不是随便弹弄的人物,既然人家有话了,就再宽限一点时间吧。
孙婧刚放下电话,联中副书记老庞就打来电话。
“孙书记,你快回来吧,学校出事了。”老庞的口气非常急促。
“老庞,你慢点说,出什么事了?”孙婧说。
“他们……他们把学校大门围住了!”老庞说。
孙婧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无聊记者,想到联中挖新闻来了,心想这老庞,怎么连几个记者都对付不了,关门不见不就得了,听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
“不用理他们,他们不是来找新闻的,是来找花边新闻的。”孙婧说,“我们哪有那么多钱答对他们。”
“不行啊,他们口口声声要见郝桂丽,让她说清楚。”老庞说。
“郝桂丽没有发言权,不能让他们见,不是有发言人吗?让发言人上。”孙婧说。
“唉呀,孙书记,不是记者啊。”老庞说。
“不是记者,那能是谁啊,谢婷婷的家长啊?”孙婧问。
“带头的是谢婷婷的父亲,后面跟了三、四十个人,全都装着孝服,后面还跟着一个哭丧队,又是吹又是唱的!说是来学校给谢婷婷吊孝的。”
“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说。
原来,早晨八点半钟,联中校门外突然聚集了三十多个男男女女,举着几个白底黑字的横幅,封锁了校门口,不停地有人向空中抛撒纸钱。一把唢呐吹着凄凉的乐子,几个半百的女人扯起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哭泣起来。
学校的几个领导,包括肖校长从来没见过这阵势,立刻把学校的保安都派到了门口,防止门外的人群失控冲进校园。
谁知,学校的举动激怒了门外的人群,校门口一阵骚乱,有人向学校里扔石头,有人向学校里撒纸钱,有人冲着门里破口大骂。本来十分宁静的校园门口围上了一层层旁观者,眼看着人越来越多!
肖校长的意思本想挺一下再说,但看门前的人群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便让老庞向孙婧求援。
这种情况的出现完全出乎孙婧的预料。
谢婷婷的家长要闹,至少也要等谢婷婷的报告出来以后,他们现在就围住学校,有点不合情理啊。她已经和谢军说好了,三天之内会把谢婷婷的遗书交给他,可是现在是第三天的上午啊,还有整整一白天的时间呢,谢军不应该这样出尔反尔啊。
“千万不要开校门,我马上回学校去。”孙婧嘱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孙婧的车从侧门进了校园,停在了联中办公楼门前。
校园里到处飘荡着白色的纸钱,随风四处起舞,看上去特别刺眼。好在学校已经采取了措施,把学生们控制在教室里,操场里没有一个学生。
她下了车,没有进办公楼,而是直奔正门而来。她知道,大门外白花花的人群,使她面临一场格外严峻的挑战。
门外的吹打声因为孙婧的到来更加密集起来,她进了收发室,见五六个保安都守在里面,通往外面的门紧紧地锁着,门玻璃已经破碎。
“把门打开!”孙婧高声喊道。
保安们听了孙婧的话,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人动手开门。
这是可以预见的局面,万一门外的人冲进来,局面将难以收拾。
“把门打开!”孙婧重复道,“请谢婷婷的父亲谢军进来。”
有几个保安蹑手蹑脚地来到通往校外的门前,隔着破碎的玻璃窗对外面喊着:“谢军,请谢军进来!”
孙婧坐在门卫值班室的床上,虽然这张床看上去并不干净,但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她不可能站在这里接待谢军。
一会儿,几个人凑到门前,外面传来一阵砸门声。
收发室里的保安一起冲到门口,死死护住那扇小门。
谢军被保安们放了进来,门外传来一阵叫骂声。谢军手里握着一把纸钱,随手一撒,纸钱在收发室里飞得到处都是。
这时,肖校长,老庞,还有三位副校长陆续从里里门进了收发室,在孙婧的面前站成一排。
“谢大哥,我请你赶紧把人撤回去,这里是学校,不是殡仪馆!”孙婧开门见山。
“郝桂丽,还我闺女!联中,还我闺女!”谢军冲着孙婧疯狂地叫喊着,“你们到现在还瞒着我,你们还讲不讲王法了,还讲不讲人性了?”
孙婧的感觉不妙,谢军好像知道了什么,变得特别不冷静,怪不得这群人这么气势汹汹!
“谢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一定给你公道。”孙婧请谢军坐下说话,可他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闺女!我要郝桂丽还我闺女!”谢军仍然在喊。
“谢大哥,这里是学校,有几千个孩子在上课,你一定要注意影响!”孙婧劝慰道。
“我闺女的信呢?我闺女的信呢?”谢军冲着孙婧嚷嚷着。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三天之内交给你,现在第三天刚到啊。”孙婧说。
“别唬我了,你已经看到我闺女的信了。”谢军说,“联中啊联中,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闺女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这么跟她过不去?”
孙婧怀疑是谢婷婷的班长王元把遗书交给了谢军,不过她转念不想,应该不会,王元已经答应她,不会把信交给别人。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公安局出了问题?
“谢大哥,我现在就与公安局联系,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怎么样,如果公安局拿出了谢婷婷的报告,你就马上撤人。”孙婧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当务之急应该是马上拿到公安局的报告。
“别扯了,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当警察,你们把我闺女的事交给公安局去处理,这不是要瞒天过海吗?”谢军不屑甩了甩手。
孙婧并不知道郝桂丽的老公是警察,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转回身来,巡视了一圈,班子成员都在,她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郝桂丽的这层关系。
只有肖校长知道这个遗书的存在,其它的班子成员至少在逻辑上还不知道,这就难怪她不知道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了。
肖校长抿着嘴,一声不吭,两个副校长在点头,无声地证实了谢军的话。
孙婧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谢婷婷跳楼的调查取证这么慢,而且一直波折不断,原来郝桂丽的老公在县公安局工作。
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孙婧清楚,如果自己知道郝桂丽还有这层关系,可能会采取另一种打法,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误会已经形成了。
“谢大哥,既然郝桂丽的老公在公安局,你是从哪里拿到娜娜的信?”孙婧很想知道谢军手里的遗书是怎么到手的,这对她处理眼前的局面非常重要。
“就凭她郝桂丽作恶,就不许我谢军伸冤吗?这封信是我从公安局拿到的,怎么拿到的没有必要告诉你们。”谢军说,“我们要联中必须严惩郝桂丽,否则没完!”


209、老师打人啦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严肃处理郝桂丽。”孙婧说。
“那不行,空口无凭!什么时候处理了郝桂丽,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出殡。”谢军冲到门口大喊着,“怎么停下了?继续唱!”
门外的哭叫声又抬高了调门,只是屋里的人无法看到那荒谬滑稽的一幕。
孙婧趁谢军去门口的功夫,对肖校长使了一个眼色,肖校长马上凑了过来。
“肖校长,不能继续下去了,县公安局内部出了问题,你赶紧给金局长打个电话,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立刻来人收拾残局。”孙婧悄声说。
肖校长点头走人,孙婧则继续劝慰着谢军。
“谢大哥,你赶紧回去吧。谢婷婷的离开,联中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这样僵持在门口,只能影响学生复习和上课,给学校的工作增加难度。”孙婧说。
“我不走,我要见郝桂丽。”谢军说,“我要亲手撕碎这娘们!”
“你这么做是要犯法的。”孙婧说。
“我喝出去了!”谢军说挽起了袖子。
谢军已经铁心要见郝桂丽,语言和动作都给人一种搂不住的感觉。
“已经有人向公安局报告了,一会儿警察马上就过来清场了。”孙婧说,“谢大哥,请你一定不要冲动,不要把一个正义之举,变成一种违法活动。”
“如果说这就算违法,那我就认了。”谢军说,“我根本不相信县公安局,我要到告到法院去,让郝桂丽还我女儿,让联中还我女儿!”
“如果你真愿意走法律途径,我支持你,我代表联中支持你。”孙婧说。
她劝谢军立刻出去,嘱咐外面的人,警察就要来了,千万不要和警察对着干,那叫袭警,至少要拘留的。谢军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出去了,外面的哭喊声更高了。
突然,警笛声在远处响起。
孙婧的心绷紧了,为外面的人担心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能容忍一群拿着纸钱、奏着哀乐的人在联中的门前聚集。不管在校门外聚集的人有什么理由,他们的行为都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
她透过收发室的窗户向外面张望,见四辆警车正在飞速驶来,停在联中大门两侧,从车上跳下三、四十个警察,双两侧包抄,将聚集的校门前的人群围了起来。
“你们往后退!”警察高声吆喝着。
谢军冲到人群的最前面,伸开双臂护住人群,立刻有两名警察冲过去,把谢军架起来。谢军挣扎了两下,神情激动地与警察说着什么,为首的治安队长一摆手,警察就押着谢军走向警车。
见谢军被抓,又冲上来两个人,要与警察争辩,又上来几个警察,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孙婧扭过了头,不忍心再看下去,马上接通县公安局金局长的电话。
“金局长,我要求到联中的公安干警文明执法,决不允许伤害在联中门前聚集的群众。”孙婧说。
“那是,孙书记放心,我马上用对讲机嘱咐他们。”金局长似乎是为了向孙婧表白,在电话里喊着:“治安大队,治安大队,一定要注意文明执法,一定要注意文明执法!”
孙婧听到这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再次向窗外望去,见几个警察正架着那两个人走向警车,动作的幅度比刚才小多了。
这时又冲上来几名群众,想要突破警察的防线,被校门口这边的警察挡住了去路。
治安队长用双手搭成喇叭,对聚集的人群喊话,劝告他们在十分钟之内迅速撤离,否则警察将按照扰乱社会治安行为采取行动。聚集在校门口的人群与警察僵持起来,陆续有人被送进了警车,站在外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这时,孙婧突然发现人群的外围有骚乱的迹象。她很快就看到,又来了两辆更大的警车,从车上又下来了一群公安干警,将聚集在校门口的人群包围得密不透风。
“全体都有了,听我口令。”治安队长对人群喊道,“向后转,齐步走!”
在几十名警察的面前,在聚集在联中校门口的哭丧队终于瓦解了,顺着警察留出的出口缓缓向远处走去。
孙婧心里清楚,这场聚集事件表面上看是平息了,但潜藏的矛盾并没有得到真正解决,联中如果不迅速拿出处理意见,对谢婷婷的家长有一个交待,这件事很难过去。
她对跟在身后的老庞说:“庞书记,你马上通知全体班子成员,半小时以后召开支委会,研究处理谢婷婷事件。”
老庞随口应着,跟着孙婧走向办公室方向。
“你再通知公安局,让他们派人参加。”孙婧说。
“好,我这就办,这就办。”老庞说。
初中部的分管校长从办公楼里匆匆跑了过来。
孙婧停下脚步,看着他一路由远及近,脑门上挂着一层细汗,一个副校长在校园里面跑跑颠颠的,成何体统。
“孙书记,初中部的大门被一群人堵住了!”副校长说。
“多少人?”孙婧感到不妙,这边警察刚走,那边又被堵上,这得多少警察啊,千万不要让谢婷婷跳楼,酿成一个影响恶劣的群体性事件啊。
“十多个人。”副校长说,“但这些人情绪很激动,大门的铁栅栏都被砸坏了。”
“走,去看看!”孙婧从台阶上下来,直奔初中部大门。
“你能不能确定,是不是谢婷婷的亲属?”孙婧问。
“不是不是,这些人和谢婷婷没有关系。”副校长说。
“那他们是些什么人?”孙婧问。
“唉,别提了,初三班任打了学生一巴掌,家长不干了。”副校长说。
孙婧心里很烦燥,谢婷婷跳楼的事还没结呢,这边又发生老师打人,联中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消停。
“谁打学生?”孙婧说,“不管是谁,什么原因,马上停职。”
副校长面露难色,“王老师管学生也是好心。”
“好心?好心就别用这种野蛮的办法,一旦用了这种办法,就说明你已经黔驴技穷了。”孙婧说,“老师打学生,学校不知道就算,一旦家长和学生有反应,涉事老师一律停职。”
“老师打人啦!”
“老师打人啦!”
“老师打人啦……”
孙婧还没走到初中部大门,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一阵叫喊声,伴随着铁器的敲击声。
她拐过楼头,发现十多个壮汉,一律趴在大门的铁栅栏上,扯着嗓子对着校园里面高喊着,两个保安躲在收发室里侧,正在无奈着向外张望着。
孙婧突然现身,叫喊声忽然停下来,出现了瞬间的寂静。
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叫喊声中,出现的竟然是一位娉婷动人的少妇。
“老师打人啦!”不知谁又冒出一句,怪腔怪调的,门外的人一阵大笑。
孙婧也笑了,在这种时候,不笑又能怎么样呢,她总不能冷着脸对待眼前的这些人吧。
她紧走了几步,来到铁栅栏前:“各位家长不要吵,有事说事。”
站在最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说:“你回去吧,找你们校长来。”
孙婧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不把豆包当干粮啊,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教职工呢。
“我是联中的党总支书记,有事可以和我说同,你们出两个代表吧。”孙婧说。看来又是一场让人头疼的口水官司。保安听了孙婧的话,忙去收发室开门。
孙婧正要进收发室,突然看到校门的正前方,驾驶来一辆白色轿车,直奔大门开过来,稳稳地在人群后面停下。
这又是谁啊?孙婧向轿车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她发现轿车上下来的人很像申一甲。
不会吧?申一甲怎么会来这里。
她打起眼罩,定睛眺望,真是申一甲!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司机正在转动方向盘,把小车转向门边。
申一甲并没有看到孙婧,低着头掏出手机,孙婧的手机响了。
“孙书记,打扰了。”申一甲的声音。
“一申,你怎么来了?”孙婧退到一边,对着手机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申一甲说。
“我看到你了,我就在门里呢。”孙婧长舒了一口气。
“给你送报纸来了。”申一甲说。
孙婧猛地想起来了,她曾让申一甲帮她找一张《蓝河晚报》的报纸,上次她急着从市里回来处理谢婷婷跳楼的事,没拿到那张报纸。
她是在婆婆吕凤凤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张报纸,报纸上有一则寻母启示,留下的联系方式是她的前男友钟铭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吕凤凤会偷偷保存这张报纸,想拿来研究研究。
“你真是给我送报纸的?”孙婧不相信申一甲会这么远来给她送一张报纸。
“是啊,我估计你特别需要这张报纸,怕耽误你用,就送来了。”申一甲说。
“鬼才会信啊,你这么远来找我,没有事才怪呢。”孙婧说。
“顺便还有一件小事。”申一甲的口吻很平静。
“小事?什么事?”孙婧问。
“郝桂丽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吧?”申一甲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孙婧问。
“来给她求情,那是我家亲戚。”申一甲说。


210、给女巫说情

申一甲给郝桂丽说情,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见到申一甲时的兴奋,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婧让保安放申一甲进来,自己则躲到了保安室外的拐弯处。郝桂丽竟然是申一甲的亲戚,她怎么从来没听申一甲说过。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申一甲亲近了,申一甲还是那么结实健壮,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雄性气息。
“郝桂丽是你家亲戚?你怎么不早说啊?”孙婧领着申一甲拐过房头,避开了校门外的那些上访家长的视线。她已经和肖校长打过招呼了,对郝桂丽的处理意见,一会儿就要开班子会,专门研究。
“现在说也不晚吧?”申一甲问。
“郝桂丽是你家什么亲戚?”孙婧心想,既然郝桂丽是申一甲的亲属,事情就有点难办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怎么也得给这小子一个面子啊。不说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他现在可是市长的钦点红人啊。
“这个亲戚我也不熟,是我母亲从乡下打电话告诉我的。”申一甲解释,郝桂丽是他母亲的堂兄妹,关系还不算远。
郝桂丽听说堂姐的儿子在蓝河市政府工作,就打电话给堂姐,让她的儿子帮忙说说情。申一甲接到母亲电话后,本来想给孙婧打电话,后来一想还是见面说为好,就在单位借了一台车,跑到春县来了。
孙婧面临一道难题,现在不处理郝桂丽显然不可能了,甚至处理轻了谢婷婷的家长都不会答应。面对笑嘻嘻的申一甲,她已经没有心情接待门口的这群上访家长,便让副校长代表她,向刚放进来的学生家长了解情况,然后立即向她汇报。
“中午在这儿吃饭吧。”孙婧说。申一甲来的机会不多,她不想让申一甲觉得她太冷淡。
“这……这方便吗?”申一甲说,“我本来想看看你就回去。”
“我就是再不方便,也得陪你吃顿饭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孙婧说的是真话,她才认识一甲多长时间啊,他这么快就调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在市长的身边工作,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真不行,县政府中午已经有安排了。”申一甲说。
“你总得在我这里吃顿饭吧?那晚上吧。”孙婧说。
孙婧想把申一甲留下来,在春县住一宿。她到春县当副书记以后,她还没有在春县像样地接待过申一甲,要是在以前也就算了,可他现在的身份变了,即使她不接待,县政府也会接待。更何况,她很想和申一甲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倒不是想干什么,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压力陡增,有这样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我本来准备下午回去的。”申一甲说,“见到了你,我心里就踏实了。”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说踏实是指什么,是见到她踏实了,还是觉得她能帮他摆平郝桂丽的事,心里踏实了,这小子怎么变了,有点机关衙门作派呢。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看来你都不想见我啊。”孙婧开始卖乖了,申一甲见到她就想走,而且不想在春县留下过夜,怎么看都是一付公事公办的面孔。
申一甲被孙婧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不好就这么就走了,况且郝桂丽的事到底怎么样,孙婧只说不好办,却没说到底办不办,怎么办。
申一甲向四周看了看,见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影,就用胳膊在孙婧的身上撞了一下,脸扭向一侧。申一甲的动作很隐蔽,也很准确,孙婧想笑不敢笑,欲怒不敢怒。
“这里可是学校,小心我让保安把你逮起来。”她没有任何肢体动作,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淡淡地一笑,流露出一种亲昵的神色。
“郝桂丽的事,到底严重不严重?”申一甲问。
“别提了。”孙婧轻叹一口气,“郝桂丽很难躲过这一难,学校正准备上报县委开除公职。”
“这么严重?”申一甲显然有些吃惊。
“你要有点思想准备,郝桂丽的问题,可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孙婧说:“一会儿学校就要开会研究这件事。”
“帮帮忙,孙书记。”申一甲苦着脸,“要不我不好向家里交代啊!”
申一甲显然想要孙婧一个态度,可孙婧却偏偏一直不吐口。他听说孙婧一会儿还要开会,便决定在春县留下来,下午或晚上再和孙婧见一面,还能探听点消息。申一甲和孙婧聊了几句,就从原路出了离开学校,孙婧则进了收发室,接待那里的上访家长代表。
申一甲对孙婧撒了一个谎。
郝桂丽根本不是他的亲属,而是于纯红的亲属。
于纯虹原来是钟铭的双金汽车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被无缘无故地辞退后,她参加了望月楼宾馆客房部管理人员招聘,当上了客房部楼层主管。
申一甲的关系还在接待办,人早已经到政府办上班了。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一直比较郁闷,现实与他的想像根本不一样,甚至让他大失所望。
申一甲从接待办调到政府办,应该算是他两年实现了机关生涯的三级跳。第一跳,从推拿店调进接待办当上了保健师,档案由人才市场拿到了接待办。第二跳,由工勤编转为行政编,当上了接待办办公室副主任。第三跳,从接待办办公室调到市政府办公室之前,由副科长实职提升为正科级实职。
这个正科级,其实并不是政府办给的,而是市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方东明秘书亲口答应的。
这也是申一甲多了一个心眼。
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总觉得心里没底,虽然接待办和团市委都答应给他提半格,可是毕竟都是空头支票啊,要把这件事落到纸上,最好在去政府办之前提到正科级。过了一天,他就去了方东明的办公室。
“秘书长,我临走前还有一个心愿,您就帮我一把呗。”申一甲说。
方东明笑了:“一甲啊,你还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助啊?你马上就是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了,你跟宫市长张张嘴,那比我方东明好使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你既然都给我提了副科长,您就帮人帮到底,让我带着正科级走呗。”
方东明伸手点着申一甲:“你这小子,真是个官迷啊。”
申一甲说:“秘书长,我父母不在身边,您这么厚待我,就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要是我心里有想法,不跟您说,跟谁说啊。”
“你说的这个事吧,说简单就简单,说难就难啊。”方东明说。
申一甲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副科级才多长时间啊,现在又想让方东明给他带上正科级走,并不符合干部任用规定。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带着正科级走,到了政府办就得从副科长干起,起点完全不一样了。政府办那个地方,关系网那么密,什么年头才能熬到正科啊。
方东明既没有答应申一甲,也没有拒绝他,说话带有一种模棱两可的味道,申一甲的心又悬起来了。
“秘书长,那你就施展点法术,来个简单的呗。”申一甲说。
“你小子,你是不是以为现在的科长,都是从大道上捡来的?”方东明说。
“我要是捡的话,那也得您舍得扔啊。”申一甲随即收敛了笑容,“那我不去政府办了,还是跟着您当办公室主任吧,不仅能当上科长,而且心情舒畅。”
“你可别反悔。”方东明连连摆手,“我都答应疯子了,你反悔就是我反悔,我可不能言而无信,被市长抓住小辫子。”
“我知道,秘书长不会不管我。”申一甲说,“不行您就让我当几天办公室主任呗,以后回忆起来,也有吹的。”
自从方东明答应申一甲去政府办以后,申一甲在他面前的心态就不一样了。以前,他见到秘书长,是心思缜密,谨小慎微,不苟言笑。现在则不同了,他在方东明的面前很放得开,说话也不再那样思前想后了。
“你这可是跑官要官啊。”方东明说,“这事我一个人定不了,你等我下午召集班子开个会吧,给你个正科,就按特殊人才上报。”
申一甲之所以敢来找方东明,是因为他来之前已经算计好了,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方东明会成全他。这是因为,在秘书长的眼里,他已经是接待办办公室的人选,到了政府办,怎么也不应该低于这个职务,既然他到政府办也能提个科长,方东明为什么不能送他个顺水人情呢。
申一甲第二天就接到通知,他已经被任命为接待办办公室主任。他大概是接待办任职时间最短的办公室主任了,因为他只在接待办主任的位置上呆了一个星期,就到政府办上班了。
申一甲心得志满地到政府办报到,才发现事情和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到政府办报到这天,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有事出门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赶回来。把申一甲从会议室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他马上去政府办督查室报到,职务是正科级督查室副主任。闹了半天,他这个正科实职到了政府办,变成了正科级副科实职。虽然也是正科级,但完全变了味。


211、政府一秘挡驾

宫市长的腰已经好了,不用再做推拿了,申一甲见不到他了。方东明出门了,正好趁着春暖花开,去南方考察去了。
申一甲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被谁抛弃了呢?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这个抛弃他的人。
这政府办水也太深了,市长宫树仁曾经亲自对申一甲说过,让封主任给他找个科室适应一下,那怎么也应该当科长啊,市长的话怎么落实起来就走了板呢。
督查室主任管英是个女同志,四十岁了,是政府办为数不多的副处级员。她把申一甲送到督查室的大办公室,向几个同事介绍了一番,很快就转身回自己的主任室去了。面对屋里的几张陌生而亲切的面孔,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他一问才知道,督查室的干部全都是正科级,而且已经有一个副主任了,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已经属于超职数了。
申一甲隐隐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摆布着他的命运。这个人是谁呢?
督查室主任管英肯定不是,因为他和她以前不认识,办公室主任封官生,是他的上司,就不好说了,虽然封主任表扬过他一次,但那时他还在接待办呢。再往上还有谁呢?市政府秘书长在省里学习,听说要调走了,肯定没心情掺和他的事。再往上就是主管副市长杨重了,他和杨市长也没接触过啊,按理说他没有道理注意自己。
申一甲突然想起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他虽然地位不如副市长和政府办主任,但他毕竟是市长宫树仁的贴身秘书,在政府办里应该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怎么才能去常务秘书室呢,申一甲觉得,还得去找宫市长。市长每天很忙,可能都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他怎么也得跟市长见个面,说一句感谢话啊。如果真想去常务秘书室,还得去找宫市长,毕竟当初宫市长已经有话了。
要去宫市长的办公室,必须先经过常务秘书室这一关。常务秘书室的门从早到晚开着,谁从走廊进去了,谁从走廊出来了,在常务秘书室里一目了然。
申一甲偏不信这个邪,他想穿过常务秘书室,直接找宫市长去。他在接待办的楼梯上帮过宫市长啊,而且后来还给宫市长做过推拿,宫市长就是再忙,也不会把他赶出去。
下午四点多钟,办公楼里的灯都亮了。申一甲在走廊里看了看,宫市长办公室的灯也亮着,市长肯定在办公室里。这个时间走廊里很静,领导应该不会太忙了,他准备穿过常务秘书室,直接去找宫市长。
他在口袋里揣了几贴膏药,离开了督查室,像一只猫一样,飞快地穿行在走廊里。前面就是楼梯口了,只要穿过楼梯口,再穿过前面的常务秘书室,用不了几步,就是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要不要跟秘书室里的白雪松打个招呼呢?他马上得出结论,不管他,直接去找宫市长。申一甲目视前方,甩开双臂,迈开方步,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音,瞬间就穿过了常务秘书室。申一甲心里一阵兴奋,看来白雪松没有发现他,要不早就把他叫住了。
申一甲不让脚下发出一点儿声响,宫市长的办公室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宫市长了,他抑制不住满脸的喜悦。
一只手从背后紧紧地抓住了申一甲的衣领,向回用力拉一把,申一甲毫无防备,险些摔倒在地上。申一甲扭过头来,白雪松正皱眉头看着他。
“你过来。”白雪松的声音很低,在申一甲的后背上猛地推了一把,押着他往回走。
“我想看看宫市长。”申一甲边走边说。
眼前快到常务秘书室门前了,白雪松从申一甲的后面转到他的前面,站到了秘书室的门口,挡住了申一甲。
“宫市长是你随便看的?”白雪松说,“你想看就看,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啦?”
申一甲看得出来,政府一秘生气了。
“我就是想给宫市长拿点药。”申一甲解释道。
“去去去,哪凉快儿上哪儿呆着去。”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人家一市之长,还用你送点药,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叫保安上来。”
申一甲尴尬地笑笑,白雪松得罪不起,既然政府大秘不让他见市长,那就识点时务,赶紧回去吧。
他连连点头:“大哥,您别生气,我回去行吧。”
“谁是你大哥。”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赶紧滚蛋。”
申一甲笑着转过身去,脸立刻撂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往回走。这个白雪松也太能装逼了,不让去市长的办公室,好好说话不行啊。如果不是看他是市长的秘书,他真想赏给白大秘一拳头,让他尝尝推拿手的厉害。
申一甲回到督查室,一会儿就想通了。虽然白雪松刚才粗鲁了点,无礼了点,其实也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市长的秘书嘛,他要是不拦着点,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那市长办公室不成了菜市场了。这么一想,刚才受到一番羞辱,在申一甲的心里就不算一回事了。
一入市府深似海,市长从此是路人?申一甲还是不死心,如果不是宫市长亲自招见,他想见面看来很难了。他很不甘心,怎么也得让宫市长知道,他已经到了督查室,而且还是个副主任。他甚至怀疑,宫市长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到政府办上班了。
申一甲决定换一个思路,宫市长的办公室不让去,他就在办公室外面等。反正宫市长每天都要上班,每天都要上楼,不去办公室里照样能见到他。
在办公室里,申一甲和另一个副主任吉明并排而坐,两个人只隔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吉明这个人,看上去还算友好,在办公室里也喜欢说话,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
申一甲准备套套他的话,看什么时候能在走廊里遇到市长。
“吉主任,我看你每天来得挺早啊。”申一甲说。
“不早不行啊,早晨送孩子,送完孩子,没地方去,只能上班了。”吉明说。
“真辛苦啊。”申一甲说,“我看市长也没你来得早。”
“老弟咒我呢。”吉明说,“市长咱能比吗?咱们就是小老百姓,人家操持着整整一个城市,我们呢柴米油盐,老婆孩子,人家的脑子里可都是全市的大事儿。”
“我说怎么看不到宫市长呢,原来来这么早。”申一甲说,“这就难怪见不着了。”
“你愿意遇到市长啊。”吉明说,“我可不行,见了面不知道说啥,啥也不说吧,显得不礼貌。”
“别提了,我也是,我早晨就怕见到市长,摸不着领导上班的规律,心里总是没底。”申一甲说。
“宫市长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比我还早二十分钟呢。”吉明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宫树仁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比吉明还早。那样的话,只要他早来一个小时,就很容易见到宫市长。
“我每天早晨晨练,来得也早,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申一甲说。
早晨,申一甲起了床,一痛洗漱,娟子还没来呢,他就出了门,在街头小店吃了早餐,早早来到了单位。
申一甲想好了见到宫市长的办法,准备在市长进楼的时间,在拎着暖瓶,装作打水的样子,在走廊里走上几个来回,不愁遇不到宫市长。
他来到办公室,拎着一个暖瓶,来到走廊。大饮水机就在楼梯旁边,打水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从梯梯口上来的人,他只要往饮水机旁边一站,就怕宫市长不来,只要他来了,肯定会见到。
这一早晨,申一甲拎着空暖瓶在走廊里走了十几个来回。一会儿,这个办公室出来一个女清扫员,吓了他一跳;一会儿,那个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女清扫员,又吓了他一跳,市政府领导那侧的办公室敞开的门一扇扇关上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宁静。两个留下来的清扫员拎着拖布从楼下上来,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挥手拖布,拖起地来。
申一甲眼看着两个清扫员都把走廊地面拖完了,也没从看到宫市长和白雪松的影子。
他隐隐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顺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见室里的副主任吉明晃晃悠悠地上了楼,他赶忙来到饮水机前,接了满满的一暖瓶开水,直起身时,正好和吉明打了个照面。
“唉哟,申科长今天来这么早。”吉明说。
“我这个人生活没什么规律,猫一天狗一天的。”申一甲知道吉明看到他很意外。连吉明这比宫市长晚二十分钟的都到了,申一甲知道今天早晨白来了。
申一甲并不甘心,今天没见着,明天继续,什么时候见到宫市长什么时候算。
又是一个早晨,申一甲比前一天来得还要早,不到七点就到了督查室的办公室,照旧拎起暖瓶,在走廊里晃了起来。他上楼的时候发现,政府大楼每一层的楼梯口旁边都有一个大饮水机。自己何不走走楼梯,拎着暖瓶到一楼,然后再一直走到六楼,这样就不会被清扫员看到了。


212、政府一秘再挡驾

申一甲发现,这种办法还真不错,既可以等着市长上楼,还可以上下楼梯锻炼身体,真是一举两得啊。
“我们那层水没开。”申一甲在楼梯上遇到了上楼的干部,就咧嘴笑笑。
申一甲已经楼上楼下走了两个来回了,他又下了二楼,来到一楼台阶,正在往下走的时候,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白雪松从雨搭里下了车,紧走几步,打开了后车门,市长宫树仁从车里走了下来。
申一甲顿时有点慌了,市长往里走,他往外走,市长往上走,他往下走,这不成了擦肩而过了吗?顶多也就是向宫市长问个好啊。他急中生智,就地来了个向后转,前腿变后腿,后腿变前腿,转眼间下楼打水变成了上楼送水了。
他放慢脚步,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了二楼平台,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市长宫树仁离他只有三、四步的距离了,白雪松拎着一个黑色皮包,跟在后面。
“领导好!”申一甲大声对宫市长说,恐怕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嘿,这小伙子,声音听着就带劲儿。”宫市长看到了申一甲。
申一甲停下脚步,等着宫树仁走到自己的身边,忙凑上去,继续往楼上走。
“领导的腰怎么样了?”申一甲问。
“还惦记我的腰呢?”宫市长说,“你小子挺有办法,你看,这不好好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心里总惦记是个事。”
宫树仁摆了摆手:“听说你去了督查室,怎么样啊?”
“我到了三天了。”申一甲说,“感觉挺好,这事真得谢谢领导。”
申一甲虽然心里对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很不满意,但也不想当面对市长说真话,那不成了不识抬举了嘛。
“督查室这个地方啊,就是政府领导的两条腿,有时间一定要下去,多走动走动。”宫市长边走边说,“下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反馈回来。”
“那是那是。”申一甲说着,在拐弯处让了一步,让宫市长先走。
宫树仁也没客气,抬脚上了台阶,眼看着四楼还有不到二十级台阶。申一甲正要从后面跟上宫树仁,没想到白雪松从后面跟上来,几步走到了宫市长身边,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把申一甲往一边推了一下,动作很小,力量却很大。
这一推不要紧,申一甲与宫树仁的距离立刻拉开了,险些撞到墙上,他走到三楼半的时候,宫树仁已经站到了四层的地面上。
宫树仁扭头看了一眼申一甲,又看了看身边的白雪松。
“领导再见。”申一甲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知道今天再也靠不到宫市长身边了。
“好好干。”宫市长说着,甩开大步,拐进了走廊。
申一甲敢怒而不敢言,丧气地垂下了头。这个白秘书简直太可恶了,走道走得好好的,偏偏推他一把,像是他挡了道似的。领导秘书不就是跟在领导身后拎包嘛,和领导并肩走那还叫秘书吗?
申一甲已经明显地意识到,市长秘书白雪松对他有一种敌意,这种敌意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想了一上午也没想明白。按理说,白雪松是市长的事务秘书,已经是副处级了,他这个督查室科级副主任,对白秘书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他来到政府办的这几天,白雪松已经有两次对他使用肢体动作了,虽然动作的幅度都不是很大,但明显很不友好。
申一甲到这时候才明白,宫市长已经知道他到了督查室。怎么样才能抓住机会,和宫市长说一会儿话呢。只要他和宫市长说上话,他就会知道领导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与宫市长第二次在楼梯里遇上,因为他早晨已经看到宫市长了,如果他再次出现在楼梯上,白雪松会觉得他以打水为借口,就为与宫市长套近乎。
申一甲这几天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总会看到宫市长的办公室亮着灯,白雪松的常务秘书室开着门,他不用看就知道,宫市长经常晚走。至于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他到点就下班了,根本无从知道。
申一甲把早晨早来,变成了晚上晚走。
他从推拿店里带来了一些书籍,无非是一些中医书啦,小说啦什么的,还在书店买了几本督查指南、办公室秘籍之类,准备下班后的时间在单位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存在一种侥幸心理,说不定哪一天,会在出门时与宫市长走个对面,然后跟着宫市长一起下楼,走到大门口,那样,不论想跟领导说什么,时间都应该够用了。
申一甲到这时才发现,赶情每天晚走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光这一层楼里,就有七八个办公室亮着灯。他仔细看了看,大多是处级以上领导的办公室,还有常务秘书室、政府办的办公室,还有政府研究室的办公室,有时候督查室主任管英的办公室也亮着灯。申一甲立刻就觉得不孤单了,有这么多领导和干部陪着他晚走,他一点也不寂寞了。
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每当他听到门外有说话声的时候,就以为是宫市长出来了。可是他关了灯出来的时候,往往宫市长的办公室灯已经灭了,常务秘书室的门前也是漆黑一片,这时候出来的,往往是一些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
申一甲明白了,宫市长走了,这些领导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下了楼,来到楼外,就能看到政府大楼一些办公室的照明灯,就像被哪个枪手当成了靶子一样,一会儿灭一盏,一会儿灭一盏,用不了多长时间,政府大楼就漆黑一片了。
这天晚上八点多了,申一甲还在办公室看书。
门被猛地推开了,白雪松探头瞅了一眼,笑嘻嘻地进来了。
“还没回去呢?”白雪松的笑容颇有深意。
“白秘好,回去也没事,不如在单位看会儿书。”申一甲说。
白雪松来到申一甲的近前,抢过他手里的书,翻了几页,不屑地扔到桌子上。申一甲忙把书收起来,奇怪白雪松怎么有心情到他的办公室来。
“你跑趟腿,给我买点药来。”白雪松拍了拍申一甲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申一甲。
“什么药?”申一甲把白雪松的手推了回去。
“三盒胃舒。”白雪松说,“领导这两天应酬多了点,老胃病又犯了。”
“那就吃胃肠宁啊。”申一甲说,“比胃舒好使。”
“少废话,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白雪松不耐烦地把钱塞进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连接应着,匆匆穿上外套,就往外走。白雪松跟着申一甲出了门,头也不抬地回了常务秘书室。
申一甲感觉宫市长可能是患了慢性肠胃炎,这种病只能喝白酒,不能喝啤酒,如果喝了啤酒,肠胃炎准没跑。白雪松这是大懒支小懒,自己不愿意下楼,就抓了他的劳工。
申一甲对中药还算有一点研究,如果治疗肠胃炎,胃肠宁显然比胃舒好使,但白雪松这么自信,偏让他买胃舒,好像很在行似的。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那就按白秘的指示办吧。
申一甲出了政府大楼,走了两家药店,都没有胃舒,只有胃肠宁。这真是天意啊,老天故意让他与白雪松过不去啊。
申一甲站在柜台前犹豫着,突然看到了柜台里的胃舒药盒。
“这不是有胃舒吗?”申一甲问。
“那是空盒子,样品。”售货员是个男的,年纪很大了,更像一个更夫。
“我就要这个空盒子,还有吗?”申一甲兴奋地说。
“空盒子不能给你,我们要做样品的。”售货员说。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买一盒胃肠宁,你送我一个胃舒的空药盒。”申一甲说,“算了,你就把这个胃舒的空盒子两块钱卖给我吧。”
“不卖。”售货员说,“不挣那昧心钱。”
“那有什么昧心的,你又没卖假药。”申一甲说,“这样,五块。”
“行行,白给你。”售货员说,“你要个空盒子做什么?”
“你不知道,有人死心眼子,非要吃这种药,我只能狸猫换太子了。”申一甲说。
“不会是宫市长吧?”售货员说,“他的秘书就常来买这种药。”
“不是不是。”申一甲一惊,“我这种小市民,上哪儿认识大市长去。”
售货员收了款、付了药,又从柜台里找出两个胃舒的空药盒,递给了申一甲。
“你给个说法,治疗胃肠炎,这两种药,到底哪个好使。”申一甲问。
“当然是胃肠宁。”售货员说,“别看胃舒一盒贵三块钱,效果就是不如胃肠宁。不过,年纪大一点的,认这种药,毕竟是老药了。”
申一甲的判断在售货员那里得到了印证,使他更加理直气壮了。他当着售货员的面,把胃肠宁药盒打开,把里面的药装进了胃舒的药盒里。又小心翼翼地封好。
“这小伙子,真孝顺,一定是给父母买的。”售货员说,“现在对付我们这些顽固的中老年人啊,就得用这个办法。”


213、与市府大秘过招

申一甲装好了药,一路急奔,回到政府大楼,来到了常务秘书室。
“药买来了。”申一甲把装药的塑料兜递给了白雪松。
“对,就是这种药。”白雪松从兜里取出一盒,看了看,神秘地笑了笑,“赶紧回家吧,明天市里开会,市长今天要修改讲话稿,估计得熬到半夜。”
“那我回去了,大秘悠着点,别累坏了。”申一甲说。
“我不累,我不累谁累啊,你来?”白雪松从后面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理直气壮地把药给白雪松送去,回到办公室又有一点后悔了。他不是怕宫市长发现药被装错了盒,而是担心如果市长问起来,白雪松有可能做蜡,要是宫市长就习惯吃那个胃舒,而不认胃肠宁,事情还是有一点麻烦。
第二天白天一天无事,常务会议室的门虽然经常开着,白雪松并没有出来找申一甲算账,这让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晚上七点钟,申一甲收拾好办公桌,正准备回推拿店,白雪松推门进来。申一甲一愣神,这下完了,白雪松肯定是找他算账来了。
白雪松双手抄兜,在申一甲的办公桌前站了站,回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申一甲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昨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小申啊,你今天还得给我跑趟腿。”白雪松说。
“白秘尽管吩咐,要我做什么?”申一甲说。
“宫市长一天没怎么吃饭。”白雪松说,“你去一趟解放路的老馄饨铺,买一碗大碗的大馅馄饨回来。”
“市长吃馄饨行吗?”申一甲的意思,是宫市长昨天还吃胃药呢,今天就是肉馅馄饨,怕对肠胃产生刺激,昨天的药就白吃了。
“你以为市长天天吃山珍海味啊?”白雪松说:“你再去一趟东四条路的名家饺子馆,来两盘鲜虾韭菜馅的饺子,别忘了开收据。”
申一甲穿上外套,接过白雪松递过来的百元现金,转身就往外走。
白雪松又嘱咐了一句:“大馅馄饨一定要老馄饨铺的。”
申一甲听明白了,宫市长要吃老馄饨铺的大馅馄饨,白秘要吃名家饺子馆的鲜虾韭菜馅的饺子,白秘书不想跑腿,又来抓他当差了。
申一甲在政府大楼门前叫了一辆出租车,先来到名家饺子馆。这家饺子馆在蓝河小有名气,喜欢吃饺子的市民都愿意到这里来,点两盘饺子,要两个小菜,来一瓶啤酒,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小酌。
“鲜虾韭菜的没了。”女服务员说,“有韭菜鸡蛋的。”
申一甲一听,头立刻大了,白雪松虽然是市长秘书,看上去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天晚上要是给他买回两盘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他还不给扔了啊。
“还有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还有白菜木耳,猪肉香菇,猪肉芹菜。”服务员说话速度飞快。
申一甲连忙摆手打断了她:“海鲜的都没有了?”
“虾米西葫芦。”服务员,“就这个还沾点海味。”
申一甲一听,真没辙了:“这样,我要韭菜鸡蛋里的韭菜,虾米西葫芦里的虾米,来两盘虾米韭菜馅的。”
“没有这个馅。”服务员看了申一甲一眼。
“我就要这个馅,你们灵活一点嘛。”申一甲说。
服务员向后厨房看了一眼,大声喊着:“虾米韭菜两盘。”
厨房没有回音。
申一甲点了点头:“就这个了。”
为了节省时间,申一甲让后厨房包着饺子,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解放路的老馄饨铺。白雪松吃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宫市长的饮食不能怠慢。
“来一碗大馅馄饨,打包。”申一甲说。
“大馅馄饨了卖没了,只有素馅馄饨。”服务员说。
“我就要一碗,你卖给我一碗就行。”申一甲伸出一食指。
“我们店的馄饨馅走定量,一大盆馅,卖完算,多了怕剩,就不新鲜了。”服务员说,“来碗素馅的吧,大小一样,就是没肉。”
申一甲一听懵了,人要不走字,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两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好容易有机会帮着白雪松跑跑腿,买什么没什么。
“素馅馄饨都是什么馅的?”申一甲问。
“要什么有什么。”服务员说。
“好大的口气。”申一甲撇着嘴。
“我推荐你鸡汁香菇馅,还有三鲜馅的。”服务员说,这两个是销量最好的。
“三鲜的不要,你给我来一碗鸡汁香菇的。”申一甲说。
“这就对了,天天吃大馅馄饨,你不嫌油腻啊。”服务员说,“来碗素馅刷刷肠子。”
其实申一甲要香菇馅的馄饨,也是这个意思,像宫市长这种情况,肠胃有毛病,不能再吃荤的了,那种三鲜馅就更不能动了。
申一甲把馄饨打包,又去名家饺子馆取上了已经出锅的饺子,回到了市政府大楼。
“这个包是饺子,这个包是馄饨。”申一甲说。
“你怎么这么慢,领导都等不及了。”白雪松放下饺子,拎着馄饨就往外走。
申一甲本来想跟白雪松解释一下,鲜虾饺子没有了,大馅馄饨也卖没了。看白雪松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再对他说什么。
“你还不快走。”白雪松走到门口,回头瞥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乖乖地出了门,白雪松轻轻地把门带上了,直奔宫市长的办公室而去。他看着白雪松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蹑手蹑脚地回到办公室,锁上了房门。
他平时不锁房门,这次是怕白雪松找他来算账。今天不像昨天,昨天宫市长吃了什么药,白雪松有可能不知道,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他的桌子上摆着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呢,如果白秘发现自己吃的饺子不是鲜虾馅的,肯定饶不了他。
一个小时以后,门外果真响起了敲门声。
申一甲立刻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只知道锁门,却忘了关灯呢。刚才回去就好了,白雪松就找不到他了。
他心惊胆战地打开门,见白雪松瞪着眼睛站在门口。
“白秘,快请进。”申一甲拉了白雪松一把,让等他进来再向他解释。
白雪松一甩胳膊,把申一甲推到一边,背着手进了门。
“咣当。”门被白雪松用脚关上了。
申一甲颤颤巍巍地往后退着,真怕白雪松上来收拾他,他倒是不是搬不倒白秘,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动白秘一个手指头。
“白秘,快请坐,快请坐。”申一甲指着自己的座位。
“坐个屁啊。”白雪松指着申一甲,“你没吃过鲜虾水饺啊?”
“没,没吃过啊。”申一甲说,“我确实没有吃过鲜虾水饺,不知道鲜虾水饺什么味道。小时候在乡下,最好吃的水饺是牛肉水饺,只有村里杀了牛,或者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包上一顿牛肉馅水饺,所以我到现在仍然认为,牛肉水馅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
“编,接着编。”白雪松对申一甲的回答也深感意外。
“白秘,我真没吃过鲜虾馅的水饺。”申一甲脑袋一转,“给白秘买的鲜虾馅饺子,我可一个没动,服务员都告诉我了,一盘二十个,两盘四十个,不信你可以查查。”白雪松挠了拭头皮,咬了咬嘴唇,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可真够山炮的。”
“确实确实,我从小在农村长大。”申一甲开始信口开河了,“我上大学以前,根本不知道虾是什么东西,长得什么样。”
申一甲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白秘书肯定埋怨他买了虾米韭菜馅的饺子,这是跟他算账来了,他必须把自己打扮得苦逼一点。我就是把虾米当鲜虾了,你又能把我怎么着,不知者不为怪嘛。
“我那儿还剩了一盘,一会儿你端来吃吧。”白雪松“嘿”地笑了。
“我吃不了鲜虾,皮肤过敏。”申一甲立刻找到了恰当的托词。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把那盘虾米韭菜馅的饺子当鲜虾饺子吃了,白雪松会耻笑他一辈子。
“你拿他妈拿虾皮韭菜来糊弄我,这次便宜你了。”白雪松伸出拳头,对着申一甲的前胸就是一拳,“下次你要再给我擅自做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秘放心,我真的不知道,那饺子是虾皮韭菜的。”申一甲说,“我真不知道。”
白雪松没有对申一甲大发雷霆,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天他虽然让申一甲替他跑腿,到头来宫市长不仅没有埋怨他,好像还对他非常满意。
昨天晚上白雪松把装在胃舒药盒里的胃肠宁,递给了市长宫树仁,然后就去兑了一杯温水,又把杯子递到宫树仁的手里。
“雪松啊。”宫树仁说。
“市长,我在。”白雪松忙应着。
“这药是你买的吗?”宫树仁问。
“啊……不是,我让申一甲去买的。”白雪松可不敢对宫市长撒谎,领导的眼里什么时候揉过沙子啊,“昨天我帮您找材料,怕耽误你用,就让申一甲跑了一趟腿,呵,反正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事。”


214、小贿市府一秘

宫树仁把两粒胶囊放进嘴里,送了几口水,“你跟着我受累了。”
“领导,您千万别这么说,为您服务好,是我的职责所在。”白雪松谦卑地说。
白雪松给宫树仁送完馄饨,回去吃鲜虾馅的饺子,只咬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对。他用筷子挑了挑,哪是鲜虾馅的饺子啊,这不是素三鲜吗,韭菜鸡蛋加虾皮,还有一些绿巴叽的像是西葫芦。他真想端着饺子找申一甲算账去,可又怕宫市长吃完了馄饨,耽误了收拾桌子。
他让申一甲给他买鲜虾馅的饺子,不仅是因为喜欢吃这股鲜味,还因为这种馅里只有大葱,没有韭菜。他最不想吃的就是韭菜馅,每天早起晚睡,走到哪吃到哪,胃肠失调,吃韭菜馅有时候就会闹肚子。
白雪松顿时没了食欲,不吃吧,还真饿了,吃吧,没胃口。没办法,只能对付几口了,饺子吃了一半,剩了一半。
他估计领导已经吃完了,便去为宫树仁收拾茶几。他进了市长办公室,见大号的发泡馄饨碗已经空了。
“雪松啊。”宫树仁说。
“哎。”白雪松忙来到茶几前。
“昨天晚上的药不错,有效果了。”宫树仁说,“今天的馄饨也是申一甲买的吧?”
“是,申一甲在办公室看书呢,我让他出去走一走,别总坐着。”白雪松说,“我这不担心领导这有什么事嘛,不敢离开。”
“馄饨不错,吃了很舒服。”宫市长站了起来,“雪松啊,这回你还真找对人了。”
“那是那是。”白雪松说。
“雪松啊,你告诉申一甲,让他在督查室好好干,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那是那是。”白雪松莫名其妙地应着。
白雪松并没有向申一甲转达宫市长的话,看到申一甲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又听说他没有吃过鲜虾馅的饺子,心里的火顿很快就消了。
白雪松一走,申一甲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妥过了白雪松这一关,基本就万事大吉了,宫市长是何等人物,药名换了,馄饨馅换了会不知道?不跟白雪松计较罢了。反正要是白雪松问起来,他也有话说,他可都是为了领导好啊。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在走廊里看到了白雪松,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他冲申一甲招了招手,申一甲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他的近前。
“你这韭菜虾皮馅的饺子可害死我了,昨天晚上去了四次厕所。”白雪松说。
“让白秘受苦了,我真不是有意的,你打我两下吧。”申一甲说。
“快滚犊子吧你。”白雪松无力地给了申一甲一脚。
宫树仁的行动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一直在办公室呆在深夜,有时候晚上根本不在办公室。即使宫市长晚上在办公室的时候,白雪松也不让申一甲买这买那了,申一甲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宫树仁。
常务秘书室的门白天经常开着。
有了替白雪松买东西的经历,申一甲觉得自己和白雪松应该不算陌生了,他准备去常务秘书室看看白雪松,找一找当政府一秘的感觉。
申一甲看见常务副市长杨重从常务秘书室出去,去了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估计屋里应该没有领导了。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板,屋里四张桌子,空着两个。
白雪松抬起了头,看到申一甲又低下了。申一甲清楚,这可能是白秘允许他进去了。
杨重的秘书穆阳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对白雪松说:“白秘,我走了,杨市长今天下基层调研,我去打个前站。”
白雪松笑了笑;“穆科长不用跟我说,杨市长知道就行。”
“你坐。”穆科长看了看申一甲,转身出去了。
白雪松低下头去:“小申,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白秘。”申一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盒黄莲素,来到了白雪松的近前。
“我有什么好看的,脸上又没长花。”白雪松抬起头来,“你不是又来给我送韭菜馅饺子吧?”
“给白秘送两瓶药。”申一甲一手拿着一小瓶黄连素,递给白雪松。
“我靠,你就给我送这药,十块钱能买两瓶。”白雪松撇了撇嘴,“你拿回去孝敬父母吧。”
申一甲被白雪松噎得直咽口水,不由得退了两步。白秘怎么这么说话呢,他这是不知道黄连素的功效啊。
“黄连素可是一味历史久远的名药,李时珍的《本草纲木》就有记载。”申一甲说,“你别看这种药不值几个钱,但治疗像你这种不是很重的肠炎腹泻,没有什么药比它更合适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白雪松半信半疑地接过一瓶黄连素,拿到眼前看着,“看来我小瞧它了。”
“那是。”申一甲得意地说,“关键是它的副作用小,当然,你不能天天吃,那就便秘了。黄连素自古以来就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都有作用,对心脏病效果也不错。”
“我知道了,求你别说了。”白雪松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另一瓶药,“这两瓶药我收下还不成吗?”
“你吃吧,肯定好使。”申一甲意犹未尽地说,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材料,想把它摆得更正一些。
“别动。”白雪松突然冒出了一句,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那份材料,放到了一边的文件架上。
“我没想动,我就是想帮你摆好。”申一甲说。他没想到白雪松这么警惕,连帮他摆把材料都不行。
白雪松一直没有让申一甲坐下,他也不敢坐。官大半级压死人啊,何况人家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似乎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申一甲准备再套套他的话。
“白秘,你的资格这么老,早该到哪儿当领导了。”申一甲说,“就是不到外县吧,至少也该提个副主任什么的,您不能老这么跟着领导吧。”
白雪松向门口瞟了一眼,申一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门没关,白秘想说话却不好说。他忙紧走几步,过去把门关上了。
“你小子挺有眼光啊,你才来几天,怎么知道我资格老啊?”白雪松显然对申一甲的话很感兴趣。
“那还用说吗?”申一甲说,“你就看政府办这些干部,谁在您面前不都得低着头走路啊。你就说我们督查室的管主任吧,年龄虽然比你大,但处级的时间没您长啊。”
“你可别出去说啊,得罪人。”白雪松立即打断了他。
“我也就是跟你说,我跟谁说去啊,哥哥,我就认识你啊。”申一甲说。
“小申,你帮我把窗台的花浇点水。”白雪松伸了一个赖腰,“我们秘书室的这些人啊,都太忙了,我的花都快要旱死了。”
申一甲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白雪松看来并没把他当外人啊。他拿起窗台上的喷壶,对着窗台上的几盆花小心翼翼地浇起水来。
“少浇点啊,别给我浇死了。”白雪松说。
申一甲给花浇着水,不时回头看一眼白雪松。他本来想套白秘点真话,没想到白秘早有防犯,什么也没说。不过申一甲还是有一种感觉,他的话好像击中了白雪松的软肋。给市长当秘书固然风光,可是白秘书显然想到更风光的地方去。
“小申啊,听说你推拿挺厉害。”白雪松说,“浇完没有,浇完帮我捏两下脖子。”
“浇完了,浇完了。”申一甲忙放下喷壶,凑到白雪松的身边。他忽然觉得不妥,忙到水盆里洗了手,来到白雪松的后面。
这时,座机响了,白雪松立刻拿起了话筒。
“你好,哪位?”白雪松问,“噢,吴局长,宫市长在办公室呢,在开碰头会,估计最快还得半小时。”
申一甲的手悬在空中,知道现在还不是推拿的时候。
“今天恐怕不行了。”白雪松说,“今天的时间都安排满了。”
白雪松冲申一甲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推拿了,申一甲伸手就在他的肩颈部推了起来。白雪松忽然握住话筒,回过头来,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申一甲立刻意识到,自己只顾听他说话,下手重了一点。
“不用不用不用。”白雪松连声说着。
申一甲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奇怪刚才白秘还对他使眼色,让他开始呢,怎么一转身就不用了呢。
“不用麻烦了,吴局长。”白雪松又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目光里带着责备。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赶情自己误会了,白秘在对着电话里的吴局长说话呢。他把手重新搭在白雪松的肩上,轻轻地做起推拿来。
“这样,吴局长,今天下班前半小时,你来一趟吧,我争取让你和领导见一面。”白雪松说,“我只是说争取啊,到时候见不到领导,你可别怪我。”
申一甲虽然没有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仅凭白雪松的话,就基本听明白了。那个吴局长想见宫市长,白雪松没给他安排时间。一转眼的功夫,他又答应吴局长下班前来见宫市长,吴局长肯定又对白秘说了什么,只不过他这次没说“不用”而已。


215、高个不能当秘书

白雪松放下电话,直起身子,很享受地往后靠了靠。
“白秘说话的声音太像领导了。”申一甲在白雪松的身后伸了一下舌头。
“是吗?”白雪松煞有介事地问。
“您说话天生就是领导的口吻。”申一甲只敢在白雪松的背后这么说,在他的对面怕自己笑出来。其实他也不算忽悠白秘,人家本来就是领导嘛,副处级就算领导干部了。
白雪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了一下头,却并没有看到申一甲。
“申主任。”白雪松的声音庄重多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白秘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叫他小申呢,这会儿又给他升格为主任了,他还真不好意思答应,怕白雪松的叫法不怀好意。
“我怎么听说,你想到秘书室啊?”白雪松问。
“是吗?”申一甲学着白雪松的腔调,现在只能装不知道了,如果他想到秘书室,而白雪松这个大秘都不知道,那他可就要掏买路钱了。
“你真不知道?你不知道最好。”白雪松又补了一句,“我跟你说,没戏,有领导发话了,你个太高,不适合当秘书。”
申一甲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白雪松说错了。有领导发话了,你的个太高,不适合当秘书,这难道是真的吗?
白雪松立刻意识到自己走嘴了,“不是领导,是有议论。”
申一甲听出白秘在掩饰,不过这恰恰证明,确实有领导说过,他的身高不适合当秘书。第一感觉告诉他,说他的领导肯定不是市长宫树仁,但估计宫树仁已经听到了这句话。
申一甲很想问一句,到底是哪个领导,谁在议论,但那样就太不绅士了,他不仅得不到答案,可能还会被白雪松损一顿。
“其实当秘书有什么好?”白雪松说,“就像我这样,整天绑在领导的裤腰上,活得太没有自己了。”
“白秘谦虚了。”申一甲说,“领导秘密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白雪松转了转脖子,站了起来。申一甲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双手无力地悬在空中。
“申主任,今天就到这里吧。”白雪松收拾着桌面,“领导那边时间快到了。”
白雪松不说,申一甲还真没注意,白雪松的个头确实不高啊,看样子都不到一米七。瞧人家这身体怎么长的,天生就是一个当秘书的材料,这就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市长的贴身秘书了。
“瞅什么,快走吧。”白雪松随手拿起一份材料,在申一甲的身上拍了一下。
申一甲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败感,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干什么呢,这不是鸭子孵小鸡--白忙活嘛。他伸出双手,挡在白雪松面前,连连向后退着。看白雪松没有跟上来,他猛地转身,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常务秘书室。
白雪松刚才的话很随意,声音也不高,但对于申一甲来说,无异于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他不得不承认,不管说这话的人是谁,还是有一些道理的。给领导当秘书,又比领导高,那不就把领导显没了嘛。
申一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情:怨。这是谁这么口无遮拦呢,心里有想法,藏在心里就得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还要让宫市长知道!这个人肯定应该见过他,而且与他的名字、身高都能对上号。
他拿起一支笔,在一张材料上胡乱涂了起来。他原来还在琢磨,到底是谁让他来督查室当了个副科长,就是不给他一个科长的实职,现在他的想法立刻变了,思前想后地揣磨着到底是谁当面宫市长的面,说高个不能当秘书。这个人很可能明知道宫市长想让他去秘书室,却背着矬子说矮话,这不是故意诋毁他嘛。
申一甲感觉,这个说他个高不能当秘书的人,肯定不是白雪松。白秘虽然死活看不上他,但根本不会把他当成什么威胁,再说了,就算他去了秘书室,兴许还能把白秘顶上去呢,人家早就是副处级了,多去一个人推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是谁呢?申一甲刚来政府办的时候,因为被安排到督查室当副主任,已经推测过到底是谁给了他一个副科实职,现在大脑里过起了电影。
督查室主任管英虽然能见到宫市长,但不至于在领导的面前这么说自己的新来的副手,而且那种话未必是他来了以后说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是管主任呢。封主任这个人一点没有领导架子,对他还相当客气,况且不知道他和宫市长的底牌,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来。申一甲听说还有一个市政府专职秘书长,可是人家在北京学习,他还没有见过,就更不可能了。会不会是政府办的几个副主任呢?好像也不像,他们毕竟隔着封主任,不好对市长说这种话。
那没谁了。申一甲如入五彩云雾,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再往上就是主管市长杨重了,杨重。这个名字突然从申一甲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副市长杨重的办公室紧挨着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又与常务秘书室斜对门,申一甲去找白雪松之前,还看到杨重从常务秘书室出来,去了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
申一甲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大事,他拜过了市长宫树仁,拜过了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拜过了常务秘书室,连顶头上司管英都拜过了,唯独忽略了这位主管副市长杨重。
申一甲后悔自己没有找机会去见一见副市长杨重。
不是他不愿意见杨重,而是他是常务副市长,两个人的级差太大了,他就是攒足了劲儿,蹦着高跳,也够不着他。
一想起副市长杨重,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几件事。
那时候申一甲还在推拿店当推拿师,一天晚上,他去望月楼宾馆的院里闲逛,发现了孙婧的车还在,就想在外面等她出来。可是他没想到,就是这个副市长杨重和孙婧坐一辆车从外面回到宾馆。在黑漆漆的停车场上,杨重坐到了孙婧的车上,很快离开了宾馆。他也是好奇,就在宾馆门里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去了市区的一处高档住宅,孙婧在楼上呆了有将近一个小时,才一个人下了楼。
还有一次,申一甲去接待办找孙婧,敲开一扇没有门牌的门,才发现自己找错了房间。靠墙的大办公桌前,坐着的就是副市长杨重,孙婧背对门口坐在他的对面。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杨重还夸他挺有悟性,要不是孙婧转回身来,他还真不知道坐在杨重对面的女子就是孙婧。后来,申一甲听接待办主任于发和说,他调进接待办,就是由副市长杨重亲自点头,并签批了录入手续。
尤其让申一甲难忘的是他和杨婷最后一次在望月楼宾馆见面。
那时候,申一甲已经知道杨婷是副市长杨重的侄女。他向杨婷示爱多日,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那天晚上,在他临时安排的一套免费房里,杨婷说家里人不同意和他拖拍处朋友,却热情如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后来杨婷接了一个电话,就要离开,说什么也不让他送出门。他从步梯追到楼下,发现杨婷坐进了杨重的车,离开了望月楼宾馆。
申一甲刚想起杨重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一点惋惜,可是一想到杨婷那张团微脸,还有那火辣的眼神,狂野的动作,就联想到杨重是她的亲叔叔,杨婷貌似很听家里人的话,她最后没有和他走到一起,肯定和这个杨重有关系。
这么说,副市长杨重很可能对他抱有很大的成见。
杨重能反对他和杨婷在一起,当然也能反对他调到常务秘书室。因为这两件事,杨重的态度都有一定的分量。
申一甲越想越来气,这个杨重可以阻止杨婷和他在一起,那是人家的权力,可要是阻止他去秘书室就毫无道理了,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妈的。”一支碳素笔在申一甲手中的折为两段。
“怎么了,申主任。”督办室的另一个副主任吉明转过了身子,面带微笑看着他。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太失态了,刚才不仅骂出了声,而且手上溅满了黑乎乎的碳素墨水。
“这支笔不能用了,间歇性自闭症。”申一甲站起来。
谁知吉明的脸色刷地变了,连忙冲申一甲摆起手来,朱艳和王海两个科级科员也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
申一甲站起来,走向水盆,办公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申一甲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知道又触犯了哪路神仙。
“不好意思,可能是学医的原因,说话在点习惯了。”申一甲一边洗手一边说,“各位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喏,这支笔不出水了。”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回办公室的路上,申一甲问起了吉明。
“吉主任,我就说了一个医学名词,我看哥几个反应这么强烈呢。”


216、自闭症pk亢奋症

吉明回头看了看,表情神秘地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一甲,间歇性自闭症这几个字,以后千万不要再说啦。”
吉明碰了一下申一甲的肩膀,拐向了正门的方向,两个人很快来到了街上。午饭之后,围着政府大楼转一圈,是市政府一些干部的习惯。
“那时候你还没来呢,杨市长把管主任说了,说督查室有间歇性自闭症。”吉明说。
“哥们,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呗。”申一甲说。
“我可以说说,但哪说哪了啊。”吉明说。
原市长高崇云担任市委书记以后,在蓝河启动了大规模的国有企业改制,规模之大,声势之浩,范围之广,可谓空前绝后。
有一天,督查室主任管英接到杨重秘书的通知,常务副市长杨重要代表市长宫树仁检查国企改制情况,让管英带着室里的干部,第二天跟着杨市长下去。
国企改制的牵头单位是市体改办,杨重对改制的情况不熟悉,管英对这项工作的进展不掌握,原计划一天走十家企业,结果一天下来只走了四家。
杨重在企业对管英倒是没说什么,下午结束了当天的检查,在去饭店的中巴车上,他问了管英一些问题,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管主任啊,我发现你对国企改制好像没有我熟悉啊。”杨重说。
“杨市长,你也知道,咱们督查室还有很多工作,不只是国企改制这一件事啊。”管英试图辩解。
“国企改制的情况不掌握,咱们对崇云书记没法交待啊。”杨重说。
“杨市长,您放心吧,我们晚上回去就整理资料,明天早晨就交给您。”管英说。
两人简单几句对话,车里又恢复了沉默。可是杨重并没有闲着,隔着玻璃看着窗外,一会儿议论几句路过的市政工程,一会儿责备几句路边的占道经营,话题很快又回到管英身上。
“我发现管主任今天打扮得漂亮啊。”杨重说。
“跟着市长出来,就得捯饬一下啊,不能给领导丢份是不。”管英得意地说。
杨重在管英的身上瞥了一眼,又转回了身子:“是漂亮,搞得我们白酒厂的厂长是盯着我们管主任看,都没心思汇报了,哈哈。”
车上督查室的几个干部闻言笑了起来,要论开玩笑,在杨重面前,一般干部只有听的份了,就连其他几个副市长见了杨重也打怵。
“管主任啊,咱们督查室的干部都在车里呢,还得下去啊,多下去。”杨重说。
“只要有宫市长批示,我们都下去,挂牌督查的项目我们也会定期下去。”管英颇有些炫耀的味道。
不知道是管英提到了宫市长,还是因为管英的话跟得太紧,杨重又转过身来:“定期下去还不够啊,那不就是间歇性自闭症嘛。”
杨重一句话,噎得管英半天没缓过来。
下车以后,杨市长企业老总陪着进了饭店,管英跟在后面,对部下嘟囔了一句:“还说我呢,简直是间歇性亢奋症!”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这几天管英有点闷闷不乐呢,原来被杨市长挖苦了。不过,申一甲还是隐约从吉明的话里理出了一点头绪。
宫树仁为什么不下企业检查呢?那可能是他对高崇云的国企改制不太买账。
杨重不分管国企改革,为什么这么热衷检查国企改制呢?他有可能想在市委书记高崇云面前献殷勤。
管英只是一个督查室主任,为什么敢当着部下的面,跟杨重顶嘴呢?她的工作可能得到了市长宫树仁的肯定。申一甲大致理出了一个头绪,市长宫树仁与常务副市长杨重似乎并不融洽。这么说来,杨重的话在宫市长的面前未必好使。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里不免有一点小兴奋。
吉明突然抓住申一甲的衣角,向后拽了一下,脚步慢了下来。申一甲循着吉明的目光,向前面望去,见两个中年人正在前面,边走边说着什么。
“杨市长和封主任。”吉明把头凑到申一甲的耳边悄声说。
申一甲不禁佩服起吉明的眼力来,就看两个背影,就知道是哪位领导,反正他是看不出来。
“慢点走。”吉明说着,脚步更慢了。
申一甲倒是很理解吉明的苦衷,前面两个人一个是主管市长,一个是政府办主任,从后面超过去显然不太礼貌。他们只能放慢速度,渐渐与前面的领导拉开距离。
吉明不再说话,申一甲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是楼角了,杨重突然转过身来,继续往回去,边走边与封官升说着什么。
申一甲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向后转又显得有些突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领导好。”申一甲和吉明几乎同时发声。
杨重对此似乎早已习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倒是封官生停下了脚步,指着申一甲对杨重说:“市长,他就是申一甲。”
杨重在原地站住,看了申一甲一眼:“我认识,这小子调到接待办的时候,还是我签批的呢。”
“谢谢领导。”申一甲挤出了一脸笑容。
“这大高个长的。”杨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封官生说,两个人从申一甲的身边过去了。
又是个子。听见这句话从杨重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申一甲更加确信,白雪松说的那个领导就是杨重了。
申一甲一连几天准时下班回去,不是怕见白雪松,而是怕看到市长宫树仁。如果真在走廊里遇到市长宫树仁,那就等于当面提醒宫市长,他的个子很高,不是当秘书的材料。
申一甲的注意力从市长宫树仁转移到常务副市长杨重身上。杨重的工作规律很好掌握,每天提前半小时上班,下班时间会准时离开,如果他下午没在单位,往往是午饭之前就走了。
申一甲关注杨重的目的,是想找机会多遇到他几次,不说混个人熟,起码也要混个脸熟。那时候再去杨重的办公室,就轻车熟路了,水到渠成了。
傍晚五点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申一甲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推拿店,见一个女子从杨重的办公室里出来。
申一甲立刻就认出来了,向她款款微笑的女子是团市委副书记杨婷。
杨婷似乎也看到了申一甲,一只手扶着身上的包,一只手向这边挥着,申一甲也报之以微笑,抬起手来,向她挥了一下:“杨书记。”
这时,申一甲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督查室主任管英。杨婷走到申一甲的近前,目光却集中在刚刚走过来的管英身上,远远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管英的手:“管姐今天好漂亮啊。”
“你们认识?”管英的眼睛显现注意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转到申一甲的面前。
不认识。申一甲默然垂下了眼帘,很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出口。其实也不怪杨婷,她和管英先打招呼也是正常的,她们毕竟都是副处级嘛,他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副科实职。
“当然认识,这不是接待办团委的申书记嘛。”杨婷也凑了过来。
“那就一起去吃个饭吧。”管英说。
“我不去了。”申一甲连忙向后退着。
杨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申一甲,显然被他生冷的拒绝吸引了。
“杨市长呢?”管英问。
“他啊,还得等一会儿,让我们先走。”杨婷说。
“一甲,一起去吧,团干部聚会,你当过接待办的团委书记,当然也是团干部了。”管英扯了扯申一甲的袖子。
申一甲看着面前两个女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原来管英也是团干部,她应该比杨婷大十多岁,两个人的性格又截然不同,竟然显然那么亲密。
其实刚才管英说到“杨市长”三个字时,申一甲就有点心动了,后悔不应该一口拒绝管英。虽然管英的目光看上去很真诚,但他的话已经很难收回去了。
申一甲觉得如果杨市长也参加一会儿的晚餐,他就不应该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杨书记是我在接待办时的领导,当时她就是团市委的主管副书记了。”申一甲话到嘴边,又给杨婷提了半格,尽管那是后来的事。
“行啊,申一甲,团委书记的本色还一点没变啊。”杨婷粉面含春,似笑非笑,伸出手来,在他的胳膊上推了一下。
有了,申一甲想,就冲杨婷的这个亲昵的动作,他今天晚上想不去参加晚上的聚餐都难了:“杨书记,好容易来一次,到我办公室认认门吧。”
“你怎么才想起来请我认门啊。”杨婷娇嗔道,随手挽住管英的胳膊。
管英轻轻地抽出胳膊,推了杨婷一把:“缺德鬼,想去就去吧,还拉着我给你们当灯泡啊。”
申一甲瞥了管英一眼,管主任的话大有深意啊,她不应该知道他和杨婷的关系啊,怎么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似的。申一甲想,如果管英觉得自己不该掺和年轻的事,就是太了解杨婷了。


217、撩哥

“那你就回屋先把灯泡关了吧。”杨婷面对管英,却指着申一甲,降低了调门,“我到他的办公室认认门。”
申一甲领着杨婷来到办公室,推门把她让了进去。
“哎呀!”杨婷发出了一声类似惊叹的声音,申一甲却听出了一种嫌弃和怜悯的味道。
“杨书记,屋子小桌子多,别嫌弃。”申一甲跟在杨婷的身后,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领她进来。
“申一甲,你的办公条件很一般啊。”杨婷抱着双臂,四处扫视着。
“我一个副科长,跟你这团市委副书记就没法比了。”申一甲说。
“咣”的一声,门关上了,申一甲回身看了看,很担心杨婷认为是他故意把门关上的,好在他离开杨婷很近,她应该不会这么想。杨婷忽然放下一只胳膊,在申一甲的下身摸了一把,转过身来,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想我了吗?”杨婷歪着头问。
“嗯……想了。”申一甲只能说想了,不能说没想,那样就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场面了。
“想我怎么不找我啊,连个电话也不打。”杨婷白了申一甲一眼。
“你是领导,我是部下,骚扰领导不太合适。”申一甲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用人朝向,不用人朝后啊,不是想去团市委的时候了,是吧?”杨婷小嘴一撇,“没良心的东西。”
我怎么没良心了?申一甲只敢想,不敢问。看杨婷今天的样子,还算念及旧情,至少没有在他的面前板起脸来。
“我没良心,我有罪,我该死。”申一甲又开始说假话了,目光恳切,表情沮丧。
“你说你到我们团市委多好,我还能罩着你。”杨婷摆了摆手,“你偏要来什么督查室,这回好了,童养媳当婆婆--慢慢熬吧。”
“人生就像一味中药,越熬越苦啊。”申一甲做痛苦状。
“啊?”杨婷半启红唇,眉头微蹙,“行了行了,给你一脚油门,你还来脉了。”
“杨书记,我可不敢。”申一甲说。
杨婷来到沙发前,想坐又不想坐的样子。申一甲立刻猜出来了,她可能是嫌沙发不干净。
“我在这个位置。”申一甲忙来到自己的座位边,向椅子指着。
杨婷果真跟了过来,在椅子上瞟了一眼,把包往桌子上一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双手扶着办公桌,站在一旁。他的心里其实很矛盾,在杨婷面前,自己的身份真是很难把握,近了吧,怕她说他贱,远了吧,又怕她说他装;把她当领导吧,怕她真的放下身段,把她当朋友吧,怕她端起架子。反正她里外都是领导,那就当领导对待吧。
“杨书记,我给你泡杯茶。”申一甲伸手拿过茶叶筒。
“别了,坐一会儿就走了。”杨婷说。
自从上次在望月楼宾馆免费房一别,申一甲就已经断了对杨婷的念想。杨婷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相处,他可不是那种死不要脸,死缠烂打的人,丢不起那人。虽然那天临别之前,杨婷放下身段,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与他一番暴风骤雨,但申一甲后来一想,那不过是杨婷的一种告别的方式而已。这样的女人就是追到了手,自己也驾驭不了,掌控不住,还不如省省,爱谁谁吧。
“你就这么想我啊?”杨婷说仰起头来,目光充满期待。
“那我就给杨书记泡咖啡。”申一甲打开杨婷身边的办公桌大头柜,从里面取出一瓶咖啡。
“申一甲,你才来几天啊,就变得这么木讷了?”杨婷站起身,靠到申一甲的近前,头伸向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嗅着,发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呼吸声。
申一甲轻轻换了一口气,既没有靠近她,也没有躲开她。杨婷见申一甲没有反应,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小巧晶莹的鼻子,慢慢移到了他的耳垂,轻轻蹭了几下,直接堵在了他的耳朵上。
申一甲任杨婷肆无忌惮地蹭着,用力屏住呼吸,承受着难耐的奇痒。杨婷双手挂在申一甲的脖子上,身体几乎悬了起来。
“哈哈……”申一甲终于忍耐不住这冲击五腑六脏的耳鬓厮磨,全身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夸张,杨婷听到了不可能不顾忌这种声音。
杨婷立刻松开了申一甲的脖子,双手推了他一把:“德性。”
“太痒了,受不了。”申一甲顺势向后退了两步。
申一甲没想到请杨婷进来认认门,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这可是办公室啊,督查室主任管英就在他的隔壁。
“一会儿你去吗?”杨婷警觉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我敢不去吗?”申一甲真的很想去看看,不为别的,就为副市长杨重也会现身。
“唉呀,烦死了,你说这个管英管大督办,想请杨重吧,还怕他不给面儿,到了那你可得少说话啊,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杨婷说。
“杨书记放心,保证不会,绝对不会。”申一甲拍了拍胸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缝溜得那个严实,非常人才,不可多得。”杨婷似乎想起了什么,捂着嘴笑起来。
申一甲把咖啡倒进杯里,正要去接热水,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觉得很新鲜,这是哪个单位啊,这时候还来送材料,有点太敬业了吧。
其实也难怪申一甲这么想,自从到了督查室,就没有哪个同事敲过门。只要有人敲门,他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哪个单位又来送汇报材料了。
“请进。”杨婷又抱起了双臂。
申一甲一阵暗喜,多亏自己过来倒水了,要不让人家企业的干部看到了,机关干部下班了还不回家,孤男寡女在办公室亲热,多么损害市政府的光辉形象啊。
门不知道被谁推开,露出了一条门缝,管英慢慢地探进头来。
“哎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市长呢。”杨婷的手扬起来,用力向下甩着。
“杨书记,完了完了。”管英说,“我刚才听到咣当一声门响,就出来看了看,你猜我看到谁了,杨市长!下楼啦!”
“没事儿,有我呢。”杨婷边往外走边说,“多大点逼事啊。”
申一甲也顿时慌了神,立刻放下暖瓶和杯子,跟着杨婷急匆匆往外走。他来到走廊,再一看,管英已经到了楼梯口了。
申一甲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杨婷和管英坐在后排,杨婷倒是没说什么,管英一个劲儿地催着司机:“快点,快点,一定要赶到杨市长的前面。”
申一甲没和杨婷坐在一起,心里倒是安逸多了。他悄悄打开车窗,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看着街上如织的人流,心里盘算着见到杨市长的时候,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他从来都不用准备这种说词,用不着,想说让领导高兴的话还不容易嘛,根本不用回家现取。杨重就不一样了,这位主管领导可能对他有意见,否则不会在宫市长面前这么臭他。
申一甲的电话铃响了,他不用猜,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的,没有别人,只有娟子。
“一甲哥,怎么还没回来呢?”娟子问。
“呵,你能不能别天天骚扰我啊。”申一甲说。
“骚死你。”娟子回敬了一句。
“不就是吃饭嘛。”申一甲说,“你要吃就先吃吧。”
“又在等着市长灭灯呢?”娟子说,“你不是说以后不等了嘛。”
“好了好了,跟领导去吃点饭,不要再打了啊。”申一甲挂了电话,这个娟子,尽是些操不着的闲心。
车里出奇地安静,管英不说话了,杨婷也没有出声。申一甲回头看一眼,怪不得呢,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呢。
“申一甲,谁敢天天骚扰你?”杨婷的声音。
“服务员。”申一甲无心地应了一句。
“望月楼的服务员。”杨婷说,“你长本事啦,望月楼的服务员你也敢撩。”
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娟子是阴阳穴推拿店的老板啊,怎么他还把她当服务员呢。今天两个女领导坐在身后,大脑有点短路。
“错了,错了,老板。”申一甲说。
“我说呢,申一甲的口味不会这么低嘛。”杨婷说,“多大年纪的女老板啊,漂亮吗?”
“漂亮。”申一甲说,“分谁看,我反正没看出漂亮来。”
“你可小心点啊,小心中了女老板的圈套。”杨婷说。
小车很快到了夏威夷大酒店,管英在前,申一甲在后,中间是不紧不慢的杨婷。礼仪小姐的手势,前台经理的笑容,电梯服务员的古板,一一进入申一甲的眼帘。
“杨市长到了吗?”管英对着站在走廊里的吉明喊着。
“马上到,马上到。”吉明说。
“唉呀,急死我了。”管英原地站住,来了个向后转,来到电梯前。
申一甲看着红色的楼层提示板,知道杨市长已经在电梯里了。
电梯门开了,副市长杨重满面春风地下了电梯,立刻就看到了管英身后的申一甲。
“管主任今天带了男保镖了。”杨重收起笑脸问管英。


218、马屁拍到马腿上

申一甲跟在人群的后面,匆匆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豪华单间,单间的门口站着六七个人,正在满脸谦卑地迎候杨重的到来。这里面除了站在最边上的督查室副主任吉明,申一甲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杨重第一个进了单间,后面的人排成一路纵队跟了进去。
申一甲排在最后面,也旁若无人地进了单间。他进了单间就发现一个问题,房间里有十个二座位,进来的人好像不止十二个人。
服务员已经开始走菜,圆桌规规矩矩地摆着几道菜。
杨重绕过圆桌,直奔主座,脱下了长外套,立刻有人接了过去。
屋里的人各自站在一把椅子后面,齐刷刷地看着杨重。
杨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伸开双臂:“大家都坐下吧。”
跟在杨重后面的杨婷和管英,分别在杨重的左右首坐下来,其他人呼啦啦地坐下来。
申一甲发现吉明也在桌子的末端坐下来,屋里正好多出了他一个人。
这时,管英指着吉明说:“吉明,你再给一甲加个座位。”
申一甲环顾四周,根本没有一个多余的椅子。吉明站起来,马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对着申一甲做了个鬼脸,无力地摊开双手。
杨重与身边的杨婷说着什么,杨婷看着申一甲这边,不停地点着头。
申一甲连连对着吉明摆手,出了单间,想马上找到服务员,要一把椅子。
管英突然从单间里出来,拉着申一甲的胳膊,来到了斜对门的另一个单间。
“一甲,今天对不起了。”管英说,“我没想到人来得这么齐,要不你就坐穆科长这个单间吧,菜是一样的。”
申一甲向单间里瞅了一眼,看见杨重的秘书穆阳坐在里面,桌边还有五、六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申一甲心有不甘,如果和穆阳坐在一起,自己来这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要不我再找个椅子吧?”
管英犹豫了一下,“你是新人,按理说也应该和杨市长见个面,这样吧,你和吉明换一下,让他过来。”
“还是算了吧。”申一甲立刻拉住了管英。这种时候,如果由他替换吉明,那明摆着他与管英搞了小动作,那不就把吉明得罪了嘛,“我就在穆秘书这屋吧,其实在哪屋都一样,不就吃个饭嘛。”
这时,吉明匆匆从单间里出来,在门口在管英招手:“管主任,杨市长找你呢。”
管英立刻慌了神,把申一甲往小单间里一推,转身回去了。
申一甲进了小单间,发现这个房间是个八人间,不仅屋子小,房间的装修也差了一个档次。屋里的里都已经在桌边坐好,不约而同地看着申一甲,没有一个人理他。
申一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嘀咕着,这帮司机,简直比杨重还牛逼。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也不敢轻举妄动,随手扶住了最近的一把椅子。
“我说不来了吧,团市委的杨书记非要我来。”申一甲觉得现在只能搬出杨婷了,既然这个局子是杨婷张罗的,现在只能拿她当挡箭牌了,“我才是个正科级,我看里面都是领导,杨书记让我加个坐,不加了,还是这屋宽敞。”
杨重的秘书穆阳向申一甲招了招手,“申科长,过来坐吧。”
“不去了,不去了,我就坐这儿吧。”申一甲指着身边的椅子,却没有坐下。
杨重的司机郑勇瞅了申一甲一眼:“穆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还得拿八抬大轿抬你怎么着?比杨市长还牛逼啊。”
刚才杨重从电梯里上来的时候,申一甲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穆阳和郑勇,一个是杨重的秘书,一个是杨重的司机,这个单间里虽然没有什么显要的人物,但这两个人也够他喝一壶了。
申一甲睁着半拉眼都没看上杨重的司机,心里想,一个司机你牛掰个**啊,好像杨重是你爸似的。既然这样,他还真不能不识抬举了,过去坐就过去坐。申一甲几步来到穆阳的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穆秘应该去那桌啊。”申一甲问。
“哪有秘书上主桌的。”穆阳随口应了一句。
申一甲连连点头,后悔自己的嘴太快了,本想拍拍秘书的马屁,不想拍到马腿上。这个穆秘书看上去还算稳重,但不知道心眼怎么样。
“这位师傅,长得真有领导派头,一看就是杨市长的司机。”申一甲准备换一个对象,接着拍。
“谁是师傅?你没长眼睛啊,我是政府车队的副队长。”郑勇端里手里的水杯,“当”地放了回去。
申一甲的小心脏紧了一下,这个车队的副队长火气挺大啊。看来以后可不能嘴太快,会遭到报应的。
“大哥,不知者不怪是吧?”申一甲,“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像领导。”
“那你自罚一杯吧。”郑勇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鸡腿,一口咬掉了一半。
申一甲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喝就喝,有什么了不起,这车队副队长欺生吧,也不能让他欺负住。
申一甲这样想着,伸手拿过了桌子上摆的五粮液。自从进了接待办以后,他经历了一些酒局,发现自己的酒量还可以,不至于一杯酒就倒下。
穆阳拉了申一甲一把,“算了算了,都是开玩笑。”
申一甲把穆阳的胳膊一甩,“卡卡”两下打开了酒瓶,咕咚咚在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白酒。刚才进了大单间,愣是没有他的座位,他正有一股底火没消呢。
“副队长,你可看好了。”申一甲说,“欠你一杯酒,我现在就还给你。”
“别……”“不要喝。”“慢点慢点。”桌边刚才还是一片沉默,忽然冲着申一甲来了。
申一甲端起杯子,在大家面前晃了一下,一扬脖全都倒进了嘴里。他把杯子底朝上倒了过来,冲着郑勇抖了抖杯子,几滴残酒从杯口,滴到了桌面上。
“我靠,你小子行啊。”郑勇愣了愣神。
服务员端着盘子进了,轻轻转动着餐桌子,把一盘松仁玉米放到了桌上。
穆阳拍了拍申一甲的胳膊,不停地点着头:“一甲,快吃口菜,压一压。”
申一甲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起一杯矿泉水,拧开瓶盖,像刚才喝酒一样,转眼的功夫,一瓶水进肚了。
“这小子,喝酒吓人。”郑勇看着申一甲扔到身后的矿泉水瓶,咧了咧嘴,笑了。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申一甲说,“来干什么了,不就是喝酒吗,我多喝我赚了。你们不喝,那就亏了。”
申一甲拿起穆秘的杯子,在里面倒满了酒,正要给郑勇倒酒,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除了穆阳,其他人的面前都摆着茶杯,酒杯已经不知道被谁收走,放回到酒柜上。
穆阳冲着申一甲摆了摆手,“他们都是司级干部,今天就不能喝酒了。”
申一甲拿着酒瓶,醒悟过来,对啊,这桌除了穆阳和他,剩下的都是司机,没法喝酒了。他把酒瓶架在自己的杯口,又倒了满满一杯。
要是在平时,他不可能给自己倒这么多酒,但是今天他心里有气,酒是五粮液,既然开了瓶,不喝就糟蹋了。
“我倒想喝点,不行啊,杨书记还不扒了我的皮。”杨婷的司机栾师傅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申一甲手里的瓶子。
“扒了你的皮有什么意思,血呼拉的,最好扒了你的衣服。”郑勇笑嘻嘻地说。
申一甲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团市委的司机,给韩晗开过车,也给杨婷开过车,好像姓栾,具体叫什么不知道,去情人峰滑雪场的那次,他也去了。
申一甲瞬间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得让这位栾师傅喝点酒,他不是拉着杨婷来的吗?他要是喝了酒,杨婷就走不了了,到时候非气疯不可。
他心里有一股气,刚才在那个单间的时候,杨婷明明看到他没有座位,还在与杨重说着什么,直到他从单间里出来,也没说句话,让他加个坐,人家管主任还知道出来看看,她杨婷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啊。
既然这个栾师傅想喝酒,那就想办法让他喝点,看杨婷一会儿走的时候怎么办。
申一甲想到这里,冲着栾师傅扬了扬手里的五粮液:“栾哥,五粮液,你来一杯呗。”
“我倒想喝,可是不敢喝啊。”栾师傅说,“你能喝多少?”
“我啊?一斤八两吧。”申一甲淡定地说,“我是接待办办公室主任出身,要是这点酒都不能喝,那不白混了。”
“有机会,有机会咱们哥们喝点,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栾师傅说。
“今天不就是机会嘛。”申一甲指了指另一瓶五粮液,“栾兄,你喝吧,没事,杨婷那儿我给你说句话,你就说我让你喝的。”
“你说话好使吗?”栾师傅说。
“不好使你找我算账不就结了。”申一甲笑道。
郑勇在一旁不耐烦了:“小栾啊,让你喝你就喝,有人替你挡着,你还怕什么啊。”


219、拿下美女的司机

杨婷带来的司机栾师傅从酒柜上取过一个杯子,从桌面上推给申一甲。
“我也来一杯。”又有一个司机递过了杯子,“就一杯。”
申一甲一边倒酒,一边对郑勇说,“郑哥,您这车队队长也别闲着,倒一杯呗。”
“打死也不喝。”郑勇连连摇头,脸上紧绷的肉也在抖动,“我这车队的副队长还干不干了。”
申一甲把两个空杯倒满,一瓶酒就光了。酒桌上的气氛忽然融洽多了,申一甲也由一个局外人迅速成了桌上的熟人。
杨市长的秘书穆阳不失时机地端起了杯子:“来吧,哥几个喝一口。”
“穆秘发话了,那我们就喝一口。”申一甲一直注意着身边的穆秘书,首先端起杯子响应。穆阳这个人的性格与白雪松完全不同,看上去比较内敛沉稳,脸上一直带着明朗的微笑,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如果说白雪松是市政府一秘的话,穆阳就是政府的二秘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穆秘比较内敛,身段也更加柔软,不像白雪那么张扬。
在申一甲的眼里,穆阳毕竟是常务副市长杨重的秘书,这可是主管领导的秘书啊,要是穆秘在背后参他一本,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申一甲接连敬了穆秘三次,穆秘似乎很慎重,也不愿意多喝,每次都呷一小口。
“穆哥,给领导当秘书累不累?”申一甲问。
“累倒不累。”穆阳说,“就是杂事多一点,准确性高一点,记性还得好使一点。”
“穆哥,你看我这样的能不能当秘书啊?”申一甲准备探一探穆阳的话。
“能啊,怎么不能,人人都有当秘书的潜质,就是机关干部都去给领导当秘书了,工作落实给谁去啊,是不是?”穆阳说。
申一甲听了穆阳的话,心里特别舒服,不禁暗暗责怪起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来。白秘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硬说高个不能当秘书,穆阳怎么就不知道呢。
“申科长,你个子太高,不适合当秘书。”郑勇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句。
“郑队长!”穆阳放下笑脸对郑勇说,“不要对申科长乱说。”
“我乱说什么啊,杨市长都说过多少次了,不信你问杨市长啊。”郑勇竟然和穆秘叫起了真儿,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申一甲连忙摆手,“就当我没听见行不行?其实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这不是随便唠嗑嘛。”
穆阳扭过脸来,在申一甲的脸上盯了一眼。
就是穆阳这一眼,申一甲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装着新装的皇帝,被人看到了全裸体一样,羞得无地自容,连逃跑的心都有了。这么说来,穆秘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他这个人嘴比较严,不肯说罢了。
郑勇把最后一口米饭送进嘴里,拍了拍肚子,拿起牙签捅进了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申一甲心里明净,郑勇自恃是车队的副队长,跟穆秘也敢整两句,穆阳呢,因为身份的原因,只负责提醒,不负责管束。
“哈哈……”对面单间里,又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撞击着申一甲的耳轮,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申一甲已经不记得在单间里听到了多少次这样的笑声了,里面夹杂着女声的尖锐,男声的粗犷,附和者的模糊与含混。他想像着在那单间里,一定有一张张的笑脸,环绕着常务副市长杨重,杨婷呢,有这个当副市长的叔叔罩着,显然会成为酒桌上的公主。
这无所顾忌的男女声合笑,申一甲再也不愿意听下去,他把杯往里推了推,连夹了两口菜,站起身来。
“我出去方便一下。”申一甲对穆阳说。
穆阳点了点头,把面前的酒杯往外推了推,拿起碗来,盛了大半碗米饭。申一甲看了看面前的杯子,还有半杯呢,穆秘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喝着喝着就吃上饭了。
申一甲顺着走廊往前走,身后的笑声越来越小了。他来到洗手间,在里面转了一圈,在走廊里慢慢逛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走吧,穆阳会认为他在逃避自己的谎言,不走吧,他实在不愿意听到对面单间里传来的狂放的笑声。
白雪松、穆阳和郑勇,两个秘书一个司机,他们三个人的言谈举止,都明白无误地指向了杨重,这个主管常务秘书室的常务副市长已经把他毙了,他已经没有机会去当领导秘书了,那两条仕途捷径都已经走不通了。
要知道这样,他就答应韩晗去团市委了,那样不仅会得到韩晗的器重,就像杨婷说的,她也会罩着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已经见过韩晗了,当年向他说明了自己的选择。他也告别了方东明了,现在再回去,不说可行与否,方东明也会看不起他啊。
申一甲回到了单间,车队副队长郑勇不见了。穆阳已经吃完了饭,正在低着头看手机呢。单间里几个司机,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桌子上的菜剩下了大半。
申一甲看了看表,这才七点多钟,时间还早着呢,自己是离开还是留下呢?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杂夹着高低错落的说话声。申一甲屏住呼吸,觉得这种声音比原来大多了。
“领导还有一个局子,我得先走一步了。”穆阳站了起来,快速向门口走去,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却见杨婷急三火四地闯了进来,正好与申一甲撞在了一起。
杨婷站申一甲的对面,侧过头去,向单间里看着:“栾师傅,走了。”
栾师傅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慌张地往外走,杨婷伸出手掌,贴在脸边,朝申一甲晃一晃:“bye。”
杨婷没走几步,忽然转回身来,轻皱了一下眉心,走到栾师傅近前,盯着他的眼睛:“栾师傅,你是不是喝酒了?”
“杨书记,我喝了一杯五粮液,就一杯。”栾师傅说,“你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杨婷推了栾师傅一把,似怒似笑地说:“什么叫没问题,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是他让我喝的,他说肯定没问题。”栾师傅指着申一甲说。
申一甲顺着走廊望去,见杨重正在几个人的环绕中走向电梯口。在即将拐弯的地方,杨重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在走廊里消失了。
“申一甲,你长能耐了是吧?”杨婷来到申一甲的面前,“给我的司机灌了一杯酒,你给我开车啊?”
“我开没问题啊。”申一甲说,“栾师傅就喝了一缸,一缸酒对这些师傅来说,就是润润嗓子。”
杨婷噘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向栾师傅伸出了手,“钥匙,你走回去吧。”
栾师傅略作迟疑,乖乖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到杨婷的手心里。
杨婷咬住嘴唇,一只手抓紧申一甲的衣襟,来回拉了两下,又松开了。
申一甲跟在杨婷的身后,不停地解释着:“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就不听。”杨婷捂住了耳朵。
两个人穿过走廊,快到电梯间的时候,撞见管英等几个人送走了杨重,正在往回走。
管英上前拦住了杨婷:“杨书记,你还真走啊,你不能走啊。”
“你以为我是假走啊?”杨婷甩开了管英的双手,“人也见了,话也说了,办也事了,我还在这耗什么啊。”
“陪你喝酒啊。”管英说,“一会儿,我找几个团青陪你一起唱歌去。”
“团青?团青我还用你找啊。”杨婷说着,向申一甲撇了撇嘴,“这接待办的团委书记我都不用。”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管英旁边的几个人也纷纷劝说杨婷留下来,可杨婷看着不远处的电梯间,笑着摇头。
管英往边上让了一步:“既然杨书记执意要走,那我也不留了,有机会我再找你。”
“不用管我了,你们慢慢喝吧。”杨婷往前走了两步。
“一甲,你就替我送送杨书记吧。”管英在旁边碰了一下了申一甲的胳膊,“一定要送到楼下啊,当然送到家最好啦。”
申一甲根本没有送杨婷的意思,本想到陪杨婷走到电梯间就回来。管英这么一说,他不送还不行了,虽然他没有和杨婷喝酒,但不吃饭送人二里地,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杨婷来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功夫,拿出了手机,迅速按下了几个键子:“叔啊,不行了,司机喝酒了,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申一甲在旁边看着杨婷,犹豫到底是不是送她到楼下。她急匆匆地跟着副市长杨重出来,本来肯定是要杨重一起走的,并没有打算让他陪。他从杨婷的表情和声调里能看出来,她在杨重这个长辈面前,倒是一付孝敬贴心的样子。其实也难怪,杨市长是他的靠山啊。
“您慢慢走,别着急,少喝酒,早点回家,别让家里惦记。”杨婷的小嘴像连珠炮一样说着,然后举着手机听了一会儿,然后挂掉了。
“不等了,走步梯。”杨婷向申一甲挥了挥手。


220、人肉电梯

申一甲跟在杨婷身后,进了步梯间,一盏双瓣桔色的壁灯发出黯淡的光,杨婷的高跟鞋敲击在地上面,发出清脆的回声,一直传到很深的地方。
杨婷停下脚步,抓住申一甲的胳膊,顺势挎了上去。
申一甲并不觉得奇怪,在酒店这种地方,很少有人放着电梯不走,偏偏要走步梯。这里的步梯狭而陡,确切地说,这里更像一条紧急疏散通道。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杨婷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怎么等你。”申一甲被杨婷的一句话搞糊涂了。
“栾师傅的酒,是不是你故意灌的?”杨婷问。
“是我故意灌的。”申一甲说。
“那就结了。”杨婷说。
什么啊就结了。申一甲发现了杨婷的一个想当然的逻辑。她认为栾师傅是他故意灌了酒,目的就是不让司机开车送杨婷,这样申一甲就像现在这样有机会送她下楼了。
其实申一甲真不是这么想的,他当时责怪杨婷没有在大单间里给他加一个座位,出于一种不满心理,特意给杨婷找茬,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反正她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申一甲心里憋气又窝火,本来有机会在酒桌上给杨重敬两杯酒,让领导加深一下印象,结果不是杨重没给他机会,而是杨婷没给他机会。他看得出来,杨婷受了管英之托,是这桌饭局的召集人,目的无非是消解杨重对管英的不满。
“杨市长怎么走了?”申一甲问。
“他啊,还有一个局子呢,他也没办法,这桌是先答应下来的。”杨婷说,“他是个很守信的人,那桌只能后去了。”
“今天我过来,其实就想敬杨市长一杯酒。”申一甲解释道,“谁也没想到,人家管主任是按人头来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这种酒不喝也罢,多亏你没在屋里。”杨婷说,“这些人这个疯啊,差点没把杨市长吃了。你别看他平时挺威严的,我在他身边坐着,他不好撂下脸子。”
两个人走到了拐弯的平台上,杨婷忽然回过身来,勾住申一甲的脖子,起身一跃,跳到了他的身上,两只手抱住他的脑袋,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部,发出了愉快的喘息声。
申一甲生怕杨婷把持不稳,再摔下去,忙托住了她的腰。他真拿杨婷没办法,难道这就是她的真性情吗?她到底是对他有所留恋呢,还是兴之所至自己找乐呢?他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走啊。”杨婷拍着申一甲的脑袋,“驾!驾!”
申一甲没法往前走,杨婷的身体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到楼梯在哪里。这个小姑奶奶可得罪不起,把她放下吧,她可能就会翻脸,这么抱着她下楼梯吧,又很不安全。申一甲抱着杨婷,在平台上转起圈来。
杨婷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申一甲的眼睛,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在他的肩上挪动着身体,很快就移到了申一甲的身后。
“申一甲啊,申一甲,你上辈子怎么得罪我了,这辈子来给当牛做马。”杨婷抓住了申一甲的头发,得意地喊着,“我的宝马良驹,一往直前,义无反顾,冲下去,冲下去!”
申一甲的心里异常冷静,如果今天他见到了杨市长,而且在杨婷的关照下得到了杨婷的赏识,他这时候真的会背着她冲下去,杨婷让他冲到哪里,他可能就会冲到哪里,但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婷结实饱满的双峰,似乎就悬在他的头上,像两座大山一样压迫着他。杨婷晃动着身体,使他的腰间点燃起了一把火,他却丝毫没有燃烧的欲望。
申一甲反手搂住杨婷的腰,只轻轻一拉,就把她从背上拉下来,横抱在腰间,像放一截木杆一样,把她轻轻放到地面上。
杨婷似乎根本不知道申一甲此时的心情,伸出双臂,原地起跳,又跃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比刚才更紧了。
申一甲这一次没敢把她直接放下来,那样很可能会激怒杨婷。他借着墙上的灯光一步一步小心地下着台阶,她像一个睡着了婴儿,蜷在他的背上,只有并不均匀的气息,还能证明她还是一个滚烫的成熟的女人。
只下了一层楼的距离,杨婷就在申一甲的背上蠕动起来,先是凑到他的耳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耳朵,然后双手搬过他的头,在他紧闭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见申一甲毫无反应,又把头移到另一侧,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今天你这匹野马不太听吆喝啊。”杨婷从申一甲的背上直起身体,揪着他的耳朵,向后扯着,“没有鞭子,我要是有一只鞭子就好了。”
申一甲有弯腰,把杨婷从背上卸下来,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从两腿之间兜住她的身体,任她的两条腿在空中踢腾着。他就像拎一个淘气又任性的孩童,把杨婷拎在胸前,快速地下着楼梯。
一层,两层,三层,转眼间就下了四层,应该还有两层就到一楼了,申一甲把杨婷放了下来。
杨婷刚开始的时候,还挣扎几下,后来见申一甲根本不理她,便抓住他的衣襟,由着他了。她似有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楼梯,“简直和坐电梯没什么区别,人肉电梯。”
申一甲见杨婷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便双手抄兜继续下楼。杨婷本来还想扑到申一甲的身上,无奈楼下的喧闹声阵阵传来,她犹豫片刻,只好跟着申一甲下了楼。
“送我回去。”杨婷站在车前,对申一甲怒目而视。
申一甲以为杨婷也许会打车回去,见此情形,他还真被杨婷抓了劳工。虽然街上过往车辆很多,他又喝了酒,但送杨婷回家这么短的路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从杨婷的手中拿过钥匙,开门坐进了驾驶室。
“你往里去。”杨婷看着他坐定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推了他一把,指着他说,“就你酒气薰天的,想把我扔道上啊?”
申一甲挪动着身子,乖乖地坐到副驾的位置。杨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既然愿意自己开车,那就让他开吧,看样子她并没喝多少酒。
杨婷迅速启动了汽车,驶离酒店门前停车场,上了主道。
申一甲一看车的方向就清醒了许多,这是往南去了,正好与推拿店的方向相反。
“杨书记,你靠边停一下。既然你能开车,我从这儿就下了。”申一甲说。
“想下车?没那么容易。”杨婷说,“这车是你家的?你说上就上,说下就下。”
申一甲一头雾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杨婷也未免太霸道了,刚才明明是她让他去开车,转眼间成了他想上来了。
“杨书记,我没开玩笑。”申一甲说,“我真得下去了,要不越走越远。”
“我就要把你送到最远的地方,让你走回去。”杨婷说着踩了一脚油门,“累死你。”
“好,那就依你。”申一甲嘴上应着,心里却很不感冒。他知道杨婷说的不过是气坏,累死他,她也不会捞到什么好处,这么显而易见的蠢事,杨婷是不可能干的。
夜色降临,华灯溢彩,蓝河的夜晚车影穿梭,楼群小车一路停停走走,向蓝河边方向驶去。杨婷开车时的样子很专注,看上去很宁静,很淑女。申一甲的心里很不痛快,看来白雪松并不是无事生非,杨市长的确在宫市长面前说过他的小话,而且以个高为借口,对他去常务秘书室提出了反对意见。
杨重可是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常务秘书室和督查室的主管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他的话在宫市长面前都会有一定的分量。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申一甲和杨婷认识之前,申一甲对杨重的猜忌和怨愤可能不会这么强烈,可是这件事偏偏发生在他和杨婷的关系不明不白地结束以后。申一甲总是觉得杨重知道了他向杨婷示爱的事,而且正在试图打击他的痴心妄想。
申一甲侧过脸来,看了看杨婷。她显然知道他在看她,嘴角傲慢而得意的一撇开:“再看可就收费了。”
“杨书记,我有件事……”申一甲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如果提起杨重,杨婷会是什么反应。
“说。”杨婷说,“一个大男人,说话最好不要吞吞吐吐的。”
“我怎么听说杨重杨市长是你叔叔啊?真有这么回事吗?外面瞎传的吧?”申一甲说。
“你认为有就有呗,我可管不了你们这张嘴。”杨婷说。
申一甲心中暗喜,没想到杨婷这么快就承认了。她不仅没有埋怨他,而且连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这样他就可以接着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市长对我的印象可能不太好。”申一甲说。
“为什么这么说?”杨婷的目光仍然看着前方。
“杨市长可能对大市长说过,我的个高,不适合当秘书。”申一甲终于说出了最想对杨婷说的话。


221、每周一歌

杨婷咯咯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呢,他说得没错啊,你的身材是有点高了,并太适合当秘书了。你给领导当秘书,把领导往哪儿摆啊。”
申一甲本以为杨婷会说两句同情的话,然后再不咸不淡地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这么想是她的自由啊,况且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看出来了,你在政府办很不得志啊,那里的条件哪有接待办好啊,几个人一个屋子,简直像小号。”杨婷说。
小车驶入江滨大道,离蓝河越来越近了,街上的车辆明显少了。杨婷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一个弯,驶上了一段狭窄的小路,在蓝河边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路灯在远处或明或暗,周围却一片昏暗,旁边就是望不到边的沿河防护林,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杨婷熄灭了车灯,在车上扭了扭身体,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申一甲大概猜到杨婷来这里的用意了,她八成是想和他亲热,却没有合适的地方,结果把车开到了这个荒凉之地。
申一甲本来想要杨婷一个态度,然后再让她在杨重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帮助他挽回目前的不利局面。可是杨婷根本没有进入他的圈套,不仅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而给杨重的话添油加醋,这样一来倒全成了他的错误。
他正在酝酿着台词,不想杨婷已经等不及了。
“亲我。”杨婷把头伸了过来,满头的秀发搭在他的肩上。
申一甲无法拒绝杨婷,她不仅是他曾经的暗恋对象,还是副市长的亲侄女,现在他又有事想让她帮忙。他扭过身来,在杨婷的脑门上吻了一下。
“完了?”杨婷幽幽的目光对着申一甲,“对付高中生呢?”
申一甲没有心情和杨婷这样周旋下去,嘴唇移到离杨婷唇边:“杨书记,我的事还没说完呢。”
“说吧。”杨婷并没有睁开眼睛。
“杨市长不是你的叔叔嘛,你在他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呗。”申一甲说,“让他对我关照一下。”
杨婷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怎么关照。”
申一甲被杨婷问住了,是啊,怎么关照?他总不能说,让杨婷跟杨重说说,让他去常务秘书室吧,她刚才还清清楚楚地对他说过,个高的不适合当秘书。那样不仅是向杨婷透露了自己到政府办的动机,而且把自己的底牌都露给了她。
“我倒不是想去当秘书,但杨市长能不能别对我这高个的有太大的成见啊。”申一甲说。
“我以为多大的事呢。”杨婷把手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
“你答应我了?”申一甲没想到杨婷这么快就答应了他。
“好啊,那你怎么感谢我啊?”杨婷得意地摇晃着身子。
申一甲知道杨婷希望他说什么,他偏偏不想说,那不成了赤裸裸的交易了。不过杨婷也许是开个玩笑,他能怎么感谢她啊,无非是吃顿饭罢了,再说她架子那么大,能不能答应都不好说。
“我现在就请你吃饭。”申一甲说。
“得得。”杨婷说,“没有诚意。”
“那就明天,明天总可以吧?”申一甲说。
“唉,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吃不上饭啊,想救济我?”杨婷小嘴一抿,“完了呢?”
这个完了呢,说得那么轻巧,那么自然,在申一甲听来却是那么贪婪。不过他马上就有答案了,无论她提什么都答应她,先答应他,完了再说。
“杨书记,完了当然你说了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申一甲无所顾忌地回应着。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杨婷尖笑起来,“咯咯……我想要天上所有的星星,我想要地上所有的黄金和美玉,我想要山上的珍宝,还有大海里的美味,你都能给我吗?”
“能,一定能。”申一甲深信不疑地点头,杨婷既然明明知道这些东西他都不可能给她,她不是开玩笑又是什么。
“我要你每天为我服务,早晨起来第一个给我问安,端上美味的早餐,晚上睡觉前给我更衣沐浴,守在我的床前,一直到我进入梦乡,我要你放下所有的工作,每天都陪在我的身边,你能做到吗?”杨婷的声音越来越高。
“我能做到。”申一甲说。
“你能做到个牛子啊!”杨婷在申一甲的腿上拍了一把,“比我还能吹!”
“只要你让我做,我肯定能做到。”申一甲装得跟真的一样。
“算了。”杨婷歪过身子,偎在申一甲的胸前,“喜欢我吗?”
又来了。申一甲对这种口气、这种问话似曾相识,杨婷曾经那么无所忌惮地问过他。回答这种问题,根本不用经过大脑,因为他显然不能摇头,也不能否定。
“喜欢。”申一甲说。
“喜欢就好。”杨婷说,“你能每周都陪我一次吗?”
“能啊。”申一甲心里想,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杨婷在杨重面前为他美言,别说每周一次,就是这段时间天天就陪着她,他也愿意。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杨婷坐了起来,“我是说,你每周陪我做爱一次,你最好好好想一想,不要轻易回答我。”
咄咄逼人的杨婷终于给了申一甲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有时间认真地回味她刚刚说过的话。他一直没有想明白,杨婷到底把他摆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说不喜欢他吧,又愿意和他在一起,说喜欢他吧,又不愿意接受他的表白。现在她又向他提出了一个如此无礼的要求,还让他不要轻易给出答案。
这么说,杨婷刚才的话都是在为这句话做铺垫。
杨婷见申一甲半天没有回话,便把头伏在方向盘的边缘:“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马上过来见我,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马上离开。不许过问我的私生活,不许向求爱求婚,不许对我提别的要求。”
申一甲的大脑里闪出了一个问题:“你不准备嫁人了?”
“我为什么要嫁人?你们男人根本不可靠。”杨婷说。
申一甲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杨婷把自己不肯嫁人的原因归为男人不可靠,这就难怪她对结婚有些排斥了。
申一甲已经想好答案了,拒绝杨婷,但在拒绝之前,不妨先答应她,拖一拖再说。
“我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申一甲说。
“真的?”杨婷兴奋地扑进了申一甲的怀里,用力地拱着,一股香气沁入鼻息。
申一甲对怀中的杨婷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他无法形象自己此时的感受,温软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新奇和兴奋,在心中缓缓生出了一种无奈和麻木。
杨婷的一只手伸进他的领口,另一只手则在他的背部轻缓地移动着。申一甲立刻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她把他拉到这里的目的已经暴露无遗。
“杨书记,你什么时候能见到杨市长?”申一甲问。
杨婷再次从申一甲的胸中直起身子,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他的话显然影响了她的情绪。
“你就那么希望自己得到杨市长的宠幸啊?”杨婷问。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也会答应我是吧?”申一甲说。
“小菜一碟啦。”杨婷又伏在方向盘上,“下个礼拜,我去政府办,到时候自然会和叔叔说的,你在办公室等消息好了。”杨婷说。
“太好了。”申一甲说。
“不过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杨婷说,“只能我打给你。”
“我答应你。”申一甲说。
杨婷把手伸在申一甲的座椅子旁边,他的座位缓缓向后倒去。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杨婷已经从座位上翻身下来,歪倒在他的身上。
“来吧,今天是第一周。”杨婷凑到申一甲的耳边。
申一甲一时有些慌了,他没想到杨婷说到做到,马上就落实她的每周一歌了。他想把杨婷推开,可是那样她身体就有掉到座位下面的危险。
“来吧。”杨婷在申一甲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娇滴滴地说,“我喜欢中弹死亡的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申一甲说。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杨婷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搂得更紧了。
申一甲面临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选择拒绝和选择接受,都不会有一个愉快的结果。因为如果他现在接受了杨婷,那就等于出卖了自己。他宁愿选择没有任何条件。
杨婷拉开了他夹克衫的拉锁,掀起了他的羊绒薄衫……
一阵锐耳的音乐声响起,杨婷停止了双手,从申一甲的身上爬了起来。
“烦死了,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杨婷显然对这个电话很不感冒,伸手从旁边带过自己的包,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申一甲摸索了半天,才摇回了坐椅子,见杨婷正在车外不远处,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申一甲正要下车,杨婷却已经挂断手机回来了。


222、美女垂泪图

“我得回去了,家里来电话了。”杨婷说。
申一甲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不到八点半。杨婷的家教可真严啊,这个时间就打电话催她回家。
杨婷上了车,动作麻利地调转车头,快速驶出了空地,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开。
“今天便宜你了。”杨婷说。
“那是那是,天不早了,杨书记是该回家了。”申一甲说。
“回个屁。”杨婷气急败坏地答道。
“哈哈……”申一甲笑出声来,这笑声里既有对杨婷飙脏话的自然反应,也有对自己逃脱被蹂躏命运的庆幸。
小车沿着江滨大街往回走,很快就驶入接近闹市的一个居民小区。在经过一个小区的大门口时,杨婷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申一甲未解其意,好奇地望着窗外。
“下车吧,我不能送你了。”杨婷说。
“你让我下车?”申一甲问。
“是啊,我到家了,你打个车回去吧,要不就走着回去。”杨婷说。
申一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杨婷到家了,她的家可能就在这个小区里面。唉,谁让他是部下,她是领导呢,而且还是一个女领导,那就下车吧。申一甲乖乖地下了车,还没等转过身来,杨婷就鸣了一声喇叭,猛地发动了小车,飞快地驶进了小区。
这是平静和焦急的一周。
申一甲一直在等待杨婷的消息,却没有等来她一个电话,他甚至怀疑杨婷是不是把他的事忘记了。
又到星期五了,他对这一天抱有很大的希望,如果不出意外,杨婷应该给他来电话了。
吉明跟着管主任下企业了,督查室里只留下申一甲和一个科级科员朱艳,整整一上午,申一甲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
下午两点钟,朱艳打水回来,进了门就来到申一甲的桌边,神秘地兮兮地说:“申主任,门口有人找。”
“谁啊?”申一甲问。
“不认识,一个女的。”朱艳说。
申一甲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肯定是杨婷,看来她已经见到杨重了。
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从门外探进半截身子,脸上带着一种拘谨的微笑。
“于纯虹?”申一甲觉得意外,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申主任。”于纯虹站在门外,并没有进门的意思。
“快进来吧。”申一甲忙让出一条道。
于纯虹犹豫片刻,终于迈过门坎进了屋。朱艳见状,忙冲申一甲笑笑,默无声息地绕开于纯虹,从门口闪了出去。
于纯虹的穿着很精细,披肩黑发,像一条黑色的瀑布,眼睫毛很长,不知道是真的假的,略感肥厚的嘴唇,怎么看都不觉得累赘,反而透着一种性感。脖子上系着一条桔色的丝巾,把白皙细腻的脸衬托得很阳光,把颈部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胸口似鼓非鼓,撑起两个恰到好处的半圆,并不像成熟的少妇那样大胆裸露,一看就是一个未婚女子。
申一甲把于纯虹请进了屋里,又是请坐,又是泡茶,一阵手忙脚乱。
“申主任,你也坐啊。”于纯虹的身体只搭在沙发边缘,显得很不自然。
“你最好还是叫我一甲吧,叫主任我还真有点不太适应。”申一甲搓着双手,坐到了于纯虹对面的椅子上,就在落坐的那一刻,心里产生了一种清纯圣洁之感。
申一甲调到政府办督查室以后,很少有接触到社会上的女性,于纯虹应该是他最近接触多一点的女性了。申一甲和于纯虹见过几次,但更多的是电话联系,他找她的主要原因,就是帮助孙婧打探钟铭的消息。
申一甲自认为这两年接触的女性也不算少了,孙婧、于聪聪、桐妹、杨婷,除了于聪聪算是个黄花闺女,其他人都应该算是熟女了,有的是老板的性感老婆,有的是高干的美艳少夫人,有的是不知情感为何物的懵懂女子,好不容易认识一个让他动心的杨婷,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视男女之情如游戏,让人难以接受。
申一甲和杨婷婷有望月楼宾馆有了那一夜以后,竟然莫名其名地闪出一个念头:他在女人的眼里算什么呢?算一个可供消遣的公子哥?安全系数较高的单身汉?这样下去,我申一甲会不会就没有什么爱情和幸福可言了,甚至连喜欢的黄花闺女都找不到啊。
申一甲隐约记得一个传说,在丹麦哥本哈根闹市区市政府广场,有一座两个维京人海盗吹长号角的铜像,据说每当处女走过这座铜像下,号角就会发出美妙的声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听过那号角的响起过,它大概永远不会响了……
处女的号角真的不会想了吗?申一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孙婧是不错,风情万种,性感可人,在床上也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桐妹也不错,如果她在情人谷的假期安排得再长一点,他们之间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毕竟太遥远了,远到不可企及。杨婷呢,看上去如此清纯秀气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面孔像语录本的领导干部,卸下面具以后,原来是那么狂野和不羁。
难道自己命里就不该遇到一个清纯可爱的女人吗,就该和这些熟女在一起吗?申一甲想到这里,有一种被生活戏弄的感觉,虽然杨婷好像并没有玩弄他的意思,但其实结果就是这样。
于纯虹清纯的嗓音,羞涩的表情让申一甲意识到,她也许就是他想要的那种纯洁的女孩子。最近,他给于纯虹打电话时,很少提到钟铭了。因为钟铭好像已经从人间蒸发了,于纯虹的确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你热不热,要不要把小气窗打开?”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穿得过于严实了。
“你是说我穿得多吗?”于纯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把丝巾解开,装进了包里,“嗯,是有点多。”
申一甲没想到,于纯虹摘下丝巾,立刻就不一样了。细长白嫩的脖子和晶莹放光的脸庞错落有致,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申一甲的心里超乎寻常地兴奋,原来怎么没发现,于纯虹静静地坐着的时候,竟然如此美丽端庄。
申一甲的兴奋没有超过一分钟,忽然发现于纯红的眼圈一红,刷地掉下了两滴眼泪。她忙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在眼下轻轻地擦拭着,手指微微颤抖。
看着面前的于纯虹,申一甲惊讶地张开了嘴,心跳急剧加剧,我的天啊,如此令人心动的美女垂泪图,他甚至产生了冲上前去,为她拭去泪珠的冲动。
于纯红流泪时楚楚动人的样子,竟然使申一甲忘记了安慰她。他只是不明白,于纯虹为什么会在他的面前毫无顾忌地流下泪水。
“这……你到底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申一甲僵直地坐着,忽然想安慰她一下,却不知怎样安慰。
“申主任,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帮我。”于纯虹神色不安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脸上。
“什么事,说说看……”申一甲目不转睛地看着于纯虹。在他的记忆中,除了有人求他在推拿时多推一会儿以外,还真没有人求他办过什么事。眼看着这样一位令人心动的妙龄女子上门来求他,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跳舞。
于纯虹又用湿巾的一角轻轻在眼睛上蘸了蘸,似乎怕泪水弄坏了她的妆。
这个只有令人怜爱的动作,助长了申一甲的男人气概:“你说吧,只要我申一甲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于纯虹破涕为笑,像是从申一甲的话里得到了安慰,又像是在竭力挽回自己刚才的失态。
“申主任,我老姨在立春县联合中学当老师,她的一个学生自杀了。”于纯虹说,“她受到这件事的牵连,学校已经给他停职了。”
“那我能做什么?”申一甲一听到立春县,就想起了孙婧。
“你能不能帮帮我,别让学校处理她了。”于纯虹的声音娇弱无力。
申一甲很快就听明白了,于纯虹的老姨郝桂丽因为学生自杀被停职,随时都有可能被处理,至于学校到底会怎么处理,于纯虹也说不清楚。他的脑子里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因为一个学生自杀,老师就受到牵连,似乎并不符合常理。
于纯虹给申一甲出了一道不小的难题,如果这件事他不能办也就罢了,可以立刻向她说明原因,劝于纯虹再想想别的办法,可事情偏偏发生在立春县,孙婧是那里的县委副书记。
申一甲甚至怀疑,于纯虹是不是知道他与孙婧的关系,或者是故意在试探他。他仔细一想,应该不会,就算她知道他与孙婧认识,也不会想那么多,他认识孙婧的时候,还不认识于纯虹呢。
在申一甲面前,于纯虹露出一付悲悲切切的样子,既像是在乞求他,又像是在考验他,如果他想走近于纯虹,就必须帮她这个忙。就算他不想走近她,就冲她曾经毫无代价地为他提供过钟铭的信息,他也应该帮她这个忙。


223、小美女跟来了

申一甲想试探一下,于纯虹身边有没有男人,女人的处境时刻都在发生变化,如果她有男朋友,或者有男人,他就没有必要再帮她这个忙了。因为帮她这个忙毕竟有风险的,孙婧可不是那么好唬的。
“于经理,我前两天好像在街上看到你了。”申一甲神秘地说。
“在哪儿啊?”于纯虹的眼里闪着泪花。
“在中心广场啊,你和一个男的,好像从那里路过。”申一甲的脸不红不白,准备看看于纯虹的反应,只要她有一点迟疑,就说明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中意的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于纯虹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我没有男朋友,更不要说逛街了,你肯定是看错人了。”
听了于纯虹这句话,申一甲心里有底了,于纯虹很干脆,基本向他交底了,她的身边既没有男人,也没有男朋友。
“那我可能是看错了。”申一甲说,“就是一走一过。”
谁知申一甲的话吊起了于纯虹的好奇心,她盯着他的脸,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申主任,不会是你在与别人约会吧?”
申一甲笑了,这于纯虹反应还挺快,马上就反戈一击,他就喜欢这样精明的女子。
“没有没有,我是在下班的路上,那天回去晚了点儿。”申一甲忙解释着。
“申主任,给你提一点意见呗。”于纯虹说,“以后不要叫我于经理了。”
“那叫什么?”申一甲问。于经理这称呼是有点太那个了,难怪她不愿意听。
“叫什么都行,反正最好不要叫于经理。”于纯虹羞涩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到督查室的时间不长,对县里还很不熟悉,可于纯虹肯定不这么认为,她会以为在市里办县里的事,应该是举手之劳。申一甲觉得这件事看来还得求孙婧,她在春县当副书记,又兼着联中的书记,对一个老师从轻处理,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明天我去一趟春县,帮你找找人,看看能不能给你说说情。”申一甲安慰着于纯红。
去春县之前,申一甲精心设计一套说辞,直到确认这些说辞万无一失了,才匆匆上路。孙婧是个精明人,申一甲当着真人不敢说假话,但说真话肯定没戏。申一甲深知,在孙婧面前撒谎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他有一句答不出来,或者答错了,都会引起她的怀疑。
申一甲见到孙婧之后,又到春县政府转了一圈,县政府办主任在县宾馆给他安排了一桌饭,这顿午餐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钟。县里人喝酒凶猛,申一甲一杯酒下肚,死活不喝了。想到下午还要去见孙婧,酒气熏天的,影响不好。
孙婧已经给他打来电话,说下午三点钟从联中回县委,到时候再给他打电话。吃完午饭,申一甲怕占用公车时间过长,引起后勤主任的不满,就把司机放回去了。
县政府办主任听说申一甲晚上不走了,就要安排晚上的酒局,说副县长要过来见个面。申一甲虽然只是个正科级干部,但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的身份,还是有点来头。申一甲当即摇头解释了一番,说自己这次来,主要是办点私事,就不给县里添麻烦了。
县里的接待是一条龙的,吃和住经常安排在同一个地方。申一甲被一群年轻干部簇拥着送回宾馆房间,就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一头歪倒在床上。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眼看快三点了,孙婧还没有来电话。
申一甲想,也许孙书记忙吧,毕竟她现在是县委领导,不像刚认识她的时候了,或者是她忙起来,把他的事忘了。
他准备主动点,给孙婧打一个电话。
他掏出手机,正要拨号,却见于纯虹的手机号打了进来,看来她知道他已经来了春县,直到现在他还没有给她回音,这丫头可能有点沉不住气了。
“申主任,你在春县吗?”于纯虹问。
“我在春县呢。”申一甲知道于纯虹在明知故问。估计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也在春县呢,中午过来的,刚到。”于纯虹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于纯虹会追到春县来,这丫头厉害了,她在到达春县的第一时间就跟他联系,显然是奔着他来的。
“我在县宾馆呢,刚吃完饭。”申一甲说,“你怎么来了?有公事吗?”
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真不应该这么问于纯虹,好像他不欢迎她来春县似的。
“你方便吗?”于纯虹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你。”
“纯虹,电话里说好不好,我马上就要出门了,你的事还没等到结果呢。”申一甲的心里很着急,他和孙婧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说不定孙婧已经打进电话了。如果他与于纯虹占线时间过长,孙婧肯定会不高兴。
更麻烦的是,他一会儿就要去见孙婧,现在于纯虹来了,他能不见吗?即使他现在不见,那晚上还不见吗?她中午往春县走,肯定是没打算今天晚上回去,可晚上他要和孙婧在一起吃饭,根本不可能把于纯虹也找过来。
申一甲只觉得于纯虹对他太不信任了,求他办事,还对他这个督查室副主任进行跟踪督办,现在他好容易脱离了管英的视线,于纯虹倒扮演起督查室主任的角色来了。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马上挂断于纯虹的电话,先给孙婧打一个电话,然后再回头和于纯虹通话,这样就不会引起孙婧的怀疑了。
“纯虹,我先给县里打个电话,回头我们再通话好不好?”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生怕引起于纯虹的不满。
“你挂吧,我等你。”于纯虹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整。
他随即拨通孙婧的电话:“我是一甲。”
孙婧“噢”了一声,“很守时啊。”
“求孙书记办事,怎么敢不守时啊。”申一甲说。
“你到县委来吧,我们见面聊。”孙婧说。
申一甲支吾着,他的车已经回去了,到县委的距离不短,他总不能走着去啊。
“我……我的车已经回去了。”申一甲解释道。
“那你等着吧,我让司机去接你。”孙婧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又接通了于纯虹。于纯虹见申一甲这么快就回话了,似乎很高兴:“申主任,我想晚上请你和县领导吃个饭。”
申一甲被于纯虹的话噎得直瞪眼,于纯虹来了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找他和县领导吃饭,事情明摆着,她想表现表现。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个县领导就是孙婧啊,如果她知道他在找孙婧帮忙,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纯虹啊。”申一甲叫得很亲切,他必须拒绝她,却不能太生硬,“不用吃饭,也不用你出面,这种事不是吃顿饭就能解决的。”
于纯虹听申一甲这么说,不再坚持了:“是这样,今天下午联中的孙书记与我老姨谈话了,孙书记的态度很严厉,让她深刻认识错误,等待组织处理。”
申一甲一边与于纯虹通话,一边往楼下走,很快就来到宾馆门口。
这倒是最新消息,申一甲没见到孙婧,自然也不知道她已经与郝桂丽谈过话了。这能意味着什么呢?等待处理那就是还没有处理啊,到底什么情况,他只有见到孙婧以后才能知道。
申一甲来春县之前,已经嘱咐过于纯虹,让她立刻告诉郝桂丽,就说市政府办督查室副主任申一甲是她的外甥,有人问就说,没人问就不说。
“听说这个孙书记权力很大,她还是春县的县委副书记呢。”于纯虹说,“要办成我老姨这件事,怎么绕也绕不过她啊。”
“你老姨的事,听说性质很严重。”申一甲说,“我会尽力的,你等我的消息吧。”
“我去我老姨家,陪她说说话,你去忙吧,祝你成功。”于纯虹终于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与于纯虹的通话足有十多分钟,估计孙婧的车应该到宾馆了,可是宾馆门口并没有她那台山地吉普,也没有她的司机。
申一甲正在纳闷呢,孙婧的电话打进来。
“你跟谁通话呢,热线啊?”孙婧埋怨道:“正好八分钟。”
申一甲看到孙婧的电话,就知道她刚才打过电话,要不不会这么巧,他刚放下于纯虹的电话,她的电话就打进来。这么说刚才他与于纯虹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孙婧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打通。
“嘿嘿,让孙书记久等了,不好意思。”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给刚才的电话编个理由,“单位有点小麻烦,有一个市长挂牌督办案件,没按时限完成,有个局长给我打电话,请求再宽限几天。我跟他解释了半天,唉,急死我了。”
“嘻嘻。”孙婧笑了,“怪不得,申主任在执行公务啊。”


224、无处幽会

申一甲把宫市长搬出来应付孙婧,她果真中招了。孙婧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不咸不淡地奉承了他几句。
孙婧又改主意了,说县委大楼人多眼杂,准备过来看他。
“你是县委副书记,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点……”申一甲想说这样有点不符合身份,但没有出口。
“没事,我们去县宾馆就像走平道一样,你把房间号告诉我,在屋里等着就行了。”孙婧说。
申一甲匆匆回到房间,把床铺整理了一番,又去洗漱间收拾了一下。
孙婧很快就到了,进屋以后随手把门锁上了。申一甲站在床头冲她一笑,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的面前,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真想来一个饿虎扑食啊。”申一甲露出雪白的牙齿,凑上前去,嗅着她头上淡淡的香气。
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孙婧出门之前做了精心的梳洗打扮。她的魅力就在于此,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往往能立刻唤醒他沉睡的情欲。
他低下头,在她的脸上、颈上嗅着,双手托住了她的腰。她轻轻把他推开,笑着走到床边,把包甩到床上。
“小伙子,今天有点慌张啊!”孙婧的身体轻轻地晃动着。
申一甲的心里一惊,孙婧的眼睛太厉害了,连他有一点紧张都知道。他对这个宾馆太生疏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使他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与于纯虹的接触,使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于纯虹紧随其后来到春县,让他心里感到不安。
房间里很静,很安全,门又锁着,只要他愿意,就会剥开她这身精心修饰过的行头,把她横放到床上。可是他不敢,房间的陌生感抑制了他的情绪。
他想在孙婧面前表现应有的热情,要不她就会对他起疑心,怀疑他有了新欢,或者他变了心。申一甲忽然发现,陌生的环境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是刚到春县的于纯虹在做怪。于纯虹并不在他的身边,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她呢?
看着孙婧正在疑惑地注视着他,申一甲觉得不能再等了,她喜欢鲁莽,喜欢霸道,太过温情反而会使她心生骄矜,如果他再没有什么表现,孙婧就会察觉出他的反常。
“我渴了。”申一甲贪婪地看着她。
“咯咯……”孙婧大笑着,推开他的双手,埋下了头,一阵花枝乱颤。
申一甲的身体离孙婧很近,孙婧的脑门不偏不倚地顶在他的身体上,搞得他往前进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那你要叫一声妈!”孙婧忽然抬起头来,仰视着申一甲的脸,不冷不热地说。
申一甲抓住孙婧的两只手,把她的两只胳膊合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像随便取一个东西,把她从床边轻松地拎了起来。
孙婧的双手动弹不得,一尺多长的短发散落下来,双腿在空中踢腾着。
申一甲只轻轻一抛,孙婧就被扔到了床上。这个小小的报复性动作,似乎刺激了孙婧的神经,她的腿在空中甩了两下,两只鞋就落到了地毯上。
偏偏在这时,门外传说隐隐约约地说话声,两个人都竖起竖起耳朵静听。
孙婧的眼睛盯着申一甲的脸,好像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秘密来。
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孙婧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很麻利上坐到了床边,穿上了刚才甩下的鞋。
“会有人来吗?”孙婧在申一甲的身后问。
“不好说。”申一甲的话模棱两可。
申一甲能看出来,别看孙婧表面很冷静,其实她很担心有人进来,这种事他们已经遇上不止一次了。只要他的态度含糊不清,模棱两可,孙婧的表现就不那么自然了。
果然,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若无其事的从床边站起来,坐到了桌子旁边的木椅子上。这样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
申一甲推测,这个房间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县政府办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下午要出去办私事,不可能再来找他。他刚才装作有些惊慌的样子,是特意做给孙婧看的,他更关心的是于纯虹的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走廊外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渐渐地消失了。
孙婧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抱起了细长的胳膊,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与刚才判若两人。
在申一甲看来,此时的孙婧更漂亮,这是一种冷艳的美,仿佛要拒人千里之外一样。
“你怎么也不问问郝桂丽的事?”孙婧向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坐下。
“我相信你,你不会不管这件事。”申一甲在孙婧对面坐了下来。
“郝桂丽的教师身份保不住了。”孙婧说,“联中的班子上午刚议过这个事。”
孙婧把谢婷婷的父亲带人闹到学校,因此被公安局扣压的事向申一甲说了一遍。这个消息对于申一甲来说,无异于胸口被人重重一击,他怎么也想像不到,郝桂丽的事引起了家长的强烈不满,孙婧都出面了,还是这种结果。这样他就无法向于纯虹交代了,他曾从于纯虹的眼神里看到,她特别相信他,甚至有一点依赖她。
“这件事不能变了吗?”申一甲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以为孙婧可能是在忽悠他。
“玩笑归玩笔,说起这件事还真得严肃点,我恐怕只能帮到你这一步了。”孙婧告诉申一甲,联中原准备把郝桂丽开除公职,并交给司法机关。但上午县公安局的金局长去了学校,表示郝桂丽是干警家属,学校能不能网开一面,给郝桂丽留条后路。
根据学校掌握的情况,还有谢婷婷留下的遗书的内容,在谢婷婷就学期间,郝桂丽确实对她存在打击贬损行为,尤其是在谢婷婷跳楼前行为粗暴,管理不当,施救不利,谢婷婷跳楼后的言行与老师的身份极不相符,给死者的家属造成了新的伤害,性质非常恶劣。
孙婧见申一甲的表情有些落寞,便起身走到他的身边,用一只手抚摸着他的晶亮放光的脸。
“本来对郝桂丽要开除公职的,现在的处理只是离开老师队伍,还能保住一个饭碗。”孙婧在申一甲的下巴上摸着,似乎对他的这个部位很感兴趣,“你放心,我会帮郝桂丽找一个满意的接收单位。”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孙婧帮忙与不帮忙的区别,那就是郝桂丽能不能保住饭碗的差别。这也算是孙婧对他的一个交待吧,有了这个交待,他在于纯虹面前还不至于太尴尬。
“你现在怎么样?”孙婧用温暖的眼神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可是他无法拒绝她的柔情蜜意。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有点压抑,别着急,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孙婧在申一甲的脸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申一甲忽然有一个感觉,孙婧变了,变得文雅了,温柔了,不再那么粗野和放肆了,和他亲近的动作更像一个母亲或者姐姐。
孙婧翻开申一甲的衣领看了看:“换名牌了。”
“到基层督查时,人家送的。”申一甲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一场鏖战肯定不可避免。在来春县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一个是独居的职场女人,一个是未婚的年轻小伙儿,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一塌糊涂,见了面难免会燃起熊熊烈火。
申一甲夸张地向门口张望着,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午后,房间里温馨得让人蠢蠢欲动。于纯虹怎么办?她现在就在这座县城的某个角落,在焦急地等待事情的结果呢。
“你好像有心事?”孙婧立刻洞穿了他的内心,向后退了两步,“心猿意马的。”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在考虑这个房间是不是安全,万一县政府办的人闯进来,我得想想把孙书记藏在哪儿。”申一甲说。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只适合公务接待。”孙婧似乎早有准备。
“上哪儿?”申一甲问。
孙婧有些犹豫,抱着双肩在地毯上来回走着,好像在考虑一个轻松休闲的场所。
申一甲从床头站起来,等待她做出决定,在春县这一亩三分地,以孙婧的身份找个住处当然不是问题,但也恰恰是因为她的身份太引人注意,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就无端的变得复杂起来。
“你把房退了吧,春县离情人谷景区这么近,住的地方很多。”孙婧说。
“房间是县政府办定的。”申一甲解释道,退房他根本不用管。
“你不用住这儿了,我给你找一个地方。”孙婧说。
“行。”申一甲点头应着。
孙婧的大脑已经转了一大圈了,她首先想到的是金梦宾馆,那里的条件在春县仅次于县宾馆,而且没有安排政府接待任务,遇到熟悉人可能性很小。
她对那里比较打怵,上次去那里找钟铭没找到,还被春县的两个地头蛇软禁在房间里,多亏县长和肖校长去了,要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上哪去呢?孙婧有点为难了。


225、女县委副书记走失

春县县城里还有许多宾馆、旅店,但孙婧都没有去过,说不上哪里舒适和安全。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县委招待所了,孙婧在那里住,而且条件比较舒适。去那里有点风险,前台有服务员,还有保安24小时值班,申一甲去了,很难躲过她们的眼睛。
孙婧并没有想好去哪儿,而是对申一甲挥了挥手,让他一会儿下楼去找她的车。她不等申一甲回过味来,就挎上包,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申一甲很理解孙婧,她毕竟是县委副书记,在县宾馆里走一圈,不知会遇到多少熟人,她能来看他,他已经感恩戴德了,就不要指望她能与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了。他在房间里检查了一遍,见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便远远地跟着孙婧出了门。
孙婧没带司机,是一个人开着那台山地吉普来的。申一甲打开车门,坐到了孙婧的身边,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被尊崇的感觉。到了孙书记的地盘,就得乖乖地听人家指挥了,春县不比蓝河,没有人领路,他还真有点发懵。
“我把你拉到县城中心,你去找一家宾馆,要条件好一点的。你进去登了记,开好房之后,告诉我房间号,我再上去。”孙婧说,“今天我有话要和你说。”
孙婧的话再直接不过了,她带他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和他一起过夜。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在申一甲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住过一宿,相聚的地点,无非就是推拿店的那张大推拿床上,还有孙婧的车上。有一次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门前,他们还遇到了上来看热闹的好事者。孙婧说要在县里宾馆开房,申一甲觉得很新奇。
“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不能让申督查饿着肚子。”孙婧放慢了车速。
申一甲连忙摇头,他快三点了才吃完饭,酒精还在体内发挥作用。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点食欲,如果有水嘛,倒是想喝一点。
孙婧见申一甲抿了抿嘴唇,立刻猜出了他的意思。春县的茶馆她倒很熟悉,但那些茶馆里的老板都认识他,她没法领申一甲去。
车正好开到了县城中心,孙婧把车拐进停车场,嘱咐申一甲在车上坐着,她去买点水果和饮料。
“我去我去。”申一甲嚷嚷着。
孙婧把脸一撂:“这里你不熟,再说你是蓝河市政府督查室领导,乖,在车上呆着。”
孙婧从包里取出皮夹下了车,向中心广场的商店走去。
申一甲发现孙婧没有带包,而且包的拉锁并没有拉好。他顺手拿过她的包,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手机和报纸,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他抽出那张报纸,原来是他给她送来的那张报纸,叠得有棱有角的,还是送给她时的样子,好像她还没有看过。
申一甲百无聊赖地打开报纸,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找到这张报纸以后,就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并没有看过。
此时闲着无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好奇心,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报纸了,孙婧要它做什么呢?他把报纸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孙婧的名字,看来这张报纸和她关系不大。
孙婧要这张报纸干什么呢?申一甲百思不得其解。
申一甲拿着手里的报纸,等了孙婧足有十分钟,仍然不见她回来。
孙婧平时办事很干练啊,买个水果还用这么长时间吗?申一甲把车坐往后放了放,半躺半坐在座位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快四点半了。
他吓了一跳,孙婧下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早该回来了。孙婧不会忘了他还在这里等他吧?她既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他掏出手机,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铃声却在他的身边响了起来。他忽然想起她没有带包,手机就装在她的包里。
他从孙婧的包里取出汽车钥匙,不安地下了车,沿着孙婧刚才离开的方向往前走,一直走到县百货大楼的门前,还是没有看到孙婧的影子。
大白天的,一个县委副书记,就这么走丢了?孙婧不会出什么事吧?申一甲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点担心。
申一甲决定进商店找一找,也许是孙婧是觉得时间还早,在商店里闲逛呢。他从一楼进去,一直转到三楼,从副食品到小百,从家电到服装,凡是女人有可能感兴趣的地方,他都找了,也没有看到孙婧的影子。
申一甲想,说不定孙婧已经回去了,正在车门前等他呢。他匆匆下楼,出了大门,抄近道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申一甲发现前面的一家超市门前站着一群人,正在探头探脑里往里看着,他站在人群的面后,也往超市里面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几个男人把孙婧围在中间,正在与她理论着什么。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孙婧出事了,她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肯定是有人认出了她。
他从侧面挤进人群,进了超市,发现这家超市似乎并未营业,可能是怕落灰,货架上都搭着帆布,收银台前也没有收银员。因为申一甲个子高的缘故,面朝门外的孙婧很快发现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申一甲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婧是怎么进来的。他挤到孙婧一米远的地方,焦急地看着她。
孙婧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他不要掺和进来。
“孙书记,你必须给我们一个答复,到底怎么处理那些违法违规的老师,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了。”站在孙婧对面的谢军,是跳楼学生谢婷婷的父亲。
“谢大哥,我已经对你说过了,谢婷婷的事情我们会严肃处理。”孙婧表情仍然很平静,“你把我扣在这里一点我意义都没有。”
“公安局扣了我一宿,还打人。”谢军说,“我扣你怎么了,这叫一报还一报,我扣不了他们,当然要扣你了。”
申一甲很快就听明白了,可能是孙婧刚才买完东西,路过这家超市,被谢婷婷的家长认了出来。这个家长被公安局扣了一宿,还挨了打,他可能认为孙婧有责任,就把她扣在屋里,想讨一个说法。
“公安干警打人的事,我们会认真核实,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孙婧说。
“你现在就核实。”谢军说。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号,我也没带手机。”孙婧说。
“我不信,你一个堂堂的联中书记,出门会不带手机?”有人在旁边插话。
“就是你把我扣一明天早晨,我还是那句话,谢婷婷的事,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孙婧说。
“别跟她废话了,剥光她,让她光着出去。”有人在申一甲的身边大喊着,“她肯定是和那个什么郝桂丽穿一条裤子。”
有人抓住了孙婧的胳膊,扯了一下,孙婧笑着轻轻挣开:“我希望你们不要做违法的事,如果本来是有理的,因为一时冲动犯了法,那就不划算了。”
申一甲感到情况不妙,屋里的这些人怒不可遏,显然是想羞辱孙婧,孙婧的处境很危险。
申一甲不敢暴露身份,这些人群情激愤,人多势众,他虽然身高力大,但要真动起手来,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申一甲准备挤出人群去报警,他决不允许这些人继续羞辱孙婧,别说剥光她,就是再动她一个指头都不行。
申一甲心里没底,如果他出去的功夫,这些人对孙婧对手怎么办?眼前的形势随时会发生变化,如果他在这时候离开,万一超市里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可就晚了。
“我认识她。”申一甲大喊了一声。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孙婧表情错愕,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屋里的人听见申一甲的喊声,纷纷转回头来,用各种目光看着他。申一甲说话时并未多想,他只想马上让屋里的人知道,孙婧并不是一个人,对她动手是有危险的。
“你是谁啊?”谢军瞪了申一甲一眼。
“我是蓝河市政府的,刚从蓝河赶过来,孙书记正要送我们去县政府呢。”申一甲说。
众人一听说申一甲是蓝河市政府的,纷纷转身围住了他。
“政府跟联中穿一条裤子,揍他。”不知谁喊了一声。
“谁说的?谁说要揍我?”申一甲说,“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对一个公务人员动手,这叫围攻国家工作人员,你们应该知道后果吧?”
谢军摆了摆手,似乎要制止人群的骚动。
“你来干什么?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谢军说。
“是联中请我来的,我们来了好几个人呢,市公安局的车就在停车场等着呢。”
“申主任!”孙婧挤过来,“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
申一甲把手一挥:“孙书记,你这是好心没有好报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人插嘴道。
“什么意思?县公安局最近调查联中的一个案子,立春县联中向市里反映,县公安局可能存在违规调查取证的问题。”申一甲说,“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226、申督查救美

谢军僵硬的脸松弛下来,用双手把身边的人往后压。
“你们知道是谁向市政府打的报告吗?孙书记啊。”申一甲说,“他请市政府对县公安局经手案件的情况进行调查,对违规操作进行纠正。”
谢军对申一甲的话信以为真了,撇了撇嘴想哭。
“市政府的大哥,我可得给我们春县的老百姓做主啊。”谢军苦着脸央求着申一甲。
“你放心,我们是有案必查,有错必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门吗?我们是市政府督查室,专门到基层督查各种工作失职,落实不利的问题。”申一甲猜想这些人并不知道督查室是什么部门,所以根本不会怀疑他的话。
“走吧,孙书记,车上的人都等着急了。”申一甲转向孙婧。
“大伙儿让条道,让他们走。”谢军发话了。
屋里的人不知道是没看够热闹,还是不相信申一甲的话,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小子是不是假冒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市政府的。”有人说。
“是啊,他是不是假的啊?我看他和这个女的关系不正常。”有人说。
不知谁从背后推了申一甲一把,他立刻失去平稳,冲孙婧的方向歪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申一甲眼看就要撞在孙婧的身上,他顺手抓住谢军的胳膊,在离开孙婧一臂远的地方稳稳地站住了,谢军被申一甲这一抓,咧了咧嘴。
有好事者在后面推了孙婧一把,孙婧一个踉跄,软绵绵地扑到了申一甲的怀里。
“哈哈……”众人夸张地大笑起来。
“嘘……”申一甲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事千万别让我们市公安局的领导看到,孙书记的老公是负责打击治安犯罪的副局长啊。”
孙婧听了,扑哧笑出声来,照着申一甲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孙婧道,“谁让你瞎说的?”
谢军往门口的方向伸出双手,开出了一条道:“都往后退,借个光,借个光。”
人们乖乖地让出一条道,注视着孙婧和申一甲。
孙婧环顾了一圈,对谢军喊着:“我的东西呢,我刚买的东西被你们弄哪儿去了?”
申一甲这才想起,孙婧是下车买东西的,可现在她两手空空,东西肯定是被人趁乱抢走了。
谢军愣了一下,又对屋里的人喊了一嗓子:“谁看到孙书记的东西了?”
屋里忽然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搭话。
“我再说一遍,谁拿了孙书记的东西,马上给我拿出来。”谢军说,“否则可别怪我谢军翻脸不认人。”
有人走到柜台里面,从角落里取出两个橙色的塑料兜,递给孙婧。
孙婧打开兜子,往里面看了看,一个兜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毛巾、纸巾、漱口水,另一个兜子里则装着水果和听装饮料。
“谢大哥,你放心吧,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责任人,还你闺女清白。”孙婧并没有计较谢军等人的鲁莽,边往外走边说,“我看这个店位置不错,好好做生意吧。谢婷婷的父母生活好了,才是对娜娜最大的安慰。”
谢军连连点头:“孙书记,对不住了,刚才的事,您别介意。”
“我不会介意,我一直很理解你。”孙婧说。
申一甲跟在孙婧的后面挤出人群,连头也不回,顺着人流走向停车场方向。他来到车前,从倒车镜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人跟上来,便装模做样地打开副驾的车门,请孙婧上了车,然后坐进了驾驶室里,“嘭”地一声,关好了车门。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这些学生家长,什么素质,简直太野蛮了!”孙婧说。
申一甲双手握住方向盘,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孙婧雪白地牙齿咬住下嘴唇。
孙婧这一问,申一甲笑得更厉害了,真到趴在方向盘上,剧烈地抖动着。
孙婧的纤细的手指在申一甲的胳膊内侧捏住一小块肉,忽然用力地往外拧着,咬着牙说,“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手下留情!”申一甲忙把身体扭向一边,孙婧的手并没有松开。
孙婧仍然不动声色,得意地看着他的脸。
“孙书记手下留情!”申一甲忙加了官衔。
孙婧“哼”了一声,还是没有松手。
“姑奶奶,手下留情。”申一甲咧起嘴来,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
孙婧终于松开了手:“今天可让你捡笑了。”
申一甲从心里敬佩孙婧,刚才火上房了她都不着急,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还不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还等什么啊。
“申督办,你行啊。”孙婧的声音里透着娇气和得意。“今天还真是有一点儿危险。”
“我看你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申一甲惊讶孙婧怎么变得这么大胆。
“我能理解他们,我也是孩子家长。”孙婧说。
申一甲往车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就侧过身去,在孙婧的腿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
“你的应变能力还行。”孙婧的手的压在他的手上,轻轻抚摸着:“我父亲就是一个乡镇中学老师,我真的很怀念那个时代,今天的教育怎么变得那么不可一世,那么急功近利。”
申一甲能感觉到,孙婧这么说,说明她对他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同时又流露出一种对现实的一种无奈。
今天的事,如果没有她不是陪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孙婧不可能在工作时间去商店买东西,也不可能在商店的附近撞见那个叫谢大哥的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能再提了,免得孙婧不开心。
申一甲开车驶出停车场,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孙婧告诉他,春县县城的街道很规矩,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县城的十字型大街,县城中心则位于十字型大街的街口。孙婧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她想让申一甲在十字大街上找一个住的地方。
山地吉普开出了足有一里地的路程,申一甲放慢了速度,再往前开就冷清多了。
路边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宾馆,门前有很宽敞的停车场。申一甲没有与孙婧商量,就把车开进了那个停车场。
“被学生家长围了将近一个小时,还真有点饿了。”孙婧说。
“我去办住宿手续,你在这里等着。”申一甲说。
孙婧从包里掏出一张贵宾卡,递给申一甲,申一甲不解其意。
“这是贵宾卡,春县星级宾馆酒店通用,我们接待客人用的。”孙婧说,“优惠价打五折。”
“顶多一百二百的,用不着这个。”申一甲说。
“用这个有好房间。”孙婧说。
申一甲笑了,当了春县的副书记就是不一样,住宾馆还有这么多优惠,怪不得都愿意当官呢。
申一甲下了车,拎着那两个橙色的塑料兜,来到宾馆大堂,很快选好了房间。他先进房间看了看,是一间贵宾大床房,里面设施备品齐全,打完折才一百块钱,要是在蓝河的望月楼宾馆,这样的房间,最少也要四、五百块啊。
申一甲给孙婧打了电话,把房间号告诉了她。孙婧很快就上了楼,像幽灵一样悄悄地进了门,肩上挎着一个包,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兜。他要接过孙婧手里的兜子,她摇了摇头,直接把兜子挂在了衣架上。
她站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又拉开洗漱间的门瞧了瞧:“这里应该很安全。”
“不会有监控器吧?”申一甲笑着。
“你可别吓唬我啊。”孙婧忽然停住脚步,朝天棚上看着。
申一甲说房间里有摄像头,是想开个玩笑,不想孙婧还当真了,叉着腰、仰着脖,在棚顶找了起来。申一甲倒是有办法,见孙婧在忙着,他也不能闲着啊,便一头扑倒在床上,面朝天花板,到处搜寻着。孙婧以为申一甲在躲轻闲,脱掉鞋子上了床,半坐半跪在他的身旁。
“起来,起来,里里外外看一遍,有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孙婧拉着申一甲的胳膊。
“什么也没有,我开玩笑的。”申一甲把手搭在她的腿上。
孙婧一只手在他的下巴上摸着:“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你官大了,胆小了。”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拎着一个塑料衣架,敲敲这儿,捅捅那儿,装模作样地找了起来。他把卧室和洗手间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孙婧洗了苹果,从洗手间里出来,在房间的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水果刀。
“我有点饿了。”孙婧咬了一口苹果。
“你到底是哪儿饿了?”申一甲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看着孙婧大嚼苹果的样子,觉得很新鲜,从她的手里夺过苹果,也来了一口,两个人面对面嚼着。
“咱们出去吃饭吧,饿坏了孙书记,我可担待不起。”申一甲揽着孙婧的脖子。
孙婧头摇得像拨浪鼓,用手指着房间的桌子,申一甲猜她不想出去,想在房间里吃饭。
“让餐厅送餐吧。”孙婧清了清嗓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两个人不用出门,不用担心遇到熟人,躲在房间里就可以填饱肚子。申一甲让服务台接通了定订电话,订了四菜一汤,两份点心,孙婧又要了两瓶红酒。


227、开房送餐

夜色渐渐降临,房间里只开了壁灯,气氛十分温馨。
孙婧脱掉外套,穿上拖鞋,在房间正中伸了一个懒腰。她见申一甲没什么反应,便把墙角的麻将桌拉到房间正中,申一甲过去帮忙,很快摆好了椅子。
孙婧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在申一甲的面前仍然没有一点儿架子,像一个热情的女主人对待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孙婧的电话又响了。在这个下午,申一甲见到孙婧以后,她的电话不知响过多少次了,但没有一个电话是回避他的。
“郑主席有什么指示啊?”孙婧坐在床边,对申一甲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出声。
“我不忙,还是您忙啊。”孙婧上了床,歪倒在枕头上。
“什么事?您尽管说。”孙婧的两只脚搭在一起。
“唉,别提了。您说的是那个打学生的施老师吧?学生家长很厉害,纠集了一些人到学校闹……”孙婧对着手机说。
申一甲坐在一边听,后来索性也上了床,躺在孙婧的身边。听口气,这个给孙婧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一位县领导,政协主席什么的,要不孙婧的口吻不会这么低调。这位什么主席,非无是在向孙婧打招呼,让她关照一个打学生的什么施老师。
孙婧呢,没说不关照,也没说关照,一直在向郑主席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您放心吧,郑主席,我们争取做一做家长的工作,对施老师尽量采取保护政策,多年的老教师了,不能一棍子打死。”孙婧最后表了态,又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话,挂断了手机。
孙婧把手机拍到弹簧床上:“这联中的兼职书记没法当了!”
“多大个事啊,犯得着生气吗?”申一甲从背后把孙婧揽在怀里。
“你是不知道啊。”孙婧说,“在联中这个地方,你要是不定事,就有人来捣乱,你要是定个事,就有人来说情,你说这书记怎么当?”
“该怎么当怎么当。”申一甲说,“该怎么做怎么做。”
“还说呢,你也算一个。”孙婧用手指戳着申一甲的脑门,“你虽然级别不高,但衙门口大啊。”
申一甲看着孙婧面色绯红的样子,在她的双腿撬开,把脚伸了进去。
孙婧有两种状态勾人心魂,一种状态是高兴的时候,她齿白唇红妩媚动人,水汪汪的眼睛顾盼神飞,会使他产生亲近的欲望。还有一种状态,就是她生气或者发怒的时候,脖子伸得更长了,白嫩的颈部露出若明若暗的筋络,嘴唇嘟嘟着,好像轻轻一吻就能掉下来。
孙婧看着申一甲的头凑过来,低头向他身体瞄了一眼,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
“刚才有时间你不贱,现在送餐的要来了,你又贱上了,你想给人家表演啊?”孙婧说。
两个人正说着,有人敲门了,送餐的服务员已经到门口了。申一甲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晃晃当当去开门。服务员从送餐车上取下酒菜,规规矩矩地摆在餐桌上,温文尔雅地推进着车出去了。
孙婧往杯里倒了红酒,递给申一甲,自己又倒了一杯端在手上。
“我这个副书记现在已经沦落成孩子头了,天天给学生抱打不平。”孙婧说,“中午没能给申主任接风,抱歉了。”
“我要知道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不找你了。”申一甲说着,用勺子取了一块蜜汁香蕉,送到孙婧的嘴边。
孙婧并没有忘记刚才的那个电话,也许是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便向申一甲嘟囔起来。
初三学年打人的老师叫施明丽,施老师白天打学生的过程孙婧已经了解清楚了。
早晨到校时间,施明丽让学生拿出作业本,她直接来到后几排,立刻发现学生赵钢的两张语文大卷只写了一张。
“赵钢,你拿着书包到走廊。”施明丽说。
“到走廊干什么?”赵钢脸上带笑。
“笑什么笑?没完成作业,你被停课了。”施明丽,“你就是块滚刀肉,我管不了你是吧?”
“老师,我写了,就是没写完呗。”赵钢解释着。
“少废话,马上出去。”施明丽说。
赵钢收拾着书包,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赵钢,你嘀咕什么?”施明丽问。
“我没嘀咕什么,我不就是作业没写完嘛,你凭什么给我停课啊?”
“我是老师,我当然有权力给你停课。”施明丽说。
“就算你有权力给我停课。”赵钢问,“别人没写完,你怎么不管?”。
“赵钢,你长本事了,敢和老师叫号了是不。”施明丽说。
“我不出去,我还要上课呢。”赵钢说。
“你出不出去?”施明丽指着赵钢的鼻子。
“我不出去。你留得作业那么多,我写不完啊,我总不能影响白天上课吧。”赵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啪!啪!”施明丽抬起胳膊,熟练地给了赵钢反正两个耳光。
赵钢捂着脸喊道:“你又打人!”
“我就打你了,怎么的吧。”施明丽说,“你这套号的,就该打。”
孙婧上午开完班子会后,把赵钢的家长和施明丽叫到一起,想从中调解一下。孙婧事先已经嘱咐过赵钢的父亲赵林森,见到施老师不要冲动,但当施明丽来到她的办公室的时候,赵林森不容分说就冲过去,要对施明丽动手。多亏副校长和赵林森的亲属拉住了他,才没有打着施明丽。
“赵钢爸爸,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吧。”施明丽振振有词,“你明明跟我说过,赵钢表现不好的话,我可以收拾他啊。”
“你放屁!我是让你收拾她,但我没让你打他。”赵林森破口大骂,“一个当老师的,就剩下点打人的本事,你算哪门子老师?”
“那收拾不就是打的意思吗?你没说清楚,就不能怪我了。”施老师也很有理,“我这么做也是为赵钢好。”
“你快别装蒜了,你就是心眼子不正,我这是没供着你是不是?”赵林森说。
“我告诉你,赵钢我不管了。”施明丽说,“你另请高明吧。”
“你以为中国离不开你就办不了教育了?”赵林森说,“你就是拍上一打现钞,求我教,我都不会用你!”
申一甲一边听,一边劝,让孙婧消消火,为这种事上火不值得。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不知不觉已经喝掉了一瓶红酒。
申一甲启开另一瓶红酒,刚给孙婧倒上,她的手机又响了。
“讲话。”孙婧的态度冷淡。申一甲猜测,这回打电话的估计是个不起眼的人。
“方便,你说吧……不必了,我不在招待所,在外面陪客人呢。”孙婧说。
“不用不用。”孙婧一气说了几个不用。
申一甲笑了,事情明摆着,有人要去招待所看孙婧。
“我什么都不缺。”孙婧说,“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钱?不要,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孙婧“哼”了一声,“你的事,政协主席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倒想放你一马,不过这事儿已经捅到市里去了,学校还要看家长的态度。”
“等我?别介,我没时候回去呢。”孙婧说,“好了,挂了。”
孙婧刚放下手机,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是申一甲的手机响了,孙婧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去接电话。
申一甲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只顾着和孙婧在一起,竟然忘了关机。他最怕于纯虹打进电话来,那样他就解释不清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起身来到孙婧身边,在她的脸上吻了吻,孙婧反应平静,在他的耳朵上捏了捏。
申一甲直起身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于纯虹的电话。
申一甲想马上关机,可那样就得罪于纯虹了,过后也很难向她解释清楚,更何况孙婧已经听到了手机铃声。
他硬着头皮接通电话:“正和领导吃饭呢,明天上午就回去了。”
申一甲言外之意是明天回蓝河再说,这样孙婧才不会起什么疑心。
“你等等。”于纯虹声音急促,“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吧。”申一甲很无奈,当着孙婧的面,他只能这样装傻了。
孙婧似乎对他打电话并不感兴趣,从椅子上起来,婷婷袅袅地走向洗手间。申一甲看着孙婧的背影,生出一种侥幸心理。
“申主任,你陪领导吃完饭以后,我和想你见一面。”于纯虹说。
“看情况吧。”申一甲压低声音说,尽量把话说得模糊一些。
“你看什么时间方便?”于纯虹问。
“这个不好说,我想可能不会太快。”申一甲敢肯定,他这么对于纯虹说话,就是神仙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晚上住在县宾馆了,望月楼宾馆和县宾馆是关系单位,我住老姨家不太方便。”于纯虹说。
“我知道了。”申一甲感到事情有点麻烦,于纯虹为什么偏要住在县宾馆呢?他既然已经和孙婧开了房,就不可能回县宾馆了,他偏偏已经告诉了于纯虹,他就住在县宾馆里。如果他今天晚上不回去的话,这个谎就圆不上了。


228、雾里看花

228、雾里看花
“我在县宾馆等你。”于纯虹似乎察觉到申一甲出言谨慎,说话不太方便,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站在窗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关掉了手机。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这么做了,于纯虹那面如果有什么事,他明天都可以找机会向她解释,可孙婧这边就不行了,她太敏感了,如果她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任何解释都将是多余的,所以现在只能保孙婧这边了。
申一甲坐在桌前等孙婧,她很快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是不是有事啊?”孙婧与申一甲碰了下杯子。
“我能有什么事?没事。”申一甲说。
“没事就好。”孙婧低头看着面前的盘子,“一甲,处女朋友了没有?”
申一甲摇摇头,孙婧的话题太敏感了,他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和她谈什么女朋友的事,担心这样既影响孙婧的心情,也影响自己的心情。
孙婧对申一甲的态度很不以为然,随即摆出一副特别开明的姿态:“你该找一个女朋友了。”
申一甲觉得有点蹊跷,不知道孙婧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有了眼前成熟娇艳的孙婧,他的确对女朋友没有什么紧迫感,虽然他对于纯虹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她只是找他办事,并没看出有别的意思。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真正取代孙婧的人。
与孙婧这样大几岁的熟女相处,申一甲感觉比较容易,心里的压力小一些。她很少对他端着,也从来不计较他的失礼和过错,能很轻松地唤起他的欲望,而不用任何遮掩。只要条件允许,他随时随地可以亲近她,而不需要任何心计。更重要的是,她不计较他的条件和地位。
孙婧对申一甲感兴趣的原因自然不用说。他年轻力壮,冲锋陷阵不讲技巧,全凭体力;他英俊率真,没有那些成熟男人的世故和圆滑,更主要的是他精力过剩,闲来无事的时候,能给她的生活增添几朵浪花。时间一长,他们之间还真处出了感情,这种感情成了他们在职场奋斗之余的一种奢侈品。
但这段时间,孙婧的内心非常纠结,自从处理了褚建立与周娜娜的师生恋以后,她发现自己正在犯着与褚建立相同的错误。虽然申一甲不是一个高中生了,但他毕竟是一个未婚的小伙儿啊,这样对申一甲是不公平的,她内心也隐隐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政府大院里,有的是漂亮姑娘,你就不能勤快勤快,追几个给我看看?”孙婧说。
申一甲完全误会的孙婧的意思,他觉得她显然是在用话将他,但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上她的当。别看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他又没钻到她的心里,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他和别的女孩子接触。
申一甲赶紧转移话题,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提起了郝桂丽。
“郝桂丽的事,真的没救了吗?”申一甲还是有点不甘心。因为剥夺了她的老师身份,就意味着郝桂丽以后再不能当老师了,他不知道于纯虹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孙婧瞟了申一甲一眼:“郝桂丽的事,你是不是还找了别人啊?”
“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我相信你,那可能就是郝桂丽自己又找了别人。”孙婧说,“从县领导到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找过我了,都是为郝桂丽的事。”
申一甲这才知道,就在下午他等孙婧的功夫,郝桂丽的老公拿着五捆现金,去了孙婧的办公室。当然,孙婧没收,很快就把郝桂丽的老公赶了出来。
“我一直想不明白。”孙婧说,“联中的老师,一拍就是五万,一拍就是五万,我这个县委副书记出手都没有他们这么豪气,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钱啊,怎么这么大方啊?”
申一甲连连摇头,这就得问孙婧自己了,她要是不知道联中老师为什么这么有钱,他就更不知道了。
“申一甲,我可跟你说清楚,郝桂丽这件事,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孙婧又端起杯子来,“要不她就真的失业了。”
“谢谢,谢谢孙书记!”申一甲忙与孙婧碰了杯子,心想,这开除公职与清除教师队伍的差别真的很微妙,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孙婧把杯子“啪”地放到桌子上:“你今天在县城中心广场也看到了,跳楼学生的家长对这件事不算完,下一步很可能要告到法院去。你给你老姨捎个话吧,让她安心等着,不要再到处求人了,求谁也没用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会想办法给她安排一条后路,争取尽量让她满意。”
孙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申一甲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两个人吃完晚餐,叫服务员收拾了桌子和剩菜,孙婧一个人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申一甲本想也去洗个澡,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道于纯虹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只是他关着机,没有看到罢了。
申一甲趁机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真有几个来电,都是于纯红的。手机里突然又蹦出一条短信,是于纯虹发来的。他打开短信,上面写着:申主任,我晚上九点钟在县宾馆大厅等你,不用着急,不见不散。
他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头,这个于纯虹,看来今天晚上非要和他见一面才死心啊。
他随手删掉短信,重新关机。不理她,装作没开机不就得了,明天跟她解释一下,就是手机没电了。没电了,她总怪不着他吧。
孙婧披着浴巾出来了,嗔怪地看着申一甲。
“你进去吧。”孙婧说。
“噢,你别出来啊。”申一甲问。
“你什么意思?我洗完了。”孙婧说。
“来来……陪我一会儿。”申一甲拥着孙婧,进了浴室。
朦胧的热汽掺杂着微微的酒气,在四处弥漫着。孙婧紧紧地裹着浴巾,在申一甲的眼里,高山、峡谷在她的身上划出了优美曲线。
申一甲突然心疼起孙婧来,这一天天的太辛苦了,可能洗澡的时间都在想问题,一个人单身住在招待所,连个搓澡的人都没有。他拿起一瓶浴液,对孙婧晃了晃,无非是想让她摘下浴巾。
“你要演电影啊?”孙婧把水花撩了申一甲一身。
申一甲隔着浴巾拥着她温热滑润的身体。他是来到春县找孙婧求情办事的,他事先已经想到可能会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但没想到还有这等福利,来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让他想拒绝都难。
孙婧不变地变换着姿势:“我到春县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那你今天就好好放松放松吧。”申一甲用下巴顶住她的额头。
申一甲理解不了,孙婧到了春县究竟在忙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能体会到孙婧现在的心情很好,也许是没有白天那些琐事的干扰吧,他透过她那柔弱的外表,能体会到她那颗异常坚定自信的心,那种无异于男人的做派,一旦她置身于这种宁静温馨的环境,她内心的温柔就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孙婧看着申一甲湿淋淋的脸:“你这段时间也瘦了。”
她不等申一甲回话,她就转到他的身后,似乎要躲开她的双手。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孙婧道。
“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郝桂丽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属?”孙婧问。
申一甲感到有点不妙,孙婧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问这种话,难道她察觉了什么?既然事已至些,他只能硬着头皮骗下去了。
“你怀疑我?”申一甲做无辜状。
“不是怀疑你,既然你们是亲属,你和郝桂丽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孙婧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像她啊。”申一甲以为孙婧发现了什么。他有一点担心,虽然自己没和于纯虹做什么,但他打着郝桂丽亲属的旗号找孙婧办事,已经构成了欺骗。
“刚才谁打来的电话?”孙婧问。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孙婧慢悠悠地去了洗手间,好像对于纯虹打来的电话并不关心啊,原来那是一个假相,不在意是她装出来的。
“同事的电话。”申一甲做沉思状。
“女同事吧?”孙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你有顺风耳啊?”申一甲凑到她的耳边,轻咬着她的耳朵,要想让她闭嘴。
“我就是随便一问,看把你紧张的。”孙婧说。
两个人都听到了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那是孙婧的手机。这个电话来的很是时候,马上打断了孙婧的思路,她静静地听了听铃声,却并没有出去接电话的意思。
“不管它。”孙婧的手却停下了。
申一甲转过身来,不忍心让她继续下去了,“去吧,工作要紧。”


229、分身有术

“这手机总是跟我过不去,一天就像催命一样,烦死了。”孙婧说着,回手取下毛巾,在身上擦了擦,往申一甲的怀里一扔,转身出去了。
申一甲随手关了喷头,对着镜子照了照,嗬,全身亮晶晶的,白里透红的皮肤上点缀着无数个水珠,怎么看怎么顺眼。
孙婧正举着电话,躺在大床上,板着脸说着什么。
申一甲管不了许多了,甩掉拖鞋,直接上了床。
孙婧的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手势,在示意申一甲不要弄出动静来。
申一甲跪在她的身下,抓住她的双腿。孙婧白了她一眼,身体扭动了一下,并没有要挂断手机的意思。她这样每天没完没了的接电话、打电话,是够折磨人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是县委领导呢。
他不想再等她了……
“不像话!”孙婧脱口而出,瞪大眼睛看着他。
申一甲怀疑孙婧是不是疯了,她敢开着手机对他说话,不是疯了又是什么呢?
申一甲尴尬地笑着,双手下意识地按住孙婧的腿,怕她一时兴性,把他踹下床去。
“太不像话了!!”孙婧的声音近乎咆哮了。
申一甲连忙举起双手,用力地往下压着,做着息事宁人的动作,意思是千万不要发火。
“打甜甜哪儿了?打坏没有?”孙婧把头扭到了一边,看也不看申一甲。
甜甜?甜甜不是孙婧的宝贝闺女吗?申一甲这才回过味来,孙婧原来是对着手机里说话呢。
给孙婧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她的老公姚云龙!申一甲一想到姚云龙,他那张时而冷漠、时而热情,而时亲切随和,时而不可一世的脸,就在他的眼前晃动。
申一甲估计,可能是孙婧的闺女被谁的欺负了,否则她不会如此震怒。
“保姆呢?保姆发现甜甜挨打,为什么不马上给我打电话?”孙婧责问道。
申一甲看着孙婧,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从床上下来了。
“如果保姆去接甜甜的时候,发现孩子被打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就可以马上找人,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孙婧说。
申一甲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刚才还温柔可人的孙书记,转眼间变成了一只咆哮的狮子,也难怪,她的女儿被打了,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我真没想到,幼儿园老师也打人,而且让孩子打孩子,手段这么卑劣下作。”孙婧说。
申一甲愤愤地想,孙婧也太点背了,联中的事够她头痛的了,现在自己的闺女又吃了亏,像她这种好胜的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你一会儿把幼儿园老师的名字给我发过来。”孙婧说,“这样的老师必须下课。”
申一甲看着孙婧发呆,她那么干练果断的一个人,在处理郝桂丽这件事上却有点拖泥带水,也许是说情的人太多了吧。看来于纯虹并没有完全信任他,又找了别人。
孙婧对着手机说着话,抬起头看了申一甲一眼,又无奈地放下:“大龙,你抓紧领着甜甜到医院做个检查吧,你告诉保姆,这几天不要送孩子了,让她看几天,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
孙婧挂断手机,往枕边一撇,从床头取过内衣往身上穿着。
申一甲不解其意,孙婧这是怎么了,大黑天的,她穿衣服干什么?
“我得出去一趟。”孙婧说。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申一甲不安地问。
“回单位一趟,名片夹在单位呢。”孙婧说。
申一甲联想到刚才孙婧在床上的那些话,知道她要处理闺女挨打的事。
“是不是你闺女在幼儿园吃亏了?”申一甲问。
“岂止是吃亏。”孙婧叹了口气,“我现在是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啊。”
原来是孙婧的女儿甜甜被幼儿园老师踹了一脚,还在活动室当着小朋友的面罚跪,有几个男孩子还在老师的教唆下,打了甜甜的耳光。幼儿园老师警告甜甜,不许告诉家长,可是甜甜还没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就对保姆说了。
“太不像话了。”申一甲说,“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申一甲只是想表明一个态度,他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把幼儿园老师打一顿吧。
“你歇菜吧,可别给我添乱了。”孙婧穿戴完毕,回身对他说。
孙婧突然要走,还真把申一甲闪一下子,他面带沮丧,一把抱住了她。
“明天再找不行吗?”申一甲近乎央求。
“不行,我出不了这口气,今天晚上得憋死。”孙婧往外挣着。
申一甲见孙婧主意已定,只好放行了。
“多长时间回来?”申一甲问。
孙婧犹豫了一下:“不好说,时间不会太长吧,你等我好了。”
申一甲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来到门前,转动着门把手。
“你不要送我,这里人很杂。”孙婧推了申一甲一把,“如果我回来的晚,你就先睡吧。”
“我等你。”申一甲为孙婧打开房门。
孙婧一走,申一甲立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孙婧到春县以后,显然比蓝河的时候忙多了,今天晚上好容易抽出点时间来陪他,偏偏闺女又挨打了,也真够难为她的了。
他打开电视,屏幕一角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晚上九点整。
九点?
申一甲一怔,这不是于纯虹约他见面的时间吗?
他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几步跑到窗前,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着。孙婧从宾馆里出来,在一排路灯下疾步走向那辆山地吉普。
申一甲想给于纯虹打个电话,转念一想,算了,这个时间,于纯虹肯定会在县宾馆等他,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准备去看看于纯虹。
申一甲打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到县宾馆。
他走进那扇漂亮的玻璃旋转门,在大厅旁边的沙发上看到了于纯虹。
于纯虹斜对着门口的方向,远远地见到申一甲,立刻起身向门口迎了过来,脸上的微笑很甜:“我猜你肯定会过来。”
“唉,别提了,县里太热情了,吃完饭又去洗澡了,说洗完澡还去吃宵夜,我是找个借口溜出来的。”申一甲在进门之前已经想好了迟到的借口。
“不着急,反正我也没事。”于纯虹与申一甲并肩往前走。
申一甲并没有在此久留的念头,想跟于纯虹打个照面,说几句话就走,免得孙婧一会儿回去起疑心。
于纯虹对申一甲的话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向走电梯间的方向。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对头,这是上哪儿去啊,他已经把房卡还给了前台服务员,相当于把房间退了,总不能告诉于纯虹吧。
“纯虹,你住几楼?”申一甲问。
“我住二楼。”于纯虹爽快地回答着,“去我房间里坐一下吧。”
“唔。”申一甲无法拒绝,因为只能如此了。
两人在二楼出了电梯间,于纯虹在前面领路,很快就来到了她的房间。于纯虹像主人一样,热情地把他请进了房间。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住的房间也是一张大床房,装潢一点儿都不比他和孙婧入住的房间差。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啧啧称赞着。
于纯虹笑着向申一甲解释,这是一间免费房,拿着蓝河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在各县(市)政府接待宾馆都可以免费入住大床房。
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的头脑比自己聪明,他在接待办呆了那么长时间,去望月楼宾馆就像走平道一样,却不知道那里免房券在县里也能住。于纯虹这才去望月楼几天啊,就把这种事摸得门清。
于纯虹把茶杯端到申一甲的面前,他发现杯子里已经倒好了茶水,水还温着。
看来是于纯虹在接他之前就把茶泡好了,请他到房间来,是她已经打算好的。
申一甲接过茶杯,喝了两口,随手放在茶几上。还真别说,他这一天喝了两顿酒,嗓子干得直冒烟,正想弄点水儿滋润一下。
于纯虹对着旁边的镜子照了一下,双手整理了一下披肩长发,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侧身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于纯虹的目光马上移开了,申一甲看得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申一甲想,她一定是很想知道郝桂丽到底要怎么处理。孙婧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他实在是不好开口啊。
“纯虹,你的事难度很大。”申一甲说。
于纯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两只手无助地叉在一起,用力地拧着。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于纯虹说。
“能找的人我都找了,能说的话我都说了”申一甲说,“但你老姨班里那个跳楼的女生家长很凶,一直在和学校纠缠。”
于纯虹清了清嗓子:“我已经料到了。”
于纯虹似乎已经预料这件事的处理很不妙,所以在申一甲的面前才会显得这么紧张。原来她只找了申一甲一个人,并没有再找别人,倒是郝桂丽和她当警察的老公在春县又找了几个人,结果都没有拿到联中的处理结果。


230、从手开始

申一甲本以为,为于纯虹办事,正是接近她的一个好机会,但事情办成这样,他事先也没有想到。
“我知道联中的态度了。”申一甲说。
“什么态度?”于纯虹追问道。
“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开除公职。”申一甲说。
“啊?”于纯虹抬高了声音,“怎么这么重啊?”
于纯虹不等申一甲解释,就低着头、捂着脸抽泣起来。
申一甲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于纯虹的近前。要说这女人哭泣真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于纯虹一抽泣,申一甲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眼见着一双素手在面前晃动,很想抓过这双手,好好安慰她一番。
这只是一种欲望而已,申一甲和于纯虹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个份上,所以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申一甲在于纯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是最靠近于纯虹的地方了。
于纯虹捂着嘴的手突然放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申一甲的靠近显然使她意识到了某种希望。
“申主任,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于纯虹说着,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申一甲的袖子,像一个掉入泥澡里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申一甲立刻有些心旌神摇了!于纯虹竟然主动抓住了他的袖子,虽然没有碰到他的胳膊,但这可能意味着她并不防备他,并不排斥他。
申一甲反手抓住于纯虹的手,很软,很凉。她没有任何反感,就任她那么抓着,捏着。一个年轻女人让一个年轻男子抓着手,却没有明显的拒绝,这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好兆头。
他把她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然后又盖了上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申一甲做惊讶状,拿回了于纯虹的那双小手,紧紧地握住,做着为她取暖的姿势。
于纯虹摇摇头,手动了一下,想从申一甲的手底下抽出去,他的力量很大,她没有抽出去,便任他捂着,揉搓着。
申一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得感谢孙婧了,让他对女人的身体不再陌生,与女人之间的那种神秘的距离感,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那么神秘了。
阴阳穴推拿法在这里又派上了用场。申一甲轻轻地揉按着于纯虹手上的穴位,像是安慰,又像是随意为之。他对自己的推拿手法还是非常有把握的,不要说穴位了,哪怕是他捏住她的一个小指肚,她都会非常舒服。
申一甲对人的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推拿店当推拿师的时候,他的手为无数女人的手做过推拿,虽然没有上万,也早已过千了。
于纯虹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她的手却松弛下来,任凭他摆弄。
“纯虹,你听我说。”申一甲准备向于纯虹摊牌了。
于纯虹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眼里的男神。
申一甲突然往前凑了凑,拿过于纯虹的另一只手。于纯虹有轻微的挣扎,但还是顺从了他,把身子侧过来,面对着他的胸口。
“学校说,联中女生跳楼自杀的事,你老姨郝桂丽是有责任的,跳楼学生的家长又不肯放过她。”申一甲轻轻抓着她的双手,“所以这件事难度太大了。”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于纯虹问。
“办法当然有。”申一甲颇为自信地点点头。
“那你快说,还有什么办法?”于纯虹问。
她的双手在申一甲的双手里动了一手,随即翻转过来,与他的手握在一起。这个变化是微妙的,申一甲知道,这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
“我再努力一下吧,争取保住你老姨的饭碗。”申一甲在于纯虹的手上拍着。
“真的?那太好了!”于纯虹面露喜悦,目光也明亮起来。
申一甲采取的办法是欲擒故纵,先让于纯虹失望甚至绝望,然后再给她希望,这样希望才来得珍贵,才显得更有价值。
于纯虹变被动为主动,捧起申一甲一双大手,用力地握着。
“我想办法给你老姨找一个接收单位吧。”申一甲说。把郝桂丽清出教师队伍,再争取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这正是孙婧在白天对他的交待,现在他换了一个说法,向于纯虹交了底。
“那就太让你为难了。”于纯虹垂下眼帘,面露羞涩。
申一甲还是感到口渴,冲着空着的茶杯看了一眼。
于纯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抽出自己的手,去为申一甲倒水。申一甲忙站起来,伸手拉住于纯虹,想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可是这是于纯虹的劲很大,他没有拉动。
于纯虹走了几步,忽然转回身来。
“我请你去酒吧,宾馆里有一个酒吧,很不错的。”于纯虹说。
一个自己想泡到手的女孩子,在这样的深夜请他喝咖啡,申一甲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他却摇头拒绝了。
不是时候啊,孙婧很快就会回到那家宾馆,如果发现他不在了,肯定会打电话问他,那样的局面可很难应对啊。
“我还得回去,宵夜不能不去。”申一甲掏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在于纯虹的面前晃了晃,“我已经关了机,他们现在肯定满世界找我呢。”
于纯虹面带遗憾,无奈地笑笑。
“再喝杯茶,我就走了。”申一甲的手搭在于纯虹的肩膀上。
申一甲就算想和于纯虹多呆一会儿,也宁愿和她一起呆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不会有谁来打扰,何况房间里还有一张大床,令人浮想联翩。
于纯虹接了一杯水,递给申一甲:“你得等一下再喝,水有点热。”
申一甲接过杯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大床,雪白的床单一个皱褶都没有,让人看上去就有昏昏欲睡的念头。如果他能和于纯虹坐到床上,感觉肯定会不一样。
于纯虹见申一甲眼睛盯着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忙走过去,重新拉了拉床单,掖了掖床角。
“申主任,你现在还在推拿店出诊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猛地想了起来,于纯虹曾经去过阴阳穴推拿店,记得那次她是拿着他送的贵宾卡去的,是他亲自给她做的推拿,当时刚当上店老板的娟子似乎还很不高兴。
那时候,他还没有动她的心思,他礼遇她的原因,主要是想从她的嘴里能得到钟铭的消息。
“出诊是出诊,但都是些老顾客,新客户不接了。”申一甲说。
“那我算是新客户,还是老客户啊?”于纯虹得知老姨郝桂丽还有救,情绪似乎有所好转。
“你当然是老客户。”申一甲说。
申一甲再一次向于纯虹发出邀请,让她随时可以去阴阳穴推拿店去做推拿。
于纯虹只是笑,不说话。
申一甲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拉过于纯虹的手,像大夫一样紧紧地攥了攥,又松开。她的手上有一些淡淡的麻纹,那是运动过少,或缺少劳作造成的。
“你的脾胃有点弱,肾也不太好。”申一甲并不看于纯虹。
于纯虹主动伸出另一只手,交给申一甲。
“这双手保养得太好了,一看就贵族娇小姐。”申一甲忽然换了话题,“纯虹,你要经常做一点运动,那样每天工作起来感觉会更轻松。”
“哪有时间运动啊,望月楼宾馆里倒是有健身房,但我从来没有时间去。”于纯虹说,“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坐着,走动,再站着,再走动,要不就是开会。”
申一甲放下于纯虹的双手,终于想到了一个和她拉近距离的理由。
“纯虹,你到床上去,我给你推两下,保证管用。”申一甲怕引起于纯虹的警惕,说话的口气漫不经心的。
于纯虹的脸有些潮红:“不好吧,这里毕竟不是推拿店,要是万一有人推门进来,那多不好意思啊。”
“哪有那么多的事,客人的房间可不是谁都能敲的。”申一甲抓住于纯虹的手,就往床边拽。
于纯虹拗不过申一甲,几乎是被他拉到了床边。
“申主任,申主任,你松开手。”于纯虹笑着说。
于纯虹这么直白地让申一甲松手,让申一甲感觉有些意外,他能感觉到她的抵触很大,只是对他还算礼貌。他握着于纯虹的手并没有松开,他就喜欢她这样,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纯洁,如果一个女孩子能让一个男人随便拉到床上,那这个女孩子还能这么纯洁吗?
于纯虹接下来的动作就更让申一甲意外了。她见他没有松手,就拉着他往沙发的位置使劲,劲头还满大的,结果他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
申一甲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平静了,摇摇头走到茶几旁边,端起了刚才的那杯茶,看也不看于纯虹一眼。
“过来吧!”于纯虹在他的身后说,声音很温柔。
申一甲转身一看,见于纯虹坐在沙发上,向他伸着手。她那里只有一个座位,还被她占了,她叫他过去能干什么呢。申一甲闷闷不乐地想。
“麻烦申主任在沙发上给我推几下吧。”于纯虹说。


231、孤男寡女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勉强。这个于纯虹还真能搞变通,不让他在床上给她推拿,却让他在沙发上做。沙发上怎么做啊,他总不能坐在沙发上给她推拿吧?
于纯虹似乎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忙起身坐到了沙发扶手上,给申一甲腾出了位置。
申一甲无法拒绝于纯虹,她的做法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说恰到好处。他来到于纯虹的近前,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托着她的腰,把她从沙发扶手上拽到了沙发上。
孤男寡女的,在宾馆这种地方,能发生什么呢?申一甲想。
“你坐哪儿啊?”于纯虹面带歉意。
“我坐扶手,我坐扶手。”申一甲拉手于纯虹的一只手,瞄了一眼她的胸。
“那就有劳申主任了。”于纯虹说。
“在这个位置上,动作有点限制,那我就给你简单地做一做。”申一甲这么说纯粹是自我解嘲。于纯虹不上床,他又没什么好办法让她到床上去。
申一甲捏住她的中指指肚,用力地往外拉着,于纯虹跟着“呀”了一声。
“不疼吧?”申一甲问。
“不疼不疼,忽地一下,好像手指断了一样。”于纯虹有点紧张。
“你就放心吧,我给你疏通一下指关节,不会有任何问题。”申一甲说着,轻轻地在她的指肚上揉捏着。
“哎呀,像过电一样。”于纯虹惊叫道。
“这就对了。”申一甲说,“我给你做一做手指,不用别的地方,你就会觉得全身血液通畅,神清气爽,马上就轻松多了。”
“有这么神奇?”于纯虹问。
申一甲并没有回答她,另一只手在她的肩头推了一下,把她的头靠在沙发的后靠上,让她闭上眼睛。于纯虹稍做迟疑,乖乖地照着做了。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沮丧,于纯虹这丫头原则性还挺强呢,现在她虽然让他做手部按摩,但她的底线也很坚固。
唉,未婚姑娘有未婚姑娘的特点,扭扭捏捏、羞羞答答,还得哄,还得装,装得跟淑女一样。哪有孙婧来得容易,不由分说,上来就直奔主题,那叫一个痛快淋漓啊。
于纯虹闭着眼睛,申一甲偷偷地在她的身上瞄来瞄去,突然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唉,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太见不得人了。
申一甲的眼睛在于纯虹的身上窥视着,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于纯虹微张着小嘴,胖嘟嘟的,袒露的脖颈白得诱人,他的喉结动了动,终于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
申一甲想,趁于纯虹闭上眼睛的时候,给她来个强吻,应该不是难事,于纯虹即使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现在的问题是,于纯虹正有求于他,如果他贸然行事,对她搞突然袭击,会让她觉得他在乘人之危,仗势欺人。
申一甲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自己不能那么小人,让于纯虹觉得他想占什么便宜,既使他真的要占他的便宜,那也要两厢情愿,两情相悦。
于纯虹忽然睁开了眼睛,朝申一甲的手瞄了一眼,随即又闭上了。
申一甲暗自得意,这一趟不算白来,于纯虹这双白嫩的小手,他怎么捏怎么是,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降伏她。所以不用在意早一天晚一天的,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于纯虹应该跑不出他的手心。
“申主任,你累了吧?”于纯虹闭着眼睛说。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申主任,这次你怎么没问我钟铭的事?”于纯虹问。
“钟铭?”申一甲被于纯虹这么一问,发现自己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向她打听钟铭的消息了。
他曾经向于纯虹嘱咐过,一旦发现了钟铭的下落,马上告诉他。难道她知道钟铭的消息了?如果能有钟铭的消息就太好了,他正好在春县,孙婧就能当面给他记上一功了。
“钟铭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申一甲连忙追问道。
“钟铭好像离开蓝河了。”于纯虹说,“我一直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找过我。”
申一甲静静地点头,虽然这是一个让人遗憾的答案,但毕竟总算有了钟铭的消息。
钟铭的公司发生火灾以后,有不少人向于纯虹打听钟铭的消息,她也问过几个和钟铭熟悉的人。听说那场火灾并没给钟铭造成什么损失,因为在火灾之前,钟铭就已经向房东退租了,那处起火的房产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听客户说,现在凡是与钟铭的汽车店有关的业务,都要与上海的总部联系,钟铭好像已经不干汽车经销了。
于纯虹打听来打听去,最后终于得到消息,钟铭好像去了江浙一带,具体去了哪儿,去干什么了,回不回来了,谁也说不清楚。最为古怪的是,钟铭原来的手机号已经停机了,没有人能和他取得联系。
申一甲听得一头雾水,钟铭为什么走了走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留下,这哪里像离开蓝河啊,这简直就是要与蓝河切割啊。
看来孙婧的调查很难有下文了,那台山地吉普爆胎的事也可能不了了之了。如果她执意要弄个青红皂白,付出的成本可能比修车的成本要大得多。
于纯虹带来的消息,虽然让申一甲听了很沮丧,但毕竟比什么消息也没有好,他准备见到孙婧以后,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申一甲在于纯虹的手上拍了拍:“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于纯虹说,“你搞推拿太专业了。”
“好就行。”申一甲说,“今天太晚了,哪天我给你好好推推,有机会你就去推拿店吧。”
申一甲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他匆匆打开房门,见房间里的灯开着,心想坏了,孙婧已经回来了,她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啊。
果然,孙婧开着床头灯,正半躺半卧在床上,在看报纸。
“你去哪儿了?”孙婧问。
“我闲着没事,出去转转。”申一甲顺手脱掉裤子和上衣,跳到床上。
“一甲,你挺会见缝插针啊。”孙婧仍然拿着那张报纸翻着。
“我可不只会见缝插针啊,我还插肉针呢。”申一甲凑过去一看,她手里拿的正是他从蓝河送来的那张报纸。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肉针撅折了?”孙婧清脆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看来她并没有怀疑他。
申一甲钻进了被里,孙婧竟然是穿着衣服,他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她。孙婧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俨然一个正准备与部下谈工作的领导。
“一甲,我们分开吧。”孙婧的脸上毫无表情。
“你今天又要演哪一出啊?”申一甲有些慌神,声音却故作镇定。
“我没开玩笑,我今天领你到这里来,就是想和你谈一谈这个问题。”孙婧说。
“在被窝里谈分手?”申一甲摇着头,“你以为我信吗?”
“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我晚上也要睡觉,也要休息啊。”孙婧说,“你总不能让我睡在地上吧?在这里睡一觉,与我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有一个人能说说话。”
申一甲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孙婧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要和我分开?”申一甲问,“你是不是怀疑我刚才……我呆着没事,出去转了一圈,还不是为了等你嘛。”
“你上哪儿我无权干涉。”孙婧说。
申一甲摸了摸孙婧的脑门:“你今天很不正常。”
“我今天很正常。”孙婧说,“我并不是第一次想和你分手。”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如此热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赶情是要与他谈分手啊,分手有什么好谈的。
孙婧把被子从身上拿了下来,轻轻喘着气,清了清嗓子。
“我总觉得自己欺骗了你,玩弄了你,这样下去,我心里会不安的。”孙婧说,“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申一甲刚想笑,立刻咬住了嘴唇,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她怎么成了玩弄他了,他也没说她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啊。
“孙书记,你不用跟我绕了,你就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申一甲问。
“我来到联中以后,处理过一个叫褚建立的老师。”孙婧说,“这个老师与自己的学生发生了恋情,发展到同居关系,那个学生叫周娜娜,还不满十八岁。奇怪的是,这个周娜娜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悔意,我总觉得你和那个周娜娜太像了,我则是那个欺骗未成年少女感情的褚建立。”
“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申一甲说。
“更让我不安的是,这个褚建立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大学导员胡静之与他的女朋友汤杨也发生了这种关系,那一场有悖师德的情感,直接击垮了褚建立的人生信仰,使他由一个踌躇满志、前程似锦的有为青年,变成了一个看破红尘、逆来顺受的愤青。”孙婧说,“在这件事上,我又把胡静之和自己挂上了钩,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个胡静之,只不过胡静之的武器是金钱和知识,我的武器是美丽和权力。”


232、最后一次

申一甲这回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他还是怀疑,孙婧为什么总把一些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
“一想到你,我就有一种罪恶感,总觉得自己在坑害知识青年。如果你以后再像我一样,再去欺骗玩弄别的女孩子,这样一代代传下去,社会将是什么样子?”孙婧说着,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我不管,我愿意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申一甲说。
他觉得孙婧似乎是担心他去欺骗别的女孩子,说了半天,她还是对他不放心啊。现在的孙婧与他刚认识时的孙婧不一样了。她原来比较性情和随性,高傲而胆怯,还有一点点的小资的自负,现在显然变多了。春县这块土地很有意思啊,竟然让孙婧增添了一种所谓的责任感。虽然她的精明与专横仍然没有变,但她身上的娇矜之气少了,干练里多了几分深邃。
“一甲,你的话,跟那个叫周娜娜的高中生如出一辙。”孙婧说,“她就这样认为,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的事别人无权干涉。”
“你真的以为,我的智商,和一个高中女生差不多吗?”申一甲说:
“你们的想法,还有自以为是的性格很相似。”孙婧说,“因为你们经历得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责任。”
申一甲不想再听孙婧说下去,翻身下地,穿上了拖鞋。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申一甲的动作引起了孙婧的警觉。
“我……我得去一趟书店。”申一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晚了,书店早关门了,你去那儿干什么?”孙婧问。
“我去买一本邓选。”申一甲说。
孙婧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申一甲的身边,目光迷离地看着他,表情看上去非常陌生。
“这套书蓝河书店里就有啊,有必要在春县买吗?”孙婧说,“算了,明天把我那套送给你吧,这套书,我还真从头看到了尾,很有收获。”
“我现在就想拿到。”申一甲说。
“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孙婧问,“你是不是有病啊。”
“给你用啊。”申一甲说,“今天晚上,你不用说别的,你就坐在被窝里,给我读邓选吧。”
“缺德,我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孙婧揪住申一甲的耳朵,“这么严肃的事情,让你搞的,快说,我错了……”
“哎哟!”申一甲咧起了嘴,“我没错。”
“快说,我错了。”孙婧的声音更高了,“快说。”
申一甲不想皮肉受苦,只好低头告饶:“啊我错了,我错了。”
“敢挖苦姑奶奶!”孙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身上,坐在了沙发上,“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
申一甲坐在床尾,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愤青的样子。孙婧抱着胳膊,咯咯笑个不停,她看着申一甲那别扭的样子,感到好笑。不用说,他这是真生气了,生气的原因就是没有马上满足他的欲望。
“孙书记,我既然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这么晚回来干什么?”申一甲气哼哼地说。
“这回来见申大主任,当然是有事相求了。”孙婧说着,从衣架上取过进门时挂在那里的帆布兜,从里面取出两个大牛皮纸信封,拍在了桌子上。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看着那足够有一匝高的鼓鼓囊囊的信封,终于明白孙婧回来见他的动机。
“你真是个工作狂啊,大半夜了,还有心思鼓捣这些东西。”申一甲的口气平静多了。
孙婧拿出的这两个大信封,一直放在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她第一次进门时就带进了房间里。她把这两个大信封带来,是打算让申一甲帮他办一件事。
下午开完班子会,孙婧去了县委书记于发和的办公室,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辞去联中党总支书记的辞职报告。
于发和看都没看,就把辞职报告推了回来:“我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发和书记,我想辞去联中书记的职务。”孙婧说,“我到任以后,学校接连发生这样的事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引咎辞职。”
于发和呵呵笑着:“孙书记啊,你这不是引咎辞职,这是脚底抹油——想溜啊。”
孙婧报赧一笑,于发和到底是老练啊,撩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发和书记快别取笑我了,我真的有责任。”孙婧说,“联中的水太深了,我是搅不动了,您还是派对一个有能力的领导吧。”
“要辞职的话,也应该是书记、校长同时辞职啊。”于发和说,“怎么你自己先来了?”
“校长的事,我管不了,人家也是副处级的市管干部。”孙婧说。
“我看啊,是这个池子太浅了,不够你游的。”于发和说,“联中的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免别人的职,我免谁的职?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啊。”
于发和摆手让孙婧坐下,从桌子下面的柜子里又掏出一打信件,推到孙婧的面前,这些信件虽然没有他上次拿来的多,但也有一掌厚了。
孙婧看到这些信心里就明白了,于发和不仅没有让她辞职的意思,还想继续加码啊。
“你先别急着辞职。”于发和说,“最上面的这一封,举报联中校长与小煤矿勾结,破坏学校正常教育秩序的,你抽空好好看看。”
孙婧忙打开信封,看了几眼,只见到娄世贵、肖化文等几个名字,就马上合上了。直觉告诉她,于发和已经看过了这封信,不可能不知道信件的内容。
孙婧心里在打鼓,于发和为什么把这封信也交给他呢?她为什么就没有收到这种信件?难道被学校截留了?
“我能把联中的事交给你,是对你的一种信任啊,毕竟我们是接待办的老同事。”于发和说,“联中的事,我全权交给你了,怎么处理,你拿意见,我决不会干预。”
于发和把孙婧的辞职报告挡了回来,不仅没有同意她辞职,反而赋予了她更大的权力。于发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对于联中,他目前还没有更好的办法。
万般无奈之中,孙婧想起了正在春县的申一甲,想起了他的督查室副主任的身份。
孙婧把申一甲拉到了桌前,指了指那些信封:“申大主任,这些信呢,凡是信封上画了挑的,你都看一下,然后争取写一个督查报告,交给宫市长。”
“宫市长?”申一甲吃惊地看着孙婧。他只是一个小科长,要把一份材料直接交给宫市长,难度太大了。
孙婧深深地点头,目光里期待满满。
申一甲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信里肯定是举报联中的,孙婧现在兼任联中的书记,这不是用自己的刀削自己的把嘛,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不怕我写了报告,给你带来麻烦啊?”申一甲说。
“我能有什么麻烦,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多吃多占,顶多就是在原则许可的情况下,为你做一点儿灵活变通。”孙婧说,“要说麻烦,联中的事捂着盖着,以后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
申一甲抽出几封画了挑的信,看了起来,不时抬起头来,看孙婧一眼。
“县长娄世贵?”申一甲不禁脱口而出。
孙婧像没听见一样,板板地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继续看下去,不禁连连摇头,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咬牙切齿,没看几封,就放下了手里的信。
“这些信,我拿回去行不行?”申一甲一直不敢答应孙婧,把一份督查报告直接交到宫市长手里,可比见到宫市长难多了。
“当然行啊,我就是准备让你拿回去的。”孙婧说,“你别给我弄丢了就行,有些重要的信件,你可以复印下来。”
申一甲把信件理好,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包里,又把包挂在衣架上。
“睡觉吧。”申一甲说,“我真有点困了,明天早晨还得往回赶。”
孙婧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拍着申一甲的胳膊:“申主任好好睡一觉吧,我回招待所了,我争取明天早晨和你一起回蓝河,处理闺女挨打的事儿。”
申一甲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孙婧穿好外套,挎好皮包,走到房间门口。眼看着孙婧就要出门了,申一甲像一个等待猎物的狮子,一跃而起,几步窜到门前,把孙婧拦腰抱起,转回身来,把她扔到床上。
“我就知道你又要兽性大发了。”孙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今天恐怕逃不过你的小魔爪了。”
申一甲俯下身去,鼻子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子。
“你看上去很幸福,但那是表面的。”申一甲说,“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你其实一点都不幸福,你不过在以工作为借口,逃避现实。”
“你怎么知道我不幸福?”孙婧问,“不幸难道就是堕落的理由吗?”
“我堕落吗?”申一甲说,“你在带领我发奋进取啊。”
“咯咯……”孙婧说,“你不要总是糟蹋中国汉字好不好?”
“我真没骗你,我真没觉得自己堕落了。”申一甲说。
“你这么想,我很高兴。”孙婧说,“说明你和我在一起,并不是随随便便的。”
“难道你是随便的吗?”申一甲问。
“当然不是。”孙婧说。
“那不结了。”申一甲说,“你想得太多了,那样会很累的。”
“那好吧,帅哥。”孙婧说:“今天是最后一次。”
“今天当然是最后一次。”申一甲说,“马上就到十二点了。”


233、发现奸情

孙婧本来想和申一甲一起回蓝河,处理女儿甜甜被打的事,但因为县里临时有事,她去不成了。两个人昨晚折腾了小半宿,在宾馆吃过早餐,孙婧给申一甲要了一台车,送他回蓝河。
孙婧随车给申一甲带了些春县特产,还带了两箱俄罗斯进口鱼籽酱,一箱是给他的,另一箱让他捎给她的女儿。孙婧告诉申一甲,姚云龙在白天不在家,女儿甜甜暂时不去幼儿园,应该和保姆在家里。他到了她家楼下,可以往她的家里打电话,让保姆下楼取东西。
申一甲本想把钟铭离开蓝河市的消息告诉孙婧,但担心她向他追问消息的来源,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告诉她。
申一甲在出春县之前给于纯虹打了个电话,就匆匆上路了。司机开车又稳又快,申一甲又累又困,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小车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到达蓝河市区,十分钟以后,开进了孙婧住的小区。
前面的路本来就不宽,又被一辆手推车挡住,小车过不去了。离孙婧住的那栋楼还有好几十米的距离,因为要往车下搬东西,申一甲让司机等一下。
他远远地看见,路的那头出现了一辆小车,才想起通往孙婧家不止这一条路。
姚云龙!
申一甲发现,从那台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姚云龙,那台车也是姚云龙的车。他立刻狐疑起来,不对啊,孙婧说姚云龙不在家啊,怎么回来了?
见不见姚云龙呢?申一甲犹豫起来,多亏这台车被堵在这边了,否则,他下了车,正好与姚云龙打个照面。
申一甲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发现那台车里又出来一个年轻女子,匀称适中的身材,看样子很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
那个女子下了车,凑到姚云龙的面前,扭了扭屁股,好像在撒娇。姚云龙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挽住她的腰,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楼道口。
申一甲要不是亲眼看到,根本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孙婧家里的情况,与她说的根本不一样,她说保姆和甜甜在家里,现在看姚云龙应该是从外面回来的,他领着一个年轻女子回家,就不怕保姆看见,向孙婧告发吗?
司机在不停地按的喇叭,还是没有人来推走那台手推车。
申一甲很矛盾,给不给孙婧的家里打电话呢?如果姚云龙接了电话怎么办?那就等于向他承认自己去过春县,姚云龙本来就怀疑他和孙婧的关系,会不会多想啊?
申一甲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往楼上打个电话。孙婧已经交待好的事情,他要是办不好,恐怕会落埋怨,再说车已经到了,没有必要再折回云。况且姚云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不是他怕姚云龙,而是姚云龙怕别人发现他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起,如果保姆在家里,姚云龙就不可能接这个电话。
“绕过去,那边还有一条路。”申一甲对司机说着,摸出了手机。
没有人接电话。申一甲准备再打一次,如果还没人接,他就把东西送到梦幻娱乐城去,交给姚云龙的手下,自己既交了差,也躲过了眼前的是非。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女声:“你好。”
“孙书记家吗?”申一甲问,“我找孙书记家的保姆。”
“我就是,有什么事。”对方说。
申一甲彻底懵了,姚云龙真够胆大的,这不保姆在家嘛,他敢当着保姆的面往家里领女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啊……啊,是这样,孙书记让我给她的女儿捎点东西回来,你能不能下楼一趟,把东西取上去?”申一甲说。
“那你得说说,孙书记叫什么名字,她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保姆说。
孙婧家的保姆防备心很强,向申一甲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噢,孙书记叫孙婧,她的女儿叫甜甜,我是孙书记的亲戚,叫申一甲。”申一甲说。
“原来是你申一甲啊。”保姆对申一甲的名字似乎并不陌生,“我知道了,你在楼下等我吧,我马上就下去。”
小车稳稳地停在了孙婧家的楼道口前。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不安,听保姆的口气,家里好像没什么事啊。是不是他刚才看错了,刚才上楼的那个男人不是姚云龙。他扭头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那台车,没错,就是姚云龙的车。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从楼道口里跑出来。
申一甲一看,这不是刚才和姚云龙上楼的那个年轻女子吗,高挽着发髻,穿着一套大红色带蓝花的连衣裙,双脚赤裸,穿着一双拖鞋。
“你就是孙书记家的保姆吧?”申一甲问。
“你就是申一甲?”保姆问。
两个人谁也没回答谁,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申一甲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鱼籽酱和两箱春县绿色鲜奶,交给保姆,东西不多,但也不轻。
“甜甜呢?”申一甲问。
“甜甜去幼儿园了。”保姆说。
申一甲愣住了,孙婧明明和他说过,甜甜今天不去幼儿园了,等处理完幼儿园老师打人的事再说。
“甜甜不是被人打了吗?”申一甲说,“怎么又去幼儿园了?”申一甲问。
“啊,幼儿园已经没事了,老师被开除了,我就是刚从幼儿园回来的。”保姆说。
申一甲不咸不淡地点着头,这个小保姆还真厉害,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愣是省略了一个大活人。
事情好像应该是这样的,幼儿园已经被姚云龙摆平了,老师无疑已经被开除了,姚云龙和保姆一起去甜甜去了幼儿园,又一起回到家里。
申一甲清楚地看到了姚云龙和小保姆下车后、进门前那亲昵的一幕,他和保姆一起回到家里,究竟要干什么,申一甲就不难想像了。
“拿住了,小心点。”申一甲本来想说,挺沉的,要不我帮你送上去吧,但他实在不想多事。
小保姆露出灿烂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申一甲。申一甲心想,还真别说,孙婧家的保姆虽然不是多么美艳,但至少也是个气质美女,五官清秀,怎么看都顺眼。唉,孙婧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保姆,姚云龙一个人在家,她也能放心。
保姆并没有请申一甲上楼的意思,双手捧着东西,后退了两步:“家里没人,还开着洗衣机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申一甲咧嘴笑了笑,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重新回到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保姆没让他把东西送到楼上,更说明她心里有鬼了。
“走吧。”申一甲对司机说。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只想立即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乱,为什么要偏偏碰上姚云龙呢?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就算自己再弱智的话,也能猜到姚云龙和小保姆的关系不正常。姚云龙大白天和小保姆出入成双,是不是胆子大了点,更何况他们的在一起的姿势特别暧昧,他就不怕有人发现,告诉孙婧吗?
关键是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看见,姚云龙和小保姆进楼的时候,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没人了。
申一甲又为难了,姚云龙肯定在和家里的保姆偷情,要不要马上告诉孙婧呢?只要他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跟孙婧一说,她说不定马上就会杀回蓝河来。
申一甲觉得不妥,那样姚云龙会立刻猜到是他告了密。因为他已经向保姆报了姓名,而且刚才还和保姆见了面。如果姚云龙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就算姚云龙不知道他看到了两个人亲热的场面,但姚云龙的车就停在那里,只要长眼睛的人就会看到。更何况小保姆的话驴嘴不对马嘴,姚云龙在楼上一问,立刻就会发现,保姆说他不在家,简直是欲盖弥彰。
申一甲回到阴阳穴推拿店,卸下了东西,就让司机走了。他没有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门口给孙婧打了个电话。
孙婧没接电话,很快发回了一条短信:在开会。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孙大书记真是精力充沛啊,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白天照样不误开会。家里老公拈花惹草,她还在春县摆出一副幸福的面孔呢,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娟子从大门里探出头来,嘻嘻笑着。申一甲觉得奇怪,娟子怎么长毛病了,平时没见她探头探脑的啊。
“小甲哥,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啊。”娟子说着,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昨天晚上住在春县,怕他的老顾客找到推拿店来,影响店里的生意,他事先给娟子打过招呼。
“娟子,你是推拿店的老板,探头探脑的,不太妥吧?”申一甲说。
“人家猜到你上午会回来,正等你呢。”娟子说。
“你真是及时雨,会掐会算啊,等我干什么?”申一甲不怀好意地笑着。与娟子开玩笑,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吕良在的时候,有些话不好出口而已。


234、我给你洗洗

“我就猜到你会带好吃的回来。”娟子上前拎起两个礼品盒。
“全搬进来吧,这些都是给你的。”申一甲的口气有些夸张。
“别逗了。”娟子说,“还不是因为吕良在这儿,我不过借个光,混点吃喝罢了。”
娟子说得没错,这些东西虽然是孙婧给申一甲的,但事情明摆着,他和吕良住在一处,孙婧应该是送给他们一起吃的。
“吕良呢?”申一甲拎起剩下的东西,跟在娟子的后面。
“他啊,玩游戏呢。”娟子说,“这阵儿客人少。”
申一甲紧走几步,超过娟子,进了她的小卧室,娟子从后面跟了进来。
“不能让吃货看到,要不两顿饭就造光了。”申一甲说。他说的吃货是吕良,吕良的确能吃,而且嘴馋,就这箱鱼籽酱,说两顿饭就光是有点玄,但两天基本没有问题。
娟子揪住申一甲的耳朵:“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什么叫造光啊?”
申一甲被揪得直咧嘴,“老板,轻点轻点。”
娟子松开了申一甲的耳朵,跷着脚小声说:“你就不怕吕良听到啊?”
申一甲觉得不对头,娟子很少替吕良说话,今天是怎么了。他双手搭在娟子的肩上,诡秘地说:“娟子,心疼你吕良哥了?”
“我呸!”娟子不容分说,对着申一甲的脸上啐了一口。
申一甲对娟子这一手一点没防备,一时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他弯腰勾起娟子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不顾娟子的挣扎和反抗,直接把她扔在床上。
娟子的动作也很灵巧,在床上一翻身,滚到了紧里面,但那床毕竟太窄了,申一甲轻松地把她拉了出来,重新按倒在床上。
娟子抓住申一甲的手,四只手在娟子的胸前对峙着。
“小甲哥,我错了,放开我。”娟子见申一甲很难对付,只好告饶了。
申一甲的手伸向娟子的腋下,想痒痒她。
“小甲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娟子的声音很乖。
申一甲根本不理娟子的求饶,准确地伸进了她的两只胳膊深处,只轻轻地一挠,娟子就全身颤抖起来。
娟子的两只胳膊夹住申一甲的两只手,绷得紧紧的,脸上憋得通红,发出晶亮的光。
申一甲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下软绵绵的,这双手经娟子这么一夹,正好贴在她的身体两侧,他能清楚地感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肉弹弹。
霎时间,申一甲的手有些松弛,用力的挠变成了轻轻的摸。他从来没有触碰过娟子的这个部位,看着娟子涨红的脸,他知道自己有些越位了。算了,收手吧。
申一甲这么想着,准备直起身来,可娟子的胳膊仍然紧紧地夹着申一甲的两只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既然娟子老板服了,那就算了。”申一甲说着,突然发力,猛地把手抽出来。
娟子躺在床上,没有马上缓过神来。申一甲心想,麻烦了,看来自己刚才的动作把娟子得罪了,那里毕竟是女人的敏感部位,娟子也不例外。
“你坏!”娟子气哼哼地说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戳了一下申一甲的脑门。
“我……我不是故意的。”申一甲解释着。
娟子并没有生气,而是拉着他的胳膊,出了小卧室,来到水龙头前,打开了自来水管。
“我给你洗洗。”娟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份了,要给申一甲洗脸。
申一甲的手很快,在水流中润湿了一只手,直接抹在了娟子的脸上。
娟子也不吃亏,接了一把水,甩在申一甲的脸上。
“不洗拉倒,我省了。”娟子说。
申一甲自己在水龙头前洗着脸,娟子则一直站在他的旁边。
他想不明白了,只是和娟子开了一个吕良的玩笑,她就啐了他一脸,足见她对吕良仍然是很排斥的。她和吕良到底能不能成呢?他们两个人每天白天在一起,要是真的有戏,早该混到一起了。看现在的架势,申一甲觉得有点悬,就算吕良对娟子有一千个意思,可是她死活不动心,谁也没辙啊。
娟子以前有过男朋友吗?申一甲忽然冒出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娟子肯定没有处过男朋友,他来到推拿店投奔盲人阿丁的时候,娟子就在这里了。他和娟子认识已经快三年了,从来没有看到娟子和什么男人来往过,更不要说未婚男子了。对一些男顾客的碰瓷和插科打诨,她也从来都置之不理,如果对方的玩笑开得过了头,她还会不冷不热地回敬几句,转身走开。
“小甲哥,想什么呢?”娟子问。
“我啊……我在想,你怎么就不找婆家呢。”申一甲说。
“切,你管得太宽了吧,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不是也没找到老丈人吗?”娟子毫不含糊地回敬他。
申一甲被娟子噎得直翻白眼,娟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是也没有正经八经的女朋友吗?他故作神秘状,凑到娟子的耳边,娟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耳朵贴了过来。
“娟子,你尝过男人的滋味吗?”申一甲坏笑着。
“不理你了……”娟子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转身回走开了。
申一甲洗了脸,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件衣服。他准备到单位去,然后给孙婧打一个电话,把钟铭离开蓝河的事告诉她。他还没出门呢,孙婧竟然把电话打了进来。
“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申一甲说。
孙婧的声音有些急促:“一甲,见到保姆了吗?”
“见到了,东西也交给她了。”申一甲想,孙婧这是怎么了?好像不信任他,像这种事,她一般不会向他核实啊。孙婧这么问他,而且口气如此生冷,一定有什么目的。
“一甲,我家门前有没有姚云龙的车?”孙婧问。
“没……没看着”申一甲说。
他本来在寻思,要不要告诉孙婧,姚云龙和小保姆一起回家的事,没想到孙婧倒问起他来了。孙婧果然敏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要不不会问姚云龙的车在没在家。
“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孙婧说。
“没……没有。”申一甲下定决心,不想把姚云龙和小保姆的事捅出去。
见申一甲这么肯定,孙婧终于说了实话。
孙婧上午给姚云龙打电话,想问问幼儿园老师打甜甜的事怎么处理的,可姚云龙的电话一直关机。她又往姚云龙的公司打电话,公司里的人说,姚老板还没去上班,应该在家里。
孙婧又往家里打电话,家里的座机一直没有人接。她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到甜甜上学的幼儿园,这才知道甜甜已经去了幼儿园,怎么去的,幼儿园不知道。
“既然你把东西给了保姆,说明保姆在家啊,那家里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没人接呢?”孙婧问申一甲。
“这个简单,可能是保姆刚才正好下楼取东西呗。”申一甲说,“保姆肯定在家,我亲手把东西交给了她,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再打个电话试试。”
“不对,姚云龙可能在捣鬼。”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有些惊异,孙婧简直太神了,就凭一个电话就能察觉姚云龙的反常。她要干什么?要查姚云龙与小保姆吗?唉,那她和自己算什么?申一甲笑了,孙婧只许自己放火,不许老公点灯。
申一甲联想到自己和于纯虹的接触,他替于纯虹办事,孙婧会不会也会发现啊?
“姚云龙的车没在门前,你能肯定吗?”孙婧说。
“我能肯定,绝对没有。”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有可能在车库里放着,没开出来。”孙婧自言自语着。
“保姆说了,就她一个人在家,刚送甜甜去幼儿园回来,打甜甜的老师被开除了。”申一甲把保姆的话对孙婧学了一遍。
“好了,没事了。”孙婧要挂电话。
“你等一下。”申一甲说。
申一甲想把钟铭离开蓝河的事告诉孙婧,他想孙婧一定会对钟铭的去向感兴趣,这样就能冲淡刚才对姚云龙的不快。孙婧和姚云龙夫妻俩的事,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可不想掺和进去,免得被姚云龙怀疑他从中告发,找他算账。
“我打听到钟铭的下落了。”申一甲说。
“他在哪儿?”孙婧果然对钟铭很感兴趣。
“你好像已经不在蓝河了,听说他去了江浙一带。”申一甲说。
“一带是哪儿啊,面积太大了。”孙婧说。
“那我就说不清了,听说在上海附近。”申一甲说。
“钟铭的公司呢?也搬走了吗?”孙婧问。
“双金公司的业务都交给了上海总部,这个公司好像在蓝河注销了。”申一甲说。
孙婧的追问一句接着一句,申一甲明显感觉到,孙婧对钟铭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就算她真想找钟铭算账,也没必要问这么仔细。
“唉……难道就这么算了?”孙婧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沮丧。


235、粉蒸小娟子

申一甲怀疑,孙婧和钟铭绝对不是一台汽车的关系,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呢?或者他们以前有过什么密切的关系?孙婧得知钟铭走了,应该痛骂他一顿才对头,可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钟铭的突然离开,意味着汽车爆胎的事可能不了了之。孙婧如果跟上海的山地吉普经销总部联系,反映山地吉普爆胎的事,将会非常麻烦,往返的费用不说,就是把爆胎的事说明白,把证据收集齐全,都要花很大的人力和财力。
“一甲,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孙婧问。
“我跟你说过,钟铭公司里的销售经理告诉我的。”申一甲不想提起于纯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太敏感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过,那你再关注一下钟铭的去向吧。”孙婧说。
“没问题。”申一甲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老大不愿意。他本以为钟铭已经走了,再盯他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就不用再缠着于纯虹问这问那了。
“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领我见见这个钟铭公司的销售经理。”孙婧说。
孙婧要见于纯虹,可把申一甲吓了一跳。难道孙婧发现了他和于纯虹在一起的蛛丝马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孙婧要是见到于纯虹,以她那双眼睛,说不定就会看出什么破绽。不行,得马上编个理由,不能让孙婧见到于纯虹。
“钟铭手下的这个销售经理,去外地了,这是她临走前给我打的电话。”申一甲说。
“唉,那就算了。”孙婧不无遗憾说。
申一甲见孙婧并没有追问于纯虹的下落,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的感觉,孙婧要求和于纯虹见面,并不是对于纯虹感兴趣,她的兴奋点还是在钟铭身上。
钟铭能有什么事情让孙婧如此上心呢?申一甲理解不了。
其实申一甲根本无法理解,他并不知道孙婧与钟铭过去的关系。虽然他给孙婧送过那张印有寻人启事的《蓝河晚报》,但并没有注意到报纸上面的内容,根本没看到那则寻人启事。
申一甲想马上转移话题,要不孙婧还会揪着钟铭的事不放。
“还在处理女生跳楼的事吗?悠着点,别累着。”申一甲问了一嘴,表面上是闲聊天,实际上是想探一探孙婧的话。
“别提了,事情闹大了。”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里又没底了,怎么个大法?不会是郝桂丽保不住了吧?
孙婧告诉申一甲,谢婷婷的父亲谢军拿到谢婷婷的遗书后,已经把联中告到了法院,同时成为被告的,还有郝桂丽、政教处乔处长等教职人员。
郝桂丽现在已经停职了,处理意见也报到了市教委和县里,但郝桂丽的工作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安排不了,要等法院的判决结果出来再说。
这正是申一甲最担心的事情,郝桂丽的处理没有结果,他就不敢和于纯虹走近,即使走近了,于纯虹也是因为有求于他,带着明显的目的性,他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就算他想和于纯虹走近,难度也很大,因为她很难顺从他,甚至有可能因为郝桂丽的事吊他的胃口。只有他帮完了于纯虹,他们的关系才会自然发展。
“一甲,打电话跟你母亲好好说说,郝桂丽的事我一定会帮忙,但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孙婧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在电话里安慰他。
“那就让您操心了。”申一甲说。
“你也别上火,等我消息吧。”孙婧说,“等一下。我给你的那些信看完没有?”
“我马上看,争取今天看完。”申一甲说。
“麻烦你把这些件的内容快点整理出一个材料,尽快交给宫市长。”孙婧说。
“好,你放心吧。”申一甲说。他虽然轻松答应了孙婧,但要把一份督查材料交给市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要督查室管主任签字,可能还要经过政府办封主任签字,申一甲准备看完那些信再说。
申一甲和孙婧通完电话,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娟子就推门进来。她刚才被申一甲气跑了,上趟厕所的功夫就回来了。娟子就是这点好,不论他跟她怎么打、怎么闹,就是不记仇。
“中午想吃点什么?”娟子问。
“人肉叉烧包。”申一甲笑道。
“又没正经了。”娟子说,“申大主任好容易赶到家里吃饭,我怎么也得琢磨两个菜吧。”
“那就来一道粉蒸小娟子。”申一甲说。
“粉蒸小娟子?你敢吃吗?”娟子和申一甲叫号。
“你敢蒸,我就敢吃。”申一甲说。
娟子往前凑了两步,扬头看着申一甲,满面含春,似笑非笑。
“你吃吧,现在就吃。”娟子说。
申一甲做思索状:“从哪儿下口呢。”
“你欺负人!”娟子噘起了嘴,“不跟你说了,不识好心人。”
申一甲看着娟子那副娇羞的样子,真想咬她几口。娟子的确变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娟子就属于这种姑娘。
申一甲要急着回政府办去,宫市长这几天出门了,今天应该回来了。他得赶到中午之前回去,如果宫市长回来了,督查室说不定又会有什么工作。
“开个玩笑,娟子,中午不在店里吃了,我得赶紧回单位了。”申一甲说。
“看不出来,申主任还挺敬业呢,一分钟都不肯定耽误。”娟子的表情有些无奈。
“那没办法啊,谁让咱是公家的人呢。”申一甲说,“不像我们娟子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督查室副主任这个角色,申一甲虽然不算称心,但工作姿态还算积极,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宫市长点名来的,便在人前炫耀。
娟子转身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方便兜,里面装着两罐八宝粥,还有两根香肠、一个苹果。
她把兜子递到申一甲的手里:“眼看就中午了,你在道上垫补点吧。”
申一甲没辙,只能拿着,否则娟子就会一个劲儿地跟她唠叨,直到他听话为止。他在娟子的脸上拧了一下,“娟子真会体贴人啊。”
娟子的脸一红,手在脸上轻揉着:“不体贴咋办啊,你是推拿店的顶梁柱,店里不能没有你啊。”
申一甲来到督查室,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的门紧锁着。他趁着屋里没人,把孙婧交给他的那些信拿出来,平整地放在一个抽屉里。他取一封,看一封,把看过的信放在另一个抽屉里。这样做目标较小,不易引人别人的注意。
他没看几封信,就看到了谢婷婷的遗书,一口气读了下去。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美好的梦,大学毕业以后开个咖啡店,不出风头,生活简单,但是许多声音说:不!你要好好读书!读大学!硕士!博士!最后出国!彻头彻尾的欺骗!彻头彻尾的绑架!!我满怀希望地进入重点高中,结果我的希望、我的梦被无情地撕碎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金钱,喜欢权力,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掠夺和勒索……”
申一甲看到这里的时候,手有些颤抖。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后不得不冒充盲人,在推拿店里从事着按摩小姐的营生,如果不是他固执地坚守推拿这块阵地,早已经与社会底层的丑恶现象同流合污了。
“生命是我的,没有人能为我决定,我进天堂,你们下地狱!我先走一步了,我累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孙婧为什么把这些信交给他了,作为一个县委副书记,她好像已经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情了,所以寄希望于上级政府能够出面,查找春县教育出现的问题。
他又拿起那封举报娄世贵勾结春县煤矿矿主插手联中管理、老师招聘和学生入学的问题,信中不仅列出了老师和学生的名字,而且附了一些校长办公会的纪要。看来这个举报人,不仅是一个知情者,而且应该就在联中的管理层。
申一甲又看了几封信,内容大同小异,目标直指联中的管理层,尤其是现任校长肖化文。
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申一甲估计是几位同事吃完饭回来了,忙把信收了起来,塞进了抽屉。
门开了,吉明在前,朱艳和王海在后,排着队进了屋。
申一甲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里很不舒服,就这么三个人,吃个饭还按职级和任职资格排队进屋,累不累啊。其实也难怪,蓝河市政府就有这个传统,只要超过三个人出现在走廊里,往往就会出现一路纵队,最前面的级别最高,最后面的级别最低,如果再往每个人的手里塞一把刺刀枪,简直就是一支日本鬼子的巡逻队啊。
吉明进了屋就冲着申一甲来了:“还是申主管会找时间啊,昨天你不在,可把我们累坏了,一天走了五户改制企业,昨天晚上写材料写到了后半夜。”
“跟哪个领导下去的?”申一甲问。


236、隔着窗台上炕

“杨市长啊。”吉明说,“杨市长有话,督查室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督查,只要有时间就要下去,不能闲着。”
朱艳突然插话道:“杨市长还问起你了呢?”
申一甲觉得很新鲜:“杨市长问我什么了?”
朱艳学着杨重的腔调:“你们督查室不是新来个大个吗?叫那个什么申一甲,他哪儿去啦?”
吉明忙解释道:“我们都不知道你请假了,都以为是在被管主任派下去了。我当时也是好心,多了一句嘴,说你可能正忙着呢。”
朱艳说:“吉主任的话没毛病,杨市长问,和谁忙着呢?”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申一甲从他们的笑声里听到了一种调侃的味道。杨重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是问不出来了,但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我向管主任请假了,去外县办点私事。”申一甲说。
“管主任后来就是这样对杨市长说的。”吉明说。
“明天还去企业吗?”申一甲问。
“这几天都去不了了,这不宫市长回来了,今天杨市长要参会。”吉明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杨婷还没给他回信呢,她本来说一周之内给他回信,可现在都已经过了一周了,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杨市长那里吃了闭口羹。就听杨重不让督查室闲着的态度,还有他说话的口气,他感到杨婷那边可能十有八九是碰壁了。
杨婷曾告诉申一甲,不让他给她打电话,他不敢轻举妄动。看来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了,他难保昨天杨重问起他,是不是想找他的麻烦。
申一甲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欣喜,碰壁就碰壁吧,那样他就不用每周陪杨婷了。
申一甲没心思考虑杨重怎样,杨婷如何,现在的大事,是怎样把春县的情况让宫市长知道。他是一市之长,工作肯定很忙,对于县里的情况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他下班以后没有回去,一个反锁房门看起信来,晚上八点多钟,终于把举报信全部看完了,还做了十来页的内容摘要。他去楼外买了面包香肠和奶,给娟子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单位有材料,需要加班。晚上十点钟上,他写完了两千多字的小文,修改了一遍,又校对好,已经快午夜了。
申一甲躺在沙发上,听着楼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马达声,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确定宫市长已经公出回来了,因为他看到宫市长的办公室六点钟还亮着灯,他出门买面包的时候,宫市长的办公室已经灭了灯,人已经走了。
怎么才能把这份写好的材料交给宫市长呢?
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在楼梯口里等宫市长呢?申一甲觉得不妥,一个机关干部,这点规矩都不懂,很难给领导留下好印象。除非是宫市长特别需要的东西,这么干肯定不行。
申一甲真的有点犯难了,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份材料要交给管英同意,然后再由政府办主管副主任霍威签批,最后还要交由政府主任封官生签字同意。这还不算完,最难的一关应该是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别看部门领导已经签了字,他要是直接从材料堆里甩出来,就说领导没看,那是神仙也没招啊。
申一甲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跨过督查室管主任和政府办副主任霍威,直接去找政府办主任封官生,这样知情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即使材料通不过,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万一封主任同意了,他就可以直接去找白雪松,那样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第二天早晨,还没到上班时间,申一甲把材料卷成一个小卷,顺到袖口里,去找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封官生自己用一台车,每天提前二十分钟到单位,几乎雷打不动。这个时间比来得早的副市长晚,比来得晚的副市长早,主管市长杨重一般比封官生还要早来十分钟。
封官生和颜悦色地看着申一甲:“这小伙子,比我来得早啊。”
“主任,我刚才没看到管主任,就直接来找您了。”申一甲先为自己行为铺垫了一下,“前天,我向管主任请假,去立春县办点私事,在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写了这份材料,您看能不能报给宫市长。”
封官生对材料似乎很感兴趣,对申一甲说,“你帮我把门带上。”
申一甲心中大喜,看来有门。他忙几步窜到门前,“卡”地一声音把门扣上了。他回头看了看,见封主任没反应,立刻回到桌前。
封主任一手拿着材料,一手掀起一页,认真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申一甲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真怕封官生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撂,对他说,这个没法给宫市长看。
封官生点了点头,翻过了一页,又翻过了一页,几页纸很快就翻完了。
“材料上的情况都属实吗?”封官生并没有看申一甲。
“绝对属实。”申一甲说,“可能有人认识车号吧,当时就塞给我一打举报信,一口咬定我就是蓝河市政府的。我后来向立春县委了解决情况,县里也收到了这些举报信。”
“春县的情况复杂,够发和喝一壶的。”封官生说。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言语中听出了一种同情,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甲啊,这个材料你可以直接交给树仁市长啊。”封官生说,“那什么,反正你们也……很熟。”
申一甲没想到封主任会这么回答他,好像在封主任的眼里,他和宫市长的关系很不一般。申一甲立刻意识到情况乐观多了,自己正好可以利用封主任这种从上心理。
“领导,我可不敢那么干,您是单位主要领导,我必须向您汇报,经过您的允许啊。”申一甲装得唯唯诺诺的。
封官生沉吟片刻,挥手让申一甲坐下。
“一甲啊,你的目光很敏锐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是一个得罪人的事。”封官生说,“立春县的县长娄世贵,是立春帮的大秘书长,立春帮也有人对他也很不满意,认为他有损立春县的名声,很多人不尿他,又不愿意得罪他。”
“领导,我明白了,我就是从工作出发,想向领导反应一点真实情况,毕竟我是干督查的嘛。”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
“娄世贵要是知道我签了这么一份材料,那就视我为眼中钉啦。”封官生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材料不错,我看了,但我不能签署具体意见。”
“领导签个字,就是对部下的莫大支持。”申一甲笑了。
封官生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签字笔:“我给你签了,你管文书要个文头,直接按内参走吧。只印两份,一份给宫市长,另一份存保密档。”
“谢谢领导。”申一甲双手从封主任的手里接过签字后的材料,“我这就去办。”
申一甲拿着材料,刚走到门口,又被封官生叫住了。
“一甲啊,这个材料最好不要让白秘书看到。”封官生说,“你就直接找宫市长吧,内容太敏感。”
“白秘看得太紧,我恐怕进不去。”申一甲觉得很为难,白雪松是个横草不过的主,要想跨过他去,直接找宫市长,实在太难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嘱咐他一声,注意保密,不要外传。”封官生说。
申一甲本想请封主任跟白雪松打个招呼,那样他就可能直接见宫市长了,但他看封主任的态度并不明朗,也只好作罢了。他明白封主任的意思,怕白秘多想,以为封主任想搞娄世贵。
申一甲去文书那里取了文件头,悠闲地回到了办公室,总算过了最重要的一关,剩下的事好像没有那么难了。
申一甲觉得,封官生之所以让他直接把材料送给宫市长,是误以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白雪松那敏感警觉的样子,总是觉得给宫市长递材料怎么也绕不过白秘,就算是绕过了白秘,把材料直接递给了宫市长,白雪松还会知道,过后一定会找他算账。况且,他绕过白雪松向宫市长递材料,宫市长也未必认可。
把材料交给白雪松也不安全,常务秘书里有三个秘书,除了白松雪、穆阳,还有一个不跟领导的坐班秘书。只有在白雪松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确保这份材料不会被别人看到。
关键是他不能去秘书室扒门,看看谁在谁不在。
打电话。申一甲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上午十点多,他在大楼的楼梯间拨通了白雪松的手机号。
“您好。”白雪松的声音。
“白秘,我是申一甲。”申一甲小声说。
“捣什么乱,你没长腿啊?”白雪松不由分说就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懊悔地摇了摇头,刚才接通电话,直接对白雪松说事就好了,白秘听到他的声音,一定是以为他要去扯闲篇,根本不知道他的手里有一份重要的材料。
申一甲犹豫片刻,不行,这电话还得打。


237、领导内参

“白秘,我有一件公事,请您先不要挂断电话。”申一甲又接通了白雪松。
“你小子,什么事?”白雪松说。
“我有一份很重要的材料,要交给您一个人。”申一甲说,“最好不要有别人在场。”
“那你吃完午饭过来吧。”白雪松不容申一甲解释,又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把手机放回口袋,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办公室。白大秘牛啊,对待一个机关干部的电话这么不耐烦。
申一甲估计午饭后的时间,白雪松应该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白雪松不管态度如何,总算答应他午饭后见面了,事情毕竟比他预想得顺利。
他匆匆吃过午饭,早早地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份“领导内参”,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常务秘书室。
申一甲刚进门里,就发现情况不对,白雪松根本不在,只有坐班的何秘书背对门口坐着。他发现自己上了白雪松的当,原来白秘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根本没有等他。
“我想找一下白秘书。”申一甲硬着头皮说,“白秘和我约好了的。”
“那你就在这里等他吧,我得去吃饭了。”何秘书站起来,指了指沙发,伸了个懒腰。
申一甲一看,有门啊,黄秘书要走,白雪松可能马上就会回来,看来白雪松并没有骗他,只是他来得有点早而已。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黄秘书还没有离开,白雪松就低着头进了门,理都没理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桌子上的材料。
黄秘书走了,办公室里只有白雪松了。申一甲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那份材料,来到白雪松的桌边。
“你找我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白雪松态度冷淡。
“白秘,封主任签了一份材料,是一个内参,让我务必送到您的手里,让您方便的时候送给宫市长。”申一甲说,“因为内容比较敏感,封主任还嘱咐我,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
白雪松好奇地看了申一甲一眼:“内参材料?比大内参还敏感吗?放那儿吧。”
申一甲乖乖地把材料放在白雪松的桌子上,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很不放心,如果这么把材料放下了,白雪松有可能连看都不看,还有可能被别人看到。
他想了想,重新拿起材料,凑到白雪松的近前,把材料递给他。
白雪松没有接材料,也没有看他:“放那儿吧,你走吧,我得睡一会儿。”
申一甲想再努力一次,看看白雪松的反应。他不看材料,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会知道材料的内容了,但他既不看材料,也不送材料,那就麻烦了,这份材料随时可能被扔进废纸堆里。其实也难怪,白秘各种材料见多了,根本不会对几张纸产生兴趣。
“这份材料封主任本来想亲自送给宫市长的。”申一甲想强调一下材料的重要性,“但他上午有事,没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封主任来了,我就得交给市长啊?”白雪松说,“小申,那可不一定,我得看材料有没有价值。”
“我就是一个送材料的,是封主任批的内参,我主要是怕材料送不到,领导怪罪。”申一甲说。
“到底什么材料啊,搞得这么神秘。”白雪松拿起那份材料,看了看第一页,很快就翻到了第二页。
申一甲双手下垂,乖乖地站在白雪松的身边。他相信只要白雪松看了这份材料,就会知道它的分量。
白雪松很快看完了材料,往桌子上一拍:“这材料谁写的?”
“我……我写的。”申一甲胆儿突突地说,生怕白秘把材料甩回来。
“写得好!”白雪松说,“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分量的材料了。这么说吧,现在凡是送给宫市长阅读的材料,不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就是往别人的身上扣屎盆子,这么客观的材料,我好久没见到了。”
白雪松说出如此义正辞严的话,大大出乎申一甲的意料。白秘今天是怎么了,材料里哪个地方让他觉得过瘾了?竟然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你小子,我小看你了,娄世贵的名字你也敢点。”白雪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就不怕让他知道?”
“我根本不认识娄世贵,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完全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申一甲说。
“来吧,我给你泡一杯铁观音,最新的春茶。”白雪松起身找来一个纸杯,“你放心吧,这个材料,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交给宫市长。”
申一甲见白雪松亲自给他泡茶,知道白秘还想跟他说点什么,他双手接过滚烫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白雪松并没有回座位,跟着申一甲坐到了茶几旁边的沙发上。
这是白雪松第一次与申一甲并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申一甲第一次感觉白雪松放下了身段,在平等地对待他。
“娄世贵的县长位子,已经坐了快两届了。”白雪松说,“前一阵于发和与娄世贵争夺立春县县委书记,一个是春县的姑爷,一个是春县的儿子,立春帮险些引起内讧,春县这个地方,从来就容不下外人。”
申一甲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向白雪松点头。他说的外人是谁什么人呢,如果不是团派的韩晗,那白秘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他说的外人,应该是领导身边的秘书系。
“白秘也该动一动了。”申一甲说,“你这政府一秘,到外县当个县长,不是很现实的选择嘛。”
白雪松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站起来:“扯远了不是,行了,你回去吧,材料我会交给宫市长。”
白雪松的举动非常突兀,以至于申一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不得不跟着他站起来。白秘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不好再呆在这里了。申一甲的心里很惬意,毕竟完成了一件大事,这回可以向孙婧交差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写举报信的春县老百姓也许会讨到一个说法了。
申一甲在走廊里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材料送到了。”
“这么快?我不信。”孙婧说,“这才过去一天。”
“我亲手交到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了,白秘也答应尽快送给宫市长。”申一甲说。
“神速,的确神速。我以为你可能材料还没写出来呢。”孙婧说。
“你就瞧好吧。”申一甲说。
“我事只能说有了进展,领导到底什么态度,我们都不知道啊,那就等等看吧。”孙婧说。
申一甲自认为办成了一件大事,一下午都很兴奋。下午去洗手间的时候,他在洗手间门口碰到白雪松出来。
白雪松忽然叫住他:“那个材料,我已经交给领导了。”
“谢谢白秘。”申一甲应道。
“可是领导翻了翻,就放到了一边。”白雪松撇了撇嘴。
申一甲的心立刻凉了,宫市长明明看到了那份材料,却没有看下去,显然对那份材料不感兴趣啊,宫市长如果没有看完那份材料,根本不可能了解事情的全貌。
“春县的事情不解决,老百姓肯定不会甘心。”申一甲说。
“领导甩出来的材料多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白雪松说,“耐心等待吧,领导有批示的话,你就会收到反馈的。”
一连几天过去了,白雪松那边仍然没有消息,申一甲终于绝望了。
于纯虹已经打来好几次电话了,虽然没有直接问郝桂丽的事,但总会拐弯抹角地提起春县,用意再清楚不过了。申一甲对于纯虹没什么好隐瞒的,每次都是实话实说,好言相劝,让她耐心点,等一等,再等一等。他的心里很纠结,也很想见到于纯虹,见不到人怎么发展关系呢,不发展关系怎么能知道合适不合适呢。于纯虹每次打进电话,他都来到走廊,想约于纯虹晚上出来吃饭,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他准备等郝桂丽的事处理完再说,不想这样乘人之危,靠威逼利诱来泡女人,不符合他的作派。
一个星期以后,于纯虹终于坐不住了:“申主任方便吗?我想去看看你。”
“哎呀,我一会儿要开会啊,哪天吧,要不有时间我去看你。”申一甲说。
说实话,申一甲不愿意让于纯虹到政府办来看他,这里有三双眼睛在看着他呢,督查室又不是娱乐场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出入他的办公室,好说不好听啊。他无法对于纯虹直说,只能这样拐个弯,兜个圈子。
“来看我?什么时间?今天吗?”于纯虹不知道申一甲在搪塞她,口气很兴奋。
“今天不好说,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申一甲说。去看于纯虹也不太方便,望月楼宾馆不比钟铭的双金公司,那里是市委市政府接待办所在地,经常有领导出入,而且他与望月楼宾馆的管理层都认识。只要他去看于纯虹,立刻会成为望月楼宾馆的一大新闻,接待办原来的同事也会知道他与于纯虹认识。
“哎呀。”于纯虹似乎对申一甲的话很失望。


238、美腿诱惑

申一甲觉得见于纯虹最安全的地方还是阴阳穴推拿店,那里很难遇到职场的熟人,而且店里都是单间,隐蔽性又强,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瞒不过娟子和吕良,于纯虹偶尔去还行,如果经常去,用不了多久,孙婧就会知道。
晚上刚吃过饭,申一甲就接到了于纯虹的电话。
“申主任,我来看看你,已经到阴明穴推拿店的门口了。”于纯虹说。
“看看我?”申一甲想,于纯虹真有悟性啊,都想到他心里去了。他赶紧来到门前,见于纯虹穿一件风衣,风衣里面竟然是齐膝的短裙,露着雪白的大腿。虽然已经是春夏之交了,但还没有暖和到穿裙子的温度。
“快进来,快进来!”申一甲忙出了门,对着于纯虹招手。
于纯虹莞尔一笑,跟着申一甲就要进门。
申一甲突然停下了脚步,总不能直接领着于纯虹进推拿房吧,她说是来看他的,也没说要推拿啊。他这样想着,立刻折回身来,领着于纯虹走向侧门。那里开门就是他的小屋,不用再走推拿店的走廊了。
于纯虹倒是很乖,什么也没问,立刻跟在他的后面。
申一甲推门把于纯虹请进去,穿过一个狭小的门厅,来到他的卧室。
“请坐,快请坐。”申一甲冲着单人床指了指。
于纯虹并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拿了一个粉色的手包。她并没有按照申一甲的手势坐到床上去,而是在床边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来,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
于纯虹的两条腿又细又长,白得刺眼。申一甲整个一冬都没有在街上见到过女人的大腿,何况是没有穿袜子的大腿。大腿下面,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与一双美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申一甲望着这双腿,立刻把心中的禁忌抛到了九宵云外。
于纯虹发现申一甲的眼睛有些发直,便撩起风衣的衣襟,恰到好处地把两条腿盖上了。她用风衣挡住大腿的姿势,似乎是下意识的,申一甲心里却很不自在,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破一样。
申一甲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于纯虹不用衣风挡住大腿,他顶多看几眼就算了,她挡住大腿的姿势,真真切切,欲盖弥彰,引发了他的无限遐想,这种遐想在隔空打电话的时候所没有的。
空气清畅,心跳加快,申一甲心里清楚,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来电吧。
“屋太小。”申一甲觉得很压抑,估计应该是屋子小的缘故。
“不小啊,在蓝河这么大的推拿店已经不错了。”于纯虹说。
两个人说得不是一回事,他说的是这个新间壁的这个房间,她说的则是这个改造后的店铺。申一甲估计,于纯虹对推拿店这种地方并不陌生。
“你吃水果不?”申一甲问。
于纯虹愣了一下,连忙摇摇头,“不吃。”
申一甲问完就后悔了,今天这张嘴怎么不听使唤啊,哪有问一个姑娘家吃不吃水果的,这不是杀鸡问客嘛!
申一甲推开与推拿店相通的那扇门,想到店里给于纯虹找点吃的东西。于纯虹并不知道申一甲要干什么,也没有拦他。
申一甲穿过走廊,来到前台。
“小甲哥,你在找什么?”娟子站在申一甲的身后,不知从哪里出来的。
自从推拿店兑给娟子以后,申一甲已经很少来前台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样东张西望的好像有点不妥,现在娟子是这里真正的老板,他和娟子、吕良虽然在一起搭伙,但在这个推拿店里实际掌权的是娟子,他不过是一个合伙人。
“我那屋来客人了,有水果没有?”申一甲问。
“傻子,水果没在前台,在休息室里。”娟子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娟了在休息室里增设了一个食品柜,上面摆了一些客人需要的水果、饮料、小食品什么的。
“小甲哥,你去陪客人吧,一会儿我把水果洗好,给你送过去。”娟子说。
“娟子老板,那就劳你大驾啦。”申一甲伸出食指,在娟子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要是在往常,娟子不会让他白刮一下,肯定得回敬他一把,或者在他的胳膊上似是而非的拧一下。娟子低下头,露出很勉强的笑容,回头往申一甲的房间那边瞅了瞅。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小屋,见于纯虹仍椅子上板板地坐着。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坐,只能坐在床沿上。
“这个屋子也是推拿室吗?”于纯虹似乎对这个狭小的房间很感兴趣。
“我先临时住这儿。”申一甲面色尴尬。
这真是让申一甲英雄气短的事,一个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好孬也是正科级干部了,如今还住在这么简陋的小屋里,怎么说都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
“那可有点太小了。”于纯虹直言不讳地说。
“是啊是啊。”申一甲附和着。
于纯虹显然是来做推拿的,她不知道申一甲就住在这里,甚至对他竟然住在这里很不感冒。申一甲心里很不好受,准备向于纯虹解释一下,这推拿店的房产里有他的产权呢,但这话好说而不好听啊。
“这个推拿店的房产有我的产权。”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说,“原来这个店是我的,现在兑出去了。”
“兑给谁了?”于纯虹问。
“兑给我了!”娟子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的。
于纯虹连忙站起来,表情十分尴尬。她来推拿店做过一次推拿,认识娟子,娟子也认出了她。
“她就是推拿店的老板娟子。”申一甲向于纯虹介绍道,然后又对娟子说,“她是望月楼宾馆的于纯虹。”
于纯虹笑着点头,两个女子互相打量起来。
娟子把水果盘递给申一甲,回头瞄了一眼于纯虹的下身:“纯虹,你穿得太少了,这屋冷,要不到里边坐吧。”
“我不冷,比外面暖和多了。”于纯虹说。
“还是纯虹时髦,美丽动人啊,我可不敢像你这么穿裙子。”娟子说着,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水晶梨递给于纯虹。
申一甲不满地看着娟子,盘子里又有苹果,又有香蕉的,娟子偏偏递过一个梨去。
于纯虹忙摆摆手:“我不吃梨,胃不好。”
申一甲从娟子手里拿过那个梨:“你不吃我吃,这东西健齿。”
娟子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水果盘,端到于纯虹的面前,让她选一个水果。于纯虹似乎并不买账,接过水果盘,就放在旁边的柜上。
“纯虹,你是来做推拿的吧?我们的推拿师做得可好了,我领你过去?”娟子说。
“再说,再说。”于纯虹不置可否。
娟子转向申一甲:“小甲哥,一会儿客人要做推拿的时候,你叫我一声,我给她上最好的推拿师。”
申一甲连忙点头,目送娟子离开。在他的面前,刚才两个女子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表面上看是场面上的客套,他怎么听都有一股火药味。这火药味不是很浓,淡淡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或者是判断出了问题。
“娟子说话直,你别介意啊。”申一甲对于纯虹说。
“她说话直吗?我怎么没发现啊?”于纯虹说,“我看她对你挺尊重的,这么快就端来了水果,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于纯虹的意思申一甲听出来了:娟子对他不错,很听他的话。
“不是不是,娟子啊原来是个……”申一甲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本来想说娟子原来是个跑堂的,但他怀疑娟子没有走远,或者就在门外偷听。
“是个什么?”于纯虹问。
“原来是个店员。”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挤眉弄眼的,“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老板啦,我现在得听她的。”
于纯虹轻轻“哼”了一声,从果盘里取出一个苹果,见没有水果刀,又放了回去,换了一根香蕉。她的风衣又敞开了,那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又露了出来。
申一甲的心里很纠结,娟子刚才说的其实没错,于纯虹穿的是有点少,可她对娟子的话并不领情,丝毫不认为自己穿得有点清凉了。唉,也许是娟子太土了,现在的女孩子什么不敢穿啊,于纯虹只是在天气还没有完全放暖的时候,穿了一条短裙而已,这就叫超前啊,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既然于纯虹是来做推拿的,那就赶紧给她做吧,申一甲不想把于纯虹交给店里的推拿师。
申一甲到水盆边洗了洗手,让于纯虹到床上去。
于纯虹把最后一截香蕉塞进嘴里,冲申一甲直摇头。
“这是你的房间,我上你的床不太好吧?”于纯虹说。
“那有什么不好的,推拿在哪儿做不是做啊?”申一甲说。
“还是去推拿房吧。”于纯虹说,“我怕别人说闲话。”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这小妞事还挺多呢,唉,现在的女人真难伺候,谁让他有点喜欢她呢,谁让他想和她亲近呢,那就得听人家摆布,让人家满意啊。
于纯虹不想在申一甲的小卧室做推拿,似乎要准备换个地方。申一甲心想,那就请于纯虹到推拿房里吧,嘿嘿,反正不论在哪里做推拿,他都得亲自上手。


239、闷骚

申一甲前面带路,想要领于纯虹去推拿房,不料于纯虹慢慢起身,在他的面前脱下了风衣。
申一甲的眼睛又直了,于纯虹里面穿着一件紧身的圆领套头衫,紧紧地箍着身体,显得特别有型。小衫和裙子之间,露出了紧绷的小腹。
申一甲喉咙涌起一股热流,就差没流鼻血了。这丫真会穿啊,现在露脖子露沟已经不算什么了,这样露一条小腹才更加时尚。
申一甲喉结动了动,让于纯虹先走。可是于纯虹几步回到床前,坐了下去,粉面含春,嘤嘤低语:“既然申主任不怕小店员说闲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申一甲有些意外,于纯虹所说的小店员,肯定是指娟子。于纯虹留下来,娟子不可能把他怎么样,这样还能腾出一个推拿房,何乐而不为啊。
于纯虹穿着鞋把两脚伸出床外,直接躺到床上,双手还往下拉了拉裙边和衣角。申一甲觉得于纯虹的动作太多余了,原来露的地方仍然露着,她好像在做一种姿势罢了。他走到床角,抓过于纯虹的一只脚,要把她的鞋脱下来。
门忽然被推开了,娟子没敲门就走了进来。申一甲的手停在于纯虹的脚上,表情有些僵硬。
娟子平时很有礼貌啊,今天是怎么了,没敲门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吕良。
“哎呀,怎么在这屋做上了。”娟子惊叫道,“我不是说去安排房间了吗?”
于纯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脚从申一甲的手里挣脱。
“申主任的意思呢,是想给你省一个床位。”于纯虹说。
“我可不在乎这点小钱。”娟子说,“纯虹啊,我给你准备了推拿店里最好的房间,最好的推拿师,男的。”
娟子说“男的”两个字时,调门提了上去,特别刺耳。吕良听了娟子的话,往前凑了凑,搓着双手。
申一甲站在一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娟子今天是不是热情过分了。本来在他的卧室里,可以与于纯虹说说话什么的,现在娟子不仅要给于纯虹换房间,还准备让吕良给她推拿。闹了半天,于纯虹奔他来了,却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申一甲有点不甘心,却不好直接反对娟子。娟子今天有点多余,不能让她这么坏他好事。
“吕良,领客人去大房吧。”娟子的口气不容商量。
于纯虹似乎本来就不愿意在申一甲的卧室做推拿,忙跟着吕良往外走,还回头看了一眼申一甲。
“大房的确是推拿店最好的房间。”申一甲附和道。
申一甲见吕良要给于纯是做推拿,心里很着急。上次于纯虹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不让吕良做推拿,还跟娟子理论了几句。现在娟子又让吕良去,于纯虹还是不能干啊。
吕良现在已经基本成手了,给于纯虹做个推拿倒没问题,但申一甲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闲了下来,总不能在一边看着吧。
申一甲跟于纯虹往外走,被娟子拦在门口。
“小甲哥。”娟子笑道,“你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申一甲不耐烦地问。
娟子“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抱着膀子,歪着脑袋,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你给我也做一个推拿呗,要全身儿的。”娟子似笑非笑。
“娟子,别闹了。”申一甲在娟子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就要往外走。
“我没跟你闹啊。”娟子说,“于纯虹有吕良呢,你也看着了,最好的房间都给她了。”
“于纯虹是朋友,不好慢怠啊。”申一甲说。
娟子转身在床边坐下来,申一甲又要往外走,娟子却误会了他,以为他根本不想搭理她。
“申一甲,你给我站住!”娟子的声音很严厉。
“娟子,你今天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申一甲被娟子吓了一跳。
娟子慢腾腾地离开床沿,来到申一甲的近前,在他的面前晃动着身子。
“你是不是想泡于纯虹啊?”娟子问。
“没有。瞧你说的,多难听,还泡,于纯虹是方便面啊?”申一甲说。
“你看她那个骚样,这么凉的天露个大腿,还没怎么着呢,就上床了,你就喜欢这么贱的?”娟子说。
申一甲笑了,娟子完全想多了,于纯虹没有那么贱,如果说她有点闷骚倒是事实。不过她再闷骚也没有娟子闷骚,于纯虹怎么想的,他都不知道,娟子怎么会知道呢。
“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想找女人,就找一个正经八经的,别什么货都往店里领。”娟子说。
“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说。
“我不听!”娟子说着,捂上了耳朵。
“娟子,你听我说,于纯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申一甲准备耐心向娟子解释一下,她的确有点想偏了。
“不听不听就不听。”娟子不耐烦地摇着头。
申一甲可不管那套,娟子说娟子的,他做他的,就算她是好心,也不能这么由着她捣乱。于纯虹哪有娟子说得那么糟糕,即使她不是十全十美,那也是他申一甲受着,跟她娟子有什么关系,娟子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申一甲心里很着急,于纯虹一定在推拿房等他等呢。如果他不出现,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不行,自己必须马上过去看看,安慰她一下再说,实在不行就让吕良先给她做着。
申一甲拍了拍娟子的肩膀,再次向门口走去。
“你回来。”娟子低声叫道。
申一甲头也不抬,继续朝前走。
“我给你告诉孙婧,说你在推拿店泡女人,看她怎么收拾你。”娟子冲到申一甲的前面。
申一甲立刻伸手抱住娟子,娟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抽的哪门子风啊,她怎么会知道他怕孙婧?
娟子在申一甲的手上掰着,试图挣脱他。申一甲抱得紧紧的,这要是让娟子跑出去,给孙婧打了电话,他不就交代了嘛。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放开她。
娟子在申一甲的怀中挣扎了几下,见挣不开他,终于放弃了努力。
“你就这么抱着,有能耐你就这么抱着,反正你松开手,我就去打电话。”娟子发现提孙婧管用,不禁得意起来。在她的心里,孙婧可是申一甲的小姨。
申一甲傻眼了,不敢再鲁莽行事了。娟子是得罪不得的,她是他的合伙人,跟孙婧走得也很近。她可以直接把他的表现告诉孙婧,这可不是吓唬他。
他笑嘻嘻地抱着娟子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在床上坐了下来,试探性地松开了娟子。
“申主任。”娟子学着于纯虹的腔调,贴着他转过身来,两只小手在申一甲的胸前摸着,露出一付贱兮兮的模样,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
“娟子,你要干什么?”申一甲控制不住想笑。
“你也给俺按摩按摩呗,让姑奶奶也享受享受。”娟子拿腔拿调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申一甲像拎小鸡一样把娟子拎起来,扔到床上,按住了他的肩膀。
娟子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捂着脸,滚到了床里边。
“胡闹,简直是胡闹!”申一甲本来要给于纯虹按摩,现在可倒好,娟子跑到他的床上去了。要不是于纯虹在店里,他真想好好收拾收拾她。
“来吧,来啊!”娟子在床里轻声说。
申一甲知道,这是娟子在戏弄他,他根本不会让她推拿,只是拿他取笑而已。他趁娟子不备,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脚,这回她是跑不了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
吕良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幕。
申一甲立刻松开了娟子,闪到一旁。他知道吕良喜欢娟子,吕良看到他抓着娟子的脚肯定会不高兴,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啊,娟子今天晚上既犯潮又犯骚,还让他给她按摩,胆子大得出奇。
“吕良,你快管管你家女老板吧,太欺负人了。”申一甲没办法,只能只找台阶了。如果不安慰一下吕良,他肯定会多想的。
吕良听了申一甲的话,似乎猜到刚才是娟子犯横,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笑模样。
“于纯虹呢?”申一甲问。
“怎么了吕良,你怎么回来了?”娟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吕良没好气地说:“她不让碰。”
“你真笨。”娟子没好气地说,“一个大男人,这点本事都没有,她既然是到这里来推拿的,还装什么清纯,不让碰,不让碰干什么来了。”
申一甲怎么听怎么觉得娟子的话不对味,推个拿在她的眼里怎么就成了犯贱呢,娟子可是这个犯贱店的老板啊。
吕良不声不响从地上拿起娟子的鞋,送到娟子的脚下,娟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把鞋穿上,两个人的动作特别默契。
申一甲想,既然于纯虹不让吕良推拿,那他为什么不让吕良收拾娟子呢?那样她就不敢对他推三阻四了。
“吕良,你给娟子做做推拿,我过去看看。”申一甲命令吕良。
吕良虽然心里装着娟子,但也不敢对他如何,吕良能留在蓝河,还是申一甲在关键时刻向娟子周旋的结果,吕良心中自然有数。


240、狼吻

“呸!”娟子向申一甲啐了一口。
申一甲全当没听见,转身出了门。娟子当着吕良的面,不会追他的,那样吕良会拦住她。
“走,走,你们都走。”申一甲听到娟子在身后对吕良说。
于纯虹正在那间大推拿室里坐着呢,屋里的灯光很暗,申一甲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估计她的心情不会好。
申一甲拉起于纯虹的手,要让她到床上去,于纯虹轻轻地往回挣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到床上去吧,我给你做推拿。”申一甲说。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做了,回去了。”于纯虹刷地站起身来。
“不能走,我还没给你做推拿呢。”申一甲感到有点突然,于纯虹这么快就要走,显然是对娟子有想法了。
于纯虹走到门口时,申一甲从后面抱住了她。于纯虹用力挣开他,转过身来。
“申主任,我不是来做推拿的,就是来看看你,我走了。”于纯虹露出很勉强的笑容,没等申一甲说话,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申一甲没想到会面对这样一种局面,立刻追了出去。于纯虹没有说真话,她应该是来推拿的,只是被安排到推拿房以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娟子这样对待于纯虹太不公平了,于纯虹是她的客人,和娟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娟子简直太多余了。
“小甲哥!”娟子从小屋跑出来,在背后喊他,看来吕良根本拿她没办法。
申一甲指了指娟子,欲言又止。
“不给客人做按摩,出来做什么?”娟子应该看到于纯虹出去了。
“娟子,不就是推个拿吗?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申一甲说,“我的事,你以后不要掺和了。”
“房间里有客人,你说话小点声。”娟子左顾右盼地说。
“今天的事,你要敢告诉孙婧,我非把你的逼嘴撕烂不可!”申一甲说着,气哼哼地走了。
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说娟子的话有点太重了。虽然他们很熟悉,经常开玩笑,但刚才可不是开玩笑,他说话时怒不可遏,娟子肯定受不了。
申一甲已经顾不了许多了,急匆匆出了推拿店,如果于纯虹出门就打车,他恐怕就追不上她了。
于纯虹并没有打车,而是沿着路边的人行道一直朝前走,已经走出了很远。
“你回去吧。”于纯虹没有回头,就知道申一甲追上来了。
于纯虹没有马上打车走,让申一甲心里略感安慰,看来她还不是太绝情。
“我送你。”申一甲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
于纯虹也不客气,独自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好像要故意躲开申一甲。
“去望月楼宾馆。”于纯虹对司机说。
申一甲十分不解,于纯虹不回家却要去望月楼宾馆,这么晚了,她去那里做什么?莫非于纯虹想领她去望月楼宾馆做推拿?申一甲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于纯虹是宾馆客房部的楼层经理,她在宾馆里开个房可太方便了。
因为有司机在,申一甲坐在后排一直不敢出声,出租车马上就到望月楼宾馆了。申一甲正在车上做着美梦,不想于纯虹让司机把车停下,麻利地开门下了车。
申一甲正在下车,被司机叫住了:“车费。”
申一甲悻悻地付了车钱,发现于纯虹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前面就是望月楼宾馆了。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看着华灯璀璨的夜景,心里一阵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又是春天了。
到了望月楼宾馆大门前,申一甲正准备跟着于纯虹进去,却发现于纯虹根本没有拐弯,而是一直朝前走去。
“纯虹,你……你不是说去单位吗?”申一甲问。
“我又不想去了,时间太晚了,影响不好。”于纯虹说。
申一甲无奈地跟在于纯虹的后面,感到非常滑稽。这就是女人,说变就变,让人捉摸不透,她既然不去宾馆了,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呢?申一甲想了想,很可能是于纯虹临时起意,下车时还想去呢,下了车就不想去了。
一阵凉风吹来,申一甲打了一个寒颤,春天的夜晚,并没有想像的那么温暖。
于纯虹把风衣箍得紧紧的,好像全身都在发抖。申一甲上前挽住于纯虹的腰,想让她感觉温暖一点,不料于纯虹一晃肩膀挣脱了他的手。
走过宾馆的大门,前面就是一排围墙,围墙外是一排雕塑和干枯的树丛。
于纯虹颤颤威威地走了几十米,速度越来越慢。申一甲搞不清她要干什么,要去哪里,只好一路跟着。
于纯虹突然停下脚步,走向旁边的一座雕像,在雕像的一侧抱着肩膀站住了。申一甲凑过去,见于纯虹的身体抖得厉害,刹那间明白了,她太冷了。
“冻死我了。”于纯虹哆哆嗦嗦地说。
申一甲没辙了,于纯虹的确穿得太少了。
“申一甲,你去叫辆车吧,我要回家。”于纯虹上牙打着下牙。
申一甲并没有去叫车,而是帮于纯虹竖起了风衣领子,顺势把她抱在怀中。于纯虹不仅没有反抗,而且耸起的双肩直往他的怀里钻。他把于纯虹抱得更紧了,只是他的嘴找不到她的脸,她的头正在他的肩膀上抖动着。
“这天简直太冷了,我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于纯虹说。
“不要怕,有我呢,我帮你暖一暖。”申一甲说着,一扭脸把于纯虹的脸别到了正面,一股温热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申一甲一手搂着于纯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猛地衔住了她饱满的唇,用力地吸进嘴里。
于纯虹双手抱着申一甲的腰,紧紧的,像是在取暖,任由他的嘴在她的唇上翕动、旋转。
于纯虹的唇冰凉、干燥,像一眼久枯的泉眼突然温润起来,热烈地回应着他,身体与他贴得紧紧的,仿佛要吸掉他全部的热量。
于纯虹的纵容,让申一甲的胆子大了起来。他毫无顾忌地顶住她的身体,把唇从她的唇移到她的颈部。
于纯虹只呻吟了一声,就顺从地仰起了头,双手从他的背后拿回来,伸进他敞开了衣襟里,任他的嘴划过她的颈部。
申一甲把她的一双小手分别塞到自己的腋下,顿时感到一股凉意弥漫了全身。于纯虹的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仍然紧紧地偎在他的怀里。
“还冷吗?”申一甲端起了她的脸。
“好多了。”于纯虹不看他。
申一甲改变了目标,再次亲吻起于纯虹的柔软的颈部。
“哎呀!”于纯虹叫了一声,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申一甲兴奋之余,有一点心虚,于纯虹这是怎么了,怎么毫无防守之力,眼前着大片的禁区失守呢。
于纯虹懒散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贴近他后颈的位置,仍然在取暖。他不断地往前挺着,一直把于纯虹顶到了雕像的基座上,她再也无法后退了。
于纯虹的头从他的肩上挪开,在昏暗的光线中迷离地看着他的双眼。
“申主任,你太过分了……”于纯虹从他的腋下抽出了双手。
申一甲终于遇到阻力了,虽然这阻力来得晚了一点,他的心里终于安静下来,于纯虹果然不是杨婷,也不是孙婧。于纯虹显然不像一个不懂男女之情的女子,她越是不抵抗,申一甲的心里就越失望。如果她一直不抵抗,他就敢断定,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子。就在他不断试探、不断进攻的时候,她恰到好处地向他亮起了红灯,说明她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申一甲又叼住了于纯虹的唇,很熟悉地盘旋起来。情欲像一把火,于纯虹似乎被申一甲点燃了,即使她身上的衣物没有任何变化,但显然不像刚才那么冷了。
“走吧。”于纯虹挽起申一甲的胳膊,并不想在望月楼宾馆的附近久留。
申一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晚上会出现这样一个场面,他原以为于纯虹不怪罪他就不错了。他为于纯虹系好风衣扣,竖好领口,揽着她的腰来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于纯虹挣开申一甲,向他摆了摆手。
申一甲的大脑立刻短路了,他本来想找一个地方,酒吧或者娱乐厅,和于纯虹坐一会儿。于纯虹刚刚和他一顿亲热,现在嘴唇还没凉呢,她为什么要回去呢?
“外面太冷了,我们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吧。”申一甲说。
“你快回去吧,娟子老板可能不高兴了。”于纯虹说。
“娟子有什么不高兴的?她没有不高兴啊。”申一甲,“纯虹,你多想了,娟子平时就是那样,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
于纯虹撇了撇嘴,站在路边,紧裹着风衣,并没有反驳申一甲。
一辆出租车靠了过来,在他们的身边停下。申一甲必须想办法马上留住于纯虹,否则她就可能真的走了。
“纯虹,你老姨的工作有消息了吗?”申一甲想试探一下,郝桂丽也许能吊起于纯虹的胃口。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于纯虹垂下了头,犹豫了片刻,打开前车门,坐在了司机旁边。


241、我就是喜欢你

于纯虹没有说回去,也没说不回去,申一甲的试探奏效了。他果断打开车后门,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去中心广场。”
“去梦幻娱乐城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他对这个地方太敏感了,这个时间孙婧的老公姚云龙肯定在那里。于纯虹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地方呢,那是一个娱乐场所啊。他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于纯虹第一次和他单独出来,不太可能和他去那里疯,她可能是想去娱乐城附近找一个地方。于纯虹不再提回家的茬了,申一甲担心自己如果提出异议,她会觉得很没面子。
于纯虹似乎不那么冷了,坐在前面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
申一甲摸了摸嘴唇,心里很得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于纯虹打了kiss,老天爷长眼啊,安排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天,好像是特意为他们接吻准备的。
“纯虹,还冷吗?”申一甲问。
“不冷了,好多了。”于纯虹说。
司机扭头看了于纯虹一眼,笑道:“姑娘,你穿得太少了。”
“我穿多穿少,碍你事啦。”于纯虹似乎很不愿意听司机的话,马上回敬了一句。
“怪我多嘴,怪我多嘴。”司机转回头去。
申一甲笑了,没想到于纯虹还挺厉害。像司机这种搭话套词,他见多了,没想到于纯虹后面坐着男伴,司机也敢搭话,活该。但话又说回来,于纯虹的话的确有些生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偏要噎人家一句呢。
申一甲回味着刚才的一阵狂吻,就冲于纯虹的反应,就肯定不是一个情场的生手。她的身边现在有没有男人呢,应该没有。如果有的话,她也不会把解救郝桂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早就有男人自告奋勇了。她和别的男人睡没睡过呢?但愿没有,虽然她刚才的表现很自然,但如果不是天这么凉,他恐怕还真靠不上前。
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出租车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梦幻娱乐城的门口。司机显然在报复于纯虹,才故意这么停车的。
于纯虹“哼”了一声,闪身下了车。
申一甲忙掏出钱来,笑着把车费付给司机。
“这丫头脾气挺暴!”司机对申一甲说。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她心情不好。”申一甲连连赔着笑脸,也下了车,见于纯虹向着娱乐城的大门已经走出几米远了。
申一甲一眼就看到,梦幻娱乐城的大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向台阶下面张望着。他傻眼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姚云龙。
申一甲眼看着于纯虹从姚云龙的身旁经过,姚云龙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甲,你怎么来了?”姚云龙在远处问。
申一甲断定姚云龙已经看到于纯虹和他是坐一辆车来的,他已经不能向姚云龙撒谎了。
“小姨父,我来给娱乐城捐点款。”申一甲说。
“捐款,别逗了,小姨父可不差你这点儿钱。”姚云龙拍拍申一甲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于纯虹的背影,撇了撇嘴,做了个怪脸,“女朋友?”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姚云龙确实已经知道他和于纯虹是一起来的。
“那什么,同事,找个地方坐坐。”申一甲说。
“这种事还想瞒我,门儿都没有。”姚云龙的口气颇为自负。
申一甲不想再解释了,这种事儿越描越黑。
“你去二楼酒吧,到那儿提我就行。”姚云龙并没想和申一甲多聊,“你先去,我一会儿找你。”
申一甲再看于纯虹,正站在娱乐城的大门前等他呢。他匆匆跑过去,与她一起进了大门。他的心里很不痛快,都是于纯虹自作主张,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就直接到这里来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啊,是他要请她出来坐一会儿,她这不从了他吗,只不过是替他找了一个地方而已。
于纯虹停下脚步,对申一甲说:“楼上有一个酒吧不错。”
“那就去坐坐。”申一甲说。弄了半天,于纯虹就是奔着二楼的酒吧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遇到了姚云龙吗?没什么可怕的,他又不知道于纯虹是谁,就算他和孙婧提起来,只要自己不交出于纯虹,孙婧永远都不会知道郝桂丽和于纯虹的关系。
他们并肩上了二楼,来到娱乐城酒吧,找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
申一甲对这里不算陌生,记得他和于发和的闺女于聪聪曾经来过这里。那次,他领于聪聪来到这里,纯粹是为了证明他是有女朋友的,和孙婧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物是人非,如今还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个环境,申一甲的身边已经换成了于纯虹,只是那一次他对于聪聪连拉带扯,特意想让姚云龙看到,这一次,他怕自己和于纯虹的关系被孙婧知道,很不情愿意被姚云龙看到。
申一甲装模作样的要了果汁和零食,正想要酒,却被于纯虹拦住了。
“不喝。”于纯虹说。
“那就不要了。”申一甲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很快端来托盘,把他要的东西依次放在桌上。
“一百八。”服务员面带微笑。
申一甲赶紧掏钱付款,于纯虹就坐在对面,笑吟吟的,没有说话。他扫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正停留在他的皮夹上。
“二十块不找了,随便上点别的吧。”申一甲说。
姚云龙明明已经告诉申一甲,上来之后,对酒吧提他的名字。申一甲当着于纯虹的面,不想这么做,因为那就等于向于纯虹承认,他和姚云龙很熟悉。万一于纯虹好奇心很盛,向他刨根问底,弄不好就会暴露他和孙婧的关系。
申一甲刚才清楚地看见,于纯虹进门之前一直没有回头,这说明她并没有看到他和姚云龙说话,也不知道他和姚云龙认识。他寻思,姚云龙也就是跟他交待一下,不一定真会上来找他。他和于纯虹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开溜,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吻我?”于纯虹吸了一口果汁,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于纯虹这一问,把申一甲给问乐了。火药味好浓啊,夹杂着一股做作的味道。他没想到于纯虹会这么直接,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为什么,就是想吻啊。申一甲很想这么说,但没有出口。他很容易想到这样说的后果,于纯虹很可能立马站起身来,一走了之。
申一甲岂止是想吻她,还想和她走得更近。他刚见到于纯虹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想法,自从他估计于纯虹可能很纯,可以谈一谈、处一处以后,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动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于纯虹的嘴里,已经没有钟铭的最新信息了,她的身体在他看来却充满神秘感。
申一甲犹豫着,怎么说呢?说爱她?于纯虹肯定喜欢听,可是他说不出口啊,到底爱不爱她,那得熟悉了以后再说。说喜欢她?倒是可以,不过那就等于向她挑明,他要泡她了,如果她没有什么意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情侣了。
“怎么,不好说?”于纯虹说。
“不是不好说,是不好意思。”申一甲说。
“那你为什么好意思做啊?”于纯虹冷笑一声。
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觉得很呛人,和她清纯美丽的外表很不相称。但没有办法,上哪里去找那种既美丽可爱,聪明大方,纯洁无瑕的年轻女子啊。
他估计于纯虹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甚至有可能对他产生了误会,便抓住于纯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垂下头,并没有反对。
“纯虹,原来我的鲁莽吧,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申一甲说。
“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小百姓一个,不像你,在大衙门工作。”于纯虹抿着嘴笑了,看来这次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那些都不是主要的。”申一甲说,“其实我和你在一起也有顾虑。”
“顾虑什么?”于纯虹问。
“我怕你说我乘人之危。”申一甲最不想让于纯虹产生一种误解,就是她有求于他,他就以此为要挟,占她的便宜,实际上也不是这么回事。但不容回避的事实是,他和她亲近就是在他为她办完事之后发生的。
“不是吗?”于纯虹笑了笑,好像申一甲的话启发了她。
“不是不是。”申一甲连连拱手,“真的不是。”
“不是就好。”于纯虹咯咯地笑出声来。
申一甲被于纯虹的笑声陶醉了,多么纯净的声音啊,没有一点杂质。
他向酒吧里巡视了一圈,有两群聚在一起的女声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其它地方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什么年纪的都有。
楼下歌厅里的音乐隐隐传来,与酒吧里低回的萨克斯曲混在一起,几缕灯光的不停地旋转着,有一种光怪陆离、不伦不类味道。
申一甲心里奇怪,难道于纯虹真的喜欢这里吗?


242、被人偷拍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申一甲问,他不知道于纯虹为什么直接领他来到这里。
“还行。你觉得蓝河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吗?”于纯虹问。
“不知道,真不知道。”申一甲忽然发现,于纯虹的品位不低。
蓝河当然还有别的地方,申一甲是到了接待办后,才出入娱乐场所的。以前他每天蜗在推拿店里,忙着赚钱,现在每天蜗在办公室里,忙着工作,只有在同事聚餐的时候,或者基层单位请客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出来玩一会儿,去的地方,不外乎饭店、歌厅、洗浴中心之类的场所。
于纯虹觉得这里就是蓝河最好的地方了,这并奇怪,倒和她那干净清纯的样子很吻合。
申一甲心里很欣慰,很温馨,这才是于纯虹本来的样子,娇语嘀嘀,温柔可人,却没有一点妖冶。如果环境允许,他肯定会扑过去,把于纯虹搂在怀里,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但现在不行,这是姚云龙的地盘儿,他的任何一个过分的动作,都可能会被别人看到,甚至有可能传到姚云龙的耳朵里。
他盯着于纯虹的目光变很温柔,如果娶于纯虹这样的女人做老婆真不错。虽然她不像孙婧那样娇艳又有身份,不像杨婷婷那样的老练而端庄,但她自有孤傲和清纯的一面。
申一甲与孙婧、杨婷婷经历了肉体的接触,很难再回到那种单纯的心境了。难以抑制的冲动,使他不得不面对的欲望膨胀的窘境。
在于纯虹的面前就是如此,虽然他觉得于纯虹很清纯,但这丝毫不能净化他胸中的欲念,这使他内心充满矛盾,左冲右突,尴尬不已。
“你们就不搞活动吗?我才不相信呢。”于纯虹的话非常直白,硬得像榔头。
申一甲面露难色,淡淡一笑,不论怎么调整情绪和欲念,似乎都不管用。
“你刚才说春县的事情,到底想说什么?”于纯虹问。
申一甲在上车前向于纯虹提过春县,但那是为了阻止她回家,故意那么说的。春县联中的事情,其实还没有任何进展。
他没办法,只能耐心地向于纯虹解释,春县事情不能着急,他会尽全力给郝桂丽安排一个满意的工作。于纯虹叼着吸管,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
申一甲有意放松情绪,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一点都不管用,体内的欲望仍然有恃无恐,张狂得很。
服务员娉娉婷婷、扭扭答答地走过来,嘤嘤细语着:“先生,我们老板请你过去一下。”
申一甲点点头,却没法站起来,姚云龙找他干什么呢?只要他站起来,那个隆起的部位就会被于纯虹看到。
于纯虹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奇怪娱乐城的老板为什么会找他。
申一甲本想和于纯虹喝完杯中的饮料就悄悄溜走,没想到姚云龙追得这么紧,一杯热果汁还没喝完呢,他就派人来找他了。
申一甲膨胀的欲望受到了服务员的干扰,立刻灰飞烟灭,可是他想再平静一下。
“我们老板在办公室等您呢。”服务员说。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申一甲说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位女士也别这么呆着了,让我领她做一下皮肤护理吧。”服务员笑道。
“可以啊。”申一甲对服务员点头。
于纯虹经服务员这么一说更懵了,莫衷一是地握住手中的杯子,轻轻地转动着。
申一甲在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呲牙咧嘴的,不能再等了,再等就不正常了。
“申主任,你不舒服吗?”于纯虹立刻发现了申一甲的反常。
“啊没事没事,这样,你去跟服务员做护理吧,我有点事,去去就回。”申一甲说着,还是不动地方。
“先生,你是舍不得你的朋友吗?”服务员嗔怪着,弯腰挽起于纯虹的胳膊。
于纯虹好奇地站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站起身来,跟在她们的后面,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隆起的部位渐渐消退下去。
在酒吧门前,申一甲目送于纯虹被服务员领进了二楼的美容厅。大晚上的,姚云龙找他什么事呢?他一路猜测着,很快来到了姚云龙的办公室。
“一甲,快来。”姚云龙见申一甲敲门进来,并没有起身,而是在办公桌前梳了梳头发。
申一甲不知道姚云龙是不是跟机关领导学的,办公桌前也摆了一把椅子。申一甲也不客气,紧走几步,在姚云龙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个女的,真不是你朋友?”姚云龙问。
“就是同事,晚上加班来着,正好路过这里,她渴了,上来喝杯饮料。”申一甲平淡地说。
“编,你接着编!”姚云龙放下了梳子。
申一甲听姚云龙这口气,知道自己可能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被他发现了。哪儿没注意呢?申一甲回想着,没有什么啊,他和于纯虹到了梦幻娱乐城,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一直在酒吧呆着,哪儿也没去啊。
姚云龙把桌上的一台电脑转了过来,朝着申一甲的方向。
申一甲定睛观瞧,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四个分割的镜头,有歌厅大厅,有侧楼洗浴中心,有二楼餐厅,还有刚才他坐过的酒吧,视频里面不断有人影晃动。申一甲立刻猜到,这是梦幻娱乐城的实时监控视频。
姚云龙用手指轻轻移动鼠标,视频就被切换成酒吧的单独画面,申一甲和于纯虹刚才坐过的位置非常清楚。
“小姨父,这东西挺先进啊。”申一甲只能装傻了,他怀疑姚云龙从视频里发现了什么。
姚云龙抓过了申一甲的一只手,夸张地看着,申一甲不解其意,连忙抽回去,笑着。
“就你这爪子,好好的同事关系,能摸人家手吗?”姚云龙也笑了。
“我……我……”申一甲立刻全明白了,姚云龙刚才在看酒吧的视频。
“我什么?”姚云龙笑道。
“小姨父,我承认,我的确摸了她的手。”申一甲只能说实话了,“但那……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行了一甲,别瞒我了。”姚云龙说,“你的手往裤裆那里摸什么呢?”
“没有啊。”申一甲这回脸上可真挂不住了,赶情这也没逃过姚云龙的眼睛啊,麻烦可大了,这要是让孙婧知道了,还有他好日子过吗?摆在眼前的事情,于纯虹她老姨的工作就得黄啊。
“一甲,别不好意思。”姚云龙说,“是就是,做了就是做了,咱们爷们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你说实话,我帮你参谋参谋啊!”
申一甲可不这么想,姚云龙是孙婧的老公,他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了孙婧,或者说哪天孙婧来到娱乐城,姚云龙一高兴,让孙婧看了这段视频,她就不仅对上了号,还会向他刨根问底。
申一甲不是怕孙婧发现他和于纯虹的关系,毕竟孙婧不会霸道到不许他接触女人,但问题是他欺骗了孙婧,说于纯虹已经去了外地。更闹心的是,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姨,郝桂丽的命运还握在孙婧的手里呢。
“姨父!姨父!”申一甲连声叫着。
“有机会我让孙婧看看这姑娘,这事你可不能自己做主啊。”姚云龙盯着申一甲的眼睛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申一甲不想多说了,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自己得想个办法,不让孙婧知道他和于纯虹的关系,即使她真的知道了,他也不会交出于纯虹的底。
申一甲觉得姚云龙真的找他有事,好像还不是小事,要不他可能顺嘴一说就完了。他越是不说,申一甲越是觉得姚云龙要说的事和他有关。
“一甲,家里的鱼籽酱和鲜奶是你送去的?”姚云龙突然换了话题。
“是我送去的。”申一甲感觉姚云龙要说事了。
“你怎么跑到春县去了?”姚云龙问。
原来是这事啊。申一甲提着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还不好说,别说他是有借口,以工作为名,打了招呼去的,就是没有借口,他现编一个理由,姚云龙也没有地方对证去。
“正好到春县督查,看到了小姨,就把东西捎回来了。”申一甲已经有些日子不叫孙婧小姨了,肉麻,但在姚云龙的面前,这个称呼还必须叫下去。
姚云龙点点头,“你往家里送鱼籽酱的时候,看到我的车没?”
申一甲做思索状,低下了头。看来姚云龙要说的事没这么简单,他可能和孙婧之间发生了问题,要不他不会问车的事。如果自己说看见了车,那就证明姚云龙当时在家,而且和那个小保姆在一起。他已经和孙婧说过,没看到姚云龙的车,他为什么还会这么问呢?
“没看着,我不记得有你的车啊,再说我也不认识啊。”申一甲一推六二五,想把自己摘出去。
姚云龙离开办公桌,在地上踱起步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嘛,那天我的车怎么可能在家呢。”


243、糊涂的聪明人

“小姨父,到底出什么事了?”申一甲明知故问。
“出什么事了?”姚云龙一只胳膊在空中比划着,“孙婧说我不管孩子,不知道和哪个女人鬼混呢。”
申一甲估计孙婧真和姚云龙闹别扭了,她肯定是怀疑他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并向姚云龙透露了什么,让他有点心惊了。就孙婧那稳当客、聪明劲儿,不会这么快打草惊蛇,肯定是姚云龙做贼心虚,怕被孙婧惦记。
“小姨父,没什么事,等我跟小姨说说。”申一甲的想法正相反,如果孙婧和姚云龙之间真的有了隔阂,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姚云龙没有机会向孙婧提起他和于纯虹来泡吧的事了,时间一长,姚云龙也许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申一甲产生了一个念头,真不能再帮姚云龙瞒着了,必须尽快告诉孙婧,那天上午姚云龙的车的确停在了家门口,那样她和姚云龙的矛盾就很难解开了,自己也就相对安全了。
“你愿意说就说,我真不愿意搭理她,你不知道,孙婧现在变了,不像从前了,官升脾气长,不就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姚云龙说。
“没有没有,她一点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申一甲不得不替孙婧说几句。
申一甲片刻间打定主意,就准备向姚云龙告辞,回去找于纯虹。要想不被孙婧识破,他必须在她和姚云龙之间插上一杠子,让他们好不起来。
姚云龙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回到座位上:“一甲啊,我有一件事,你得帮帮我。”
申一甲愣了,赶情说了半天,都不是姚云龙要说的事,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吕良还在那个推拿店吗?”姚云龙问。
“是啊,一直在那儿。”申一甲说。
“孙婧不是赶他回老家了吗?他怎么没有回去呢?”姚云龙问。
“小姨是要赶走他,让我给留下来了。”申一甲说。
“你跟吕良也不认识,为什么要留他呢。”姚云龙说。
姚云龙的问题非常刁钻,让申一甲很难回答,不过,他明显地感觉到,姚云龙有点怀疑吕良的身份。
“小姨父,我也是从乡下来的,觉得吕良真的很可怜。”申一甲说,“再说他毕竟是小姨那边的亲戚,我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还真不走了。”
“如果吕良真是孙婧的亲戚,也就罢了,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姚云龙说,“孙婧不是说我不着调吗?我看她也很离谱啊。”
申一甲知道要坏事,这都是去年的事了,姚云龙怎么又给翻出来了,最大的可能,是他被孙婧抓住了什么把柄,准备反击了。
“吕良肯定没问题,小姨不是那离谱的人。”申一甲说。
“吕良没问题吗?那就是你有问题。”姚云龙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姚云龙虽然没有直接说怀疑他,但对他好像并没有完全信任。
“你敢肯定吕良没问题?”姚云龙摆出一副叫号的姿态。
申一甲不敢应战了,姚云龙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才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怀疑他了。申一甲不敢得罪姚云龙,万一他发起彪来,那他和孙婧遇到麻烦不说,他可能在蓝河都很难呆下去了。
“我怎么老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姚云龙说,“你来了,吕良又来了,你们俩前后脚投奔孙婧,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这么巧的事就发生了,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
“你和吕良既然是亲戚,怎么会不认识呢?”姚云龙问。
“我是娘家亲戚,吕良是婆家亲戚。”申一甲解释道。
姚云龙盯着申一甲的眼睛,缓和了口气:“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就怀疑吕良这小子,瞧他那蠢劲儿,也不像老孙家人啊。”
申一甲暗暗庆幸,姚云龙终于把他摘出去了。这么说姚云龙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而是对吕良不太感冒了,要说他有什么证据,似乎也没有,其实就是闲来无事,没事找事。
申一甲确定姚云龙是冲着孙婧去的,不是她给他找别扭吗?他也想给她找点别扭,无非如此而已。
“一甲,你有机会给我问一问,吕良这小子到底是哪个县哪个乡镇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姚云龙终于交了实底。
申一甲感到滑稽可笑,姚云龙的脑袋这是被驴踢过了,查谁也不该查吕良啊,查自己和孙婧都能查出问题,唯独吕良,什么问题也没有,姚云龙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这怎么问啊?”申一甲说,“这不是……”
“你不想问是吧,我是考虑家丑不可外扬,你要是不想问,我就叫别人问。”姚云龙摆出无所谓的姿态。
“我问我问。”申一甲说。叫别人问,那还不如他问呢,反正吕良也没什么问题,问就问吧。
“这还差不多。”姚云龙说,“算我没小看你。”
申一甲理解不了,他查吕良?查什么?怎么查?跟孙婧怎么交待啊?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孙婧要是知道了,还不吃了他。如果他背着孙婧查吕良的底细,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
“你是不是怕孙婧知道?”姚云龙说。
申一甲点了点头,这显然是内哄啊,他当然怕孙婧知道。
“没什么可怕的,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姚云龙说。
申一甲到这时完全明白了姚云龙的用意。他不是真想查出什么名堂,而是在要挟孙婧,让她不要管他的闲事,否则他也不会让她消停。如果他说吕良有问题会怎样?姚云龙无非是和孙婧大闹一场,大不了去吕良的老家,和孙婧的亲属一见面,误会就解开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矛盾,姚云龙的怀疑还是有点根据的,如果他说吕良没问题,姚云龙就有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来,甚至可能让吕良去查他,他可不像吕良那样,能够经得起推敲了。姚云龙虽然早已排除了对他的怀疑,但并不等于完全排除,如果姚云龙就要揪着他不放,他早晚要露馅的。
“吕良有没有女朋友?”姚云龙问。
“没有。”申一甲说。
“推拿店里的女按摩师什么的,就没有吕良看中的?”姚云龙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一起查一查。”申一甲说,他只知道吕良对娟子有意思,不过到现在好像有点僵住了,一直没什么进展。
申一甲没心思再在娱乐城呆下去了,他担心姚云龙万一较起真儿来,给孙婧打个电话,他的这点事就全让她知道了。
申一甲想抓紧时间赶回去,给孙婧打一个电话,马上向她揭穿姚云龙。姚云龙正好希望申一甲给孙婧打个电话,把他的怀疑透露给孙婧,这样孙婧就会顾念姚云龙的草率和鲁莽,不敢轻举妄动了。
申一甲离开姚云龙的办公室,来到二楼的美容店。
于纯虹正仰卧在美容椅上,让美容师做脸部按摩呢。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对着里面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于纯虹听到申一甲的声音,在里面喊了一声:“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完了。”
于纯虹面带微笑从美容店出来,向酒吧那边瞥了一眼。申一甲急着要给孙婧打电话,不想再回酒吧了,况且那个地方安装了摄像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姚云龙的眼睛。
“你认识这里的老板?”于纯虹没走几步,就凑近了他。
申一甲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他抵赖是不行了,刚才服务员已经透露了,他和姚云龙是认识的,而且于纯虹在这个美容厅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又打听到了什么新消息。
“申主任,申主任!”于纯虹非常兴奋地抓住申一甲的胳膊。
“怎么了?”申一甲觉得于纯虹有点反常。
“你知不知道,这家娱乐城老板的老婆,就是立春县的县委副书记,还是县联中的一把手!”于纯虹像在在发布重大新闻。
“啊?!”申一甲咧开了嘴。
全完了,这趟娱乐城来的,所有的秘密都不是暴露了。看来于纯虹已经从美容厅那里打听到了姚云龙的底细,他想瞒已经瞒不住了。
于纯虹亲昵地挽住申一甲的胳膊,往酒吧的方向走,他拉着于纯虹往楼梯口走,准备直接从步梯下去。
“你说的我早就知道。”申一甲说。如果到这时候了,他还说不知道姚云龙和孙婧的关系,那就简直把于纯虹当成白痴了。
“你知道啊!”于纯虹不咸不淡的跟了一句。
“纯虹,就是因为你的事,我已经通过市政府的领导,找过这里的老板了。”申一甲说,“刚才我在门口就看到春县副书记的老公,还打了招呼,你没看到。”
申一甲的大脑转得比较快,这么说既解决了姚云龙找他的问题,又排除了于纯虹的怀疑,还显得他对于纯虹的事很上心。
于纯虹紧紧地抱住申一甲的胳膊:“你让我很感动。”
“这些事,你就装不知道吧,还是咱们事先说好的,郝桂丽是我亲姨,不是你亲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申一甲嘱咐道。


244、电话拆婚

“你刚才说立春县的事,就是这件事吗?”于纯虹问。
“对,就是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申一甲说,“你的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申一甲搂着于纯虹的腰离开梦幻娱乐城,他看得出于纯虹的心情很好,一付意犹未尽的样子。他和她这个开始,虽然有点危险,但毕竟顺利地走过来了。申一甲现在没有心情再和于纯虹继续泡下去,想尽快给孙婧打个电话,否则就太晚了,孙婧该睡觉了。
风停了,没有刚才从推拿店出来那会儿凉了。于纯虹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坐出租车的意思。
“天太凉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吧。”申一甲关切地说。
“真是奇怪,怎么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冷了。”于纯虹在向申一甲暗示,她并不急的回去。
“你这是刚出来,一会儿你就冷了。”申一甲招来一辆出租车,“下次再出来,一定要多穿一点。”
“下次?”于纯虹露出笑靥,埋下了头。
于纯虹的家住在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区里,街道比较肃静。申一甲心中有一点失落,什么样的人家才会住在这里呢?平头老百姓呗,有权有势的人反正不会住在这里。他本来打算送于纯虹上楼,但她匆匆对他挥挥走,很快就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单元门。
申一甲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半多了,这个时间孙婧应该还没有睡觉,但如果再过一会儿,可就没准儿了。
司机调转车头,很快就出了小区。申一甲想马上给孙婧打电话,却不愿意让司机听到电话的内容,只能到了推拿店再说了。他的心里很乱,看来这于纯虹不好泡啊,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惹出这么多麻烦。
先是于纯虹和娟子言语相讥,然后是甩袖子走人。她好容易答应和他一起出去坐坐吧,偏偏去了梦幻娱乐城,在那里又被姚云龙偷偷瞄上了,还当着于纯虹的面把他叫去了,威胁他要告诉孙婧。这也就罢了,于纯虹在做美容的时候,又知道了姚云龙和孙婧的底细,要不是他随机应变,于纯虹都可能怀疑他故意耍她。
申一甲拿出手机,在手中摆弄着,准备一下车就给孙婧打电话。怎么跟孙婧说呢?他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姚云龙的存在,对他是个威胁!只要他是孙婧的老公,自己就要时刻面对这种威胁。除非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离开孙婧,以后不再有什么来往,还有一种就是让孙婧离开姚云龙,想办法拆散他们,那样孙婧就自由了。
申一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没办法,姚云龙威胁到了自己的安全,如果自己不离开孙婧的话,迟早有一天,姚云龙就是他的祸根。
他准备一会儿给孙婧打电话时,试探她一下,看看她对姚云龙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心里有了底以后,再决定怎么办。
申一甲让司机把车停在百家姓超市门前,准备给孙婧打完电话就回店里睡觉。
“一甲。”有人在前面喊他。
申一甲抬头一看,见吕良从超市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兜,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申一甲冲吕良点点头,一副带答不理的样子,大晚上的,吕良逛上超市了,新鲜。他拨通孙婧的电话号码,吕良见他要打电话,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一甲,有事吗?”孙婧很快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里面很静。
“我今天看见你家姚老板了。”申一甲说。
“在哪儿看到的?”孙婧说。
“我路过梦幻娱乐城,见到他在台阶上站着。”申一甲把于纯虹省略了。
“一甲,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孙婧察觉到申一甲在兜圈子。
申一甲听到孙婧很不耐烦,就猜到她的心情不好,干脆实话实说吧,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就别和她绕弯子了。
“你老公把我找过去,向我问了问吕良的情况。”申一甲说,“还让我查一查吕良的身份。”
“真是吃饱了撑的。”孙婧的口气很平淡,显然对姚云龙的做法不屑一顾,“让你查你就帮他查啊,把结果告诉他就好了。”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对劲儿,按理说,孙婧听到姚云龙要查吕良,应该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才对啊,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呢。姚云龙的如意算盘早晚都要落空的,吕良是货真价实的,姚云龙查他对孙婧构不成任何威胁。
申一甲刚才还感觉吕良是自己手里的一张牌,转眼间就觉得吕良对自己并没什么价值,关键是孙婧不买账。
他咬了咬嘴唇,看来得来点真格的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了你不要生气。”申一甲说。
孙婧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是特有的,清爽甜美,富有磁性,比播音员、主持人一点不差。
“一甲,你今天怎么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总是吞吞吐吐的。”孙婧说。
“你不生气行吧?”申一甲的期待正好相反。
“你说吧,我不生气。”孙婧的声音高了许多,似乎意识到申一甲的话很反常。
“我从春县回来,给你家里送鱼籽酱和鲜奶那天,我在楼门口看到了你的老公和你家的保姆。”申一甲说。
孙婧没有马上搭话,电话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在听吗?”申一甲问。
“我在听。”孙婧的声音仍然十分平静。
申一甲心里纳闷,孙婧为什么不追问他啊,那样他说起来才来劲。
“你老公和保姆从车上下来,行为很不正常,他们两个人的举止超过了一般关系。”申一甲说,“我看到他们上楼之后,就往楼上打电话,让保姆下来取东西,保姆下来后,却说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申一甲心想,就算孙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对他的话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一甲,他们的行为怎么不正常,你给我描述一下。”孙婧说。
“保姆挽着你老公的胳膊。”申一甲说,“但时间很短,他们一前一后进楼了。”
“就是说,那天你还看到了姚云龙的车,是吧?”孙婧说。
“是。”申一甲知道孙婧要这么问她。
“那你为什么当时骗我,说没看到他的车?”孙婧的口气里并没有责怪。
“我……我当时,怕你们打架,闹矛盾。”申一甲说。
“现在就不怕了?”孙婧问。
“我当时说完就后悔了,我不应该欺骗你。”申一甲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向你道歉。”
电话里悄无声息,静得出奇。对于孙婧的冷静,申一甲佩服不已,他对她说的已经不是小事了,可看孙婧的架势,好像姚云龙怎么样,与她无关似的。
“一甲,你说的这件事,我早已经猜到了。”孙婧声音平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证实了我的判断,否则的话,我可能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考证。”
孙婧的确已经猜到,姚云龙上了自己家的保姆。她不用亲眼去看,就凭几个电话,就察觉出姚云龙作息时间很反常。因为姚云龙晚上回家的时间多了,早晨开机的时间晚了,保姆说话时更小心了。
孙婧确认姚云龙和保姆的不正常关系,还是在甜甜被幼儿园老师欺负以后。孙婧本来告诉姚云龙和保姆,让甜甜在家里歇几天,但姚云龙第二天就把保姆送到了幼儿园。
那天早晨,姚云龙没有开机,家里也没有人接电话,姚云龙没有去公司。她第二天听幼儿园老师说,姚云龙和保姆一起送甜甜去的幼儿园,殴打甜甜的老师已经被幼儿园开除。
孙婧因此断定,姚云龙送保姆回家了,以前,他是从来不管接送保姆的。
“你钻到哪个窟窿里去了?”孙婧后来接通了姚云龙的电话。
“一个处级干部,说话太难听了吧,什么叫窟窿?”姚云龙说。
“姚云龙你听着,这几天你的行为很反常,你要给我检点儿,别给我上错了床。”孙婧说。
“是,是。老婆的话就是圣旨,你就放心吧。”姚云龙说。
孙婧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提保姆,只能这样模模糊糊,敲打他几句,威胁他一下。
孙婧怎么也没想到,姚云龙要拿吕良开刀,他不是要让申一甲查吕良吗?他的感觉是不错,申一甲和吕良一起来投奔她,是有点太巧了,但她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姚云龙这是想回敬她一下,意思是她也未必干净。但姚云龙搞错对象了,把真的当成了假的,把假的当成了真的,不仅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还给她留下了话柄。
“一甲,我早就怀疑姚云龙有问题了。”孙婧说,“他仗着自己的父亲有权有势,在外面偷鸡摸狗,我不过是在一直容忍他。”
孙婧必须向申一甲摊牌了,否则的话,老公在外在乱作非为,她却跟没事似的,会被申一甲瞧不起。


245、婚姻如生意

“他姚云龙要是真能成为挥金如土的亿万富豪,或者他位及人臣,醒掌天下大权,我也就认了,毕竟我是正房原配嘛。”孙婧说,“可是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扯淡耽误了他大把的时间。”
“孙书记原来心里有数,那就好,是我多虑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觉得要想拆散孙婧和姚云龙,好像难度挺大。孙婧似乎很留念姚云龙那干部子弟的家庭背景,况且他本人也有着不错的实业,一个女人能抛开这些富足安逸的条件,去过一种朴实无华的生活,似乎有点难为她了。
“有时婚姻就像做生意,就是你真想买,也要不动声色,不能任对方抬价。”孙婧说,“如果你不想买,或者想退货的时候,也不能露出马脚,如果对方看出了你的心思,或者早有防备,那这笔生意无论怎么做,都是一个赔。”
孙婧的奇谈怪论,造的申一甲一个愣一个愣的,原来孙婧还有这种想法,她原来一点都没透露过。申一甲不得不联想到自己,他在孙婧的心中是什么地位,他很感兴趣。
“那我和你呢?”申一甲问。
“我们是个例外。”孙婧的意思很明确,刚才的说法不适合他。说白了,就是他们的之间的关系不是做生意。
“一甲,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去和姚云龙吵一架?或者到娱乐城跟他大闹一场?”孙婧说,“我都不能做,我没有野蛮到那个份上。”
“那怎么办,那也不能这么受着啊。”申一甲说。
“有一句老话,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孙婧淡定地说。
申一甲无话可说了,他不知道孙婧到底是什么意思,骑什么驴,瞧什么唱本?有一点他看明白了,至少孙婧目前还没有和姚云龙闹翻的意思,即使她明知道姚云龙已经背叛了她。以后呢?以后就不好说了。
申一甲挂了电话,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心里很沮丧。孙婧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锐气了,或者说,她变得更能容忍了。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她好歹也是一个县委副书记啊,这可是主战线,正规军,来之不易,别人求之不得。如果她的后院起了火,无疑对她的仕途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不会不知道哪头轻、哪头沉。
申一甲欣慰的是,孙婧认可了他的话,已经根本不信任姚云龙了,他们的夫妻关系虽然暂时还坏不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样孙婧就不会给姚云龙扯闲篇儿的机会,他如何摸于纯虹的手,如何遮掩下身的事,也很难传到孙婧的耳朵里了。
申一甲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呢?
原来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娟子往往会推开门看一眼,确认他回来了,告诉他把门锁好之类的。有时候即使娟子出来晚一点,他也能听到她在推拿店那边大声说话。
今天晚上娟子却没有一点儿动静,申一甲推开通往走廊的门,往外瞅了一眼,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申一甲忽然看到,吕良从娟子的房间里出来,头耷拉着。
“娟子呢?”申一甲问。
“娟子病了。”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奇怪,他晚上出门时娟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病了。他来到娟子的房间,见娟子仰卧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申一甲进来了,她仍然毫无反应,紧闭着眼睛。桌头的小柜上,放着吕良刚从超市里拎回来的那个塑料兜,里面装着罐头、水果,还有几罐八宝粥。
“你走吧。”娟子的嗓声沙哑,有着很重的鼻音。
申一甲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的床前,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我让你走吧。”娟子立刻抬起一只手,打在申一甲的胳膊上。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娟子感冒了还这么有劲儿,真是难为她了。
他忽然发现娟子发生了误判,她并不知道他回来了,刚才进门的时候,也是蹑手蹑脚的,只要吕良不说,娟子并不知道他回来了。
“娟子,哪儿难受?让哥看看。”申一甲说。
娟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她侧过身来,仰头看了看申一甲,又把眼睛闭上了。
娟子的病来得很快,这才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刚才申一甲出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么快就撂倒了。申一甲重新把手放在娟子的额头上试了试,她的头并没有发烧。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娟子的病并不重,还没有非要去医院的地步。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娟子的声音含混不清。
娟子的话有点太夸张了,她这么说似乎在有意引起申一甲的注意。
“娟子啊,你可别死啊活的,店里全指望你呢。”申一甲说。
“没事,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我死了,你可以再换一个女老板啊!”娟子说。
“这是什么话,哪有小股东换老板的,无论是投入,还是付出,这里都是你在挑大梁啊。”申一甲说。
娟子正想说什么,却抑制不住地张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听那声音,不像一个正当年轻的小女子,而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申一甲在一旁替娟子着急,把手伸到她的背后,用力地捶打着。申一甲是学推拿的,当然懂得一些医术,他到自己的房间里取来手电,回到娟子的房间时,发现吕良在屋里。
吕良拿出了几盒药,递给申一甲,他也知道自己这方面不如申一甲。
“师傅,你看看娟子能吃哪个药?”吕良说。
“师傅?”申一甲愣了。
他是一直在教吕良推拿,吕良刚开始学推拿的时候,是叫过他几次师傅,但申一甲念及吕良和孙婧的关系,让吕良直接叫他的名字,不要叫师傅。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吕良在超市门口叫了一句“一甲。”,这称呼是吕良跟娟子学的,娟子就一直这么叫他,但他刚才在给孙婧打电话,没功夫搭理吕良,这小子就以为他不高兴了。
娟子听见吕良叫申一甲师傅,在床上笑出了声,可没笑几声,又咳嗽起来。
申一甲本想上去再给娟子捶几下,但吕良在场,他觉得这么做就有点不妥。
“吕良,快给娟子捶捶背。”申一甲命令道。
吕良把几个药盒递给申一甲,双手在两个腋下擦拭了一下,就来到床前。
娟子转过身去,后背冲着外面。吕良战战兢兢地凑上去,在孙婧的背上轻轻地捶打着。
“重点,再重点。”申一甲在一旁说,“娟子可是你的老板,人家可是管你吃、管你喝、管你睡,现在老板难受,吕良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吕良用力地点头,不断地点头。
“好了吕良。”娟子说。
“接着捶。”申一甲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娟子高兴,吕良给她多捶几下又算什么。
“好了好了,不用捶了。”娟子不管不顾地转过身来,胸部冲着外面。
吕良无处落手了,只好尴尬地直起身子,冲申一甲摊开了手。
“吕良,你去照顾一下客人吧,来了客人,你就给送到房间去。”娟子哑着嗓子说。她现在虽然是老板,但平时来了客人,她总要把客人送到推拿房里去。
“娟子,明天雇一个服务员吧,帮你跑跑腿,招呼一下客人什么的。”申一甲说,“你现在是老板了,不能为了省几个钱,亲自跑前跑后,这样不符合你的身份。”
吕良对申一甲的话很有同感,忙在一旁帮腔。娟子白了吕良一眼,吕良立刻住了嘴,很不情愿的样子,慢腾腾地离开了房间。
申一甲看了看吕良刚才递给他的药,有消炎药,有感冒药,有咳嗽药,还有口含片。
“别说,吕良的心还挺细,药买得够全的。”申一甲说。
“谁像你啊,一点儿都不会体贴人。”娟子埋怨道。
“好好好,我不会体贴人,我一会儿就体贴体贴你。”申一甲离开了娟子的房间,去厨房取出了一双筷子,又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一只手电筒。往回走的时候,见吕良双手抱着肩膀,落寞地站在前台。申一甲冲吕良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挺听话,娟子一句话就能把他支出来。就这样一个人,姚云龙怎么会怀疑他的身份呢。
申一甲重新回到娟子的房间,让她张开嘴,娟子很乖,立刻把嘴张开了。他用那只筷子压住娟子的舌头,打开手电筒。
“张大嘴,啊……”申一甲说。
“啊……”
申一甲见娟子的喉咙部位一片红肿,都快看不到嗓子眼了。
“娟子,你怎么上这么大火啊。”申一甲抽回了筷子。娟子的嗓子肿得厉害,看来必须吃药了。好在她没有发烧,鼻子还算好使,应该不是感冒。
“就是让你气的。”娟子说。
“你快饶了我吧,我哪敢气你。”申一甲说,“你们咱们店的财神爷啊,我要气你,我吃什么,喝什么啊。”
娟子侧过身来,看着申一甲:“你看到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申一甲把他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娟子,可她摇摇头,根本不信。


246、口条与牛肉

申一甲把吕良买来的药让娟子把药吃下去。
“你再给我看看嗓子。”娟子说。
“还看啊?”申一甲问。
“看看吧,我觉得不用吃药,明天早晨就好了。”娟子说。
申一甲没办法,娟子的嗓音都失真了,只好将就她了。这一次,娟子没用申一甲说,就主动张开了嘴。
申一甲用筷子夹住娟子的舌头:“小口条好软啊。”
娟子捶了申一甲一把,嘴却仍然张着。
“熘熘吃算了。”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娟子看着申一甲不着调的样,立刻绽开笑容,像一朵花一样。
“唉,不对了,小舌头怎么没了?”申一甲故作惊讶状。
“什么小舌头?”娟子也感到好奇。
“就是嗓子眼上方的那个小舌头啊,没了,让谁吃了?”申一甲装傻。
“不看了,你逗我!”娟子这才察觉申一甲在戏弄她,一把推开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样子非常难受,就差没把心咳出来了。申一甲听着心疼,连忙给她捶着后背,不停地安慰着:“不闹了,不闹了,你赶紧吃药吧。”
他给娟子吃了两种药,又给她含了两片含片。像娟子这种情况,最好不说话,在床上安心睡一着,也许明天一早就好了,如果明天不好的话,那可能就要发烧,要去医院打针了。
他重新给娟子盖好毯子,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再活动了,店里的事就由他和吕良顶着,不用她管了。
娟子大眼睛不停地转着,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娟子老板,晚安。”申一甲说。
“你站住!”娟子哑着嗓子说,“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申一甲觉得娟子的口吻很生硬。
“你在和于纯虹谈恋爱吗?”娟子问。
申一甲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娟子这是怎么了,还不许人家谈恋爱、泡女人啊。她整天和吕良混在一起,他从来都不管不问,为什么于纯虹只露了一次面,她就揪住不放?
要是在平时,申一甲可能真要和娟子理论理论了,可是今天晚上不行,她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先瞒着她,过了今天再说。
“没……没有,就是一般朋友。”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可别骗我。”娟子说。
“于纯虹就是来推拿的。”申一甲说,“她帮我办过事,我不得不接待她。”
“那你怎么把她弄到你屋里去了?你就不怕对你的名声有影响啊?”娟子说,“你不怕我还怕呢,这个店虽然不算大,可也得有规矩是吧?现在派出所的那几个小警察没事就来查一查。”
申一甲还真忘了这个茬,娟子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就是因为到望月楼宾馆给一个女人推拿,结果被弄到派出所里了,那次要不是孙婧帮忙,几千块可就打水漂了。
“娟子说得对,我今后一定注意。”申一甲说。
“你要真是谈恋爱、搞对象没人反对。”娟子抬高了声音,“但你也不能这么快就让人家上床是吧?知道的是你申一甲在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开个了野鸡店呢。”
娟子话糙理不糙,的确是做推拿生意应该注意的,可申一甲怎么听着就是觉得不对味,他想反驳她几句,却无从说起。
“再说了,你要是真谈恋爱,也得告诉我一声吧。”娟子说,“我是你妹不是。”
申一甲暗暗叫苦,看来只要有娟子在,要想在推拿店里接待于纯虹,基本不可能了。
第二天,娟子的嗓子见好了,申一甲的心病却来了。娟子不喜欢他领着别的女人到店里来,更不要说经常来了。申一甲不是怕娟子,而是担心她向在春县当副书记的孙婧打小报告,闹不好会坏了他的大事。
一连几天过去了,申一甲的心里总像缺点什么似的,现在他已经与于纯虹接过吻了,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自明,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和于纯虹独处的地方,他们总不能在大街上亲热啊。
如果不是把钱投在了推拿店的房产上,申一甲做推拿赚的钱,买个房子应该够了,虽然买不了什么豪宅,但以蓝河目前的房价,买个两室的房子问题不大。申一甲在推拿店的房产投了十万元,要想把这些钱串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最快也要三、五年的时间。
晚上,申一甲又约了于纯虹,来到紧临步行街的一家烧烤店。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来这家店了,申一甲发现于纯虹愿意吃烤肉以后,就选定了这里,来这里的主要原因是这家店全是单间,小门一关,两人并肩而坐,气氛很温馨。在这里,他就算和于纯虹亲热一下,也不会被外人看到。
申一甲几乎每天都约于纯虹,有的时候能约成,有的时候约不成。
如果时间晚了,一般约不成,这时于纯虹一般已经到家了,有时已经吃完饭了。于纯虹会以各种借口拒绝他,反正就是不出来了。如果时间早了,往往能约成,申一甲和于纯虹见了面,直接找个饭店,在里面边吃边聊。有时候吃完饭了,时间还早,申一甲还能和于纯虹去录像厅看个片子、在公园绿地接个吻什么的。
录像厅这种地方,好像是给年轻亲热、调情的场所,灯一关,里面黑黪黪的,谁也看不见谁。申一甲坐进录像厅,往往不是看录像的,往座位上一坐,就会趁机抓住于纯虹的手。两个人吻都吻了,在于纯虹的手上摸一摸、捏一捏,于纯虹往往是半推半就,挣扎几下,就默许了。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油汪汪的小嘴,再看一眼烤盘上渐渐变色的牛肉,听着嘶啦嘶啦的响声,嗅着空气飘香的味道,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
于纯虹应该是和申一甲正式交往的第一个未婚女性了,她虽然很大方,却一点也不随和,所以从来没有给申一甲留下随便和贱的印象。他深知,像于纯虹这样的女子,男人往往不易接近,即使接近了,也要花费很多脑细胞,付出很多财力和精力。
申一甲细细想来,觉得自己能泡上于纯虹,纯属意外。什么意外呢?那就是她有求于他,否则她不会这么快和他走近。
“再来两盘牛肉。”申一甲拉开小门,对门外喊着。
于纯虹莞尔一笑,端起了手里的饮料杯子。
“吃完饭,我们去录像厅吧?”申一甲征求着于纯虹的目光,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感到更踏实,才能感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谁知于纯虹摇了摇头:“我今天晚上值班,一会儿要回望月楼。”
申一甲的心里很失落,怪不得于纯虹今天晚上没喝酒,原来晚上要去单位。于纯虹要值班,他没法拦着,总不能耽误人家的工作吧。
申一甲突发奇想,自己能不能跟于纯虹去望月楼宾馆呢,那里可是有的是地方啊。
“我跟你去值班啊?”申一甲试探着。
“跟我去望月楼?”于纯虹瞪大了眼睛,“你去干什么?”
“陪你值班呗。”申一甲说。
“那可不行,人家要工作的,再说让同事看到了不好……”于纯虹说。
申一甲揽过于纯虹的脖子,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不让她把话说下去。于纯虹在他的前胸上推了一把,转过身去,翻转着烤盘上的牛肉。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晚上不会和他呆多久,心里有些不甘,再没有心思吃下去了。食欲是一种欲望,情欲也是一种欲望啊,现在他的情欲远远大于食欲。
服务员又送来两盘牛肉,两个人一起往盘上摆着。申一甲只摆了一半,就放下夹子,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于纯虹。
这个时间于纯虹是没有反抗的,她要照顾烤盘上的牛肉。
“哎呀,轻点。”于纯虹发出一声娇喘。
“你烤你的肉,我们互不干涉。”申一甲说。
“小心我把你烤了。”于纯虹回敬了申一甲一个轻吻。
申一甲不管不顾地衔住她的唇,于纯虹开始还用手捶打他,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于纯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她一回宾馆,他就只能回推拿店了。于纯虹突然用力地推开申一甲,忙拿起夹子,往外夹着已经烤好的牛肉。她的反应还算敏捷,这盘肉如果再烤一会儿,恐怕就要焦了。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的心思还在盘里的肉上,便松开了她,任她把一块块颤微微的肉片送进嘴里,倒腾着小嘴,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他则往烤盘上添着生肉。
于纯虹的盘子里,烤好的肉快吃完了,申一甲停下筷子,又揽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让不让人家吃了。”于纯虹嘴里抱怨着,身体却凑过来,把丰腴的小嘴递了上来。
“你吃那个肉,我吃这个肉。”申一甲笑着把于纯虹的小嘴覆盖了。
于纯虹还算配合,两只胳膊勾住申一甲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申一甲搂住于纯虹的一条大腿,就把他从座位上抱了起来,像立东西一样,直接把她立在房间的墙上。
“轻点……”于纯虹的声音含混不清。
申一甲好像没听见似的,把于纯虹紧紧对顶在墙上。


247、宾馆夜会

申一甲并没有吻于纯虹,身体在她的身体上撞击着,她惊异地看着他,嘴有节奏地翘动着,最后终于扑到了他的身上。
申一甲搬开于纯虹的头,吻着她的脖颈,她的身体柔弱无骨,在他的手里像一块会呻吟的泥。
“你想干什么?”于纯虹问。
“吃肉。”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
“坏蛋。”于纯虹露出骄矜而满足的神色,嘴唇润泽饱满,微微地开启着。
于纯虹抽了抽鼻子,“呀”了一声,挣开申一甲,回到座位上。烤盘上,摆得满满的牛肉正冒着青烟,一股焦糊的味道正在房间里弥漫着。
申一甲冲过去,麻利地熄了火。于纯虹并没有像申一甲想像得那样,去夹烤盘里的肉,而是端起了桌上了饮料,喝了一口。
“都怪你,全烤焦了,不能吃了。”于纯虹嗔怪道。
“我再要,我再要。”申一甲连连说。
“不要了,把饮料喝完,我们就走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当着于纯虹的面,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刚才一痛疯狂,他的裤子上撑起了一把小伞。
“申一甲,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于纯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于纯虹不会是生气了吧?刚才他的动作的确有些过分,不像是情侣间的亲吻,倒很像做爱前的疯狂。于纯虹肯定是有所察觉,对他有想法了。
“纯纯,什么事,你说。”申一甲说。
“纯纯?”于纯虹笑了,“纯个屁,我已经让你搞得不纯了。”
“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申一甲说。
“行啊,申一甲,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于纯虹说,“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呢。”
申一甲规规矩矩地坐好,温文尔雅地把瓶中的剩下的饮料倒进于纯虹的杯子里。他想挽回他在她眼里的君子形象,刚才他的确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是一只大色狼。”于纯虹笑着。
申一甲沉默不语,于纯虹果然是怪他太过份了。
“你是一个大坏蛋。”于纯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还不过瘾。
申一甲尴尬地笑着,仔细地品味着于纯虹送给他的称号。大色狼怀有明显的敌意,大坏蛋则属于一种昵称了,这么说于纯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这个晚上有点太短了,他和于纯虹的缠绵,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于纯虹从包里掏出口红和化妆镜,坐在餐桌前化起妆来。
“哎呀!”于纯虹惊叫了一声。
申一甲知道情况不妙,他可能给于纯虹留下的印迹了。
果然,于纯虹伸出白白嫩嫩的脖子,斜着眼睛往镜子里瞧着,纤长的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摸着、找着。
申一甲凑了过去,于纯虹脖子的侧面有一片鲜红的吻痕,位置很深,都快要到肩膀上了。
“你给人家种上狗尿苔了。”于纯虹撒娇地晃着身子。
申一甲也觉得很难堪,一会儿于纯虹还要回单位加班。这要是让她的同事看到了,该多没面子。
“你让我怎么见人啊。”于纯虹咬着嘴唇,表情很无奈。
申一甲心里也很着急,这可怎么办?于纯虹总不能这样去单位吧。
于纯虹嘟着嘴沉默了片刻,从包里取出一盒粉底霜,在吻痕的地方涂抹着。奇迹出现了,刚才还是一片鲜红的痕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肉色,看不出任何印迹了。于纯虹动作的熟练程序,让申一甲不得不怀疑,她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被人种过这种东西,她是不是也这样无奈地遮盖过。
于纯虹忙碌了一阵,把脖子伸给申一甲,让他检查一下,还能不能看出来。申一甲连连点头,天衣无缝,就是透视眼也不会看出来。
申一甲买了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饭店,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钟了。
“走吧。”于纯虹挽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去哪儿?”申一甲纳闷,于纯虹不是要去单位加班吗?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望月楼吗?”于纯虹说,“我答应你了。”
“真的?”申一甲喊了起来。
“真的。”于纯虹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你说。”申一甲说。
“进了望月楼宾馆大门,你就得听我指挥。”于纯虹说。
申一甲想到能和于纯虹一起去望月楼宾馆,兴奋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于纯虹为什么要让他跟着去宾馆呢?她是不是在饭店里还没缠绵够,还要到宾馆接着缠绵啊。
申一甲一路想入非非,于纯虹让司机把车停在望月楼宾馆附近。
“我们分开走吧。”于纯虹说,“你一会儿到三楼的办公室找我。”
不等申一甲答应,于纯虹就匆匆走向望月楼宾馆大门。申一甲对这一带太熟悉了,附近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切。他望着于纯虹的背影,放慢了脚步,于纯虹为什么突然同意他到望月楼来了,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申一甲很快想明白了,可能是他刚才在饭店里吻得太疯狂了,她觉得很享受,还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享受享受。
申一甲对此并不甘心。他希望于纯虹最好能在宾馆里找一个房间,至少不能在她的办公室干坐着。她既然能答应他来,肯定会有办法安排房间的,作为一个宾馆的楼层经理,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申一甲在望月楼宾馆外面晃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进了宾馆外大门。他心里清楚,宾馆的大门旁有一个值班室,值班的门卫只负责控制进入宾馆的车辆,其它的事一概不管。
申一甲进了宾馆的旋转门,心立刻提了起来。在这里很容易遇到熟人,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接待办原来的同事,望月楼宾馆的管理人员,都有可能碰上。
“申主任好。”门厅里的一个服务员向申一甲问好。
申一甲并不认识这个服务员,笑着点头,继续往前走。真是见了鬼了,刚进门就遇到熟人。好在他不认识这个服务员,要不就很麻烦,至少也得停下脚步和人家说句话。
申一甲向前台的方向看着,前台的服务员肯定认识他,里面有两个人头在晃动。他在离前台七八米的地方拐了弯,这样就能避免和前台服务员近距离接触了。
申一甲进了宾馆步梯间,心里踏实多了。宾馆的客人很少走步梯,只有楼层不高的客人和工作人员才会从这里上上下下。
三楼里静悄悄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无精打采的壁灯慵懒地亮着。申一甲放轻了脚步,好静啊,怪不得于纯虹同意他来了,这里并不是宾馆的主要办公楼层,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清静得连鬼都没有。
“咚咚咚。”申一甲按照于纯虹告诉他的房间号,敲响了她的办公室。
于纯虹轻轻打开门,表情严肃地把申一甲让进屋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里亮堂多了,颜色明丽,充满生机,有一种暗香扑面而来,一看就是一个女孩子办公的地方。
申一甲转回身来,环住于纯虹的腰,嘴巴凑了上去。
“嗯~~”于纯虹没有说话,鼻腔里发出一种撒娇的声音,用力推开了他。
于纯虹的办公室是由客房改造的,里面有洗漱间,还有望月楼宾馆统一模式的衣柜,只是少了一张大床,多了一套办公桌椅和沙发。
“请坐吧。”于纯虹甩了一下头发。
申一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于纯虹对着墙镜照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头发,然后从抽屉里掏出几本画报,递给申一甲。
“你先坐着,我得到外面走一圈,估计要二十分钟。”于纯虹说。
申一甲随口应着,把于纯虹送到门口。她让他来已经不错了,他不想耽误她的正常工作。于纯虹一出门,申一甲就在屋里转了起来。要说这间办公室也不算小了,可除了一张双人沙发,就是于纯虹的办公椅,再没有其它可以呆的地方了。他准备等于纯虹回来以后,让她开个房间,最好是带大床的,两个人呆着也宽绰。
于纯虹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开门的声音很轻。
“这么快就回来了?”申一甲有点喜出望外。
“这不是你来了嘛。”于纯虹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完办公桌上的东西,很快就坐到了沙发上。
申一甲看于纯虹的意思,果真是想继续和他缠绵啊,但他不想马上她开始,想吊吊她的胃口。
他在于纯虹的唇上舔了两下,她的红唇很自然地开启了,他又缩回了脑袋。
“有没有房间啊?”申一甲问。
“你要什么房间?这不是房间吗?”于纯虹的口气很清淡。
申一甲嘻嘻笑着,把脸贴在于纯虹的脸上,似乎在安慰她。他的问题有点太无耻了,如果于纯虹多想,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管着一个楼层,开个房间还不容易嘛!”申一甲回避了于纯虹的问题。
“不行啊,走廊里有摄像头的。”于纯虹无奈地说。
“就算我没说。”申一甲立刻就疲软了,连续摆着手,做着息事宁人的姿势,看来到望月楼开房有点难为于纯虹了。


248、开房与买房

于纯虹的话很现实,像望月楼这样的宾馆不可能没有摄像头,如果他和她双双出入任何一个房间,都会被摄像头完整地拍下来,只要有好事者,他们的行为就会被发现,那样于纯虹还怎么在望月楼呆下去啊。
于纯虹脱了鞋,盘腿坐在申一甲的身边,好像又不想和她亲热了。
“你准备一直在那个推拿店住下去吗?”于纯虹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没想到于纯虹这么快就将了他一车,简直是让他下不来台啊。
她向他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虽然话问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希望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住处。他看得出来,她已经进入了角色,把他当成自己的男友了。
“当然不能一直住在那里。”申一甲说,“怎么,我住在那里不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纯虹说,“我总感觉,你在那里像个受气包似的,毕竟你是寄人篱下啊。”
申一甲笑了,于纯虹真敢捅词,他在推拿店里间壁出一个小屋,怎么就成了寄人篱下了,要知道那个推拿店可是他转让给娟子的。
他知道于纯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房子。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这倒可以理解。
“我想买房子的时候,自然就搬走了。”申一甲暗示于纯虹,不就是一套房子吗?只要他想买,当然不在话下。
他想让她开个房,她想让他买个房,他和她的思维不在一条路上。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于纯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这并不怪她,看来他真得想办法买套房子了,总和娟子、吕良他们住一起,终究不是个事。
于纯虹察觉出申一甲的心里在活动,随即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歇一会儿,我先把今天的查岗记录写一下。”
“上哪儿歇?”申一甲觉得于纯虹话里有话,她似乎不是让他在这间办公室里休息。
“隔壁的房间。”于纯虹说,“那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
申一甲忽然醒悟过来,于纯虹晚上值班,总要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茬呢。原来隔壁就有房间,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你不是说有摄像头吗?”申一甲问。
“这边都是仓库和办公室,没有摄像头。”于纯虹说。
申一甲欣喜地看着于纯虹,刚才她还说走廊里有监控,眨眼的功夫,她又说这边没有摄像头,原来是逗哥呢。
于纯虹听到申一甲随时可以买房以后,对他的态度立刻有所改变,她也明白远水不解近渴的道理。
“这层楼还有豪华套房呢。”于纯虹说,“但不能让你去,那我就犯错误了。”
于纯虹的意思无非是说,只要她愿意,把申一甲安排到豪华套房也没问题,只有风险有点大。
申一甲心里很得意,于纯虹这种女孩子,倒是经历的男人少,只是稍微哄一哄,自然就往他的怀里拱了。
“你去隔壁休息一下吧,你这样在一旁看着,我干活也不踏实。”于纯虹说。
“你不去?”申一甲说。
“我不能去,我们有纪律。”于纯虹只说有纪律,却没说什么纪律。
“那我去了?”申一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去看看于纯虹睡觉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等等。”于纯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房卡,递给申一甲,“要大大方方的,像住店客人一样,不要鬼鬼祟祟的,万一有人看到,会起疑心的。”
申一甲接了卡,又有些犹豫了:“要不我不去了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你先去吧,让我把活干完就过去。”于纯虹说。
申一甲心里终于踏实了,原来一会儿于纯虹也过去,这样就对头了。他出了门,旁若无人地来到旁边的房间,瞬间就用房卡开了门。
原来是一个标准间,房间里的摆设和望月楼其它客房没什么两样,有洗漱间,有衣柜,有桌子,还有电视,床上是雪白的被罩,铺得整整齐齐的,空气很清新,好像喷过了什么。
申一甲一头扑到床上,半天没有动弹。房间里虽然很规矩,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里有于纯虹留下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被于纯虹忽悠了,她说什么客房不能随便出入,这里不就是她的休息室嘛,神不知鬼不觉,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宾馆里这么多房间,光豪华房就几十间,根本不缺这么个标准间。
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现在房是开了,可就他一个人啊。先让她忙吧,等她忙完了工作,没事了,总不会扔下他不管吧。到那时候,她就是不想进来,也得进来了。
他打开电视,不停地翻转着频道,声音有点大了,这样走廊里的人就会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于纯虹也可能会在旁边的办公室里听到。
他调小了电视的音量,半倚半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蓝河新闻,画面里出现了副市长杨重的镜头,好像在进行春季安全大检查。
镜头里的杨重,穿着一件齐膝的风衣,双手抄着兜,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身旁的人在笑容可掬地向他说着什么。
申一甲“啪”地换了电视频道。
他不愿意看到杨重,一看到杨重,他就会想起许多事情。
申一甲一直怀疑,杨重和孙婧在背地里有一腿,他与孙婧认识那次,就是因为杨重在推拿店外面等她,她才从侧门逃走的。他刚去接待办的时候,曾在一个晚上亲眼看到杨重坐进孙婧的车里,他打车跟着孙婧的车,一直到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亲眼看到孙婧的车停在那里,后来她又一个人下了楼。时间真快啊,这才多长时间啊,当时孙婧还是接待办的一个科长,现在已经是县委副书记了。
杨重竟然是杨婷的叔叔,让申一甲更加闹心。
他可以肯定,就是杨市长从中作梗,反对他和杨婷来往,在他和杨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爱的那一天,他亲眼看到杨婷是搭杨重的车走了。申一甲到现在也不知道,杨婷说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他相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能肯定,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家里人就是杨重。杨重可能知道他与孙婧是亲属关系,可这个杨大人打心眼里就没瞧得上他。
更可气的是,这个杨大人竟然当着市长的面说个高不能当秘书,直接导致他被打入冷宫,到督查室当了个副主任。
申一甲愤愤不平地想,这个杨大人真是无孔不入,简直太可恶了。
杨婷与申一甲一夜疯狂之后,静静地离去,让他产生的不是一种留恋,而是一种屈辱,让他总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她的玩弄。看上去很淑女的杨婷,摸准了申一甲的脉搏,狠狠地玩弄了他一把,申一甲深知,这个小女子玩弄情感的手段,绝对不可小看。
申一甲越想越来气,拿起遥控器就关了电视。
现在一比,还是于纯虹好啊,至少她没有那么多心计,为人也比较直爽,他用不着处处留心,事事消耗脑细胞。申一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纯虹怎么还不过来呢?她的工作应该忙完了。
申一甲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他腾地下了床,来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是两个女人的声音,有一个声音是于纯虹的。
“真是稀客啊!快请进来吧!”于纯虹的声音很大。
“咣当”一声,关门的声音,刚才的说话声立刻消失了。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于纯虹的办公室来了客人。都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来呢?还是一个女的。于纯虹刚才特意大声说话,大声关门,似乎在告诉隔壁的他,她的办公室里来了客人,这时候千万不能过去。
申一甲很扫兴,怎么这么巧,这女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来的时候来,估计于纯虹忙着接待客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了。
他拿起一个茶杯,扣在隔壁的墙上,耳朵贴在茶杯底上,想听听隔壁的动静。他真能听到声音,但只能听到两个女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至于说的什么,有点听不清。
申一甲没招了,只能等着于纯虹的客人走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客人待的时间不会太长。申一甲没了盼头,仰卧在床前,连连打着哈欠,精神头也没了。
他的心里很沮丧,本来想到望月楼和于纯虹亲热亲热,没想到被软禁到这个标准间里了,他出不去,别人进不来,一个人在床上干呆。
不知过了多久,申一甲又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从走廊里传过来,看来客人要走了。申一甲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咚咚咚。”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轻轻地悄门。
“谁?”申一甲在门里低声问道,他猜想门外的人应该是于纯虹。


249、用车震的借口

“开门,是我。”果真是于纯虹的声音。
申一甲忙开了门,心里很是得意,看来没白等啊,于纯虹睡觉来了,他用温馨的目光看着她。
“你猜谁来了?”于纯虹问。
“这个问题有点难为人吧,在你这一亩三分地,我怎么能知道谁来了?”申一甲说。
“婷婷来了。”于纯虹说。
“哪个婷婷?”申一甲立刻想到了杨婷。
“杨婷啊,你不会这么健忘吧?”于纯虹说。
“她干什么来了?”申一甲问。
“她送客人回宾馆,知道我在值班,就过来坐了一会儿。”于纯虹说着,坐在白色的床单上,“人家现在是领导了,小女子不敢怠慢啊!”
“别提她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申一甲拦腰把于纯虹抱住。
“杨婷还问起你了呢。”于纯虹说。
“啊?”申一甲的手在于纯虹的身上停住了。
于纯虹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他,好像看怪物一样。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失态了,不就一个杨婷嘛,他根本这样大惊小怪。不过他还是有点纳闷,杨婷为什么会问起他呢,不会是看到他和于纯虹了吧?
于纯虹的眼里满是疑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你的反应好像太敏感了吧。”于纯虹说,“我一提杨婷,你怎么像触电一样?”
“她不会是知道我在你这儿吧?”申一甲问。
“不会吧。”于纯虹说,“她是送客人回来的,顺便过来看看。”
“我跟她并不是特别熟,她能说我什么呢?”申一甲有点心虚,他有些日子没见到杨婷了,杨婷还答应帮他在杨重面前说几句好话呢,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杨婷并不知道于纯虹今天晚上值班,是给她打过电话以后才知道的,否则杨婷就不会到于纯虹的办公室来找她。她告诉于纯虹,申一甲在接待办当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给她弄过望月楼宾馆的免房券。
于纯虹听杨婷这么说,立刻知道了她的来意,原来杨婷来看她是假,要免房券是真。杨婷现在是团市委副书记,于纯虹更不好驳她面子,就从抽屉里找出几张免房券送给了杨婷。
“有可能是这样,她看到了我们,然后再给你打电话?”申一甲只是推测,他也不知道杨婷看没看到他。
“一甲,你走吧,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于纯虹的话柔里带刚,平静里透着关切。
申一甲后悔自己刚才多嘴,不该说杨婷有可能知道他来了。于纯虹条件反射般撵他走,很可能是怕她的小秘密被杨婷发现。
申一甲不想走,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借口。于纯虹凑了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顺势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于纯虹很快就推开了他,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申一甲心一横,走就走吧,于纯虹这么做是对的。深更半夜的,留一个男人在休息室里,显然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这也正好说明,于纯虹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跟着于纯虹去了一趟望月楼宾馆,申一甲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这刺激并不是于纯虹最后没有在房间里与她亲热,而是她居然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住在推拿店里。
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于纯虹这么问的目的,只能说她的思维比较正常,和时下的女孩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申一甲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自己已经干到正科级了,竟然还没有房子住,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申一甲是一个外乡人,有工作、没住处的矛盾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现实,他不想对政府办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从接待办调到政府办,他的屁股还没坐热呢,这种事没法向组织张嘴。
申一甲一个人想了几天,找出了银行的存款单看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买房。
问题紧接着就来了,申一甲在蓝河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上哪儿买房去,上哪买合适的房子去?
掂量来,掂量去,他决定还是让孙婧帮帮忙,看看她认不认识卖房子的开发商,管卖房的领导也行啊。
星期六的上午,申一甲给孙婧的电话,问她回来没有。
“回来了,刚到家。”孙婧的声音有气无力,显得很疲惫。
“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申一甲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了,不能在电话里说买房的事,最好是坐在孙婧的车里,在车上摆出一副触景生情的样子,再提买房子的事,那就很自然了。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安排了,中午领闺女吃西餐去。”孙婧说。
“那就只好晚上了。”申一甲说。
“晚上也不行,我下午就得赶回春县去,联合中学的事很棘手,我这还是抽空回来的。”孙婧说。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有时间回市里,却没时间见他,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他寻思孙婧可能知道他找她没什么好事,不是做爱就是调情,要不就是扯闲篇。再说大白天的,又没有地方可去,就是他们见了面又能怎样,总不能青天白日之下就来一场车震吧。
“唉,可以理解啊,孙书记现在是县委领导,咱小屁民想见一面不容易喽!”申一甲酸道。
“一甲,你什么意思?对我有想法了?”孙婧说。
“没有没有,我哪敢有想法,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申一甲说。
“一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孙婧有所察觉,“郝桂丽的事,你放心,我已经在帮她物色新的工作了。”
孙婧察觉出申一甲的情绪,口气立刻缓和多了。
“我真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没事出来坐坐。”申一甲说。
孙婧沉默了,申一甲猜她可能要挂电话里,心里非常沮丧,可是电话里忽然传来孙婧清脆的笑声。
“一甲,难为你惦记我,那咱们下午见一面吧。”孙婧说,“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不能在车上胡闹。”
“得令!”申一甲没想到孙婧最后还是答应见他了。
下午两点钟,在离阴明穴推拿店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申一甲上了孙婧的山地吉普,她的司机没来,天暖了,她自己驾车回来的。
孙婧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伙子,还是那么帅。”
孙婧很喜欢叫申一甲小伙子,似乎能从这称呼中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山地吉普顺着大道往前开着,如果一直朝前走,就能开到春县去。孙婧放慢了车速,向路边搜寻着,似乎要找一个可以呆的地方。
申一甲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向孙婧提买房的事呢?要不就直接跟她说?反正对她也不用见外,跟她兜圈子,马上就会被识破。
“兜风就是舒服!”申一甲很得意。
“一甲,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就这车,就这耗油,到不了春县,非扔在路上不可。”孙婧说。
“谁让咱家产油呢?”申一甲笑道。
“那也不能拿公家的油浪费。”孙婧说。
申一甲的手搭在孙婧的腿上,轻轻地抚摸着,孙婧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嗳嗳?!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没有节目!”孙婧说。
“孙书记的指示,在春县算数,在蓝河不好使。”申一甲手并没有停下。
“一甲,你这双推拿师的手,还真得注意点。”孙婧说,“千万不要往女人的身上摸。”
“为什么?”申一甲明知故问。
“当心人家想和你车震啊。”孙婧带着挖苦的口气。
“那我求之不得啦!”申一甲夸张地说。
“一甲,你变了,没有以前那么纯了。”孙婧说,“机关就是一个大染缸,你想学什么,就能会什么。”
申一甲只是开个玩笑,孙婧却当真了。她这个时间出来,就不打算再回家了,和申一甲见个面,就直接回春县了。
申一甲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说买房的事,孙婧才不会多想,免得她以为他要谈钱。
“我也不想总在车上和你那什么……”申一甲说。
“那你还想在哪儿那什么?”孙婧学着申一甲的口吻。
“实在不好意思,让领导的屁股受苦了。”申一甲说。
“呸!”孙婧转身冲申一甲这边啐了一口。
申一甲的话直接而露骨,让孙婧感到很没面子。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她认识到房子和床的重要性。两个人的话题只要转到房子上,他再让她帮他找熟人买房,就很顺势了。
孙婧没有直接把车开向收费站,而是拐了一个弯,上了城市环路。
“一甲,我开车绕城一圈,然后送你回推拿店,我就回春县。”孙婧说。
“哎呀,我真心疼你的汽油啊。”申一甲说。
“那没办法,帅哥有要求,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吧。”孙婧说。
“你晚回去一会儿不行吗?”申一甲问。
“你要干什么?”孙婧问。
“我去开个房。”申一甲说。
“一甲,不行,我上次跟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你全忘了吗?”孙婧说,“再说,我得晚饭前赶回去,我们顶多能呆一个小时。”


250、梦一样的新房

孙婧让申一甲把她的包打开,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了她的包,一眼就看到几张蓝河百货大楼的消费卡。
“这是一万块钱的购物卡。”孙婧说,“给你四千,剩下的,吕良和娟子一人三千。”
“孙书记这是要发奖金吗?”申一甲说。
“别人送的,我用不着,你们拿去花吧。”孙婧说,“就算我给咱们阴阳穴公司的经理层搞点福利。”
阴阳穴公司成立以后,由孙婧牵线,从春县进了一些山产土特产,娟子租下了推拿店旁边的民宅当仓库。这些货物比较畅销,不用娟子操心市场问题,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提货,阴阳穴公司实际上发挥着中转和批发功能,负责开一些税务发票。这一块的利润,已经基本和推拿店的利润持平了。
申一甲不管这些,只要推拿店赚钱,给春县卖货的收入当然多多益善,到分红的时候肯定不会亏就是了。
“要不我去租个房怎么样?”申一甲拿起购物卡,对着孙婧晃了晃。
申一甲的话引起了孙婧的警觉,她把车慢悠悠地停在路边,半天没说话。
申一甲不明白孙婧为什么要停车,难道她答应他租房了?不像。那样她马上就会同意,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一句话。
“一甲,钱不能这么花。”孙婧说,“租个房子,就是撒钱,在蓝河这个地方,就不如买房了。”
“那不行我就买个房。”申一甲立刻接话道。兜了半天圈子,他终于达到了目的。他的话水到渠成,没有一点破绽。
“你还有钱吗?你的钱不是都投到了推拿店吗?”孙婧问。
“买个房也用不了多少钱,我可以交个首付,然后贷款啊。”申一甲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建议你再攒点钱,要买就买个好房。”孙婧说,“工薪阶层,买个房不容易。”
“可我现在没地方住啊,现在娟子是推拿店的老板。”申一甲说,“要不你帮我问问,蓝河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申一甲说。
“有,但你买不起。”孙婧的回答非常干脆。
申一甲明白,孙婧说的是真正的好房,地段好,户型好,楼层好,当然价格也肯定好。
孙婧这么一说,申一甲立刻耷拉脑袋了。他手里那点钱,买个一般的房子首付都玄,更不要说好房了。那就只好再等等了,等再攒上一年半载的,再跟孙婧提买房的事。他买房的标准,跟孙婧肯定没法比,他如果非要她帮他买房,孙婧就会怀疑他的动机了。
“那就不买了,过两年再说。”申一甲爽快地说。
孙婧没说什么,两只手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摆弄着,然后重新启动了山地吉普,来到了前面的路口。
她没有继续往前开,而是调转了车头往回开。申一甲对她的行为非常不解,这是往哪开啊,既不是出城,也不是走环路,明摆着要回市中心嘛。
“我领你去一个地方。”孙婧说。
“什么地方?”申一甲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孙婧说。
什么地方呢,这么神秘?申一甲察觉到,孙婧原来并没想带他去这个地方,而是他们聊到房子的时候,她才一反常态,把车停在路边,调转方向的。
孙婧驾驶着山地吉普加快了速度,向蓝河边方向驶去。申一甲不想再问了,再问孙婧也不会告诉他,既然她已经调转了车头,总会有一个终点,到了终点,他自然就知道什么地方了。
他漫不经心地哼着小曲,望着街景。
“我问你件事。”孙婧说。
“什么事?”申一甲说。
“吕良和娟子处得怎么样了?”孙婧说。
申一甲觉得孙婧的思维有点跳跃,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么快就转到吕良这儿来了。吕良和娟子处得怎么样了,他哪里知道,他每天都上班,只有下班后回到店里,才能看到他们。
现在申一甲不用每天辅导吕良推拿了,吕良已经基本成手了,一般晚上都要出台推拿,他和吕良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吕良忙起来,吃饭都不会和他一起吃。
“他们俩吧,我也说不清楚。”申一甲说,“吕良对娟子有点意思,但娟子的态度有一点暧昧。”
申一甲并没有说实话,娟子的态度不止是暧昧,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娟子和吕良亲切过,亲近过,亲昵过,更不要说处男女朋友了。不过也不好说,说不定哪天吕良就和娟子滚到一起去了,这都是没准儿的事。
“你搬出来也好。”孙婧说,“给娟子和吕良一个机会。”
山地吉普驶进了蓝河边的一个豪华小区河滨小区,说是豪华,连申一甲都知道,这里靠近蓝河边,空气好,房价贵,一般老百姓不敢嘲弄。
小车左拐右拐,很快在一栋崭新的楼房前停了下来。
孙婧戴上墨镜,对申一甲说:“你先下车,往回走三十米,然后在后面跟着我。”
“特务啊?”申一甲说。
“少废话,叫你跟你就跟。”孙婧说。
申一甲先下了车,向着小车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只能按孙婧的意思办了,她可能是怕在这里遇到熟人。孙婧把车锁好,向一栋楼房的单元门走去。申一甲在原地转了一圈,从另一条道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八层的小高层电梯楼,在蓝河市也很少见。孙婧在单元门口等着申一甲,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内封闭式的走廊。孙婧没用钥匙就拉开一扇门,穿着鞋就进去了。
好大的客厅,足有三、四十平,房间已经快装修好了,有两个工人正在铺地板。
申一甲本来以为,孙婧领他来的是一个可以做爱的地方。他进了屋才明白,这是一座正在装修的住宅,她是来领他看房子的。
孙婧与工人寒喧了几句,就进了里面的卧室,把包放在还没有找开包装的双人大床的床垫子上。
“一甲,等房子装修好了,你搬过来住吧。”孙婧说。
申一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孙婧应该在是开玩笑,住这么大的房子,对他来说就像梦一样。
他不知为什么马上想到了于纯虹,孙婧让他住进一栋新房,他却在和于纯虹偷偷谈恋爱,要是把于纯虹领到孙婧借给她的房子里,那他成了什么人了。至少于纯虹会问他,这是哪儿来的房子?说买的她不会相信,说租的,一个人租这么大房子,从道理上说不过去,再说他也不能把于纯虹往这里领。
“这样不好吧,我……我……”申一甲说。
“我什么?你如果谈朋友,或者结婚,也可以住在这里。”孙婧亲手关了卧室的门,来到床前。申一甲连忙在床垫子上擦了擦,她可能是嫌脏,并没有坐下。
“这房子太贵了,住不起。”申一甲说。
孙婧得意地环视着四周,然后来到窗前。窗外,隔着一条防洪堤、一条绿化带就是蓝河,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河景房,放眼望去,春天的蓝河边一片葱绿。
“你说这个房子值多少钱?”孙婧问。
“不好说,这种房子贵。”申一甲说。
“能换你两个推拿店,带拐弯的。”孙婧说。
申一甲太受打击了,十多张床的推拿店竟然不如孙婧的一套房子值钱,上哪儿说理去啊。推拿店的地段虽然远离市中心,但四十万的门市房价格也不算少了,如果不挑剔的话,在蓝河至少能买二、三套商品房了。
去年申一甲和娟子合伙才把推拿店的房产买下来,他还向孙婧借了十万。后来孙婧的十万块变成了推拿店的房产投资,他的压力才算得到了缓解。
申一甲不想再提买房这个茬了,他那点买房钱,在孙婧面前,实在说不出口、拿不出手。
“一甲,你过来去住吧。”孙婧说,“我说的是真的。”
“不住。”申一甲摇头,这里和他现在的住处反差太大了,他受不了这等刺激。
孙婧在床前停下来,想坐下,申一甲忙从屋角找来两张包装纸,在床垫子上不停地擦拭着。孙婧在他擦过的地方坐下来,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你也坐一会儿吧。”
申一甲擦着床垫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孙婧为什么要让他住进来呢?她完全可以把家搬过来啊。既然她不打算过来住,也可以让吕良住啊,吕良毕竟是她的实在亲戚。
“你这小子,怎么还犯上犟劲了呢。我让你住,你就住,跟我还客气什么。”孙婧不高兴了,她有时也开玩笑,但现在的话显然是真心的。
“这套房子很快就装修完了,到时候你就可以住进来了。”孙婧说,“这屋里除了不能活动的,能活动的全送给你。”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房里的东西全送给他,她以后住进来用什么啊?
“啊什么?”孙姨扳着手指,“床、沙发、电视、冰箱、厨房用具都送给你。”
“我不用,我这个人,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追求。”申一甲说。
“我跟你说实话吧。”孙婧站了起来,申一甲也跟着她站起来。
“您说。”申一甲很想知道孙婧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让他住进这样一套豪华的住宅。


251、拆婚见效

这套房子孙婧已经物色好几年了,她本来想接父母过来住,毕竟他们常年住在小镇里,她来回跑很不方便。可两位老人说什么也不来,说在城里住不惯,家里那边亲戚多,走动也麻烦。
孙婧觉得父母可能是怕她花钱,就把房子买了,估计老人这回应该同意了。她没想到父母还是不同意过来,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不肯过来。
“父母不过来,只好留着自己住了。”孙婧说。
“是啊,你自己住不是很好吗?”申一甲说。
“我就寻思换个房子吧,毕竟闺女一天比一天大了,对房间要求也高了。”孙婧说。
申一甲频频点头,孙婧的想法合乎情理,无可挑剔。如果换成他,他可能也会这么想。
“可姚云龙整天扯蛋,我现在改主意了。”孙婧说。
申一甲愣了,原来孙婧在发拿新房子发泄对姚云龙的不满,这房子他更不能住了。
申一甲有了一个新发现,那天他为了保全自己和于纯虹的秘密,向孙婧奏了姚云龙一本,看来这一本奏效了,孙婧不信任姚云龙了,宁可把房子让他住,也不让姚云龙知道。
申一甲想,现在孙婧和姚云龙应该处在冷战之中,他们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别别!他再扯蛋,也是孩子的亲爹。”申一甲说,“现在还不是他来管闺女,你肯定是没有时间管吧?”
申一甲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别扭,他和孙婧在一起算不算扯蛋呢?人的感情是慷慨的,包容的,性欲却是自私的,排他的,这也是人的本性使然。估计孙婧和他扯得蛋小,姚云龙和别人扯得蛋大,孙婧心里不平衡了。
严格地说,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孙婧之间,并不属于扯蛋,他们是互相喜欢,性格吸引,工作需要,并没有游戏人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的房子,让帅哥来住吧,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孙婧说。
申一甲觉得孙婧很可怕,神不知鬼不觉,不显山不露水,买这么大的房子,而且不让自己的老公和孩子知道。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也无损于他和孙婧之间的关系。
申一甲并不想住进来,如果他真的住进来,他不成了孙婧养的小白脸了。可他又不好拒绝她,如果他在孙婧面前说一个不字,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要不就让吕良来住吧。”申一甲说。
“不能让他住。”孙婧说。
“吕良毕竟是你的亲外甥。”申一甲的话,既是推脱,又是客气,这种推脱和客气,增加了孙婧对他的信任。
“一甲,你就别客气了。”孙婧说,“吕良那边,我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申一甲问。
孙婧没有马上回答他,抬腕看了看表,看样子是不想细说了,又不好一点儿不说。
“想让娟子嫁给吕良?”申一甲立刻戳穿了孙婧。
“你这种人,真得防着点。”孙婧说,“人家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人家想说什么。”
“我是瞎猜的。”申一甲为自己打着圆场。他有点怀疑,孙婧是不是嫌他碍娟子和吕良的事了,她只是不好直接说,故意把他从吕良和娟子身边调开。不至于吧,他即使和他们住在推拿店里,也不影响他们好啊,他们白天整天耗在一起,晚上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想给吕良和娟子多一点空间。”孙婧说,“毕竟老娘有话,吕良交给我了,我不留下也就算了,既然留下了他,就得对他负责任。”
“我明白了,那我就搬出来。”申一甲说,“给好人倒地方。”
“唉,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好像我要接收那个推拿店似的。”孙婧说,“我就怕你有这个念头。”
孙婧的话,吓了申一甲一跳。孙婧接手推拿店,那不是不可能啊,只要娟子嫁给了吕良,那孙婧接手推拿店就成了既定事实。不过怎么说呢,她真不一定稀罕,她要喜欢做生意,估计早就和姚云龙一起干了。
孙婧把话挑明了,申一甲倒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孙婧现在是有钱有势,经营个把店铺易如反掌。就算孙婧真的接手了阴阳穴公司,他至少占四分之一的股份,水涨船高,大家都没有亏吃。
现在的问题是,他拿不准娟子愿不愿意嫁给吕良。
“如果娟子真的同意嫁吕良,就把这个房子借给他们当新房吧。”申一甲说。
“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孙婧说。
申一甲想找孙婧买房没成,却意外地得到一套可以白住的房子。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用不了一个月,房子就能装修完了,再通通风、换换气,他很快就可以住进来了。
申一甲想,孙婧把房子让他住,固然是对姚云龙有想法了,但真正的动机可能就是她觉得这样和他见面、做爱什么的更方便一些,不用在车上折腾了。
孙婧把申一甲送到推拿店附近,嘱咐他:“这套房子的入户手续,你就帮我办了吧,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好。没问题。正好我可以实习一下,积累点经验。”申一甲下了车,挥手向孙婧告别。
就要有可以白住的新房子了,申一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唉,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是不仗义。
孙婧只能周末才回到蓝河,即使去那个新房子会他,顶多也是每周一歌,况且她现在好像对那方面兴趣不大了。
申一甲发现自己对于纯虹有点吹过了头,自己想买一套像样的新房子,交首付还不太宽裕,况且又被孙婧打击了一把,他买房子的念头松动了。但他想起于纯虹,还是很伤脑筋,怎么对于纯虹交待呢?如果她向他谈起房子来,该如何答对呢?
于纯虹并没说马上要嫁给他,房子的事申一甲想看看情况再说。
申一甲接连请于纯虹去了几次录像厅,于纯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推拿店是不能去了,娟子是那里的老板了,孙婧的新房装修也不能去,申一甲觉得心里别扭,望月楼宾馆也很不方便,那毕竟是于纯虹的工作单位,申一甲只能和于纯虹到录像厅里打游击。
他们每次去录像厅之前,都要做一件事情:吃饭。
于纯虹还是老样子,如果申一甲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或者找她的时间晚一点,于纯虹会以各种理由推辞,晚上的录像就不会去了。如果申一甲先约她吃饭,然后再去看录像,那样于纯虹一般不会拒绝。
对于申一甲的请吃,于纯虹已经心安理得。申一甲先请她吃饭,然后和她调情,一切都很自然。
申一甲迅速跨入月光族行列,吃顿饭少的时候一百多,多的时候三四百,于纯虹从来不会为晚餐买单,甚至连客气一下也没有。
申一甲只能硬撑着,看来浪漫的爱情远没有想像得那般浪漫,泡女人可不是那么好玩的,那是需要投资的,人舒服,钱遭罪啊。申一甲很会自我安慰,钱算什么东西?钱就是王八蛋,有钱就是用来花的,钱没了再赚呗,大不了在推拿店里多接几个客人,或者对客人服务周到一点,多弄两个小费,不就全有了嘛。
两个人吃完饭,来到录像厅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这家录像厅位于中心广场最繁华的地段,门口贴着各种影片的海报,有赤身裸体的,有亲昵缠绵的,有枪林弹雨的,有打打杀杀的,在明亮的灯光下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一个机关干部,天天晚上混在录像厅里,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啊?”于纯虹用胳膊捅了捅申一甲。
“我也不想来这地方,你说吧,不上录像厅,你让我上哪儿啊?”申一甲说,“我想看交响乐,蓝河也得有啊。我想去住豪华套房,你也得愿意不是。”
“就你有理。”于纯虹挽住了他的胳膊,进了黑咕隆咚的录像厅。
他们进了录像厅,愿意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一宿不出来也行。里面有包厢、雅座、硬板,人少的时候,甚至可以躺着看片子。吃的、喝的、用的,包括避孕用品都堂而皇之地摆在狭窄的柜台上。谁要是愿意花钱,有闲功夫,几天不出门,住在这里都行。
申一甲和于纯虹每次看录像都坐在后面的包厢里,不仅是因为这里的位置高,而且空间相对宽绰一些,没有人能看到里面人到底是谁,到底在做什么。这段时间,两个人频繁接触,于纯虹对申一甲的亲热已经习以为常了。
银幕上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道名字的港片。
这些港片,申一甲原来还真没有时间看,自从他和于纯虹看了一些片子以后,基本上摸清了这些戏的套路,基本上是一、两个艳星,围着几个争风吃醋的男人,其中最得宠的男人,不是武艺高强,就是诙谐幽默,说几句暧昧不清,一语双关的台词,男猪角经过一番生死考验,最后抱得美人归,么么哒。


252、小女子心有丘壑

申一甲倒是不排斥这种录像片,这些片子,内容编得再花,再离谱,也少不了男人的胸肌,女人的尖叫。录像厅能吸引一批青年观众,主要是有看点,什么是看点呢,就是女人半裸半露,在床上半真半假地折腾一番。不明就里的观众恍然大悟,花花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蓝河有一个乡下的农民,喜欢写点东西,没上过一天班,没坐过一天办公室,更不要说进过官场了,这个农民写起了官场小说,不仅出版了,还上了排行榜前十名,不是因为他写得多专业、多内行,而是里面有看点。他写的那些外行话、外行人、外行事,似乎根本没人在乎。所以官场小说的读者,很多并不是官场人等,而是社会各界人士,是奔着热闹来的。
“轻点!”于纯虹在申一甲的手上拍了一下。
他刚才一直在抚摸她,一不小心,手重了,弄疼她了。申一甲笑了笑,朝银幕上努了努嘴。
于纯虹顺着的目光望去,男女主角果然开始脱衣服了。可他们并不会全脱,半遮半露就忙活开了。
“缺德。”于纯虹嘀咕了一句,眼睛却一直盯着银幕,把申一甲的另一只手握得更紧了。
银幕上,男女主人公在舌吻,简直就像两只狼,在想方设法吞掉对方。
申一甲知道,镜头马上就要对准女主人公的脸了,她的脸扭曲变形,过程至少要持续几分钟,是所有港片里共同的看点。
申一甲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血脉喷张,全神贯注,一个男人到了适婚年龄,身边又有一个妙龄女子陪伴,生理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理智的防线。
他果断地抓过于纯虹的手,用力地揉搓着,她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乖乖地顺从了。
“你是一个大色鬼!”于纯虹嗔怪道。
“啊!”银幕上的女人嚎叫了一声,张大了嘴,仿佛中弹身亡一样。
“太过瘾了!”申一甲冲着于纯虹的耳朵说着,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银幕。
“一甲,我难受。”于纯虹猛地咬住申一甲的耳根,主动回吻她,身体紧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摇动着,像痉挛一样。
申一甲隐隐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
虽然女主人公的呻吟声很放浪,但他还是听到了手机的声音。他一听铃声就知道,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是真不愿意接手机啊,身边坐着于纯虹呢,太麻烦了。
手机仍然一直在响,于纯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不得不接了。
申一甲不想当着于纯虹的面接孙婧的电话,便亲了于纯虹一口,起身离开包厢,出了录像厅。
“一甲,你不在推拿店吗?声音怎么这么吵?”孙婧问。
“噢,单位有点事,正在回去的路上呢。”申一甲说。
录像厅门口放的音响,是与里面的录像同步的,申一甲连忙捂住手机,往远处走。
“我怎么听着有女人叫床的声音呢?”孙婧问。
申一甲心里话,孙婧的辨别能力很强啊,隔着近百里地呢,都能听出叫床的声音,其实也难怪,港片搞这些东西确实专业啊。
“正好路过录像厅,可能里面放片子呢。”申一甲说。
“不是在和哪个小姑娘在看三级片吧?”孙婧问。
“哈哈……”申一甲自我解嘲地笑着,不能和孙婧解释,越解释越麻烦。
孙婧和申一甲闲扯了几句,一本正经地说:“郝桂丽的事,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申一甲问。这一天,虽然来得慢了一点,可终究是来了。申一甲此时最想知道的,是法院对谢婷婷跳楼一案的判决结果。
“基本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孙婧说,“法院无法判定郝桂丽有罪。”
孙婧透露,法院对跳楼女生谢婷婷家长提出的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做出一审判决,联中、郝桂丽和谢婷婷分别承担40%、30%和30%的责任,由学校和郝桂丽共同赔偿谢婷婷父母各种费用十三万多元。
申一甲很在意孙婧此时的态度,如果她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估计郝桂丽的事应该有戏。他就怕孙婧这时候唉声叹气,那郝桂丽可能就没有救了。
“那郝桂丽还能不能继续当老师了?”申一甲有一丝侥幸心理。
“一甲,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再给她物色一个工作。”孙婧说。
“她这种情况,再物色一个工作可就难了。”申一甲在敲打孙婧。
“事已至此,我就跟你明说了吧。”孙婧说。
申一甲没有说话,侧耳屏息静听着。他想马上知道,孙婧到底要跟他明说什么。
“郝桂丽的工作我已经物色好了。”孙婧的话只说了一半,显然在卖乖。
申一甲此时只能装傻了:“什么工作?不会是看收发吧?”
孙婧咯咯笑起来,在申一甲听来,她的笑声里有一种不屑,只是对他不好发作罢了。
“一甲,你太小看我了。”孙婧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起来。
她给于纯虹的亲姨郝桂丽在县农行物色了一份工作,下周就可以去银行上班了,工作关系正常调动,工龄正常延续,郝桂丽由一名数学教师变成了一个银行职员。
其实孙婧早就给郝桂丽打好招呼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法院的判决结果。只要郝桂丽没有刑事责任,她这份工作就保了。至于法院判决的罚款,孙婧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个案子影响太大、太坏,郝桂丽的赔偿金谁都不敢给她抹掉。
“太够意思了。”申一甲非常兴奋。
“一甲,在机关混久了你就知道了。机关里有一句老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孙婧说。
“没……”申一甲的确没有听机关里的人这么说过,倒是社会上的人说过,与“全在酒里了”之类如出一辙。
“一甲啊,你还是太嫩了。”孙婧说,“慢慢学吧。”
“我慢慢学,有你这个师傅,我保证入门飞快。”申一甲心里十分得意,郝桂丽虽然不是他的亲属,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啊,总算对于纯虹有个交待了。至于罚款嘛,应该给这个人一个深刻教训。
“不跟你说了,赶紧给郝桂丽打个电话吧,叫她不要再担心她的工作了。”孙婧说。
“好,我这就打。”申一甲说。
申一甲大摇大摆地回到录像厅,找到自己的包厢。刚才的那段激情镜头刚刚过去,男女主人公在床上相拥而卧,说着一些琐碎的废话。
于纯虹乖乖地偎进申一甲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往里拱,申一甲看得出,这丫头刚才受刺激了。
于纯虹一手勾着他的后背,一手抚摸着他的胸肌:“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你猜。”申一甲也卖起了乖。
“立春县。”于纯虹不假思索地说。
申一甲猛地醒悟过来,今天联中的案子开庭判决,于纯虹应该知道啊,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她为什么就没说呢?
“春县联中的案子,今天出结果,你怎么没跟我说啊?”申一甲问。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啊?你要是知道了,我不说你也会知道,你要是不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再给我老姨换一个工作。”于纯虹像说绕口令一样。
申一甲根本没有料到,于纯虹一个小女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联中那边今天判决,她却像没事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还跟着他看录像来了。她心里这么能装事,他以前真是有点小看她了。
“那判决结果你白天就知道了是吧?”申一甲问。
“算是吧,我老姨父是县公安局的,这个结果我早就知道了。”于纯虹的唇对着申一甲的嘴。
申一甲发现自己要重新认识于纯虹了,这个丫头很有心计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跟他说,他真有点搞不懂了,她到底是过于信任他呢,还是根本不相信他。
申一甲叼住她的唇,送进嘴里,吸吮着。于纯虹没有任何反应,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挣脱了:“你听到什么了消息?”
“联中的案子今天判了。”申一甲说,“学校负主要责任,但郝桂丽恐怕要赔款。”
于纯虹无动于衷地“嗯”了一声,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还有吗?”
“你老姨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申一甲把孙婧刚才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于纯虹偎在他的胸前,耳朵侧近他的嘴,一直在听他说话。申一甲很欣慰,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在于纯虹面前丢面子。这个消息对他和于纯虹来说,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于纯虹剩下的事情,只有静静地等待了。
申一甲突然感到手上有热乎的水滴,是泪滴,于纯虹流泪了。他的手下意识的在于纯虹的脸上摸着,她轻轻地把脸移到一边,不让他摸她的脸。但申一甲还是看到了,她晃动的脸上,有两行闪亮的泪痕。


253、不许欺负我

于纯虹在脸上抹了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不看了,我要给老姨打个电话。”于纯虹不等申一甲回答,已经站起身来,牵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拉着。
两人出了录像厅,于纯虹就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她并没有走远,只是与申一甲拉开了距离,显然不想让他听到她的话。
申一甲在背后看着于纯虹,感到有些茫然。郝桂丽的事终于有着落了,申一甲预感,他和于纯虹的关系可能将发生某种变化。如果于纯虹只是想利用他,可能会在郝桂丽的工作办妥之后,与他挥手告别。于纯虹也可能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更多的好感,从心里对他更加依恋。
“谢谢你了。”于纯虹终于挂了电话,转回身来对申一甲说。
“怎么感谢我?”申一甲笑着,立刻觉得自己的话有一点露骨。他看得出,于纯虹说话时,目光真诚无瑕。
“今天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于纯虹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很动情。
申一甲挽住于纯虹的腰,想和她重新回到录像厅,现在时间还早,两个人总不能一直在大道上闲逛。
“我想回一趟单位。”于纯虹说。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感到意外,但他不敢马上回应她,因为他不知道她回单位是不是带他。
“我回单位取点东西。”于纯虹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取什么?”申一甲不明白,什么东西值得她晚上去取呢?
“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于纯虹矜持地笑着。
申一甲忽然觉得,于纯虹要取的东西,好像和他有关。他不想再问她了,反正到了望月楼宾馆,就知道她要取什么了。
于纯虹召来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都坐在了后排。
“去哪儿?”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往后视镜里看了看。
“望月楼宾馆。”申一甲答道。
司机调转车头,很快驶入机动车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年轻人,从哪儿来的啊?”
于纯虹似乎听出了什么话外之音,看了申一甲一眼。
司机一张嘴,申一甲就明白了,他把他们当成外地人了。这也难怪,大黑天的,他和于纯虹在路边晃了半天,然后就要去宾馆,很容易让人误会。
“省城的。”申一甲说着,对于纯虹挤了挤眼。
“你们为什么要去望月楼呢,那里太贵了。”司机说,“我领你们去个地方怎么样?又干净又实惠。”
申一甲正要说话,却被于纯虹拍了一下:“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去望月楼。”
“望月楼就望月楼。”司机说着,在十字路口向右拐去。
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不对不对,方向错了。”于纯虹很不耐烦地说。
“你们路不熟,这条道近。”司机说。
申一甲觉得好笑,刚才司机想给他们介绍一个黑店,见他们没有上当,又想在市里兜个圈子,多收点车费。
“大哥,你别绕了,我们都是本地人。”申一甲说。
“哟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放慢车速,在前面的路口调回了车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想得开啊,洗浴,K歌,开房,今天晚上我已经送了三对了。”
“师傅,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于纯虹的声音很尖。
望月楼宾馆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于纯虹还是像上次那样,让司机把车停在宾馆附近。
司机神秘地转过头来,对申一甲说:“小老弟,一会儿完事,用不用我来接你们啊?”
于纯虹麻利地下了车,“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显然对这个多嘴多事的司机很不满意。
“不用,谢谢。”申一甲付了钱下车。
申一甲有了上一次和于纯虹一起来宾馆的经验,这一次没用她多说,就自己落在了后面。于纯虹在前面摆了摆手,先走了。他从步梯来到于纯虹的办公室时,于纯虹正在屋里照镜子,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品盒。
他锁好门,从后面搂住了于纯虹的双肩,她放下手中的镜子,拿起桌上的礼品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申一甲估计,这个东西可能就是于纯虹要来取的东西。
“这是一块手表。”于纯虹站起来,“送给你的。”
“送我表做什么?”申一甲一时有些懵懂,看着礼品盒的侧面,果真有一个浪琴表的LOGO。
“这块表,老姨早就买了,我原来就想送给你,既怕你不收,又怕你说我太俗。”于纯虹说,“老姨的一点心意,你就别客气了。”
申一甲明白了,于纯虹急着回宾馆,原来就是为了取这块表,现在郝桂丽的事问题不大了,于纯虹很会选择火候啊。
“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吧?”申一甲说,“退了吧,替我谢谢你老姨。”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于纯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没花多少钱的。”
申一甲忽然觉得于纯虹变得陌生了,没花多少钱是多少钱啊?他对手表没有研究,但也听说过这个牌子,不可能是三头五百的东西。于纯虹的这个举动,让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他们之间用不着这个啊,有钱难买我愿意,他帮她是因为喜欢她,并不想图她什么东西。
“不是我客气,你真不用这样。”申一甲说。
“那你想怎么样?”于纯虹歪着头。
申一甲把礼品盒放到桌子上,腾出了双手,把她抱了起来。于纯虹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今天谁值班?”申一甲抱着于纯虹在地上转着。
“客房部主管。”于纯虹说。
“主管在几楼值班?”申一甲问。
“在一楼,和保安室挨着。”于纯虹说。
申一甲指了指隔壁:“那旁边的这个房间……”
“那是我的休息室,平时基本没有安排过客人,除了关系房……”于纯虹说。
申一甲问明白了,晚上的望月楼宾馆基本是安全的。他抱着于纯虹来到双人沙发旁,把她横在沙发上。于纯虹很敏感,马上坐起来,整理着被申一甲弄乱的衣服。
于纯虹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把脸送到申一甲的面前,微启红唇,闭上的眼睛。申一甲对她的办公室已经不再陌生了,身体里隐藏的欲望开始慢慢膨胀。
申一甲在她的脸上、唇上轻吻着,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脖子上。于纯虹的双手在他的胸前抓着,仿佛要抓到一个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疼……疼”于纯虹娇滴滴地说,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娇气过。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的意思,刚才他只顾了疯狂,却没有考虑于纯虹的感受,她的头正好枕在沙发的高扶手,脖子肯定不会舒服。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巡视了一圈,除了这张沙发,没有可以亲近的地方了。
他想起了隔壁的房间,想起了隔壁的那张大床,如果能和她到那张大床上该有多好。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心里一振。
说做就做,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能不能过去呢。他把于纯虹的肩膀扶到沙发后靠上,独自站起身来。于纯虹对他的这个举动很意外,下意识地向他伸出了胳膊。
“那到隔壁去吧。”申一甲悄声说,很怕于纯虹对他摇头。
“想美事呢?”于纯虹埋下了头。
申一甲看得出来,于纯虹兴致正浓,他如果抽身起来,她会很不适合。他准备晾她一下,将她一车,看看她的表现再说。
他解开了上衣扣子,露出了健壮的胸肌,双手抓着衣襟摇晃着,像是热了的样子。于纯虹只是看他,却不为所动,他凑到于纯虹的桌前,拿起了她的杯子,准备找点水喝。
于纯虹从后面跟上来,抱住了申一甲的后腰,头贴在他的后背上。
申一甲知道,于纯虹就像一只无力逃脱的小鸡,已经向他收起了投降的翅膀。
“不许欺负我。”于纯虹突然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感到腰际一阵发热,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转回身来,望着于纯虹清澈的目光,心里有底了,看来于纯虹已经答应去隔壁了。
他想到隔壁的那张大床,就兴奋得难以自持,他太想拥有她了,拥有了她可能就拥有了一份爱,拥有了一个家庭。
于纯虹把隔壁的房卡交给了申一甲,然后来到门边,关掉了办公室的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透过窗外的黯淡的光线,才能看到她绰约的影子。
“你先过去,大大方方的。”于纯虹在黑暗中亲了亲申一甲的嘴唇,像是在鼓励他,“进了房间以后,先不要开灯,等我过去以后再说。”
申一甲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像猫一样窜了出去,顺利地来到了隔壁的房门前,麻利地打开了门。
于纯虹紧随着他进来了,从里面轻轻把门锁好。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夜光透了进来,能隐隐看清房间的轮廓。
申一甲的心中升起一种圣洁之感,多么宁静的夜晚啊,多么温馨的夜色啊,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


254、我不欺负你

申一甲正在墙上摸索着卡座的位置,于纯虹凑过来,从他的手上拿走了房卡。
“别开灯,外面能看到屋里的灯光。”于纯虹匆匆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
申一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不是于纯虹的休息室吗,为什么不能有灯光,就是再密实的窗帘,也不会一点光都不透啊。
于纯虹在黑暗中熟练地按动着墙上的开关,直到确认所有的开关都处于关闭状态,才回到门口,把房卡插进了卡座,房间里果然没有一盏灯是亮的。
“你太厉害了。”申一甲话音在黑暗中飘荡。
于纯虹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能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掉,说明她对这个房间非常熟悉,熟悉到倒背如流,如数家珍。
于纯虹像幽灵一样飘向床头,“啪”的一声,打开一盏朦胧的床头灯。
申一甲感到这一刻实在太美妙了,房间里弥漫着淡黄色的光,床头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正在对她款款微笑,简直像梦境一样。
申一甲是黑夜里的盗火者,于纯虹则是他的同谋。
他犹犹豫豫地走向于纯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日子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到了。
“我不该让你进来。”于纯虹的声音曼妙动人,撞击着申一甲的耳轮。
“纯纯,我不欺负你。”申一甲像猫一样对鱼说。
“你是一只大灰狼。”于纯虹拥在申一甲的身上。
“你是一只小白兔。”申一甲双手抱住了她,动作非常野蛮。
“我妈跟我说过,再聪明的女人,也逃不出男人的手心。”于纯虹说。
“女人是猎手,男人才是猎物。”申一甲说,“我想做你的俘虏。”
申一甲只轻轻一推,于纯虹就轻飘飘地倒在床上,双手仍然勾着他的脖子。
“纯纯,你真漂亮!”申一甲说。
于纯虹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搂着他的双手更紧了。
申一甲想说“纯纯,你真纯”,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真漂亮。在他看来,在关键的时候夸女人漂亮,具有催化剂一样的作用。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呢?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别人奉承、吹捧呢?于纯虹当然也不例外。
“你也这么夸别的女孩子吗?”于纯虹娇滴滴地说。
申一甲感到很不自在,于纯虹怎么这么清醒呢,看她的样子,她最想做的并不是马上和他亲热,而是想再聊点什么。
“我遇见的女孩,属你最漂亮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在申一甲的怀里伸了一个懒腰:“我们说会儿话吧。”
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两个人似乎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你第一次到双金公司,到底干什么去了?”于纯虹慢悠悠地说。
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于纯虹真会打岔,一句话扯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双金公司和今天有关系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于纯虹的思维就是这么跳跃。
“我好像当时跟你说过,找钟铭啊。”申一甲说着,把脸凑过去,堵住了于纯虹的唇。
于纯虹为什么无缘无故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事?他不想跟她这么聊下去,如此优美的环境,单单是在这里聊天,简直太奢侈了。在这么神圣的时刻,说这样无聊的话题,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钟铭的情敌呢。”于纯虹说。
“你说什么?”申一甲从床上坐了起来。
于纯虹的话毫无缘由,像是闲聊,又像是试探,申一甲却感到非常突然,让他意识到了某种危机。他知道,如果他和钟铭能成为情敌的话,那他们中间的女人不是别人,只能是孙婧!
“看把你吓的,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还以为你找他算账去了。”于纯虹说。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于纯虹的时候,她在钟铭的汽贸公司当销售经理。那天,他死乞白赖地缠着于纯虹,非要问出钟铭的下落不可。当时,于纯虹简单地答复了他,就开始躲着他,他却缠着她不放,觉得她肯定知道钟铭的下落。后来,杨婷出现了,他的注意力才从于纯虹的身上移开。
“钟铭的情敌?”申一甲笑了笑,“那谁是钟铭的情人啊。”
申一甲很想知道谁是钟铭的情人,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瞧你说的多难听。”于纯虹说,“那不叫情人,叫情侣。”
“我以前根本不认识钟铭,更不认识他的情侣。”申一甲想撇清他和钟铭的关系,其实他与钟铭的确没有任何关系,要不是孙婧让他找钟铭,他可能不会知道有钟铭这样一个人,更不可能认识于纯虹了。
“这就对了。”于纯虹得意地点头。
“我只认识你。”申一甲又给于纯虹吃了一颗定心丸。
申一甲装模作样地进了卫生间,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他从于纯虹的话里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关系,那就是孙婧与钟铭的关系。
于纯虹的话提醒了申一甲,孙婧和钟铭似乎是情侣,至少他们过去认识。
他也曾怀疑孙婧和钟铭的关系,孙婧为什么一直在打听钟铭的下落?他们的年龄接近,有迹象表明,孙婧与钟铭原来就有过结。
孙婧从来没向申一甲提到过自己的过去,她的过去就像是一段尘封的历史,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颜色。申一甲想再套一套于纯虹,如果孙婧与钟铭有什么瓜葛,于纯虹应该知道。
于纯虹正坐在床上发呆,见申一甲出来,远远地向他伸出了胳膊。他从她的动作里能够感觉到,于纯虹刚才只是被点燃了,但并没有得到满足。
申一甲身体里的欲望渐渐苏醒,蠢蠢欲动。申一甲把于纯虹搂在怀里,她温热的身体软绵绵的:“纯纯,谁是钟铭的女朋友?”
“你真的不认识钟铭的女朋友?”于纯虹抱住了申一甲的腰。
“钟铭的女朋友,我怎么会认识。”申一甲说。
“钟铭的身边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女人……”于纯虹说。
“什么样的女人啊,这么神秘?”申一甲只知道钟铭单身,从来不关心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女人,是不是有固定的女人。
“我只知道她叫赵玉珏。”于纯虹说。
“赵玉珏?”申一甲在大脑里不停搜索着。这个名字在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记忆,更不要说认识了。
申一甲这回放心了,于纯虹说的女人,和孙婧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是钟铭的什么情敌。
“我见过赵玉珏。”于纯虹说。
“这个赵玉珏什么样?有你漂亮吗?”申一甲问。
“个很高,很漂亮,她和钟铭在一起时从不说话。”于纯虹说。
“哑吧?”申一甲的手停下了,心里却坦然多了。
“她可不是哑吧。”于纯虹说。
按照于纯虹的说法,钟铭的公司主营业务是卖车,公司里从来不缺小女生,但他从来不招惹她们,包括于纯虹。
这是因为钟铭的身边有这个叫赵玉珏的神秘女子。
钟铭曾经开着小车,拉着赵玉珏来过公司,但赵玉珏从来没有下过车,钟铭往往是进公司里看看,就回到车里,一溜烟地走了。在于纯虹的记忆中,赵玉珏只来过双金公司找过钟铭一次。那是一个午后,钟铭一时高兴,给公司里所有的员工都放了假。那天下午,钟铭和赵玉珏到底做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于纯虹陷入回忆之中,申一甲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晚上的,于纯虹和他聊起别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定是吸引了她。一个女子为什么会这么吸引于纯虹的注意力呢?申一甲不愿意再想下去。
“你对这个赵什么玉珏这么感兴趣。”申一甲半真半假地说,“她不会是你的情敌吧?”
“你简直是乱点鸳鸯谱。”于纯虹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那你就不了解钟铭了,他这个人,你别看样子挺花的,但他从来不会碰我们这些销售经理,对我们都很客气。”
申一甲终于安心了,于纯虹怀疑他是钟铭的情敌,他怀疑于纯虹是那个赵玉冰的情敌,世界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如此而已。
房间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只能偶尔听到汽车喇叭声,在楼外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
申一甲的舌头在于纯虹的口中轻轻蠕动着,她悄悄地吸吮着,使他感到嘴里一阵发紧。“啵”地一声,他把唇从她的唇上移开,声音特别响亮。
“啊!”于纯虹重重地喘息着。
申一甲的嘴落到她的胸前,她的外套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件小开衫,上面的两个扣子已经开了。他轻轻抚弄着其中一个扣子,像一个贪婪的婴儿一样,在寻找可以吸吮的食物。
于纯虹突然坐了起来,双手按着他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像一个灵魂已经突然飞出体外的人,又重回人间。
“我不欺负你。”申一甲的声音很淡定。
于纯虹立刻停止了挣扎,变得温驯起来。


255、美丽的红罂粟

申一甲心里清楚,于纯虹已经被点燃了。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拥有她。于纯虹的呻吟声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灌满了申一甲的耳朵,大片土地在不断失陷……
申一甲的头上传来于纯虹气喘吁吁的声音,她再次坐起来,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申一甲再次将她推倒。
“我不欺负你……”申一甲发现,这句话具有神奇的作用,就像一剂镇定剂,让莫名燥热的于纯虹静了下来。
于纯虹非常安静,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像是森林中流出的泉水,一股一股的,即使在昏暗中,申一甲也能看到它的光泽。申一甲是那条线,而于纯虹则是那根针,他线头搭在针眼上,于纯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根针穿过她。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欣喜,世界仿佛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条幽深的隧道。他一改野蛮强悍的作派,忽然变得斯文起来。这是一个特别新奇的日子,昏暗的房间灯光迷离,简直就像一个梦,真实曼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申一甲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心里涌起一种视死如归的情感……。
一朵鲜艳的红罂粟。
申一甲这一刻感到特别满足,就像一个在战场上满载而归的将军。
“第一个。”他自言自语着。
“你在说什么?”于纯虹问。
“的哥,我想起了刚才的的哥。”申一甲笑着。
“好怪的念头。”于纯虹慵懒地说。
“刚才的哥不足够意思,差点没上他的当。”申一甲暗暗责怪自己太不小心了,差点让于纯虹听到他的话。
于纯虹进了卫浴间,申一甲躺在床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从和杨婷有了那个夜晚以后,申一甲就盼望着这一天,希望有一个纯洁如水的女孩子和他同床共枕。
于纯虹虽然没有身份和地位,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但她是纯洁的,像她这样有几分模样,仍然能守身如玉的姑娘,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鲜艳的红罂粟就绽放在申一甲的眼前。
申一甲刚才就像一个探险家,全身心体味着神奇而陌生的所在,体内的欲望被瞬间淹没。他像坦克一样肆无忌惮辗压着,一意孤行地冲撞着,还来不及体味一种巨大的满足,就急着宣布占领了。
申一甲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于纯虹。既然喜欢她就对他负责任,不和她结婚和谁结婚呢,现在要想找一个美丽又纯洁、可爱又可心的女孩子真是太难了。
“快醒醒,快醒醒!”于纯虹摇动着申一甲的肩膀。
申一甲从混沌中醒来,于纯虹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已经半夜了,你赶紧走吧。”于纯虹说。
申一甲伸了一个懒腰,真不想离开这温暖的大床。
“走吧走吧,太晚了。”于纯虹说。
申一甲取过手机看了看,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是该走了。他懒洋洋地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于纯虹只穿了内衣,体型美得一塌糊涂。
“我不回去了,反正明天还要上班。”于纯虹说。
“那我也不回去了。”申一甲的手停下了。
“不行不行。”于纯虹说,“你必须回去,你在这里,我睡不踏实。”
申一甲挠着头皮,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快走吧,出去往左拐,那里也有步梯。”于纯虹说。
二楼有一个酒吧,于纯虹让申一甲到酒吧转一圈,然后再从酒吧里直接下到一楼,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申一甲与于纯虹吻别,匆匆出了门,按照于纯虹的指引的道路,去酒吧转了一圈,然后一路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出了望月楼宾馆。
申一甲回到阴明穴推拿店时,店门已经关了,只有门楣上的那块大牌匾还亮着。他打开侧门,回到自己的卧室,“啪”地打开灯,一头扑到床上,不是困了,而是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推拿店这侧的门响了一下,声音很轻。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是娟子,不论他回来多晚,娟子都会等他。申一甲没有坚持在望月楼陪于纯虹,有一个潜意识在作怪,那就是怕娟子把他夜不归宿的事情告诉孙婧。
娟子探进头来,警觉地看了一眼:“我可以进来吗?”
“你家店,你说了算。”申一甲心情不错。
娟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审视着申一甲的脸。
“这么晚还没睡啊?”申一甲问。
“不困。”娟子说,“我得等你回来啊,家里还缺一口人呢,是不是小甲哥?”
“那我要是不回来,你就等到天亮啊?”申一甲问。
“我真想一直等你到天亮呢。”娟子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申一甲,“你这不是回来了嘛。”
“娟子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长花。”申一甲面带笑意。
“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去了?”娟子笑了。
“报告老板,加班。”申一甲说。
“你们怎么加班到这时候啊。”娟子说,“简直太不人道了。”
“唉,那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说,“五加二,白加黑,领导都在呢,我总不能先走吧。”
申一甲满兜都是“加班”,每次回来晚了,只要娟子需要,他就会随便掏出一个,送给娟子。
“锅里给你留着饭呢。”娟子说。
“不吃了。”申一甲说。
“我新做的鸡蛋柿子面,还有一个猪爪,热乎呢。”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很过意不去,他和于纯虹在外面疯,娟子在家里给他做夜宵,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他看着娟子恳切的样子,还真不能不理她,她大半夜为他忙活,他总得领个情啊。
“娟子,现在我可没权发奖金了。”申一甲嘻笑着。
“别那么俗好不,我是可怜你,怕你饿着肚子睡觉。”娟子说。
那就吃一点吧,申一甲到水盆边洗着手:“娟子啊,你是真会疼人啊,你今后要是嫁了人,嫁给谁谁享福啊!”
娟子的脸腾地红了,忙转过身去取手巾。
申一甲真是这么想的,别看娟子有时候挺粗野的,但温柔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也不知道吕良有没有这个福气。
“吕良呢?”申一甲问。
“他啊,早睡了。”娟子说,“今天运动量有点大,估计是累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姚云龙来,那天他和于纯虹去梦幻娱乐城,姚云龙曾经让他查一查吕良的身世。虽然他每天和吕良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并不知道吕良的父母都叫什么名字,具体住在哪个乡镇。
申一甲丝毫不怀疑吕良的身份,既然姚云龙让他查一下吕良的身份,他还真得有点准备,等姚云龙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好有个答对。
申一甲心里非常清楚,姚云龙一直怀疑吕良作为孙婧外甥的身份,明显是怀疑孙婧欺骗了他。不知姚云龙搭错了哪根筋,全给搞反了,吕良这个外甥是真的,他这个外甥才是假的。
“娟子,你知道吕良住哪个乡镇吗?”申一甲说。
“不知道。”娟子说。
“他的父母都叫什么?”申一甲又问。
“吕良的父母叫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直接问吕良好了。”娟子说。
申一甲判断,娟子和吕良还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两个人应该还没有戏,看来他只能当面去问吕良的身世了。
娟子领着申一甲来到小厨房,揭开桌子两个扣着的盘子,又取来筷子递给他。
申一甲一看到大碗里的柿子鸡蛋面,立刻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和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折腾了一个晚上,这点精气神全泄了,此时性欲全无,食欲倒上来了。
娟子坐在申一甲的对面,看着他呼噜呼噜吃着面。
“娟子,你别等我了,去睡吧。”申一甲说。
“不差这一会儿。”娟子说,“你这双手推拿还行,刷碗可差远了。”
申一甲咬了一口猪手:“真香!”
“你还说你不饿呢,小甲哥,我发现你去了机关以后,人变得虚伪多了。”娟子说。
申一甲嘿嘿笑了,没办法,现在老百姓都喜欢拿机关干部说事,他们这些小科长、小科员可跟着沾了天大的光了。
“娟子,你不会是仇官吧?”申一甲说,“你等着,以后找机会,把你嫁给机关干部。”
“我可不仇视你,瞧你多不容易啊,每天晚上这时候才回来,太辛苦了。”娟子说。
申一甲听着,娟子的话里怎么有一种挖苦人的味道。他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凉风,抬起头来,见娟子正平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吕良光着膀了,穿着大裤衩子,站在门口,眼里露着冷漠的光。
“小甲哥回来了。”吕良挤出一丝微笑。
“吕良啊,去睡吧,别凉着。”申一甲挥手道。
吕良看了娟子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娟子冲申一甲伸了伸舌头,申一甲觉得奇怪,娟子为什么要伸舌头呢?就是因为吕良看到他们了?
“这段时间客人对吕良评价不错。”娟子说。
“这小子不笨。”申一甲说。
“那是你这个师傅有功啊。”娟子静静地看着申一甲。


256、无处做爱

申一甲想问问娟子,她和吕良处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一家人。直觉告诉他,娟子对吕良并不上心,要不这么方便的条件,两个人早就轱辘到一起去了。
申一甲吃了面,啃了猪手,抹抹嘴站起来。
“洗洗睡吧。”娟子拾掇着碗筷。
“娟子,以后你不要再等我了。”申一甲说。如果他每次回来,娟子都等着他,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她毕竟白天要打点生意,店里不少事要等着她去张罗。
“你以后早点回来不就得了。”娟子说,“你以为我愿意等你呢?我也知道睡懒觉舒服。”
申一甲摇摇头,娟子心里像一潭水似的,明净着呢,就是嘴硬。
督查室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申一甲每天准时下班,晚上和于纯虹泡在一起,度过了几天快乐的时光。
申一甲总惦记着去望月楼宾馆,于纯虹却不领他去了,说他没安好心。对申一甲来说,没有床的约会,其实也很有情趣,很有心情。两个人约会,吃饭,看录像,在录像厅里接吻,然后他送于纯虹回家。
“你要在推拿店住到什么时候啊?”一天晚上,于纯虹问他。
“快了,我很快就会搬出去。”申一甲没办法,只能这样虚张声势了。
“搬出去?搬到哪儿啊?”于纯虹问。
“一个有大床的地方。”申一甲很纠结,于纯虹不领她去望月楼宾馆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里毕竟是她的工作单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真被熟人撞见了,那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申一甲很自信,只要不是望月楼宾馆,他把于纯虹领到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会跟他一起走,可现在却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地方。他准备在孙婧周末回来的时候,当面问问她,那套新房收拾得怎么样了。
周五晚上,申一甲没有约于纯虹出来,一直在办公室里等孙婧的电话。
他已经摸清了孙婧回蓝河的规律,一般是周六回蓝河,星期天晚上从市里回春县。这个时间,只要他的手机铃声一响,八成是孙婧打来的,然后她就会开着那台山地吉普来接他。
申一甲不想给孙婧打电话,她是个大忙人,她周末要是不给他打电话,不是没回来,就是有事,他就是找她也没用。
他在办公室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也没等到孙婧的电话。要早知道孙婧不会回来,他就约于纯虹出去了。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推拿店,从侧门回到自己的小屋。
娟子“咣当”一声把门推开,吓了申一甲一跳。
“小甲哥,你看谁来了?”娟子说。
申一甲抬头一看,我靠,孙婧来了,正冲着她笑呢,吕良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么大领导驾到,怎么也不通知小的一声!”申一甲虚张声势地叫着。
孙婧进了屋,四处看着:“一甲,今天没加班?”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娟子告他的状了,这小妞,嘴真不严啊。
“督查室您也知道,没完没了的事,都是急的。”申一甲说。
孙婧回头对娟子笑笑:“人家一甲现在是要害部门的领导了,可忙了。”
“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我可不敢在县官面前耍大刀啊。”
孙婧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本来空间就狭小,因为突然多了两个人,顿时变得局促了。
申一甲觉得孙婧似乎有话要说,当面娟子和吕良的面,却不好出口。
“娟子,你去买几个菜回来。”申一甲说。
“不饿,晚上不想吃了。”孙婧说。
“我去吧。”吕良似乎想表现一下。
“吕良,娟子会点菜,你还是帮娟子接待客人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给娟子和吕良分别派了任务,别看娟子现在是推拿店的老板,但对申一甲的话,一般都不会反对,更何况还有孙婧在场。
娟子和吕良很快出去了,孙婧冲申一甲做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坐下来。
孙婧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口,把头贴在门板上听了听,直到确认门外没有人时,才回到椅子上。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递给申一甲,他很纳闷,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甲,我的房子已经下来了。”孙婧说。
“这是好事啊。”申一甲接过文件袋。
“不能白让你住,还有一大堆麻烦事,你得帮我办。我刚才去看了看,房子和装修都没什么问题了,但办房照、交税款,还有不少事呢。”孙婧把文件袋递给申一甲,全套的购房手续都在里面。
“我明天就去办。”申一甲心里得意,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正愁和于纯虹没有地方去呢,这边孙婧的房子就完工了。
“你把文件袋藏好,别让他们看到。”孙婧说。
申一甲拿着文件袋,在屋里转起圈来,一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藏文件袋的地方。
孙婧从申一甲的手里夺过文件袋,来到了他的枕边,掀开床铺,平平整整地放了进去。速度之快,动作之麻利,看着申一甲直发愣。
“我把付款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好。”孙婧回身坐到床上。
申一甲又在屋里转起圈来,想找纸和笔,好容易找到了一张纸,却怎么也找不到笔了。
“一甲啊,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变得这么木讷?”孙婧说,“你可是在领导身边工作啊,这样可不行。”
申一甲停下身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孙婧,觉得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记住,密码永远不要记在纸上,要用大脑记住。”孙婧说。
“小的知道了。”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孙婧的意思。
申一甲心里高兴,脸上却很平静。这回好了,他和于纯虹有住的地方了,只要他帮孙婧办完手续,她的这套新房就可以供他使用了。
孙婧告诉申一甲,郝桂丽的工作已经安排完了,她已经交了赔偿款,去银行上班了。
法院判决之后,蓝河市教育局联合春县县委对这次学生跳楼事件进行了处理。
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免职。
政教处处长免职。
郝桂丽限期调离……
立春县联中成立了自查队,检查老师乱办班乱补课现象,一旦发现教师有聚集学生补课的行为,将被清出老师队伍,永不录用。
孙婧口若悬河地向申一甲说了起来。
联中建立家长匿名评价制度,增加老师奖励工作比例,每个月对老师教学情况进行测评,根本测评结果决定老师奖励工资。联中进一步明确了学生座位前后左右轮串制度,强化了学生出勤制度考核,对学生到校和离校时间做出了硬性规定。联中建立了学习成绩差评制度,以各班学生最差成绩考核作为教学考核的重要指标,实行一票否决。
孙婧得意地对申一甲唠叨着,申一甲却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说的这些东西太专业,他基本上能听懂,却很不感冒,因为跟他没什么关系。
“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懂了。”孙婧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麻木。
“我的孩子?哈哈,不知道在哪个小女子腿肚子里转筋呢。”申一甲说。
“我准备离开联中,不再兼职了,发和书记已经答应了我。”孙婧说。
申一甲能感觉到,孙婧和他唠叨的这些所谓制度,估计是她留给联中的礼物。
“现在的学校不好管,管严了挨骂,管松了也挨骂,管好了挨骂,管不好也挨骂,我可受不了。”孙婧说。
申一甲看完学生家长的告状信,对联中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觉得孙婧的话有些言不由衷,联中这么多问题,只处理了一个副校长,免了一个政教处主任,就能解决了吗?他心里很怀疑。
“联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的事,校长就没有什么责任?”申一甲问,“我看啊,校长不换,你这些制度能不能落下去都是个问题,你现在走了,联中不还是肖化文的天下吗?肖化文的背后是谁?娄世贵啊。”
“一甲,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孙婧说,“能做的事情,我已经都做了,我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这一次娜娜自杀事件,我写了一份检查,送到了县委和市教育局,但因为我兼职的时间太短,所以这次上边没有对我进行问责。”
“那肖化文呢?”申一甲问。
“你是不是还想问娄世贵啊?”孙婧说,“我没有责任,肖化文自然也没有责任了,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可是一直都在联中当校长啊,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申一甲说,“我要是没看那些举报信就好了。”
“申一甲,你说话得凭良心啊。”孙婧笑道,“你一个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能指望我一个县委副职办到吗?”
申一甲知道孙婧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他交给蓝河市市长宫树仁的那个内参材料,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回音呢。


257、缺德鬼

孙婧一句话捅到了申一甲的痛处。
申一甲知道孙婧本来不想提内参材料的事,是被他逼出来的。白雪松把那份内参交给了宫树仁,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直没有回音。他昨天还在楼梯里看到了白雪松,白大秘连理都没理他,这还不说明问题吗?那份内参显然被宫市长扔进废纸篓里了。
“白秘书早就把那份内参交给宫市长了。”申一甲说,“我也不能天天追着白秘问是吧?”
“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孙婧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市长毕竟不是书记,就算那些材料里对娄世贵和肖化文的举报是真实的,那也要经过核实才行。”
申一甲见孙婧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心里踏实了许多,以他的推断,宫市长是一个工作节奏很快的领导,那份内参没有任何反馈,应该不是工作效率问题,而是被宫市长有意压下了,或者忽略了。
娟子从饭店拎回了几个装着菜肴的打包袋,很快把饭桌摆在了申一甲的卧室,地方有些狭窄,四个人刚好容身。
孙婧让吕良坐在娟子的身边,自己则挨着申一甲坐下来,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屋里还挺热闹。孙婧对娟子特别客气,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
“娟子,你多吃点,店里属你辛苦。”孙婧说。
申一甲很快就看出名堂了,孙婧对娟子如此礼遇,显然有目的。别看她不太搭理吕理,但她能答应在店里吃饭,肯定是因为吕良。
“小姨,本来应该在饭店招待您,但店里这会儿正忙,这样还能照应一下。”娟子说,“您可别挑我的理啊。”
“吕良,你离娟子近,给娟子夹点菜。”孙婧说,“娟子千万不要客气,我觉得这样吃饭很舒服。”
娟子对孙婧的态度特别亲热,好像多少年不见的亲姐妹。孙婧和娟子拉着家常,还不时地夸吕良几句,干脆把申一甲晾在了一边。
申一甲一看,嗬,人家孙婧和娟子聊上了,没他什么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孙婧今天晚上想撮合娟子和吕良的好事。
申一甲很知趣,一会儿装做去洗手间,一会儿装做去打电话,出去一趟,半天才回来。看着孙婧颇为满意的神色,知道她已经和娟子聊得差不多了。
“我得走了。”孙婧突然冒出了一句。
屋里的人都很意外,不约而同看着孙婧。
“早点回去,陪陪闺女,明天早晨还得回春县。”孙婧的理由很正当,谁也没法说什么。
“小姨,要不让小甲哥给你做一做推拿再走吧?我看你这阵儿都瘦了。”娟子说。申一甲是师傅,吕良是徒弟,娟子当然不会让吕良做这事。
“让他省省吧。”孙婧抓住申一甲的肩膀,“一甲,这里属你大,大要有个大的样子。”
“我挺有大样啊,遇到什么事,我都让着娟子和吕良。”申一甲转向娟子,“是不是娟子?”
“小样吧。”娟子说。
娟子出了门,款款走向那台山地吉普,麻利地坐进了车里。
孙婧忽然对申一甲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一边。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一般不会当着娟子和吕良的面这么做的。
“一甲,我忘了一个事。”孙婧声音不大,娟子和吕良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什么事?”申一甲问。
“我忘了告诉你,郝桂丽给我送了五万块钱。”孙婧顿了顿,“我当然没要,退给她了,我跟她说了,这个事是公事公办,用不着感谢。”
“我知道,您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帮助我。”申一甲说。
“你知道就行了,其实学校开除她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老姨,不用感谢我,她到了新的岗位要好好工作,用新的成绩证明自己。”孙婧说。
“是,我一定转告。”申一甲连连点头。
孙婧笑着对申一甲说:“我没想到,郝桂丽也这么有钱,出手太大方了。”
孙婧一走,娟子的脸立刻撂了下来,闷着头往店里走,吕良忙跟了上去。娟子并没有理吕良,直接到申一甲的小屋,收拾着碗筷。
吕良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会儿,尴尬地走开了。
“娟子怎么了?”申一甲悄声问。
“没怎么,挺好的。”娟子说。
“孙大书记刚才跟你说什么了?”申一甲不信。
“没说什么啊。”娟子说。
“我看你好像不高兴啊?”申一甲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娟子说。
看着娟子带搭不理的样子,申一甲清楚,很难在她的嘴里问出什么了。娟子就这点不好,有什么事有时候爱自己寻思,从来不跟别人说。
“噢,她让我关照你和吕良,如果你们敢欺负我,就让我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们。”娟子的口气很平静。
申一甲的心里有谱了,孙婧还是想撮合娟子和吕良,他不在屋里旁听就对了。孙婧让娟子关照的决不是他,而是吕良。娟子可能不想让他知道孙婧的意思,特意把他也加上了。
申一甲星期一忙了大半天,帮孙婧交了税款,办完了房照。
终于有床了,他非常兴奋,去家纺商店买了一套被褥,送到了新房里。
“纯纯,晚上出来吧。”申一甲很快给于纯虹挂了电话。
“今天不出去了,晚上要值班。”于纯虹说。
“那就吃个饭,然后你就回宾馆。”申一甲说。
“唉,真是不愿意动弹,太折腾了。”于纯虹就是这样,经常表现得很矜持,约会的时候也不太守时。
“今天晚上我领你去一个地方。”申一甲只好把话挑明了,既然她矜持,就得迁就她,谁让他喜欢她呢。
“什么地方啊,这么神秘?”于纯虹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好地方,来了你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心里并不愿意领于纯虹去孙婧的新房,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郝桂丽已经去银行上班,他帮于纯虹的忙算是告一段落了,于纯虹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就是说她并不是在利用他,而是在真心和他处朋友。
“好吧,我们老地方见。”于纯虹说的老地方,是他们常去的那家饭店。
晚上,于纯虹仍然和以往一样姗姗来迟。
两个人进了饭店,又坐进了常去的那个单间。
于纯虹对这里的菜品了如指掌,点菜相当熟练。申一甲的心思并不在吃饭上,于纯虹晚上要值班,与他在一起呆不了太长的时间,他想速战速决,抓紧时间领她去看新房。
“你打电话说有事要告诉我。”于纯虹说,“到底什么事啊?”
“房事。”申一甲壮了壮胆,就是房子的事儿。别看有的小女生见了男人都装得像淑女一样,其实他们心里活动多着呢,最喜欢身边的男人说一些荤笑话,然后再到女人堆里去传播,并且乐此不疲。现在的社会啊,简直太包容了。
“你说的是房事,还是房子?”于纯虹竟然较起真来。
于纯虹的话,让申一甲差点没喷出来。天啊,纯纯简直太天才了,竟然能从房事一下跳跃到房子,足见她想房子都快想疯了耶。
申一甲的回答更是奇葩:“纯纯,房子、房事都有了。”
“缺德鬼。”于纯虹麻利地跟了一句,脸上笑得像一朵花。
申一甲的表情很严肃,这事玩笑不得,那样于纯虹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他把于纯虹最喜欢吃的锅包肉推到她的面前,又把蜜汁香蕉推了过去。他就是想让于纯虹快点吃,吃完饭好去那套新房子。
“你当我是猪啊?”于纯虹嗔怪地白了申一甲一眼。
“不是不是,你是饲养员,我是猪。”申一甲说。
“你敢挖苦我!”于纯虹佯怒道。
“我……我这不是着急去看房事嘛。”申一甲有点慌了。
“流氓,你们机关干部都这么流氓,没一个好东西。”于纯虹并没有真生气,耍娇是做给申一甲看的,她顺手夹起一块锅包肉送进嘴里,学着电影演员的样子,抿着嘴咀嚼着。
申一甲收敛了笑容,好大一顶帽子,赶情他是代表全体机关干部出来的,一不小心,就会受到人身攻击。妈的,机关干部现在怎么这么倒霉啊,穿不上、住不上,完了还像个筐一样,别人什么都往里扔。
于纯虹没用申一甲劝,自己就加快了速度,没用多长时间,蜜汁香蕉的盘子就下去了一个坑。
申一甲更喜欢这样的于纯虹,毫不扭捏,也不做作。
“你怎么不吃?”于纯虹的小嘴油汪汪、鼓溜溜的。
“我看着你吃,就是一种享受。”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你再看,我就吃不下去了。”于纯虹伸了伸脖子。
“好,我不看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真不饿,想到晚上要见于纯虹,他中午在食堂多吃了一些,用市政府机关干部的话说,早晨在家不吃饭了,中午到食堂补回来,再把晚上的饭吃出来,嘻嘻。


258、遛死狗

自从申一甲和于纯虹有了那一夜以后,他请她吃饭的标准,就由四菜一汤降为两菜一汤了,说是他请于纯虹吃饭,其实是恰如其分,因为更多的时候都是于纯虹吃饭,他在一旁看着,露出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
申一甲想多攒点钱,买一套好房子,这样一个月下来,能省好几百呢。
于纯虹对申一甲的并没有意见,还不时地夸他两句:“你真行,能吃政府食堂,我就不行了,我们客房部和餐饮部就不是一个妈的,每天中午吃盒饭。”
“再来一盘虾饺吧?”申一甲问。
请女人吃饭,申一甲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如果他觉得于纯虹没吃好,就会给他要一盘鲜虾馅的饺子,让她的心理更平衡一些。如果于纯虹的态度很干脆,就是不想再吃了,那就省了。
“撑死我了。”于纯虹夸张地摇头,取过纸巾,抹了抹嘴。
于纯虹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总共才用了半个小时,这还要加上他们的闲聊的时间。
申一甲不想再问了,估计于纯虹已经通了,想跟他去所谓的新房去。申一甲现在对她身体的欲望多了,对她嘴唇的欲望少了,经过了那个夜晚,他再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停留在她身上凹凸的部位,而不是脸上和唇上了。
申一甲把她抱在怀中,把脸贴着她的脸。
“嗯~~!”于纯虹含混不清地叫着,声音里有一点耍娇的味道。
申一甲领着于纯虹来到孙婧借给他的新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好在新房的住户不多,小区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申一甲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三楼,麻利地打开门,把于纯虹推了进去。
“这么大?”于纯虹没想到这个房子足有一百三四平,而且还是精装修的。
申一甲拦腰抱起于纯虹,匆匆走向卧室。
“放我下来。”于纯虹捶打着申一甲的后背,“鞋还没脱呢。”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这么新的房子,刚铺好的地板,自己就穿着鞋上去踩,孙婧如果她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呢。
他抱着于纯虹,“咚”、“咚”甩掉了脚上的休闲鞋,于纯虹刚才还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见他脱掉了鞋子,便任他抱着穿过客厅,来到卧室。
申一甲把于纯虹放到床上,随手把她的鞋脱了下来。于纯虹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灵敏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滚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看着他猴急的样子,不满地噘起了嘴。
申一甲向于纯虹爬了过去,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一间大房子,一张大床,一个娇羞的美女,就像一道盛宴,等着他独享。怪不得走向婚姻殿堂,被称为人生一大喜事呢,那种生活的确很新奇,和单身的感觉截然不同。
于纯虹伸手指着申一甲:“大色狼!”
申一甲停住了,不敢贸然冲上去,万一于纯虹把他推开,局面就会很尴尬。
“呵呵……”申一甲跪坐在床上,挤出了一缕笑容。他觉得于纯虹应该也在盼望这一天,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心神不定,她每次接吻的时候,全身都在不停地扭动。就是因为没有房子,两个人她过着饱受煎熬的日子,如今,他把她领到这间大房子来,她应该和他一拍即合啊,为什么会扭捏起来了?
“申一甲,这房子是哪来的?”于纯虹在四处搜寻着,好像在寻找可以证明房主身份的证据。
申一甲在床上盘腿坐下来,看来要跟于纯虹费一番口舌了。如果按正常的速度,他一个礼拜也未必拿把钥匙拿到手,比如房产、税务、开发单位等部门,他都去了几个来回。申一甲这时候知道什么叫权力了,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啊,他虽然是督查室副主任,但人生地不熟,没有人理会他的身份。他就像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为了帮孙婧办房照,这两天小腿都要溜直了。
刚才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他只说有一套房子,既没说是谁的房子,也没是怎么来的,这就难怪于纯虹有疑问了。
“朋友的。”申一甲的口气很轻淡,想尽快打消于纯虹的好奇心。
他表面十分平静,心里却在默默祈祷,于纯虹千万不要刨根问底啊,那样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说不定哪句没说好,就会露馅。主要是这个房子太大了,而且还是个没人住过的新房,如果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她很难相信他。
“朋友为什么不自己住呢?”于纯虹好像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纯纯,你不知道,朋友是铁哥们,能把房子给我住,也是给了我一个面子。”申一甲说。他不想说这房子是朋友主动给他住的,那样,他和所谓朋友的关系就会受到怀疑,朋友凭什么要主动把房子借给他啊,还不如租出去呢。
于纯虹放松了警惕,变换了一个姿势。
申一甲一个饿虎扑食,冲到于纯虹的面前,把她扑倒在床上。于纯虹没有生气,反而嘻嘻笑起来,双脚在下面乱蹬一气。
申一甲想让于纯虹安静下来,没有别的办法,申一甲把手伸进了她的腋下,像拉磨一样旋转着。
这一招果然灵验,于纯虹皱了皱眉,果然不蹬了。
“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于纯虹问。
申一甲心里打起鼓来,看来他要是不把房子的来源说清楚,今天晚上就别想消停了。于纯虹有疑问也可以理解,哪个姑娘跟着男人到了一个新房子里,不会满脑子问题啊。她未必是对房子感兴趣,而是缺少安全感,如果知道房子是安全的,她自然就放心了。
申一甲松开于纯虹,靠着床头坐下来,他决定先给她一种安全感。
“纯纯,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申一甲说,“这个房子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来源绝对可靠。”
于纯虹“哦”了一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房子的房主啊,我给他帮过不少忙,关系相当铁了。”申一甲说,“他自己有房子住,还闲着好几套房子,就答应让我先住着,房子要是装修好了,时间长了不住还真不行,你说这便宜上哪儿找去啊?”
“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呢?”于纯虹对他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这不是给你住了吗?你要愿意住,可以过来一起住啊。”申一甲说。
“想美事!”于纯虹“哼”了一声,抱起了肩膀,小手指还晃了几下,“这种新房子甲醛都超标的。”
申一甲面向着于纯虹躺了下来,想停止这个无聊的话题。他估计只要自己不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于纯虹就沉不住气了,肯定会跟着他躺下。
于纯虹抚摸着申一甲的头发,不再发问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她想知道的他都已经告诉她了。
“我渴了,想喝水。”于纯虹说。
“哎呀,姑奶奶,我早就给你准备了。”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在冰箱里取出了两瓶果汁递给于纯虹。
申一甲准备的东西可全了,什么水果饮料,什么罐头零食,什么手巾纸抽,什么香皂浴液,他都备齐了。她怕于纯虹在这里向他要这要那,他还得下楼去买,就索性把她可能需要的东西全都买上来了,连卫生纸都准备好了。
于纯虹的目光安静下来,接过申一甲递过来的果汁,喝了两口。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这丫,真沉得住气,明明是来幽会的,却偏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是一会儿还要去单位值班,却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唉,这大概就是女人的所谓矜持吧。
于纯虹悠闲地喝着那瓶果汁,眼睛时而瞟一眼申一甲。唉呀,那个慢劲啊,哪里是在喝果汁啊,简直在向他示威啊。
申一甲把手放到了她腿上。女人的欲望好像和男人不一样,似乎像烧开水,需要慢慢加温,到了一定的时间、一定的温度,才会沸腾起来。
“一甲,你去把窗帘拉好,那里还有一条缝呢。”于纯虹说。
于纯虹简直太神了,离得这么远,她竟然能看到窗帘没拉严。看来一会儿到底要干什么,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申一甲立马下床,来到窗前,把窗帘拉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以免哪里露光,于纯虹再让他返工。他确定窗帘已经毫无问题了,才重新回到床上。
于纯虹把喝净的果汁瓶递给他:“劳驾,帮我扔掉。”
申一甲无语了,唉,女人在这时候是真牛掰啊,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女人呢。他拿着果汁瓶,在屋里转了一圈,晃晃悠悠来到厨房,把空瓶子扔进了垃圾筒里。
“一甲!”于纯虹在屋里喊着,“你先别回来,用看看门锁好没有!”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我靠,没完了!刚才房门明明锁了,于纯虹应该看到了,真是多此一举。


259、夜夜红罂粟

申一甲来到门前,检查了一遍门锁,怕于纯虹不相信,他还特意把门打开,重新锁好。他边往回走,心里边嘀咕,于纯虹,等着一会儿上床的,有你好受的。
申一甲回到卧室,几步就跃到了床上,这回该没什么事了吧?他发现于纯虹还挺乖,已经自己脱去了上衣,只剩下了一件内衣,坐在被子中间。他掀开被子一角,一低头钻了进去,不料却被于纯虹蹬了出来。
“纯纯,你这是?”申一甲不解其意,却又不好直接问她。
“你去洗一洗吧。”于纯虹的脸不红不白,用被子裹紧了身子。
“好,好好……”申一甲又乖乖地下了床,九十九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吗?
于纯虹让申一甲在新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次。申一甲再回到床上时,于纯虹已经钻进了被里。
申一甲心头的不快立刻消失了,原来他床上床下没白忙活。于纯虹虽然在这间新房子里当了一回领导,但她对自己来这里的任务还是很清楚的。
这一天来得真不容易啊,申一甲躺在席梦思上,拥着她温暖的身体,心里特别踏实。工作有了,女人有了,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大房子,虽然这房子不是他的,但孙婧没有给他任何期限,他至少可以无忧无虑地住下去。等再攒两年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称心如意的房子,就没有什么愁事了。
于纯虹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甚至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她至少是纯洁的,身上没有沾染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的东西。申一甲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做过一个梦,等到毕业以后,一定到城里找一份工作,娶一个正经八经的城里姑娘。现在看来,这个梦并不遥远了。
于纯虹很温存,一个劲儿地往他的怀里拱,他情不禁地搂紧了她。大海涨潮了,浪涛汹涌,反复拍打着海岸优美的曲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海落潮了,房间里只剩下海潮的声响。
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又发现了一朵悄悄开放的红罂粟!
他的脑袋立刻就大了,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心里嘀咕着,也许伤口没有痊愈吧。
于纯虹披了一件衣服,半裸着身体,进了卫生间,他则坐在床上发呆。
“我得走了。”于纯虹从卫生间里出来,急三火四是穿起了衣服。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晶亮的面容,大潮过后,她的脸色没有丝毫的不安,反而显得更加饱满润泽。申一甲忽然觉得,无端怀疑一个女孩子是可耻的。于纯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有问题,那也是她从来不会掩盖自己。
申一甲有一种潜意识,于纯虹是否曾经历过什么男人,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何况这也只是他的猜测,他期待和她的下一次,那时候结果自然见分晓。
春天过去就是盛夏,天气一天天变暖了。
申一甲并没有住进那套新房。他的理由很简单,新装修的房子里面存在一些有害物质,而且房子的位置离市政府更远了,很多时间都要扔到路上,更重要的是,他如果住进了新房子,就没人给他做饭吃了。以前住在推拿店里,虽然面积小一点,但娟子会每天都会做饭,即使不做饭也会在街上买回一些可口的饭菜,无论他回去多晚,他都会给她留着。
这并不影响申一甲带着于纯虹在这里约会。
申一甲不敢周末约于纯虹来,不单是怕孙婧周末回蓝河,更担心她独自找到这套新房来。他觉得孙婧把这个房子给他住,用意不言自明,无非是她想他幽会的时候,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如果孙婧发现他把于纯虹带到新房来了,那事情就搞杂了。
孙婧上个周末回到蓝河,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春县了,申一甲并没有见到她。这个星期五,申一甲没有和孙婧联系,以为她只要回到蓝河,就能和他联系,可是到了星期六的晚上七点多,孙婧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申一甲终于沉不住气了,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知道她在县里有事,周末根本没有回来。
这几天,申一甲心里很郁闷,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只要有时间,就领于纯虹到新房子来。他心里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除了于纯虹值班的日子,申一甲加班的日子,他与她几乎天天新婚,夜夜洞房,总共约了七、八个夜晚,她每个晚上都会在床上留下一朵红罂粟。
真是见了鬼了。申一甲的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于纯虹既不是造血工厂,也不是血站,怎么血流的没完没了呢?
申一甲一连几天都很沮丧,心里残留的那点神圣感、兴奋感渐渐消失怠尽。他真想问一问于纯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于纯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她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申一甲常常下意识地问自己。
是他太狭隘了?还是于纯虹隐藏得太深了?是他的判断出了问题?还是于纯虹的身体出了问题?申一甲不停地猜测着,却找不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申一甲又在大脑里过起电影来。孙婧、桐妹、杨婷,人人貌美如花,个个神秘莫测,现在可能又要加上一个于纯虹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太嫩了,真想快一点成熟起来。
申一甲得知孙婧没回来,就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打通了于纯虹的电话,想约她到新房来。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在往常,于纯虹七点多根本不会再出来了。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啊。”于纯虹的声音。
“这两天单位忙,我这也是提前走的。”申一甲做了个鬼脸。
“我正好要找你呢。”于纯虹说。
“找我?那好啊,你过来吧,我在新房子这边等你。”申一甲说。
“好,见面再说。”于纯虹不等申一甲说话,就挂了电话。
申一甲本来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想见于纯虹,毕竟是周末嘛。可是他发现于纯虹今天特别反常,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看来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于纯虹面色绯红地出现在门口,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她喝酒了,他忙把她请进屋里,直接进了卧室。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于纯虹说。
“走?往哪儿走啊?”申一甲问。
“我要去省城培训一个月,明天早晨坐接待办的考斯特走。”于纯虹说。
考斯特是接待办的接待用车,不是谁都能坐的,如果去省城的话,至少要市委秘书长方东明签字。
“培训什么啊?”申一甲知道接待办和望月楼宾馆都定期组织培训,但不知道于纯虹是属于哪里组织的。
“培训业务呗。”于纯虹坐在的床上,一只手架着胳膊,一只手托着腮。
申一甲感到很突然,多亏他给于纯虹打了一个电话,要不她明天走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了。他的心里有一点儿纠结,本意不想让让于纯虹出门,但又不好阻拦她,她毕竟是出去学习嘛。和她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他正好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事。
“我这次学习,听说管理很严,我们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于纯虹说。
“那我们就经常通话吧。”申一甲顺口应了一句。
于纯虹察觉出申一甲的情绪不高,伸手挎住了他的胳膊。
“一甲,你好像有心事?”于纯虹问。
“我?”申一甲反问于纯虹,干笑了两声:“你觉得我有什么心事?”
申一甲不知道怎么回答于纯虹,他能有什么心事呢?好像没什么大事,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于纯虹说。
“我什么事儿也没有。”申一甲说,“如果你非要说我有心事的话,就是我没搞明白,出去学习一个月,为什么到临走了才告诉我?”
“一甲,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发现你变了。”于纯虹说,“你变得心眼小了。”
“我没变,是你的感觉变了。”申一甲说。
于纯虹站了起来,把申一甲也拉了起来:“好了,今天我不能在这里多呆了,还得准备出门的东西,看看你就回去了。”
“明天早晨我去送你吧。”申一甲说。
“千万别送,会让别人看到。”于纯虹说。
于纯虹的话合情合理,申一甲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他明天如果送她的话,在望月楼那个地方会遇到太多熟人了。
申一甲穿好外套,和于纯虹一起下了楼。于纯虹挥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匆忙上了车。要是在平常,申一甲可能会于纯虹多聊一会儿,但今天不行,她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收拾东西。
申一甲摸出钱夹,掏出所有的钱,大概有一千多块,他把几十块零钱放回夹里,剩下的拍到于纯虹的腿上。
“干什么?”于纯虹手的放在他的手上。


260、短裤与裤子

“今天就带了这些,都给你吧,路上用。”申一甲说,“钱要是不够花,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打到卡里。”
“算了,这些也花不了,不劳申主任大驾了。”于纯虹向申一甲这边歪了歪,打开手包,把钱装进了包里。
出租车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于纯虹家的小区。夜空明净,星光闪烁,街上的路灯放射着暧昧不清的光。于纯虹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慢了下来。
“你今天好像情绪不是太好,不是因为我要走了吧?”于纯虹问。
申一甲不置可否笑了笑,无论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听来都有些牵强。
“这一阵儿你可能没休息好,我走以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于纯虹终于停下了脚步,不让申一甲再往前送了。
“纯虹,你不要客气了,这些都是我愿意的,有钱难买我愿意。”申一甲说。他已经不再叫她纯纯了,更多的时候是叫她纯虹。
“一个月,很快就会回来。”于纯虹说。
“你那边多保重,大礼拜的时候,回来看看,我要有时间,也过去看你。”申一甲说。
于纯虹走了几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一个柔软的东西,递给申一甲。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白白。”于纯虹莞尔一笑,转身走向小区大门。
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渐渐走远,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沮丧,还是难过。不知道谁家的录音机在播放着那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歌曲《无言的结局》,让申一甲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回走,不知道听到了有多少次汽车轮喇叭声,他埋着头,理都不理,一直朝推拿店的方向走,还不时地安慰自己,一个月并不长,一眨眼就到了。
申一甲回到推拿店,时间不算晚,推拿房里还有几个客人。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见娟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备品。
“吕良呢?”申一甲问。平时这个时候,吕良一般都在前台看电视,或者玩游戏。
“出去了,我给他放假了。”娟子说。
“晚上正是忙的时候,为什么要放吕良出去?”申一甲不解。
“他要出去,我也拦不住啊。”娟子似乎并不介意。
申一甲刚回到自己的小屋,把于纯虹送给他的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随手扔到床上,颓丧地坐了下去。
“小甲哥今天回来得早啊。”娟子跟了进来。
“今天没什么事。”申一甲说。
“这是什么?”娟子发现了申一甲扔在床上的那卷东西。
“啊,朋友给的,我还没看呢。”申一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想看于纯虹送给他什么东西。
娟子把申一甲扔到床上的东西拿到手里,像被烫着一样,随手扔在了床上,脸色绯红地转过身来:“不好意思。”
申一甲转过身来,在他的屋里,娟子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今天是怎么还弄出不好意思了?
他从床上拿过于纯虹送给他的那卷东西看了看,外包装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字:“国际驰名,男士短裤。”
“什么朋友送的啊,怎么送你这个东西?”娟子背对着申一甲。
申一甲很难堪,刚才也没看看是什么东西,就说朋友送的,哪个朋友会送人短裤呢。于纯虹真行,送点什么不好啊,偏要送短裤,唉,真难为她了,看来是早就买好的,要不不会今天带去。
“单位的朋友。”申一甲淡定地说,“家里开内衣店,什么样的都有,估计是让我帮着推销吧。”
“你也太没良心了,朋友送你东西,你还那么说人家。”娟子说着,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外走。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要拉他去做什么,不过估计不会是坏事,要不她不会这么着急。娟子把他领到自己的小屋,从床上拿过一条板板正正的裤子,在他的身上比量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申一甲问。
“今天是儿童节啊。”娟子笑道。
“真的?”申一甲觉得好笑。
“是啊,今天小朋友都要穿新衣服啊。”娟子说,“穿上试试,看合适不。”
申一甲拎起裤子,翻过来、调过去看了看,就要往外走。
“哎,你上哪儿去?”娟子叫住申一甲。
“你不让我试试吗?”申一甲说。
“你要上哪儿试去?”娟子问,“这屋小招不下你是不是?”
申一甲愣在那里了,在娟子这屋换裤子,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万一让吕良看到,那可就有点不太好了。
“吕良……吕良是不是快回来了?”申一甲问。他的本意是说,在娟子的屋里不能换裤子,让吕良看到麻烦。
“我给吕良也买了一条,他回来的时候,你给他吧。”娟子说着,指了指另一个包装盒。
申一甲拿着两条裤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娟子很快跟了进来,蹲在地上为申一甲整理着裤角。她已经不是头一次给他买这些东西了,他自然见怪不怪,不过以前她给他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都会在工资里给她找回去,现在就不行了,推拿店已经是娟子的了,是她给他开工资。
申一甲蹲了蹲,走了走,不错,非常合适。
“脱了吧!我到外面干洗店给你缝裤角。”娟子这次没有离开小屋,而是麻利地转过身去。
申一甲刚脱掉裤子,还没有来得及换,手机就响了,他忙不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吉明打来的电话,申一甲猜测督查室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不吉明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申主任,忙什么呢?”吉明的声音很亲切。
“没……没忙什么,吃完饭,看会电视。”申一甲说。
“管主任要走了,你知道吗?”吉明问。
“啊?这事啊……”申一甲说,“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娟子眨了几下眼睛,听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管主任要走了,这个消息对申一甲来说太重要了,可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在吉明面前,他又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那不显得消息太闭塞了嘛。
“我就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嘛。”吉明说,“你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你的消息比我都灵通。”
吉明既没有说管英要去哪里,也没有说打电话什么事,而是先说申一甲来政府办的时间短,又说他的消息灵通,这一打一捧让申一甲心里很不舒服。
“吉主任有什么事吗?”申一甲觉得,吉明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没事。”吉明说,“咱们虽然在一个办公室里,可是平常联系少,这事怪哥哥我了。”
吉明的话虽然温和,但申一甲还是嗅到了一股火药味。吉明一会儿说他来的时间短,一会儿说他年轻小,这不是在他面前摆老资格吗?如果管英真的走了,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吉明的用意不言自明。
“吉主任啊。”申一甲道,“年龄这个东西,和能力一样,可不在大小啊,你这么说倒让我心里不安了,是我与你主动沟通不够,这件事我负主要责任。”
申一甲说完在床上躺下来,这个电话估计时间不会短了,他想躺着与吉明通话。
“老弟说得有理,我来政府办这些年深有体会。”吉明跟了一句,口吻没有任何改变。
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吉明在这里你来我往、暗暗较劲,争论谁的资格老一点意义都没有,自己在接待办是正科实职过来的,到了政府办就给了个副科实职,明显说不过去嘛。吉明在政府办的资格是老,年纪也比他大几岁,但那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就该当督查室主任吗?
“吉主任,我可是从接待办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过来的。”申一甲觉得有必要对吉明明挑了,不要认为他是吃素的,“我手下的干部四、五十岁的都有,到督查室当副主任,我觉得是领导对我的考验。”
“我知道,你是宫市长要来的。”吉明说,“申主任,我这些年也不容易,从科员熬到副科,又从副科熬到正科,一转眼来政府办也六七年了,本想等着接管主任吧,你现在又来了。”吉明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求你件事。”
“有事尽管说。”申一甲最听不得吉明嘴里的这个求字,“吉主任太客气了,咱们之间还谈什么求不求的。”
“是这样,我都三十多了,等来一个机会不容易。”吉明说,“申主任能不能把督查室主任这个机会让给我,算我需要帮助也好,算我求你也好,能不能帮老兄一把?”
听到吉明的话,申一甲忽然笑出了声。他怎么也想不到吉明在电话里对他说这个,看来这就是吉明今天打电话的目的了。
“既然吉主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给你一个态度吧。”申一甲说,“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不和你争这个督查室主任。”
“太谢谢了,申主任。”吉明说,“咱们兄弟以后慢慢处,我要是当上督查室主任,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话算话,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想了。”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打扰老弟了。”吉明说。
“明天见。”申一甲一听到老弟两个字,就很不舒服。


261、嫖不着

申一甲本想和吉明针尖对麦芒地聊下去,不想吉明没几句就说出了实话。申一甲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豪气,吉明的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他怎么好再斤斤计较呢,不就是一个科长嘛,给他又怎样!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科长。
把督查室主任让给吉明,自己怎么办呢?申一甲发现自己还没穿外裤,忙从衣架上取下了一条裤子,匆忙穿上。他正往裤子上穿腰带,电话又响了。
申一甲不耐烦地拿起手机,这个吉明怎么这么啰嗦,自己明明已经答应他了,他还要怎样,自己总不能写一份保证书吧。
电话是吕良打来的,申一甲撇了撇嘴,这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天天在一起混,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还非要打电话。
“一甲哥。”吕良带着哭腔。
“怎么了,吕良,出什么事了?”申一甲问。
“我……我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吕良说。
申一甲感到不妙,吕良能被派出所瞄上,应该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吕良,派出所为什么抓你?你做什么了?”申一甲问。
娟子推门进来:“小甲哥,裤角缝完了。”
“**。”吕良说。
“啊?”申一甲看了娟子一眼,边听边穿腰带。这吕良,真能惹祸啊,娟子这一进来,他还不能深问了,“吕良,你一定要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没嫖上,刚脱完衣服。”吕良哭叽叽地说。
按照吕良的说法,他吃过晚饭以后,出去闲逛,被暗娼瞄上了。他经不住挑逗,就跟着暗娼去了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到了旅店,吕良还没有得手呢,就被派出所的便衣警察给抓住了。
申一甲恨得直咬牙,不用说,这傻小子,让人家点炮了。他很无奈,吕良太不让人省心了,娟子刚放他出去,他就惹这么大的麻烦。
“小甲哥,千万不要告诉我小姨,小姨知道了,我就完了。”吕良央求着。
“你等着吧,我想想办法。”申一甲挂断了电话。
吕良是被望月楼派出所抓去的,申一甲对这个派出所太熟悉了,他就曾被望月楼宾馆的暗娼骗去推拿,被当成嫖客抓去过,不过那次多亏孙婧出手相救,才没有什么损失。
娟子手里拎着申一甲的裤子:“吕良怎么了?”
“没……没怎么,别人打架,他在一边看热闹,被派出所抓去了。”申一甲不想和娟子说实话,如果他把吕良被抓的事告诉娟子,不出三分钟,孙婧就得知道。孙婧知道的后果是什么呢?生气,发火,也许会马上赶回来,教训吕良一痛,搞不好会赶他回老家。
这怎么办?申一甲急得抓耳挠腮,在地上团团转。
“哼!”娟子垂下了眼帘,“我才不相信呢,他肯定没干好事。今天白天客人少,吕良他……他就欺负我。”
娟子话音未落,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申一甲取来纸巾,递给娟子,让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娟子接过纸巾,不仅没有用,反而哭出声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这一掉泪不要紧,申一甲心里也挺难受。他和娟子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没见过娟子这么委屈地哭过。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申一甲心里很矛盾,让吕良和娟子在一起,这是孙婧的意思啊,他还真不好过多干涉。
下午三点钟,是客人最少的时候,吕良来到娟子的小屋里,强行抱住了她,嘴上亲,手上摸,把娟子吓得跑了出去。娟子只对申一甲说了一个梗概,吕良如何欺负她的细节都省略了。
申一甲知道娟子不愿意说这些,如果不是吕良出了事,她肯定不会告诉他。现在吕良和娟子发生了冲突,申一甲当然要站在娟子这一边。虽然吕良有孙婧这层关系,但他好像没有孙婧的基因,只会添乱,不会添花,只能惹事,不能平事。
申一甲拿过娟子手里的纸巾,替她擦着眼角,没想到娟子又哭起来了,他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还了得,这是推拿店啊,如果让客人听到哭声,还不都得吓跑啊。
娟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扑到申一甲的怀里,侧着脸贴着他的前胸。
申一甲拍打着娟子的后背,想让她尽快安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解救吕良。
“娟子,别哭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申一甲说,“你放心,我会对吕良说,让他不许再难为你。”
娟子从申一甲的胸前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丝苦笑。
申一甲知道娟子不喜欢吕良,但不知道她对他反感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吕良趁他不在的时候,敢对娟子如此无礼。他知道娟子对自己有好感,但不知道娟子在心里深爱着他,单单因为关键时刻的一个拥抱,就足以让她涕泪涟涟,难以自已。
“小甲哥,吕良怎么办,要不就告诉孙书记吧,让她赶紧想想办法。”娟子说。
“那样吕良在推拿店就呆不下去了,他很可能会被赶回老家了。”申一甲说。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么等着吧。”娟子擦干了泪眼。
申一甲觉得,娟子还是很善良的,吕良白天那么欺负她,她转过头来,还是想解救他,但她只能干着急,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娟子回屋穿好了外套,又来到申一甲的房间。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解救吕良。他亲自去派出所肯定是不行了,上次被派出所扣下,冒充北京的推拿师,派出所所长和干警都已经认识了他。
“小甲哥,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吧。”娟子说。
“不行不行。”申一甲连连摇头。
他要是和娟子去了派出所麻烦就大了,他现在的身份变了,上一次被派出所扣下时,他只是一个推拿师,现在他是机关干部,市政府督查室副主任。他去派出所,能不能成功先不说,万一被哪个警察跑风,他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为什么不行?有什么不行的?”娟子说,“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带着现金去,总行了吧?”
“你不知道,那帮人,胃口大着呢。”申一甲说。
“你不去我去,我知道了,你怕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娟子说。
“娟子娟子,你先别着急,你让我想一想。”申一甲说。
娟子愣了片刻,一甩门出去了,申一甲歪倒在床上,过滤着可以帮忙的人选。
可以帮忙的人倒不少,领导,同事,还有打过交道的政法口熟人,但他都不能找,因为那样对方就会知道,他有一个**的朋友。
申一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人选。不就是一个派出所吗?还用找市局的领导吗?中层干部应该也可以吧?他忽然想起,经常往督查室送简报的市局综合科的丁科长。
就是他了,市局的科长,又是领导身边的人,在派出所捞个人问题不大,何况吕良只是**,并没有别的事。
申一甲从包里翻出一份市局简报,找到了丁科长的手机号。电话半天没有接,这也难怪,丁科长虽然到督查室送简报时比较客气,但并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申一甲一连打了几遍,对方都没有接电话,他没办法,只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几个字:市政府督查室申一甲。
这条短信太管用了,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丁科长把电话打进来了。
申一甲心中惊喜,督查室这名头原来这么好使啊。
“申主任,我是小丁。”丁科长的声音很亲切,还颇有自谦的味道。
“丁主任,我是小申啊。”现在是找人家办事,申一甲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领导太客气了,叫我小丁就行。”丁科长说。
“丁主任,你可是督查室的老朋友了。”申一甲先给丁科长戴了一顶高帽。
“不敢不敢。”丁主任问,“不知道申主任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申一甲说,“麻烦事倒是有一件。”
“噢?”丁主任说,“申主任尽管说,不要客气。”
申一甲没有找丁主任办过事,能不能把吕良捞出来,他心里并没有底。不过话不说不明,不妨先试探一下再说。
“唉,别提了。”申一甲说,“有个朋友犯了点事,被望月楼派出所给带走了。”
“什么事?”丁主任说。
“还有什么事啊,听说是找女人。”申一甲说,“没有办事就被带走了。”
“我明白了,你就是想捞人呗?”丁主任问。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申一甲只得承认了。他问丁主任能不能帮个忙,把吕良捞出来。
丁主任的态度没有刚才热情了,声音也降了八度。
“哎呀,申主任啊,这你也知道,现在捞人没有白捞的,这个忙我倒可以帮,不过票子可得他自己出啊。”
“没问题。”申一甲说,“我不能让你白捞。”
“我肯定分文不取,为申主任帮忙嘛。”丁主任想把自己摘出去。
“谢谢,太谢谢了。”申一甲松了一口气,丁主任有这个态度,已经不容易了。


262、世上什么最脏

丁主任让申一甲撂电话,他先了解一下情况,等一会儿再联系。没几分钟的功夫,丁主任就把电话打回来了。
“的确有这么个人,叫吕良,是阴明穴推拿店的推拿师。”丁主任说,“捞人没问题,不过得由吕良的亲属支付一些罚款。”
“你说吧,多少钱?”申一甲说。
“哎呀,申主任,这钱数不是我说了算的,派出所是有定价的。他们好歹给我一个面子,抹了一半,交三千吧。”
“丁主任,能不能再抹点。”申一甲说,“吕良这小子在那个推拿店打工,两个月也赚不了三千啊。”
钱是不多,但也不算少了,申一甲记得他上次被诬时,好像要罚他五千,一个市局的科长,捞人也要拿三千,好像有点高。
申一甲想把罚金再压一压,吕良上哪儿弄钱去啊,还不得他和娟子出。如果能压到两千或者一千,就比较合适了。
“申主任。”丁主任笑了,“我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些罚金要是到了每个人手里,就没有多少钱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事我真没法替你做主,我再打电话给你问问。”
这一次丁主任半天没有回话,申一甲坐在床头,焦急地等着。如果丁主任打进电话来,不管多少钱,他都认了,就算花钱消灾了。吕良这小子也真是,娟子不愿意,就找别的姑娘呗,推拿店里的女推拿师好几个,都不入他的法眼吗?非要出去找野鸡,这小子真是不可救药了,吃喝嫖赌偷,他偷过,嫖过,这回就差赌了。
丁主任终于把电话打了进来,“申主任,不好意思,吕良的家属已经把罚款交完了,整好五千块,钱进了这帮小子的口袋,往回要可就难了。”
申一甲顿时傻眼了,怎么回事?谁去为吕良交了罚款?孙婧?不可能,那就是应该是娟子,她什么时候去的?
“那就算了。”申一甲说,“谢谢你了,丁主任,有时间见面聊。”
“不好意思,那个吕良的家属下手快了一点,我本想跟派出所说一说,再给他抹两千呢。”丁主任说。
“就这样吧,我替朋友谢谢你。”申一甲挂断了手机,匆匆出了房间,来到娟子的小屋,门果然锁着。他刚才实在是大意了,以为娟子出来,去忙店里的生意了,没想到她原来也没闲着,趁他刚才打电话、等电话的功夫,自己一个人跑到派出所去了。
“我回来了!”娟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吕良垂头丧气地跟在她的后面。
申一甲看到吕良,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也就是孙婧的什么表外甥,要不他真想冲上去,给他一顿胖揍。在乡下,像吕良这样的年纪,早就娶媳妇了,他可倒好,还这么不懂事呢。
吕良没敢跟申一甲打照面,灰溜溜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的腿可足够快的。”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娟子这腿一快不要紧,至少两千块钱没了。
娟子跟在申一甲的后面,来到他的小屋,似乎心情不错。
“小甲哥,我把吕良给你领回来了。”娟子说,“你去劝劝他吧,叫他认认真真地找个女朋友,可别在大街上胡扯六拉的。”
申一甲觉得滑稽,吕良犯这么大的错误,娟子竟然二话不说把他赎回来,花了好几千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连一句牢骚都没有。看来吕良的事根本就没有瞒得住娟子,她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被送进派出所了。
“娟子,你是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申一甲说。
“嗯?”娟子愣了,她没想到申一甲这种态度,“小甲哥,你什么意思,我把吕良领回来不对吗?你刚才不是一直想找人把他领回来吗?”
“娟子,你有点太着急了。”申一甲说。
“我着急不对吗?”娟子说,“你刚才比我还急啊,我是怕你在外面找人,影响你的形象,你毕竟是机关干部了,找人说情办事不能不注意一点。我就没事了,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怕什么啊。”
申一甲很想告诉娟子,就是因为她的太着急,多花钱了。他转念一想,娟子钱已经花了,吕良也领回来了,再提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行了,算我多嘴。”申一甲说。
娟子笑了,她知道申一甲对这事很着急,他跟她不乐意,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小甲哥,你不是说过嘛,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娟子说,“你和孙书记面子大,这五千块店里出了。”
“好,你是老板,你有钱。”申一甲在娟子的脸上捏了一下。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娟子捂着脸哼了一声,“不论怎么说,你也是吕良的哥哥啊。”
“不行,我得找吕良说道说道。”申一甲说完就往外走。娟子肯花钱赎回吕良,固然因为吕良是店里的员工,但她好像更在乎他的感觉。
“小甲哥!”娟子叫住了他。
申一甲知道娟子的意思,她怕他和吕良掐架。
“小甲哥,你是哥哥,说话注意点,别跟他一般见识。”娟子说。
申一甲推开吕良休息的推拿室,见他正在玩游戏机。吕良见他进来,忙把游戏机扔在边,站了起来。
“小甲哥。”吕良亲切地叫着。
“吕良,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申一甲在推拿床上坐下来。
“没……没什么……”吕良有些结巴。
申一甲一听,心里的火腾地窜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吕良知道事情不妙,忙上前拦住他。
“你不是不说吗?我明天让你小姨来问你!”申一甲说。吕良面露惊恐,连连退了几步。孙婧就像一副特效药,对吕良非常管用。申一甲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些,每到吕良不听话的时候,他就会把孙婧搬出来。
“小甲哥……小甲哥。”吕良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那样我就死定了。”
“不行,这回非得说道说道,你太不让人省心了。”申一甲说。
“小甲哥,我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出去找女人了。”吕良说。
申一甲见吕良服软了,也缓和了态度。其实他根本不可能把吕良怎么样,他不看吕良的面子,还得看孙婧的面子呢。
“吕良,我说你是不是皮子痒痒了?”申一甲问。
“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吕良说。
申一甲上前就是一拳,打在吕良的肩头,吕良捂着肩膀,忙往后退了两步。
“你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申一甲厉声道。
“我……我不想在这里干了。”吕良说。
吕良的回答让申一甲非常意外,他竟然敢说自己不想干了,那他干什么去啊,他能干什么?刚学到手的一点推拿手艺,不就全废了。
“你说吧,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申一甲说。
“反正我不想干了。”吕良说,“受不了,太拴人了。”
“吕良,你少给我打岔,你干不干的事,过后再说。”申一甲说,“你先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良本想搪塞过去,但面对申一甲咄咄逼人的架势,不得不说实话了。
原来吕良被娟子拒绝,赌气出了门,跑到了附近一家歌厅。他听说在这里唱歌有女人陪,就想进去试试。在歌厅前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凑到他的近前。
“帅哥,我陪陪你好吗?”女人说。
吕良见这女子有几分姿色,便动了心思。
“行,就你了。”吕良从口袋里掏出票子,走向前台。
那女子看到了吕良口袋里的票子,一把拉住他,紧贴在他的身上:“我还有个地方,比这里好玩多了。”
“什么地方?”吕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跟我走嘛,到了你就知道了。”女子说。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吕良这是在歌厅里遇到了打野食的鸡,吕良这是鬼迷心窍了,要不根本不会跟着她走。
女子挽着吕良的胳膊,出了歌厅,来到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女子跟旅店的老板很熟,打了个招呼,取了房间钥匙,就上了二楼。吕良跟着女子进了屋,与女子一番亲热,就要抱她上床。
“帅哥,不要着急嘛。”女子说,“你去洗洗。”
吕良非常听话,脱了衣服就进了洗漱间。不出十分钟的功夫,旅店里就来了两个警察,把吕良堵在了洗漱间里,吕良光着身子从洗漱间出来,发现自己身上一千多块钱全没了,刚才那个女子也不知去向。
吕良说完,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我问你一个事儿。”申一甲说。
“什么事儿?”吕良说。
“你说这世上什么最脏?”申一甲问。
“粪坑最脏。”吕良毫不犹豫。
申一甲这才想起来,吕良在乡下长大,还真就是对粪坑最熟悉。
“你说的没错,你知道城里什么最脏吗?”申一甲问。
“那你说什么最脏啊?”吕良问。
“下水道!”申一甲说。


263、蝎子粑粑

吕良看了申一甲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推拿店的厕所你应该用过吧?”申一甲说,“你想想看,我们店里的所有垃圾、粪便,是不是都从下水道冲走了。”
吕良矜着鼻子,做恶心状。
“不用我多说了。”申一甲说,“今天带你走的那个女人,就是下水道。”
申一甲就是想恶心吕良一下,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小姐更脏了,吕良竟然大大方方地跟着人家去旅店,这不仅有损推拿店的声誉,他这个当师傅的也脸上无光啊。
吕良像是突然醒悟的样子,冲着申一甲连连点头。
“你要是真想女人了,至少也要找一个干净的、本分的,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女人。”申一甲说,“我不想看到你再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吕良欲言又止。
“我什么?”申一甲说,“吕良,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今天我是既往不咎,你今后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我没什么说的,立刻打发你回老家。”
“我……我……”吕良有些吞吞吐吐。
“你到底想说什么?”申一甲问。
吕良朝门口看了一眼,无奈地说:“没什么,算了。”
申一甲本来想问问吕良,他凭什么对娟子无礼,但一想到孙婧在有意撮合他们,娟子也没有记恨吕良,自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吕良向孙婧告状,到时候他落个里外不是人。唉,对吕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刚才说,不想干了,到底为什么?”申一甲说,“这个城市里只要有人在,就会有人做推拿,这个推拿店虽然算不是最好的,但养活你吕良问题不大,你不想干了,想干什么去?”
“我天天呆在店里,憋屈!”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吕良没说真话,看来是娟子没让他碰,他觉得没面子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娟子不同意和他在一起,他还在店里围着娟子跑前跑后,那就算白搭功夫了。
现在吕良已经基本掌握了推拿的要领,申一甲不用手把手教他了,顶多是晚上没事的时候,到推拿房看一眼,看看吕良学到的手法,在实际操作中用得怎么样。自从申一甲和于纯虹泡在一起,晚上在店里的时间更少了,这段时间都是吕良在独自接待客人。
“你不就是想没事出门转转吗?我看可以,你去找娟子吧,这事她说了算。”申一甲说。
“我知道了。”吕良垂着脑袋说。
申一甲早晨提前十分钟赶到单位。他在一路上就直犯嘀咕,吉明的消息很灵通啊,管主任这几天工作很正常,看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啊,吉明怎么就说她要走呢?管英什么时候走,调到哪里去,他更不清楚了。申一甲心里一阵自责,自己也太封闭了,这么大的事一点儿信息都没有。
吉明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申一甲到现在还在寻思,要是他先知道了消息,就不会搞得这么被动了,现在倒好,吉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人家都把话说得那么软,他想争都不好意思了,看来只能把这个督查室主任让给他了。
申一甲刚进办公室,吉明就站起来:“老弟,管主任让我们俩过去一趟。”
申一甲笑了,吉明改称呼了,不叫申主任,也不叫一甲了,改成老弟了。不管他是不是在摆老资格,这总是一种友好的表现吧。
管主任一早就找他们,什么事呢?申一甲想着,跟在吉明的后面,来到管英的办公室。
“你俩今天够早的啊。”管英对两个人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
“没有主任早。”申一甲说。
吉明看了申一甲一眼:“还是老弟会说话。”
申一甲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管英,今天管主任穿一件绣花领口的休闲装,里面是淡粉色的衬衫,把脸色衬托得明媚而干练。
“主任今天穿得特别……”申一甲说,“特别感性。”
“感性?”管英似乎在努力的品味这个词的意思,“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呢,都四十多了,还感性什么啊。”
“本来想说性感呢,没敢说。”申一甲说。要是在平常,别说性感了,申一甲连感性都不敢说。知道管主任要走的消息,他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有个事,可能要麻烦你们俩。”管英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招呼两个人坐下,“为了贯彻市委高书记的指示,咱们督查室准备对全市国企改制情况进行一次调查摸底,你们俩每人带一个组,根据各自的调查情况,分别拿出一份督查报告。”
“还是管主任带着我们吧。”申一甲说。
“是啊,管主任出面,企业会更加重视。”吉明说。
“我还有别的事。”管英拿着两份表格,在空中扬了扬,“初步选择100家国有企业,用半个月的时间走完,我已经把组分完了。一甲,朱艳年轻,跟你一组,吉明,你领着王科长,剩下的事,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自己张罗吧。”
“太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申一甲想,管主任的分组还算比较科学,王科长年纪也比他大,领着他下去,企业该搞不清谁带队了。
“我们什么时候下去?”吉明问。
“越快越好。”管英说,“如果今天准备好了,企业又方便的话,你们明天就可以下去。”
离开管英的办公室,申一甲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一个答案:管英的确要走了。不论是她的穿着打扮,还是神情气色,都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管主任为什么不参加这次调查呢?申一甲心中不解。要是在往常,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没有管主任怎么行呢,现在正相反,她好像生怕这件事扯上她似的。
申一甲想,这次下企业没准儿就是一场测试,管主任想看看他和吉明谁能拿出像样的东西来。那样对他来说意义就不大了,因为他已经答应吉明了,这个督查室主任让他来当。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带着朱艳去了蓝河热电公司。
“申主任,你认识热电公司的总经理田长发吗?”朱艳在车上问。
“没见过,好像在市里很有名啊。”申一甲说。
“你今天就能见到了田长发了。”朱艳说,“他是今年新当选的全国人大代表,还是全国劳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市有名的企业家。”
“啊呀,蝎子粑粑——独一份。”申一甲说,“这样的人,别说蓝河了,就是全省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小车还没到公司大门,申一甲就听到一阵锣鼓声,远远地看见一群中老年妇女,穿着艳丽的服装,手里拿着粉边的大扇子,正在热电公司门口扭着秧歌。
车到门口了,秧歌队并没有散开意思,反而扭得更来劲儿了,申一甲没办法,只好下车了。他一眼就看到公司大门的两侧高悬的两个彩色条幅:
“坚持拥护市委、市政府关于国企改制的英明决策!”
“热烈欢迎市政府督查室领导莅临我公司检查指导!”
申一甲心里不禁暗暗赞叹,这个田长发,果然是大手笔,不过是迎接两个小科长,他就把条幅挂出来了。
秧歌队见申一甲从车上下来,慢慢闪开一条道,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太太,冲着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
申一甲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老太太面前:“阿姨,你们是热电公司的秧歌队啊?”
老太太听申一甲管她叫阿姨,合上手里的扇子,得意地说:“那是,我们是热电公司国企改革宣传队队长。”
申一甲立刻对这支国企改革宣传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瞧瞧人家热电公司,还有国企改革宣传队呢,这些中老年妇女都派上大用场了。
“阿姨,你能不能说说,什么叫改革啊?”申一甲问。
“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老太太想都没想。
申一甲彻底服了,面前的老太太,至少也有六十多岁了,竟然知道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足见热电公司宣传鼓动的功夫做到家了。
“那你能不能说说,什么叫解放生产力啊?”申一甲很想跟老太太探讨几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左瞅瞅,右看看,见没有人搭话,便打开扇子,在胸前扇着。
“解放生产力啊,就是解放劳动力,就是解放劳力。”老太太说,“你像我家老头子,就不要管他了,爱干啥干啥去,你说要是不解放他,他就会天天跟着我们这些扭秧歌的老太太,说不定就把谁培养舞伴啦!”
“哈哈……”申一甲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阿姨,你真是太幽默了。”
老太太听申一甲这么说,得意地扬起了脖子,向申一甲的脸上端详起来,好像他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小伙子,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老太太说。
申一甲点点头,他是学中医的,觉得老人说得还挺准,这段时间和于纯虹在一起,既然熬夜又熬心血,脸色要好才怪呢。
“脸色不好就是肾不好,肾不好,就是阳萎。”老太太说,“小伙子,你必须得找个中医,抓紧看一看了。”


264、拉大旗的学问

朱艳听了老太太的话,忙转过身去。申一甲多少有些难堪,当着这么多老年人,身边还有朱艳,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阿姨,我就是学中医的。”申一甲说,“你说的这个道理是对的,但从中医上说,肝不好脸发黄,心脏不好脸发红,肾不好脸发黑,脾不好脸发白。像我这情况属于劳累过度,可不是你说的肾虚啊。”
“哎哟,你比大夫说得全啊!”老太太说:“赶明儿你能不能给我那老头子看看,他的脸色儿发黑,你帮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肾不好。”
“下次吧,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申一甲不想和老人再纠缠下去,便连连点头,拨开人群,与过来迎接的公司办公室李主任汇合,进了公司大门。
“申主任啊,实在不好意思。”李主任说,“田总本来想亲自接待您呢,但市人大来电话找他,他一早打个照面就走了,我们的副总在楼上等您呢。”
“只要能说清情况,谁都可以。”申一甲说。
李主任领着申一甲来到二楼,副总郭兴从一扇门前迎过来,远远地伸出了双手,和申一甲紧紧地握手。
“请进。”站在门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同时伸出了右手。
“申主任,这是我们的荣誉室。”李主任说,“这位是我们公司宣传部的副部长肖玲同志,也是荣誉室的讲解员。”
申一甲一看,这个叫肖玲的女子举止有度,彬彬有礼,看样子顶多三十岁,人长得也漂亮,在企业这种地方,应该算是厂花了。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本来对荣誉室这种地方不是太感兴趣,但见公司早有准备,而且非常热情,只好客随主便了。
荣誉室里灯光温和明亮,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巨幅照片,整整占了一面墙。
“申主任,请看这里。”肖玲伸了手指,“去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期间,我们蓝河热电公司总经理田长发同志赴北京参加全国劳模表彰大会,受到与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这是会议代表与总书记的合影,这位就是田总。”
申一甲顺差肖玲手指的方向,凑了过去,田总戴着个眼镜,满面春风,神采飞扬,看来田长发的确是全国劳模,有照片为证。
“总经理田长发同志今年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在参加全国人代会期间,田总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的亲切接见,这是与中央政治局所有常委的合影。这位就是田总。”肖玲说着,在照片上指着。
申一甲连连点头,礼貌性地上前看了看。
“去年十一期间,省委书记亲临蓝河热电公司视察工作,对蓝河热电公司情牵百姓冷暖、心系千家万户的事迹给予的充分肯定,勉励田长发总经理再接再厉,再立新功,这是省委书记与田总亲切交谈时的照片。”
这是一张大幅特写照片,连田长发的每根眉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与省委书记咫尺之隔,面带笑容,好像正在说着什么。
“这张照片好清楚。”申一甲说,“这是谁照的?”
“我们公司的专业摄影师。”肖玲说。
申一甲明白了,热电公司有专门从事摄影的工作人员,这就难怪能抢拍出这么精彩的镜头了。
“这张是市委书记高崇云同志视察蓝河热电公司时的照片,去年入冬之后,高书记十分挂牵蓝河百姓的暖房子问题,在视察时特别指出,蓝河热电公司为确保全市居民顺利过冬做出了突出贡献,田总表示,请市委放心,蓝河热电公司广大职工一定让全市老百姓住上暖房子。”肖玲说。
照片上,市委书记高崇云的手搭在田长发的肩膀上,看上去特别亲切。
“今天春节期间,市长宫树仁同志到蓝河热电公司检查节日期间供热情况,在检查过程中亲切询问了节日期间的原材料供应情况、职工的食堂伙食情况,亲自察看了热电公司新引进的德国高端供暖设备。宫市长勉励田总,全市老百姓的冷暖全靠热电公司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礼拜托你们了。”
这张照片里,市长宫树仁挽着田长发的胳膊,两个人的举止特别亲密。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从中央到地方,从党委到行政,这个田总见过各级领导,应该算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人了。像热电公司这样的企业下辖一批供热公司,应该属于正经八经的公益性行业了,不说旱涝保收吧,日子肯定不会难过。在这样的企业进行民营化改革,应该是炙手可热的。
申一甲在荣誉室里走了一圈,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他虽然没有见到田总本人,但通过这些图片加解说的介绍,对这个人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这不单单是一个企业荣誉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一个田长发个人荣誉展,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他的身影。
郭兴副总把申一甲和朱艳请到了会议室,他一进去眼睛就不够用了,四面墙壁有两面大墙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把会议室衬托得金碧辉煌。申一甲简单数了数,这些奖励加到一起,不说一百个,也有七、八十个了,劳模治理企业,就是不一样啊。
再看会议桌上,两侧各摆了四个大果盘,果盘里放着鲜红的大草莓,黑紫色的美国提子,粉红色的鲜桃,还有切好片的西瓜,每个果盘前都摆着一小盘牙签,一盒纸抽,一盒中华香烟,一个造型精美的烟缸和一杯刚泡好的绿茶。
申一甲转身对朱艳说:“朱艳,这里有你喜欢吃水果!”
朱艳的表情很兴奋:“热电公司形势这么困难,还买水果招待我们,太过意不去了。”
郭副总笑道:“困难归困难,热情归热情,不在领导面前苦穷,这是我们田总的指示。”
“噢?”申一甲觉得这个田总的胸怀倒是很宽阔,他最怕进了企业,听企业的管理层大倒苦水,“我听说咱们企业现在是负债经营,到底欠了多少债啊?”
“这个嘛,我还真说不好。”郭副总说:“以田总掌握的数字为准吧。”
申一甲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郭副总这么敏感,一杆子支给总经理了。不过这倒引起了申一甲的警觉,一个企业副总,企业有多少债务都不清楚,好像不太可能,只是他不想说,或者不敢说罢了。
申一甲简单说明来意,郭副总说了几句欢迎词,就拿起面前的稿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申一甲听了有将近一个小时,郭总经理仍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于企业改制的意义、推进改制的原则,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问题。
申一甲的心里开始嘀咕上了,照这么下去,上午的时间恐怕不够啊。
“郭总,能不能说一说咱们公司改制的具体做法和进展。”申一甲不得不插了一句。
“吃水果,吃水果。”郭副总指着果盘说。
申一甲用牙签取了一粒提子,扔进了嘴里,香甜可口,味道好极了。
“我们企业改制的具体方案正在谋划中,那得田总亲自和你们说。”郭总经理看了看表,“田总说一个小时就能回来,应该快回来了。”
“我回来啦!”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热电公司总经理田长发满脸笑容闯了进来,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向申一甲伸出了手。申一甲对田长发的姿势已经熟悉了,刚才副总郭兴就是用这个姿势在荣誉室门口迎接他的,看来是得到了田长发的真传啊。
“今天很不巧,市人大有个座谈会,我不去不行。”田长发说。
“田总忙,可以理解。”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
田长发风风火火地来到申一甲的对面,在郭总经理和肖玲中间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我代表全厂一千五百名干部职工,热烈欢迎申主任一行来我厂检查指导工作。”
“荣誉室也看了,厂情也听了,厂貌也看了,我们深受感染。”申一甲说,“田总百忙之中亲自接见我们这个两个人的督查小组,我们感到很荣幸。”
“使不得,使不得。”田总连忙摆手,“你们市府督查啊,要在过去,那就是钦差大臣啊!”
“我们来,主要是了解一下咱们厂改制的进展情况。”申一甲说。
“中午安排好没有,一定要留客人在食堂吃顿工作餐。”田长发对身边的肖玲说,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申一甲刚好可以听到。
“那谢谢田总了。”申一甲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客气了,否则往返单位很耽误时间。
“这次国企改制,对于我们热电公司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田长发兴奋地说,“我们争取第一批结束。”
“有什么问题没有?”申一甲问。
“要说问题肯定有,我们的一些企业对改制的重要性认识还不够。”田长发口若悬河地说起来。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全国人大代表口才果然了得,谈及国企改革存在的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为了搞好这次督查,他在网上找了一些经济学家论国企改革的文章,恶补了一下,田总的观点竟然和他们不谋而合。


265、二女争风

“咱们的企业要转让给谁啊?”申一甲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全体职工。”田总说,“我们这个行业专业性太强,一般人干不了,有些人想干,我们还不放心,供热可是政府的民心工程啊。”
“那谁持大股呢?”申一甲问。
“班子成员购买的股份可能多一点。”田长发说。
“田总能占多少?”申一甲步步紧逼。
“现在还没有最后定。”田长发说,“热电公司的这个控股权,我是真不愿意接,但我不接不行啊。高书记有批示,年末要敲钟问响,杀马扣槽。”
“田总估计自己需要投多少钱?”申一甲问。
“我要把公司买下来,也得有那笔资金啊,班子成员投多少,我就投多少,大家都一样嘛。”田长发端起杯来,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墙上的表,“申主任,别总听我说,你们吃点水果。”
肖玲从田总的身边站起来,绕过长条圆桌,来到申一甲的身后,把果盘拉到他的面前。
申一甲顺着田总的目光向墙上看去,马上就要十一点半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用说,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申主任,吃点水果,就去食堂就餐吧,边吃边聊。”田总拿起一根牙签,从果盘里插起一片西瓜,吃了起来,“我处理点公司的事,随后就过去。”
郭副总陪着申一甲和朱艳来到公司食堂,进了二楼的单间。
申一甲一进房间,服务员就端着托盘跟了进来,海参,鲍鱼,三文鱼,鲜虾,两道山珍素小炒,还有两道女士菜,两瓶五粮液。
这顿午餐,色香味形俱全,并不是工作餐的标准,而是美食家的标准。
朱艳对此似乎已经习惯,麻利地铺好了餐巾。
郭副总端起了杯子:“今天食堂还有几拨客人,田总过去看一下,一会儿就来,让我们先进行。”肖玲也熟练地端起了杯子。
“郭总,今天不喝酒,下午还要接着走。”申一甲说。
“喝酒工作两不误嘛。”郭副总说,“如果吃不好饭,哪儿来的精力工作啊。”
“那就少喝一点吧。”申一甲说。
一阵笑声隐约传来,立刻引起了申一甲的注意。
郭副总忙解释道:“我们公司是公益性行业,比较引人注目,平时就客人不断。现在正在推进企业改制,来的客人就更多了。”
“都是什么样的客人,经常来公司啊?”申一甲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唐突,有一种打探企业隐私的味道。
“什么样的人都有。”郭副总似乎不想回答申一甲的问题。
肖玲接过话茬:“有电视台记者,有人大代表参观团,有行业的热电联产调研,有体改委的改制推进组,我们公司的改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最近的客人更多了。”
申一甲估计,从郭副总嘴里恐怕很难了解到企业的内情,倒不如套一套这个宣传部的讲解员肖玲,她应该知道郭总不愿意说的事情,在餐桌上,郭副总也不好阻拦她。
“想不到今天吃饭还有美女相伴。”申一甲对肖玲说,“刚才你在荣誉室的讲解非常生动形象,领教了。”
“靠靠!”朱艳忽然咳嗽起来。
“申主任,我有句话得提醒您一下。”肖玲说,“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漂亮,那样是费力不讨好。”
申一甲看了一眼朱艳,没说什么,心里却责怪她不该影响他的计划。
“大姐想多了。”朱艳似乎在提醒申一甲注意肖玲的年龄:“我这个嗓子啊,一闻到这样的美味,就会发痒,平时一闻到国产化妆品的香味,也会有反应。”
“菜香呢,平时多闻闻就好了。热电公司的食堂,不敢和政府机关的大食堂比,但比一些大众化的食堂还是绰绰有余。”肖玲显然意有所指,“至于化妆品呢,我建议你国产的就不要用了,合资的也不好,时间长了可不是过敏咳嗽这么简单,要落下后遗症的。”
朱艳的脸立刻撂了下来:“肖部长是我说用劣质化妆品吗?”
“朱科长可能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市里的督查官,我怎么敢对你品头论足啊。”肖玲笑道。
朱艳说:“我量你也不会……”
申一甲刚才想插话却不直插不上,这回话不插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非掐起来不可,“不会用劣质化妆品,别说你们不会,连我都不会啊。”
申一甲转过身来,看着朱艳,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朱科长的这件衣裳很有品位,一看就是专卖店定制版。”肖玲笑道。
“我这一件衣服,是出门的时候在上海买的,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件了。”朱艳得意地整了整衣襟。
肖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朱科长猜我这件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看着像韩货,在韩货店买的吧?”朱艳隔着会议桌盯着肖玲的衣服。
“朱科长真有眼光,的确是韩货。”肖玲说,“不过不是在韩货店买的。”
“不会是在早市买的吧?”朱艳似乎对肖玲的衣服很感兴趣。
“韩国。”肖玲说,“我去年出国旅游,在韩国买的。”
“你太哈韩了。”朱艳说,“原来你是个韩迷啊。”
申一甲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总觉得不对味,这要是哪句话对方听着不是味,随时都可能唇枪舌箭地干起来,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你们猜猜,我这件西服是在哪儿买的?”申一甲双手抖了抖身上的蓝西服。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申一甲,还是肖玲嘴快:“你是督查办主任,衣服还用自己买吗?我估计是哪个有钱人送的吧?”
“不像,就看这款式,这颜色,应该是出自女人的眼光。”朱艳说,“申主任,不会是女朋友买的吧?”
“你们简直太聪明了。”申一甲故作神秘地说。
“噢?”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了惊叹声,在申一甲的身上打量着。
申一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好像没他什么事似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两个女人暂时忘记了刚才的针锋相对的一幕,注意力都转移他的身上了。这套西服真是孙婧买的布料,他去服装店做的,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申一甲看得出来,肖玲虽然只是一个讲解员,但郭副总对她似乎也有几分畏惧。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抿着嘴笑。
申一甲说:“肖部长对热电公司非常了解,想必对这次企业改制也是了如指掌了。”
肖玲说:“领导让怎么改就怎么改,田总不会扔下大家不管。我们公司改制的原则是,人员一个不缺,利益一分不少,不让一个员工下岗,愿意到改制后的企业工作的员工全部聘任,保证职工在改制中不受任何损失。”
申一甲不得不服气,田长发把企业的一个中层副职都调教得如此出色,还真得需要下一些功夫。
肖玲说:“我们总经理常说,有粥大家喝,有饭大家吃,有肉大家分,有钱大家花,公司上下同奔小康、共创富裕。”
申一甲隐隐觉得,肖玲的话有一种打官腔的味道,再这样继续聊下去,可能还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最好是找一个时间,私下里听一听她对公司改制的看法。
“肖部长啊,能不能留一下电话啊。”申一甲说,“我们回去还要写报告,热电公司这一块有什么荣誉,到时候还得找你核实。”
郭副总在一旁说:“肖部长是热电公司的荣誉通,不论什么事,你都可以问她,只要她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即使一时答不了的问题,过后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肖部长这么年轻貌美,我们申主任肯定会亲自打电话的。”朱艳酸溜溜地说:“人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手机号呢。”
“咱们在一个办公室,有号也用不上啊。”申一甲解释着。
服务员打开门,站在一边,田长发急匆匆进了房间。
“慢待了慢待了。”田长发直奔已经留出来的主座,“来了些客人,哪家不碰杯都挑理啊,但我最想陪的还是申主任。”
“我不挑理。”申一甲说,“我喝不喝酒都行,最好不喝。”
“不喝怎么成。”田长发对郭副总说:“老郭啊,你到各屋走一走吧,督查室的领导,我来陪吧。”
郭副总一走,田厂长立刻端起杯子:“申主任一回生,二回熟,回去以后,还请给热电公司多说几句好话。”
“热电公司本来就很好,说不说都是好啊!”申一甲说。
“那是自然。”田长发说,“你比如省里有文件,在国企改革中,企业改革中可以探索经营力入股,申一甲能不能给我们美言几句,多给我这个企业经营者一点干股。”
申一甲明白了,田长发很希望得到经营者的干股,那样在公司改制以后,他的个人股份就立刻超过了其他班子成员,有可能成为大股东,摇身一变,从国企经营者成为民营企业的老板。
“看来田总已经准备好了,要接手这个企业。”申一甲说。
“公司卖给别人,我们老职工不答应。”田长发说。


266、上市公司竟然没有钱

“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全国劳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这个企业我不接谁接?”田长发说。
“全公司职工干劲十足,都想参与企业管理。”肖玲说。
从田长发进入包间的一刻起,肖玲就开始忙活开了,一会儿给田总要一头蒜,一会儿给田总的茶杯里添点水,一会儿给田总送几张餐巾纸,田长发始终像没看见一样,对着申一甲和朱艳,不停地论述着企业民主管理的重要性。
“申主任,我单敬你一杯。”田长发说,“小伙子年轻啊,现在是英雄不问出处,成功不在年龄,我已经五十多啦,真羡慕你的年龄啊。”
“田总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机关小干部,你可是大企业家啊。”申一甲说,“成功就更谈不上啦,像您热电公司,把温暖送到千家万户,造福全市人民,这才是真正的成功啊。”
“这一行不好干啊。”田长发放下杯子,“不论供热价格定到多少,用户都会觉得贵,就算让大家都免费用,还是会有投诉,这家嫌温度不够了,那家又嫌太热了,矛盾很难解决。但如果供热企业一直亏损,亏损到没有人愿意经营的地步,最终居民无热可用,吃亏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申一甲关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热电公司毕竟不比别的企业,公益性的民生企业,如果企业改革了,产权变化了,还能保证老百姓的供热吗?”
“这些事不用政府操心,只要市里同意的我们的改制方案,把把热电公司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我们做。”田长发说着,独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现在全国的供热企业都是政策性亏损。为什么这么说呢?供热价格是政府定价,政府在定价时必须要考虑用户的承受能力,所以供热价格带有公益性质。”
肖玲在一旁说:“对供热企业来说,工资、煤价、设备维修都是市场价,水涨船高,企业只能靠自己消化,企业用水、用电都享受不到公益性行业的优惠,所以供热企业很难盈利。”
申一甲一听,这个肖玲的小缝溜得很严实啊,田长发想说而没有说的话,都被她说了。
“我怎么听说,供热公司的收入,国家是免税的,这样能减轻一些压力吧。”申一甲问。
“再减税也堵不上供热公司的大窟窿啊。”田长发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供热公司由于历史原因和政策性因素,已经亏损2.6亿了。”
田长发合盘托出企业的亏损额,倒让申一甲有些意外。
“为什么会亏损那么多啊?”申一甲知道热电公司亏损,却没想到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就得问政府了。”肖玲说,“我们市的万方科技号称上市公司,连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拿不出来,现在炼油厂没钱维持正常生产,我们热电公司已经借给他们五千万,就像打水漂一样,连个动静都没有,蓝河好几户企业都在这样替他们背黑祸。”
田长发叹了口气,申一甲觉得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了,否则田总决不会保持沉默。
“上市公司怎么会没钱呢?真是见鬼了。”申一甲的思路本来在热电公司改制上,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万方科技,他的脑袋立刻有点大了。
万方科技前身是蓝河市第一家上市公司蓝河化工,前年忽然发生股权变更,万方公司成了大股东,万方科技麾下唯一的实体企业炼油厂是蓝河市的支柱企业、财税大户。
“蓝河化工原来只是发展慢一点,现在换了大股东,就不是慢的问题了,基本停顿下来了,我真不知道搞这样一次股权变,到底有什么意义。”田长发说,“我们热电公司原来只是小亏损,自从把钱借给炼油厂当流动资金以后,也是到处借米下锅,现在亏损越来越多。”
申一甲听田总的意思,热电公司亏损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万方科技才对。
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能不能去炼油厂看看呢?炼油厂隶属于上市公司万方科技,虽然不是这次蓝河国企改制的对象,但对这次改制有间接的影响啊。这样先去炼油厂,原定的白酒厂就要往后推了。
申一甲看了看朱艳,端起了杯子:“田总,谢谢款待,下午还要接着走,今天就到这里了。”
“不急,不急。”田总也端起了杯子,让肖玲上些主食来,肖玲快速起身,离开了房间。
申一甲与田总碰了杯子,准备等朱艳吃完主食就出发。
肖玲还没回来,主食就上来了。申一甲不仅暗暗佩服热电公司食堂的效率,好像受过专业训练似的,不比任何一家酒店差。
申一甲与田总闲聊的功夫,肖玲回来了,把两个信封交到了田长发的手里。
田长发看也没看,就把信封递给申一甲和朱艳。
申一甲不知信封里装了什么东西,连连摆手。田总起身,绕过桌子,把信封拍到申一甲的手里。申一甲接过信封,在外面捏了捏,感觉应该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
田长发又把另一个信封交到朱艳的手里:“公司的一点小意思。”
“谢谢田总。”朱艳说。
“田总,心意我领了,这样不好,真的不用。”申一甲把信封递了回去。
田长发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信封,随手交给朱艳,和颜悦色地说:“朱科长,那你就替田主任收一下吧。”
朱艳正用纸巾擦嘴,被田长发搞得措手不及,不知所措地点着头。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来搞个督查,企业还要表示一点小意思。既然朱艳接了,他就不好说什么了,她有家、有孩子,要是购物卡的话,就都给她吧。
“田总,祝热电公司改制成功,我们后会有期。”申一甲向田长发伸出了手。
“劳驾申主任多为热电公司改制鼓与呼。”田长发说,“等热电公司改制成功的那一天,我请你第一个来热电公司做客。”
申一甲本打算让朱艳直接叫司机过来,不想田长发对肖玲说:“肖部长,时间还早,你去给客人安排一下房间,让客人休息一下。”
申一甲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了。”
“现在时间还早。”朱艳在一旁提醒着申一甲,“我已经和白酒厂定好,下午两点到。”
申一甲并没有告诉朱艳,他想去一趟炼油厂,所以她给他提个醒也算正常。就算去炼油厂的话,时间也早,他不好与朱艳顶牛,只能去休息一下再说了。
申一甲在楼下与田长发握手告别,跟着肖玲来到了热电公司招待所。
热电公司招待所在公司大门里不远处,肖玲在前,申一甲和朱艳在后,很快上了二楼。
“你们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肖玲问。
肖玲的问题,把申一甲和朱艳都问愣了。
“一个房间和两个房间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房间是套间,里外都有床,两个房间是两个套间啊。”肖玲说。
申一甲笑了,一个午休还有这么多说道,热电公司招待客人简直太专业了。
“你说呢,朱科长?”申一甲问。
“还是两个房间吧。”朱艳说。
“那就两个房间。”申一甲说,“朱科长,那我们就睡一会儿吧,一个小时以后出发。”
“还是你自己睡吧。”朱艳说,“小伙子说话可要注意啊。”
“没问题,你们尽可以放心休息,到时候,会有专人过来叫你们。”肖玲打开一间房,把申一甲请了进去,随后领着朱艳去了隔壁的房间。
申一甲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真的不错,吊顶,地毯,纯实木柜,真皮沙发,与望月楼宾馆的装修规格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刚从食堂出来,他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望月楼宾馆呢。
申一甲进了洗手间,眼前为之一亮。雪白的大浴缸横卧在一侧,墙角立着一个豪华的桑拿浴箱,洗浴设备应有尽有,看来望月楼宾馆也不是对手啊。
申一甲在浴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准备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房间的门还开着,就上前把门关好,把沙发上的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他刚才已经把文件包放在了桌子上,现在这个包怎么跑到了沙发上?难道文件包自己长腿了不成?
他拿起文件包,发现拉锁已经开了。刚才离开食堂的时候,他明明看到拉锁是拉着的。他见文件包里多了一个信封,立刻笑了。估计是朱艳把那个信封送回来了,见他在洗浴间里,就没有打扰他。
他取出那个信封,轻轻捏了捏,打开封口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不是购物卡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封折叠得很规矩的信件。
真是见鬼了,这个信封不是田长发给朱艳的那个信封!


267、股市大盗

申一甲拿着封信,立刻出了房间,来到走廊里。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隔壁朱艳和肖玲的说话声隐隐传来。他回到房间,来到窗前,这扇窗户正对着热电公司的小广场,广场上有几个正在经过的员工,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轻轻打开那封信,熟练优美的字体立刻呈现在他的眼前。
督查同志:
我是蓝河热电公司的老党员,今年70多岁了。我对公司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一直把公司当自己的家。
随着改革的深入,国家把企业推向市场,变计划经济为市场经济。面对设备老化、技术落后的现状,我为公司的前途感到十分忧虑;特别是当我看到公司面临经营困难,连年亏损,老百姓的温暖生活受到挑战时,我的心情十分沉重,连做梦都盼着我们的公司能寻到一副灵丹妙药。
申一甲看到这里,心中一阵欣喜,他现在正需要听到这种声音。
“这次市委提出了国企改制的战略目标,我打心眼儿里高兴!激动得几夜没合眼,心里想这回公司可有救了!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国企改制原来就是把热电公司这样的公益性企业做价卖给个人,对此,我心里冒出一大堆问号,横竖想不通、搞不懂……”
“难道我们蓝河市就办不好一家公益性企业,非要靠外人?我们的领导干部就那么无能?把这样的国企都要卖给企业家和有钱人,企业就一定能办好吗?再办不好咋办?工人打工还谈什么‘工人当家作主’……”
“我近期专门研究了发达国家公益性企业的改革,我发现西方的改革非常严格,过程也完全透明,改革后有完整的制度监督。像蓝河的国企改制,能保证公开透明吗?改革之后谁来监督?我担心改革之后,老百姓供热矛盾会更加突出……”
“我听说热电公司准备让每个职工都购买股份,还说让人人发财,户户致富,就算热电公司的工人都发了家,蓝河老百姓的温房子就能得到保障吗?这不是把全市老百姓的温暖绑架到小集团利益之上吗?这种小集团利益早晚会被个人利益所绑架……”
“我们蓝河市提出年中‘敲钟问响’,年末‘杀马扣槽’合适吗?是不是有“一阵风”和“一刀切”之嫌?敲什么钟,问什么响啊?杀马扣槽,那就是不过啦。到头来,可能是国有资产流失,贪官污吏溜掉,某些个人得到便宜,国家却吃了大亏……”
“作为多年心系公司的老党员,我对国企改制的某些做法还真有点不放心哪!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想到求助于你们,希望得到你们的真诚帮助。”
落款是一位退休老同志。
申一甲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望着棚顶,一点儿困意也没有。
他午餐时听田长发唠叨了半天国企改制的意义,却没有一封老职工的来信让他震动。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一个机关干部了,可是这个机关干部对一个老百姓的诉求却如此无能为力。
他突然想起了孙婧,这时候想和她说一会儿话。
“孙书记,忙什么呢?”申一甲接通了孙婧的手机。
“唉,我还能忙什么,杀马呢。”孙婧说。
“杀马?”申一甲说,“好好的马为什么要杀啊?马肉怎么吃啊。”
“怎么吃?卖给私营老板呗。”孙婧说。
“你不会在逗我吧?私营老板吃马肉?”申一甲说,“春县的老板好这口吗?”
“申一甲,你是真傻假傻?”孙婧说,“你一个督查室副主任,不知道什么叫杀马扣槽?”
申一甲连忙拍着脑门,怎么忘了这个茬了。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心里堵得慌,才给孙婧打电话吗?
“我在检查全县国企改制情况。”孙婧说,“才吃完午餐,一会儿准备去下一家。”
“春县的国企改革怎么搞的?”申一甲问。
“卖,一卖了之。”孙婧说,“春县不像蓝河市,企业规模小,能卖的都卖掉,不能卖的再想别的办法。”
“你们的供热公司是怎么改的?”申一甲问。
“供热公司是公益事业,太敏感了,我们还没动,等着市里出样板呢。”孙婧说。
申一甲在孙婧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一些沮丧。看来春县的情况和蓝河市并不一样,两者可比性不大,蓝河的国企改制只能自己去思考了。
“一甲,去新房子住了吗?”孙婧问。
“去了几次,但都没在那儿住。”申一甲说。
“什么意思,还舍不得那个推拿店啊?”孙婧说,“你说推拿店那小地方那么挤,你有什么留恋啊?”
“不是我留恋,是那边离单位近一点,人多热闹。”申一甲说。
“你这个人有意思啊,没房子的时候想房子,现在有房子住了,又挑三拣四,强调客观找借口。”孙婧说。
“你过来住吗?你过来我就过去。”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这小子太没良心了。”孙婧说,“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要在那里怎么的,我是怕你在推拿店当灯泡,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领情啊。”
“当灯泡有什么办法?”申一甲说,“谁让咱就是当灯泡的命呢。”
“你抽时间把东西搬过去吧。”孙婧说,“给娟子和吕良一个空间,你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我看他们应该有戏。”
“我没时间。”申一甲说,“我现在忙着呢,天天下企业,周末也很少休息。”
“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我看你是不是有点傻啊?”孙婧说。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天生就没你聪明呢。”申一甲说。
有人在门外敲门,申一甲估计是时间到了,朱艳催他动身了。
“有时间再聊吧,我们得出发了,和你一样,杀马去。”申一甲说着,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并没有人,申一甲探出头去,走廊里也没人。
申一甲觉得有意思,朱艳行啊,都是孩子妈妈了,整得还像小姑娘似的,不就是叫他起床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他拎着文件包,来到朱艳的房间,见朱艳和肖玲正坐在床头聊天呢。
“肖部长,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申一甲说。
“客气什么,这是我的工作。”肖玲说,“客人满意,领导才会满意。”
“朱艳,你马上给白酒厂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去的时间往后推两个小时。”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早说啊,人家白酒厂本来就不想让咱们去那么早。”朱艳说,“他们本来想让咱们下午四点钟到。”
“四点钟到?”申一甲瞪大了眼睛,“喝酒去?”
“是啊,到了白酒厂,不喝酒可能吗?”朱艳说,“你以为你能跑掉啊?”
“喝不喝酒再说。”申一甲说,“你先给炼油厂打个电话吧,就说咱们要去了解一下企业生产经营情况,不用准备材料,管理层介绍一下情况就行。”
“申主任,太突然吧?”朱艳问。
“突然怕什么,咱们不偷不抢,只是了解一下企业的经营情况。”申一甲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肖部长,还得麻烦你一下,帮我找辆车,送我们一下,我们的司机早就回去了,叫他过来,比较麻烦。”
“没问题。”肖玲说,“我们的司机一直在待命呢。”
二十分钟以后,申一甲和朱艳在炼油厂办公楼前下了车,高高的炼油塔静静地耸立,看上去毫无生机,厂办主任正在门口迎候,把他们带到二楼会议室。
丁副厂长很快出现在门口,一副落寞的样子。
申一甲开门见山:“现在企业形势怎么样?”
“停产了,正在检修呢。”丁厂长愁眉不展。
“丁厂长,咱们厂子到底是停产了,还是检修呢?”申一甲问。
“检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工,实际就是停产了。”丁厂长说。
“停产的原因是什么?”申一甲说。
“停产的原因?嘿,现在全市人民都知道。”丁厂长说,“就两个字,缺钱!”
申一甲感到问题比他的想像还要严重,炼油厂已经得到了好几户企业的借款支援,现在竟然还是缺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厂现在有四个厂长,现在只留下我一个厂长看家,其他厂长都出去弄钱去了。”丁厂长说。
“我听说,市里有几家企业已经借给了咱们一个多亿,为什么现在还缺钱呢?”申一甲问。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我已经向市里的领导解释了N遍了。”丁厂长似乎并没有兴趣向申一甲详细解释,“总而言之一句话,蓝河化工股权变更是个错误,我没有参与这项工作,但我的感觉是,蓝河化工受骗了,万方科技应该是一个骗局,到头来最吃亏的就是我们炼油厂。”
申一甲掏出笔记本:“丁厂长,你能不能细点说,你说万方科技是一个骗局,你的根据是什么?”
“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丁厂长说,“万方科技的总部在北京,蓝河市根本没有监管能力。”


268、美女副手

申一甲看出来了,丁厂长可能是有些心灰意冷,就连说明情况的情趣都没有。他准备撬开丁厂长的这张嘴,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丁厂长,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请你相信我,我不是过来休闲的,我肯定要把炼油厂的情况带回去,直接交给市领导。”申一甲说,“也许就真能起作用。”
“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知道的情况对你们说一说。”丁厂长说,“不过这项工作我毕竟没有亲自参与,知道的情况有限,仅供你参考吧。”
丁厂长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了起来。他说得很详细,申一甲很快就理出了头绪。
原来,万方科技当年重组蓝河化工时,合同订金是1000万,实际只支付了400万,就办理了股权转让手续。就连这400万也是万方科技借来的,万方科技控制了上市公司以后,马上收回了这笔资金,还外附加了200万手续费。就这样,万方科技没用一分钱,就骗取了蓝河化工28%的国有控股权,价值2.1亿。
万方科技控制上市公司后,为了骗取配股资金与贷款,在一年多时间里,骗贷6亿多元,还在没有对炼油厂进行任何投入的情况下,抽走了上亿元资金,现在工厂资金链断裂,只好被迫停产。
“蓝河市政府是谁负责这次股权变更?”申一甲问。
“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市里当时负责的是市发改委主任姜震东,现在是市政府秘书长。”丁厂长说。
申一甲的小心脏立刻紧了一下,姜震东很神秘,申一甲来到督查室以后,一直没有见过这个人,听说他在省委党校学习,还没有回来呢。
丁厂长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愿意到市里反映这件事。这件事的责任也很难划分,万方科技重组蓝河化工能够得逞,首先股市监管部门就有责任。这个事怎么说呢,最后还得公司的法人代表和董事们负责,可是这个责任,他们也负不起。”
“我们能去厂区看一看吗?”申一甲不敢再接着往下问了,很担心问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这个嘛,有点难度,现在工人的情绪很不稳定,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没地方发泄呢。”丁厂长显得很为难,“如果工人知道你们是市政府的,我担心会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所以还是不要去了吧。”
“那好,我们不去了。”申一甲说,“我听说热电公司借给炼油厂几千万,还有几个企业也伸出了援手,这些钱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丁厂长说,“现在万方科技股票价格不断下跌,市值大幅缩水,真是雪上加霜啊。我们企业现在流动资金匮乏,开工生产吧,能力上不去,设备吃不饱,生产越多就亏损越多。”
申一甲到达白酒厂的时候,比预定时间四点提前了半个小时。他准备就炼油厂的问题,写一个督查报告,把情况及时反馈给市长宫树仁。
现在炼油厂停产检修了,但实际上就是因为流动资金问题被迫停产,这个情况市里有关部门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没有什么有力的动作呢?如果由着事态继续发展,炼油厂面临的问题可能不单是停产这么简单了,万方科技跌停、警告甚至摘牌都有可能发生。
白酒厂是蓝河的利税大户,厂长白义清会计出身,是企业界有名的铁算盘。
厂办主任领着申一甲和朱艳来到了厂长室,白义清正捧着一个大算盘算账呢。
“哎呀,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白义清满面笑容地从桌前站起来,“酒我早就安排了,怎么也得五点钟啊。”
申一甲上前握住白义清的手:“白厂长,我们可不是来喝酒的,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白义清的另一只手在申一甲的面前点了几下:“我知道你不是来喝酒的,但到了白酒厂,我怎么也得请你们喝两杯吧,咱们家酒有的是,只要你能喝,管够,哈哈……”
申一甲见白义清没有让座的意思,便夹着包在屋里转了转,还真别说,白厂长的办公室很简陋,只是办公桌上放着大中小三个算盘,显得与众不同。
白义清对办公室主任说:“李主任啊,你去把久香叫来,这主陪不太主动,说四点就四点露面,没看到督查室的领导都到了?”
白义清正说着,一个身材苗条、面庞清秀的女子从门外闪进来,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
“我靠王厂长,你怎么没下去接一下客人啊?这事儿干的,不知道哪个衙门口大啊?”白义清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白厂长,我们不用接,这不上来了嘛。”申一甲连续解释。
“这是我们主管常务的副厂长王久香。”白义清说。”
王久香紧紧握住申一甲的手:“王久香的王,王久香的久,王久香的香,久香一定是酒友,酒友未必识久香,久香陪你来喝酒,保你把我当朋友。”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王久香的话虽然酸了那么一点儿,声音尖了那么一点儿,可还有点道理。
“申主任啊,我们久香是个诗人,喜欢诗词歌赋,没别的毛病,就是说话尖锐一点,热情一点,让他先陪你们一会儿,容我把这点账算完。”白义清说。
申一甲跟着王久香来到会议室,房间虽然不小,布置却很简陋,根本不像一个利税大户接待客人的地方。
王久香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独自照了照,然后又放回了口袋,指了指桌上的果盘,“两位领导吃水果。”
“谢谢。”申一甲说,“久香,酒香,王厂长,就冲你这名字,一定是海量吧?”
“酒场就是战场,酒风就是作风;酒量就是胆量,酒瓶就是水平。”王久香张嘴即来,“朝辞白帝彩云间,半斤八两只等闲,你要真心想喝酒,我能陪你喝三天。”
“哎呀,好厉害。”申一甲脱口而出。
厂办李主任笑道:“久香厂长因为管理和沟通能力突出,被白厂长从一个供销科副科长提拔为主管常务的副厂长。她为人热情,能力出众,性格也很实在,大家都很喜欢她。”
“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苦痛;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喝酒,是一种幸福。我们能走到一起,说明我们感情到了位,只要感情到了位,不喝也陶醉。”王久香还来劲儿了。
申一甲憋不住笑了出来,看来真是来到白酒厂了,这副厂长怎么满嘴都是酒嗑啊。他想问点正事吧,还觉得挺突兀的。还真别说,王久香说话合辙押韵,听起来还挺顺耳。
“王厂长,你太厉害了。我这还没喝呢,就有点醉了。”申一甲说。
“我这都不算啥,有一次省经委来了两位领导,我就热情接待吧,就在这个会议室,唠了一会儿,他们说什么也不在这儿喝酒了,说怕我,你说我有什么可怕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行不行啊?你猜人家说啥?酒量不高怕丢丑,自我约束不喝酒,只要心里有,茶水也当酒!”
“看来我晚上也不能在这里喝酒了。”申一甲说,“听你说话,我就有点打怵了。”
“能喝啤酒喝白酒,这样的干部不能走;能喝二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王久香指着申一甲,“申主任,跟你说实话吧,我也不愿意喝啊!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喝得手软脚也软,喝得记忆大减退。喝得群众翻白眼,喝得单位缺经费,喝得老公流眼泪,晚上睡觉背靠背,一状告到纪检委,书记听了手一挥,能喝不喝也不对,我们也是天天醉!”
“服了,”申一甲拱起双手,“你让我消化消化。”
“呵呵……”王久香笑了,“会喝一两的喝二两,这样朋友够豪爽!会喝二两的喝五两,这样同志党培养!会喝半斤的喝壹斤,这样哥们最贴心!会喝壹斤的喝壹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壹桶的喝壹缸,酒厂厂长让你当!”
门“吱”地一声开了,白义清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统计表:“久等啦!申主任。”
“不久不久,我们今天有点事,来晚了,其实是让您久等了。”申一甲说。
“我这里简单,你想知道什么,翻翻表全有了。”白义清说,“所以用不了太长时间,你来早了,也是白耽误功夫。申主任想听什么,尽管说。”
“白厂长,现在不是全市国有企业都在敲钟问响,杀马扣槽吗?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厂改制的进展情况。”
“进展情况我们说了不算啊。”白厂长说,“人家体改办要一户一户地提审,一户一户地过堂,我们的方案早就交上去了,现在不是还在研究嘛。你如果要酒厂的经营情况,我这里准备得很全,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咱们的改法也是经营者持股吗?”申一甲问。
“这个没什么怀疑的,现在关键是上面给我多少干股。”白义清说,“有了干股,什么都好说。”


269、女厂长变身陪酒员

“咱们企业一年能交多少税?”申一甲见白义清拿着统计表,自然很关心这个问题。
“利税合计一千五百万。”白义清说。
“里面有多少利润呢?”申一甲问。
“利润没多少?去年也就几十万,白酒行业税高,现在钱不好赚,挣点钱都交税了,要不怎么叫利税大户呢,白酒厂可是建厂七十年的老厂,抗战之前建厂,为蓝河做出的贡献,那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申一甲嗅出了一种火药味,好像白厂长很防备他,似乎他是来抹杀酒厂贡献的。
“我们是按照宫市长的指示,了解一下企业的改制情况,有成绩说成绩,有问题说问题,我们都欢迎。”申一甲不得不把宫市长搬出来,否则白厂长根本不把他当盘菜。
“那好说,那好说,我现在就一个大问题,请市里给我多分一些干股,否则我在这次改制中很难有所作为啊。”
“这条肯定是个问题。”申一甲说,“等回去以后,我们会向领导汇报。”
“干股的问题解决了,你对白酒厂的改制就是首功一件,我白义清代表全厂职工感谢你。”白义清说,“小伙子,你以前可没有来过白酒厂,你现在在政府办是什么职务啊,去几年了?”
申一甲心里一阵发虚,白义清果然不好唬弄的,又准又狠地击中了他的软肋。
“厂长,我认识他。”王久香忽然在一旁插话了。
“噢,那太好了,久香,你怎么会认识申主任啊?”
申一甲被王久香冒出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他并不认识王久香啊,她怎么会认识他呢?这下完了,他这点底细看来藏不住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啊。”王久香突然尖声笑了起来,“申主任在市政府接待办当过办公室主任,听说还独自接待过上面的大领导呢,有没有这回事啊,申主任?”
申一甲觉得王久香的话,不仅没有恶意,而且似乎在抬举他,他正愁无法向白厂长交代呢。不过,他觉得王久香的话好像还不够劲儿,他必须把宫市长带上,才能不被眼前的白厂长小看。
“白厂长,我来政府办之前,是在接待办担任办公室主任,曾经参与接待过多位国家和省的重要领导,后来得到宫市长的器重,亲自点名把我调到了政府办。”申一甲得意地看了朱艳一眼,像这种话,他对朱艳都没有说过。
“这小伙子,人才啊!”白义清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我怎么听说,申主任接待过北京某领导人的夫人啊,这事不会是以讹传讹吧?”朱艳在一旁将了申一甲一车。
“那都是老黄历啦!”申一甲冲朱艳摆了摆手。
白义清对身边的王久香耳语几句,抬起头来:“申主任啊,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餐厅吧,一定给我老白一个面子,我们边吃边聊。”
申一甲本想在白酒厂呆上个把小时,把问题弄清就走,现在看,白义清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姿态,忽然放下身段,马上就要吃饭,他还真不好走了。话说回来,他这么晚来到白酒厂,如果没有留下吃饭,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弄不好会被朱艳耻笑。
“白厂长,吃饭就算了吧,我们今天主要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申一甲说。
“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女人不喝酒,难交好朋友。”王久香又来了,“五湖各为主,四海共一家,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你们说什么也得留下。”
办公室主任前面带路,几个人出了厂部大楼,来到了厂门口旁边的小二楼,直接上了二楼。申一甲一路上还在琢磨,到了白酒厂这一亩三分地,真由不得自己了,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挺住,千万不能喝多,让人家白厂长和王厂长看笑话。
白厂长招呼申一甲落座:“今天晚上,小兄弟就敞开喝,咱背后守着个白酒厂,酒管够,喝不了,还可以兜着走。”
“白厂长,我是真不能喝酒,不信你问我们朱科长。”申一甲指望朱艳帮他说几句,免得一会儿喝起酒来僵持不下。
“申主任好像是不能喝酒。”朱艳的态度有点模棱两可。
白义清立刻抓住了朱艳的话把:“申主任,咱们男子汉不能让女同志打掩护是吧,你总不能让女部下替你喝酒吧?我瞧朱科长这态度,说你能不能喝酒都有点为难。”
服务员双手拿来五瓶没有商标的白酒,真把申一甲吓了一跳,五个人五瓶白酒,这是一人吹一瓶的节奏啊。
“申主任,你是头一次来我们白酒厂,我还真得跟你介绍一下。”白义清拿起一瓶酒,拧开瓶盖闻了闻,“你别看这酒没有商标,这酒可是真正的原浆啊,纯粹自然发酵,绝对兑过一滴酒精。”
申一甲拿过瓶子看了看:“这要是到市场上卖,得多少钱一瓶啊?”
“这种酒我们贵贱不卖。”白义清说,“只留少部分接待客人用,当然啦,也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能喝上这种酒。你就尽情地喝吧,要说它是琼浆玉液可能有点玄,但我保证你喝多少都不上头。”
“现在电视经常打广告的那什么酒,是不是也不错啊?”申一甲问。
“那种酒就不要喝了,还不如我们零卖的散酒呢。”白义清说,“现在市场上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只是有些酒厂的厂长还没看出来,那就是你叫得越欢,死的越快,广告费都卖不出来,酒好不怕巷子深,就是这个道理。”
白义清这么一说,申一甲隐隐约约被勾起了那么一种欲望,倒想试试这不上头的裸瓶白酒,到底怎么不上头。
白义清坐在中间,右首是申一甲和王久香,左首是朱艳和办厂李主任。
“久香啊,今天陪不好申主任,我找你算账。”白义清指了指申一甲对王久香说,又转过身去,对李主任说:“李主任啊,朱科长你就负责啦。”
申一甲心里顿时没底了,这白义清今天不像是陪酒的,倒像是监酒官,一个白酒厂的厂长,眼睛里肯定不揉沙子,藏个奸、耍个滑就不要想了。
“来吧,热烈欢迎市政府督查室领导光临白酒厂。”白义清端起了杯子,“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为了表示对两位领导的尊敬,我带头干一杯。”
我靠!申一甲端起杯子,和白义清碰了一下,心想虽说是在你们白酒厂,这酒也不能这么喝啊:“白厂长,慢点喝慢点喝,喝多了伤身……”
不等申一甲说完,白义清的杯子已经见底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王久香面带微笑,端着杯子,看着申一甲,就等他把酒干掉了。
申一甲心里别扭,这酒不喝还真不行了。他索性举起杯子,一扬脖,把酒倒进了肚里。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原来杯子里不是白酒,而是有点甜味的稀释的白醋。
“小伙子,果然勇敢。”白义清笑着对眼睛发直的朱艳说,“我这是以醋代酒,先敬二位一杯,垫垫底而已。”
朱艳闻言,把杯子凑近嘴边,轻轻嗅了嗅,也把杯子干掉了。
白义清敬过酒,没等申一甲缓过味来,王久香就杯起了杯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倒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
申一甲心中愉快,看来白义清并不是想像中那样要把他灌酒,事先还让他来杯果醋垫垫底,使他心里的压力立刻小多了。他端起杯子,与王久香碰了一下。
“领导喝酒我打样,你说怎样就怎样。”王久香说。
“咱们分两下喝吧。”申一甲说,“在你们白酒厂喝酒,我就是白丁一个啊。”
“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王久香说完,把杯里的酒喝掉了一半。
“好,久香表现不错。”白义清说,“李主任,该你了,我们的督查美女今天能不能喝好,就全靠你了。”
“领导偏心了吧,这第一杯酒,我怎么也得敬朱科长一杯啊。”王久香说。
“好好,你来。”白义清说。
“虽说是量小非君子,无酒不丈夫。但我们女人啊,现在不干杯,将来徒伤悲,朱科长,我敬你一杯。”王久香起身来到朱科长身边。
“这杯太多了,我真干不了。”朱艳说。
“天上无云地下旱,刚才那口不能算。千万别说不能喝,部下要比领导多。”王久香说着,把杯里的白酒又干了,“天上有云地上雨,喝了这杯保证不再难为你。”
“那好吧,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能再难为我。”朱艳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美女,你能喝多少?”王久香并没有罢休的意思。
“我啊,我平时不喝白酒的,今天能端起杯子,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朱艳说。
王久香忽然把头转向申一甲:“申主任,你可都看见了,我没有难为朱科长啊,危难之处显身手,哥哥替妹喝杯酒。”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朱艳不想喝酒,王久香把账算到他头上了。看来,他和朱艳捆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270、女陪酒员玩高雅

申一甲不知道朱艳能不能喝酒,能喝多少酒,但眼下这架势,朱艳要是喝得少,他就得替她补上:“朱科长,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王厂长这是热情洋溢,你大可不必有什么负担。”
王久香对申一甲的话并不领情:“喝酒像喝汤,此人是工商;喝酒不用劝,工作在法院;举杯一口干,必定是公安;八两都不醉,这人是国税;起步就一斤,准是拿公薪!”
“为了不让申主任为难,我也喝一半吧。”朱艳不再犹豫,端杯喝掉了一半。
“这就对了。”白义清面露满足,“快吃菜,快吃菜。”
“朱科长还是干了吧,现在的机关干部,哪有几个不能喝酒的。”王久香说,“不会喝酒,前途没有。一喝九两,重点培养。只喝饮料,领导不要。一喝就倒,官位难保。常喝嫌少,人才难找。一半就跑,升官还早,全程领跑,才是未来的大领导啊,朱科长。”
朱艳握着手里的杯子,不管王久香说什么,就是不肯再端杯子了。
申一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隔着白义清拿过朱艳的杯子,把杯子里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只给她留了一个底儿。
不等王久香说话,申一甲端起杯子,把满满的一杯子喝了下去。
“啊!”几个旁观者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白义清冲王久香摆摆手:“久香啊,我看申主任喝酒豪爽,根本不用劝,让他吃口菜,缓一缓。”
“领导替部下喝酒?”王久香笑了,“天呐,没想到申主任这么实在,我来白酒厂快一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替部下喝酒的机关干部。”
“部下谈不上,我们是同事。”申一甲忙拿起矿泉水,咕咚喝了几口。如果再这样喝下去,他估计自己挺不了多么时间,就得钻到桌子底下。他现在倒不担心白义清劝酒,而是担心王久香的劝酒令,只要她操起酒令,桌上的气氛就很难宽松下来,因为王久香的酒令不可能白说,他就是捧场也得喝。
王久香从门边的酒柜上拿过了几瓶矿泉水,递给了申一甲一瓶,重新在桌前坐了下来。
“王厂长,咱们能不能不说酒令了,我不喝吧,对你不礼貌,再喝吧,我就真该趴下了。”申一甲说。
“不说就不说,我看申主任喝酒这么爽快,根本用不着敬酒令。”王久香说。
“趁着我还没喝多,我得和申主任说说心里话。”白义清说。
“厂长有话尽管说。”申一甲说。
“白酒厂的这次改制,我的本意是买一些股份,最好是持大股。现在看啊,市里要是不给干股,我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白义清说。
“别的呢?还有没有别的问题?”申一甲问。
“其它问题都好说。”白义清说,“只要政府给我干股,我就能掌握控股权,白酒厂现在怎么干,以后照样怎么干。”
“那职工怎么办?”申一甲问,“买断还是返聘?”
“职工那就是拿钱说话,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白义清说,“请政府放心,我们白酒厂改制应该通过职工表决的程序,一个不会漏,应该补偿改制职工的资金,一分不会差。”
“白厂长仗义。”申一甲说,“要是现在的国有企业都是白厂长这个态度,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中国老百姓逆来顺受,多灾多难,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啊,改制算不了什么。”白义清说端起杯子,“申主任,我知道你这趟是有目的的,拜托一定要给我们多唱赞歌啊,来,我敬你一杯。”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一定。”申一甲说。
似乎是白义清的话题太严肃了,酒桌上出现片刻的沉闷。王久香歪着脑袋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我看啊,咱们也别只喝酒,来个游戏怎么样?”
“游戏?不会。”申一甲不知道王久香要玩什么游戏。
“不会吧?堂堂督查室主任,怎么不会酒桌上这些小把戏。”王久香一指李主任,“来,我们给你打个样,虫子、棒子、老虎、鸡,保你一看就会。”
申一甲抿嘴一笑,太简单了,小学生都会。
“老虎!”“棒子!”王久香和李主任几乎同时发声。
“你输了,王厂长,来一口吧。”李主任得意地笑了。
“我呸!”王久香瞪起了眼睛,“你又占姑奶奶便宜。”
白义清笑得合不拢嘴:“久香啊,这就是你多想了,人家李主任的话没毛病啊,你不给我来一口,还要来两口啊?”
“厂长~,不带这么玩赖的,有客人在呢。”王久香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申主任,看懂了吧?”
没等申一甲说话,白义清就连连摆手:“这个不好玩,我看这样,人家政府办的领导都是文明人,咱们也搞点文明的,就来个击桌传令,每人说一个成语、诗词歌赋、打油诗都可以,但必须带一个酒字。”
“好啊,这个我喜欢。”王久香说,“怎么样啊,两位领导?”
厂长提议,副厂长响应,申一甲一看这架势,不行也得行了:“那好吧。”
“我还没说完呢。”白义清说,“谁输了谁喝酒,不想喝酒,就讲个笑话。”
“这个主意还比较公平。”李主任在一旁帮腔。
“那从我这边开始啦?”王久香见没人反对,马上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好!”桌前的人齐声叫好,申一甲的声音最高。他没想到,王久香刚才还满嘴顺口溜呢,转眼之间,就玩起了诗词,看上去还满文雅的,他也得来一首,不能让酒厂的人觉得政府办没人啊。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申一甲大声说道。
“没有酒!”王久香尖声喊道。
“申主任啊,没有酒,只有杯。”白义清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申一甲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了,我擦,这首诗多有名啊,自己也喜欢,明明记得有酒来着,怎么酒就没了呢,看来真得小心了。
他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我再弄一句带酒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白义清带头鼓起掌来:“申主任文词不少啊。”
“厂长,该你啦。”王久香说。
“饮酒不醉最为高,好色不乱乃英豪,不义之财君莫取,忍气饶人祸自消。”白义清张嘴即来,根本不在话下。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朱艳也不甘示弱。
“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李主任也敲了一下桌子。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王久香依旧文雅娴淑风格。
申一甲感到一种压力,白厂长也好,王厂长也好,都在白酒厂的管理层,带酒字的诗词一定会得不少,如果按照他们的路子走,今天晚上他和朱艳就在劫难逃了。
不行,得难为他们一下。
“白厂长,我提个建议,咱们能不能玩个不带酒字的,但意思必须和饮酒有关。”申一甲转向白义清。
“行啊,没问题。”白义清不假思索地说。
“厂长!”王久香对此毫无准备,似乎想提醒白义清,这个主意不好玩。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申一甲把手掌伸向白义清,“白厂长,请。”
白义清轻咳了一声:“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有酒!”“有酒!”几个人都幸灾乐祸地鼓起了掌。
“我靠,上了申主任的当了。”白义清笑道,“我自罚一杯。”
申一甲想笑,又不敢笑,嗯,这个玩法嘛,估计不会太亏。
“我还是讲个笑话吧。”白义清忽然改了主意,“我现在都快赶上郑主任了,撒尿三十度,放屁油裤裆,酒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喝为妙。”
“哪个郑主任?”申一甲问了一句。
“体改办主任郑超啊,这次全市国企改制,他是操盘手啊。”白义清说,“这每年开了春吧,我们酒厂门前这条道就没消停过,这个月挖条沟,那个月打个补丁,搞得我这个心烦啊。有一天,儿子问我:街上的路怎么老是挖了铺,铺了挖的,有的路本来好好的,为什么也要开膛破肚啊。我想了一会,对儿子说:你去把冰箱里的那块肥肉拿出来。儿子还真听话,把肉从冰箱里拿出来了。我说:儿子,你把肉再放回冰箱去。儿子听话就把肉放回去了,连续三次儿子很不解,问我什么意思。我问儿子:看看你手上有什么?儿子看了看手说:有油水。”
“完了?”王久香问。
“完了。”白义清答。
“一点都不可笑。”王久香说。
“可悲啊。”白义清说,“这就是生产力,挖掘三尺也要把纳税人的钱埋到土里去,还要贷款透支到我们的子孙。


271、嘴传牌

“朱科长,该你了。”王久香说。
朱艳在白义清说话的空当已经想好了台词:“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我就会带酒字的,不带酒字的不会啊。”李主任左顾右盼。
“李主任,这点你就要向申主任、朱科长学习啦。”白义清说,“吟不出诗来不勉强,罚杯酒吧。”
李主任抱起了双臂,想了想:“我也学学大老板,讲个笑话。”
申一甲见厂方接连出现两次失误,心里安慰许多。他已经想好了好几句古人饮酒的古诗,再战五个回合问题不大,关键要看朱艳能不能撑住了。她要是能撑住,今天晚上就可以过关了。
“说是1979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一次战役,越军的一个女兵连上阵,进攻我军刚刚占领的一个山头。”李主任眉飞色舞地说,“前方瞭望哨兵回来报告:报告连长,越南女兵逼上来了。连长听了兴奋地说,太好了,通知全连立刻出击!战斗进行得非常顺利,过了一个多小时,负责察看现场的通讯员回来报告:报告连长,越军女兵大部分被歼,只有一小部分受惊逃跑了。”
不知是谁“卟”地一声,放了一个屁,全场立刻静了下来。
“谁放滴,请举手。”王久香打破了尴尬。
“哎哎,我看就像你放的!”白义清接话说,“你管吃管喝,还管着人家放屁了,屁乃生命之气,五谷精华,就不要操这个心啦。”
几个人又是大笑一场,谁也说不清是因为李主任的笑话,还是白义清的打岔。
又轮到王久香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说到这里时,王久香不往下说了。
“淡酒。”申一甲大喜,“王厂长有酒。”
“唉,我这嘴真贱啊。干嘛非要多说四个字呢。”王久香作懊悔状。
“久香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今天好不容易请来了督查室的领导,你还在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还凄凄惨惨戚戚,多不吉利啊,是吧?”白义清说,“这杯酒你要喝了,就是诗里不带酒,你也得喝。”
王久香端起杯子,又放下了:“我也讲个笑话。”
“我说久香啊,人家申主任还是小伙子,你讲笑话不合适。”白义清说。
“小伙子?你怎么知道他是小伙子?”王久香说,“就凭申主任这形象,这块头,不甩出去一个排才怪呢,是不是申主任?”
“讲吧讲吧,不喝酒就讲笑话。”申一甲点头。
“话说有这么一对老夫妻,平时感情不错,有一天吃晚饭时,两个人突发奇想,决心搞一次裸餐,找找从前恋爱时的感觉!两个人三下五除二,脱着衣服,老太婆害羞地说:老头子,我有反应了呢!还和年轻时一样发热!老头瞥了一眼说,都耷拉到汤里了!”
申一甲笑得声最大,朱艳也捂着嘴,呵呵地笑个不停,白义清和李主任基本上没什么反应。申一甲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这种笑话,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都讲了多少遍了。
酒令又进行了几个回合,李主任给每个人的酒杯里又添了酒。桌上的人都被罚过,属王久香被罚的次数最多,轮到她出诗的时候,终于踩了刹车,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个太难了,换一个玩法。”王久香说。
“行,我当裁判。”白义清说着站了起来,转到了王久香的外侧,熟练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你们年轻,你们玩,我身体不行了,受不了那刺激。”
申一甲瞄了白义清一眼,不就玩个游戏嘛,能有什么刺激的。
王久香让申一甲坐到白厂长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紧挨着朱艳。王久香则坐在申一甲刚才坐过的位置上,紧挨着他,四个人围着餐桌并排而坐,只有白义清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咧着嘴笑。
“服务员!拿付新扑克牌来!”王久香对着门口大声喊道。
瞬间的功夫,一个男服务生匆匆进来,把两付没有开封的新扑克交到了王久香的手里。申一甲一看心里就有底了,这种游戏在这里常玩,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把扑克牌送来。
王久香把一付扑克交给白义清保管,很快猜开另一付扑克。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嘴传牌。”王久香熟练地倒腾着扑克牌,然后从中抽出一张扑克。
“嘴怎么传牌啊,总不能像狗一样叨着扑克牌吧?”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得配合我一下。”王久香说。
“怎么配合?”申一甲还是有点发懵,传个牌传就得了,有什么配合的。
王久香轻轻把扑克贴在唇上,发出了一种抽气的声音,扑克牌稳稳在悬挂在她的脸上。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他就被王久香双手捧住脑袋,身体迅速贴了上来,把那张扑克牌准确地贴到他的嘴上。
王久香捧着申一甲的头,嘴里发出一种含混不清的声音,旁边的人都瞪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申一甲哪玩过这种游戏,王久香松开他的脑袋时,他的身体往后一躲,扑克牌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有感觉没有?”王久香问。本来静悄悄的房间里,又传出一阵爆笑声。
“什么感觉?”申一甲问。
“用嘴接住扑克的感觉啊。”王久香说。
“我明白了。”申一甲为难地看了看白义清。
“久香啊,这个游戏跟姜秘书长啊,郑主任这些老领导正好,跟申主任这种新生代玩不合适。你这个游戏,知道的是嘴传牌,不知道还以为在亲嘴儿呢,你这是想趁机揩我们帅哥的油啊。”白义清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哈哈……”朱艳笑得前仰后合的。
“哪个秘书长?”申一甲问。
“还有几个秘书长啊,你们市政府的姜秘书长啊。”王久香说。
申一甲想了想,王久香说的这个姜秘书长,应该就是那个在外面学习的神秘的秘书长,他到政府办快三个月了,到现在也没看到这个姜秘书长。白义清刚才的话已经非常清楚了,以前姜秘书长来白酒厂的时候,与王久香玩过这种嘴传牌游戏。
正在申一甲溜号的时候,游戏又开始了。
王久香取了一张新扑克牌,熟练地放在唇上,再次搬过申一甲的脑袋,把扑克牌准确地贴在他的嘴上。申一甲也不含糊,连连吸着气,把扑克牌又贴在了朱艳的唇上,朱艳对这种游戏似乎并不陌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转身把扑克牌贴到了李主任的嘴上,李主任则把扑克牌熟练地放到了餐桌上。
“太成功了!现在正式开始了,谁要是掉牌,那没办法了,罚酒一拇!”王久香见没人反对,又拿过了一张新牌。
又一轮传牌开始了,申一甲一不留神,纸牌掉在了地上。
“罚酒!”王久香的表情特别得意。
申一甲喝了一口酒,感觉这酒怎么越喝越辣了,屋里的几个人在酒厂还没下班的时候,就开始喝酒,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他隐约记得,二两半的杯子,他已经干掉了三个。也许是心情不错的原因,也许是酒的原因,他并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反倒觉得十分亢奋。
“王厂长,再玩一把,我们就撤了。”申一甲说。明天还要走三家企业,晚上必须早点回去,免得耽误明天的行程。
“那不行,再玩五轮。”王久香说。
申一甲见白义清坐在一边,根本不搭话,便猜出王久香可能已经得到了白义清的授权,就算跟白厂长说什么,白厂长现在也当不了王久香的家了。
申一甲接过王久香递过来的一张新扑克牌,缓缓地贴在嘴上,转身传给朱艳,大概是他松气早了,扑克牌即将贴到朱艳唇上的一刹那,扑克牌掉了,他的嘴实实在在地亲在了朱艳的唇上,两个人都睁大了惊奇的眼睛。
“哈哈……”这回只有三个人笑出了声,申一甲和朱艳面露尴尬,各自抽回了身体。
申一甲终于知道王久香的真正动机了,在白酒厂的这个接待餐厅里,看着他与朱艳接吻,这才是王久香玩这个游戏的目的。
“久香啊,你可真会玩啊,我不看了,我受不了这等刺激。”白义清显然是担心申一甲难堪,忙站起来,背着手,在桌边踱起方步来。
朱艳被申一甲这一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喜不自胜地晃了晃脑袋:“我们政府办的单身小伙被我吻了。”
王久香也不甘示弱:“朱科长,你以为就你吻着了吗?我也吻着了。”
申一甲心里感慨,有些女人一旦结了婚,怎么这么不深沉呢,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占点便宜就嚷嚷,恐怕被当哑巴卖了。
“王厂长,来点醒酒汤呗,再配点面条,我得醒醒酒了。”申一甲只能这么说了,这样不仅可以结束眼前正在进行的嘴传牌,还能把刚才被两个小媳妇占便宜的原因,归结为他有点到量了。
“主食早准备好了。”王久香说,“等两位领导吃好了,我们白厂长请你们K歌去。”


272、只爱一点点

白酒厂的接待酒,从下午四点半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半,申一甲本以为可以结束回去了,可是王久香左手挎着申一甲,右手挽着朱艳,嘴里喊着白厂长,坐进了李主任安排好的一台中巴车里,直奔市中心的梦幻娱乐城。
王久香走在前面,几个潮人跟在后面,进了歌厅包房。
服务员拎来了两提啤酒,端上了一些干果和水果。王久香根本看不出喝过酒,“嘭嘭”打开了五瓶啤酒:“来,先走一瓶,醒醒酒。”
申一甲只喝了一口啤酒,就喝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虽然还没有到大醉酩酊的时候,但也是舌头发麻,两腿发软。白酒厂这些酒霸,真不是好嘲弄的,白厂长、王厂长、李主任都跟没事似的,这点酒对他们好像根本不算个事儿。
他冲着服务员招了招手:“来……来两瓶醋。”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醋,只有果醋。”服务员说。
“对,就是果……果醋。”申一甲说。
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就回来了:“先生,果醋断货了,正在上货呢,要不你先来果奶吧?”
“来吧,果……果奶也行。”申一甲说。
“哎哟,申主任这是要裹谁的奶啊?”王久香的手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嘴对着他的耳根。
“久香厂长,我今天是真喝多了。”申一甲摆了摆手,这个王久香,真不是一般炮,粗是时候真粗,细的时候真细,雅的时候真雅,俗的时候是真俗啊,白义清真是太有眼光了,找这么一个年轻小女子当副厂长,这下不知能省多少心啊。
“不至于吧?”王久香叫来了李主任,“李主任,‘速醒’带了没有?”
“厂长,咱是干啥的,什么时候忘过这个东西啊。”李主任说着,从包里取出了几个紫色的小瓶,递给了申一甲。
“赶紧喝了吧,三分钟见效。”王久香说,“就是有点酸,不行你就喝口茶,顺一顺。”
朱艳凑了过来,冲王久香伸出了手:“王厂长,给我弄两瓶。”
“啊?你没事吧你?”王久香的语气很夸张。
“我现在是没事,可不等于一会儿没事啊,跟你们这些酒霸在一起,我可得早做防范。”朱艳不等王久香答话,就从她的手里生生夺走了两个小瓶。
在昏暗的包房里,音乐忽然响起,李主任拿起麦克:“有请义清厂长。”
白义清坐在沙发上,端着啤酒杯,正在与朱艳碰杯,闻言立刻起身,来到了场地中央,接过了李主任递过来的麦克。
“申主任,李科长,老朽献丑了。”白义清回身笑道:“祝二位今天晚上玩得开心。”
“谢谢,谢谢。”申一甲拱手回应白义清,朱艳也鼓起了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白义清一开唱就把申一甲震住了,这声音好洪亮,好圆润,好有底气啊。
办公室李主任从一边来到朱艳面前,把她请进了舞池,两个人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申主任,这么悠扬的歌声,咱们跳个舞吧。”王久香不等申一甲应声,就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舞池里。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义清的歌声,让申一甲有些着迷,因为这浑厚的声音,优美的旋律,更是因为这达观悲壮的歌词。
申一甲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白义清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大屏幕前,旁若无人地唱着,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存在,看上去却显然那么孤独。舞池里两对男女,先不管是不是般配吧,但至少不孤单啊。
再看看王久香,端正的舞姿,笔挺的身板,温柔的声音,热情的态度,流连于悠扬的旋律中,这种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的生活,多么轻松优雅啊。
“王厂长,一会儿你陪白厂长跳舞吧,就不要管我了。”申一甲说。
“那可不行,让客人高兴就是我的工作。”王久香说,“申主任要是不高兴了,也不能放过我啊。”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申一甲冲着意犹未尽的白义清大声喊着,双手用力拍着手掌,“哪里是白酒厂的厂长啊,简直就是歌剧团的团长啊。”
白义清对自己的歌声满是自信,潇洒地挥了挥手,回到沙发上。
申一甲和王久香一左一右,坐到白义清的身边。
王久香挽起白义清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老板,你把歌唱这么完美,还让人家怎么唱啊。”
“应该怎么唱怎么唱!就是个娱乐,何必那么认真。”白义清说,“我说久香啊,这老板在家叫叫就得了,在外面可千万不要叫了,人家督查室的领导在这儿呢,小心影响啊!”
申一甲喝下了“速醒”,立刻感觉好多了,看来还是人家白酒厂专业啊,有“速醒”相伴,喝多少都不是问题了。
“有请申主任唱一首。”李主任拿着麦克,大声喊着。
申一甲一愣神,他并没有点歌啊,李主任是不是搞错了。李主任不容他多想,几步就来到他的近前,把麦克交到他的手里。
申一甲起身走向大屏幕,其实不管唱什么,他都得唱了,这也是给白义清和王久香一个机会,让他们在一起跳个舞什么的,自己是客人不假,但也不能总是自命不凡。
屏幕上换了一首新歌,这首歌申一甲并没有唱过,也根本不会唱。
“换一首吧。”申一甲对着麦克说,正坐在点歌台前的李主任立刻把这首歌停掉了,屏幕很快换了一首歌,又被李主任切掉了。
李主任冲申一甲喊声:“申主任,想唱什么歌?”
“最新换掉的这首歌。”申一甲发现李主任切掉的第二首歌,正是此时他最想唱的。
“马上,马上。”李主任大幅度地点头。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申一甲本来就有点小兴奋,听到这支曲子,他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白义清和王久香坐在一起,李主任和朱艳坐在一起,都在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唯美的画面,谁也没有下来跳舞。
忽然,门开了,一个披着长发、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悄悄地进了包房。
王久香立刻迎了过去,把女子拉到白义清身边的座位上,申一甲虽然沉浸在如泣如诉的旋律里,却并没有忽略眼前发生的一幕,一直到那个女子在白义清的身边坐定。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申一甲忽然有一点儿伤感。在这样一个平静温馨的夜晚,唱着一首平淡而无奈的歌曲,就像他的自言自语,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他觉得这歌词那么凄凉,那么忧伤,很像他的宿命。他从小就是一个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社会底层的孩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心中的那种茫然和无助仍然丝毫没有减少。
申一甲唱着唱着,眼眶湿润了,音乐的力量让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到了对情爱的无奈。
他正在专注地唱着,忽然觉得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刚才进来的白裙女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手里握着麦克,冲他轻轻地点头,然后旁若无人的唱起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申一甲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听着,被这低沉婉转的声音所打动,被屏幕上诗一样美丽的画面所吸引,唉,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白裙女子用肘部轻轻碰了一下申一甲,他这才意识到,女生独唱的部分已经结束,到了两个人合唱的部分了。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歌声已经结束,乐曲仍然在回旋,掌声响起,申一甲却浑然不觉。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了白裙女子一眼:“谢谢你,唱得真好。”
“你唱得也很好。”白裙女子看上去对自己的歌声很自信。
王久香来到两个人面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对不起,我先对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申一甲说着,径直走向门边的洗手间,从里面把门插上,眼睛扑簌簌流了下来。今天是怎么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这么想哭,就好像心里有天大的委屈。


273、这宵美丽

申一甲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情绪可以控制了,才推门出来。
音乐在空放,几个人围着白义清说着什么,白衣裙女子正端坐在白义清与王久香之间,申一甲见此情景,便猜到此女子并不是王久香找来的陪唱小姐,应该是朋友或者熟人。他估计自己有点多虑了,她应该是王久香给白厂长找来的舞伴,这样,房包里就正好三男三女,谁都不会孤单寂寞了。
申一甲来到她的面前,报以友好的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内急,太失礼了。”
王久香往外挪了挪,拉了申一甲一把,把自己坐的地方让给了他:“这位是市政府督查室的申主任,这位是美人鱼广告公司经理徐曼。”
“广告公司?仅次于总统的职业。”申一甲笑了,徐曼原来是个广告公司的小老板,白酒厂的白酒不正需要这样的公司做宣传嘛。要说她是美女吧,好像有点牵强,她应该属于那种气质美女,气质比形象更加吸引人的眼球,怎么看都有味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叫一甲了。”徐曼说,“科举考试的前三名,注定要走仕途的。”
申一甲很佩服徐曼的学识,他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次有女人直接点出他的名字的含义,看来他的父亲终于找到知己了。
他见徐曼挨着白义清,并不想多说什么,谁知道这个徐曼和人家白厂长是什么关系,白酒厂的水到底有多深,万一他拿自己不当外人,岂不被白大厂长笑话了。
申一甲的推测很快就被王久香证实了。
一曲优美的旋律响起,白义清和徐曼一前一后来到了屏幕前,看来两个人要男女声对唱了。申一甲一听旋律就知道,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哎呀,这种歌调门多高啊,他们也能唱,真是太天才了。
“我们跳舞吧。”王久香拉着申一甲的胳膊下了舞池。
“这个徐曼是白厂长的舞伴吧?”申一甲不知深浅地说。
“申主任,这你可想多了,你不知道,我们白厂长什么都不好,就好他那些算盘珠子。”王久香说,“你让他找舞伴,他也得敢呐,就他和他老婆那感情,一般人儿还真插不进去。”
“王厂长,你别再管我叫申主任了,我听着实在不舒服。”申一甲说,“要是真的论起职务来,我这个小主任,哪有你的权力大啊。”
“那不会显得我对申主任没有分寸吧?”王久香说,“那我可叫你一甲了。你说得也是,要是别人总叫我王厂长,我也觉得挺别扭的,听着好像我有多土似的,以后就好了,等我们白酒厂改造成公司,白厂长那就得叫白总了,我呢叫王总,听着还算过得去。”
“我就叫你酒香姐。”申一甲说。
“快别叫我姐,都把我叫老了,你就全当我是你妹吧,叫我久香好了。”王久香撑起了胳膊立刻松弛了许多。
李主任和朱艳拥在一起摇晃着,从申一甲的身边经过。他的心里很感慨,人真是就怕见面,就像白义清、王久香吧,要时平时在哪个公共场合见了,怎么也不会搂在一起跳个舞吧,现在倒好,互相没有了芥蒂,也没有了硬撑起来的架子,其实这两个人还真挺有人情味的。
“酒香,这个徐曼不会是你找来的小姐吧?”申一甲仍然对徐曼抱有很大的兴趣。
“你看她像小姐吗?”王久香反问。
“不像。”申一甲说,“看上去有些害羞,有些扭捏,说不好那股劲儿。”
“那不结了。”王久香说。
感觉告诉申一甲,徐曼不是一个张扬的女子,却是一个特别会展示自己的女子。虽然他与她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她从上到下,到处是肢体语言,一举手,一投足,透着一股风骚劲儿。如果他不是已经认识了于纯虹,这个时候,真有可能冲上去,与她套套近乎了。
白义清和徐曼的对唱结束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沙发上。一声刺耳的音乐响起,旋风霹雳从天而降,蹦迪开始了,灯光随着音乐颤抖起来,在空中划着奇形怪状的图案,每个人的脸都扭曲起来。王久香见没有人下去,立刻急了,扯着徐曼的胳膊,把她推进了舞池,然后又指了指李主任,直接把他赶了下去。最后,她对着剩下的申一甲和朱艳做着赶鸭子的动作,两个人只好乖乖就范,只有白义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申一甲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在大学校园里,他曾经无数次随着音乐疯狂过,似曾相识的激昂旋律,让他想起了逝去的流年,想起了那些如诗如画的美好憧憬,如今,这样的旋律,却他产生了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蹦迪刚刚结束,王久香就叫停了新换的曲子,让李主任又打开了几瓶啤酒,一瓶瓶发到每个人的手中,大声喊着:“我们吹一个,看谁吹得快,谁吹得快,谁唱下一首!”
“我弃权了。”白义清喊了一嗓子。
剩下的五个人几乎同时扬起了瓶子,徐曼第一个把啤酒瓶清空,还把瓶子过来,轻轻晃了晃。
王久香颇为惊讶地看着徐曼:“没看出来啊,你比我还快!”
“我想唱歌!”徐曼把瓶子放到方桌上:“要是白酒,我可吹不过你。”
徐曼的话让申一甲忍不住笑了,唱一首歌,还得靠拼酒,这个小女子挺有意思,想唱歌,说一声不就得了,看来她今天还是没太放得开。
“好啊,下面就是你的演唱会,要是唱好了,白酒厂的业务全都给你。”王久香说。
“跟业务没关系,我就是想唱歌了。”徐曼说。
一支特别熟悉的曲子,申一甲却没有想起名字。不过他能看出来,徐曼很投入,独自站在屏幕前,与包房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交集。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王久香随时音乐轻声哼唱着,申一甲抱起胳膊,看着徐曼落寞的背影,静静地听着这支仍然没有想起名字的歌曲。白义清则端着杯子,像喝茶一样,喝着杯里的啤酒。
李主任请朱艳下去跳舞了,两个人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在这低回哀怨的歌声中,好像也没有了边跳边聊的心情。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歌声在悠扬的旋律中结束了,大概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哀婉情境中,没有一个人为徐曼鼓掌。徐曼似乎仍然没有从自己的歌声中走出来,贴着墙边,坐到了最外面的位置上。
申一甲忽然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循着声音看去,徐曼正用一只手捂着嘴,低低地抽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跟着王久香走了过去。
“小曼,你怎么哭了?”王久香扶着徐曼的肩膀,低声说。
“我愿意哭,我喜欢哭,哭好玩!”徐曼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
申一甲的心里一阵感慨,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哭着降临人世,最后又在亲人的哭泣声中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哭泣反而变得极不正常了。
“好了好了,不唱了,我们去洗浴中心吧!”王久香劝慰着徐曼。
就冲王久香的几句话,申一甲就能断定,她与徐曼的关系似乎比他想像得更近。
两个多小时以后,申一甲穿着短衫短裤,跟着白义清来到了洗浴中心的酒吧间里,与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王久香、徐曼和朱艳会合,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
服务员很快支起了烧烤炉,端上了肉串、小菜和水果。
白义清大声对服务员说:“再来两瓶蓝河大曲。”
申一甲张大了嘴:“还喝啊?”
“一甲不喝就要别的,反正我只喝蓝河大曲。”白义清说着,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两瓶酒,很轻松地打开了。
王久香把六个杯子并在一起,白义清一手拿着一个白酒瓶子,同时往杯子里倒酒,六个杯子很快就满了,杯子里的白酒高度一样,一点不差。
“来吧,一甲,朱艳,还有小曼,我这老家伙再陪你们喝一杯。”白义清说着,在剩下的五个杯子上碰了一下,转眼间就喝下了一拇,“我还是那句话,一甲帮我们企业呼吁一下,在干股上给一些照顾,剩下的事,我们企业自己解决。”
“厂长放心,该反映的问题,我都会反映上去,要不今天的酒就白喝了。”申一甲半真半假的说。白义清听了,也跟着笑了。
“小曼啊,我没想到你今天能过来,说明你还没把我当成个生意人。”白义清端起杯子,冲着徐曼,“我们酒厂的广告真的去年就包出去了,你要是真想包点活,就等明年吧,我会优先考虑你。”


274、远离他乡的三种人

徐曼面带微笑,与白义清碰了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用了,我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走了。”
“小曼,你上哪儿去啊?”王久香似乎并不知道徐曼要走这回事。
“深圳,可能去了就不回来了。”徐曼说。
“那你的广告公司怎么办?”白义清问。
“转让。”徐曼的话,使酒桌上的气氛立刻发生了变化。
申一甲以为自己可能对徐曼产生了误会。她是王久香请来凑对唱歌的朋友,正好可以陪一陪孤家寡人的白义清,不过白义清也对徐曼产生了误会,以为她唱歌是假,承揽广告是真。在包房里,白义清虽然对徐曼还算客气,但始终没提广告这回事。
让白义清匪夷所思的是,徐曼也没有提广告的茬,后来白义清觉得徐曼的表现还算得体,不知怎么,就良心发作,主动提起了承揽广告的事,答应明年优先考虑她。徐曼的话无疑在告诉白义清,她今天晚上对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凑趣,消耗时间罢了。
白义清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闷头自己喝了一口酒。
“深圳好啊,出去见见世面,说不定哪一天,就混成了人上人了。”白义清说,“这几年啊,我有时间就在琢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徐曼搭话了。
“我就想,离开蓝河的大概有这么‘三种人’。”白义清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扳倒了一个,“第一种人,是蓝河养不起的,都出去谋发展了,这种人现在都已经小有名气,要我说,小曼以后也应该是这种人。”
“老板过奖。”徐曼说。
“第二种人啊,是对蓝河现状不满意,在外面又有机会的,这种人舍家撇业,远走它乡去打拼,虽然暂时可能困难一点,但早晚能混出个人样来。”
“那老板说的是我啊。”王久香说,“我就是因为对县里不满意,才来到蓝河的。”
“这第三种人,是在蓝河呆不下去的,不是混得名声太臭,就是在这里惹了麻烦,有的摇身一变,成了成功人士,有的还鸟枪放炮,拿到了外国国籍,成了海外华裔。”白义清忽然看了徐曼一眼,“小曼啊,你不会已经拿到了外国籍了吧?那你可就是蓝河养不起的外国人喽。”
“是啊,再嫁一个蓝眼珠、大鼻子,生一堆黄头发、小鼻子。”徐曼端起杯子,“我是做梦都想啊。”
几个人纷纷与徐曼碰杯,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徐曼真的嫁给了外国人。
“这几年,我总是接触这些蓝河籍的外地人。”白义清把头转向了申一甲,“这些人,我把他们归为四类。第一类人经常回来,总有动静,基本都是事业小成,衣锦还乡的,喜欢在人前显摆,喜欢挖苦蓝河,对家乡的一切都不屑一顾。第二类人就算回来,也没动静,都是没有混好的,或者不想麻烦同乡的,一般就是祭祖、烧纸,偷偷地来,悄悄地走。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一些高官。第三类人不回来,也没动静,都是正在奋斗的,或者忘了蓝河的,有的全家都接走了,在蓝河没有什么可以惦记的了。最后一类是总不回来,总有动静,这些人你不想知道都不成啊,他一不留情就会弄出一些消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小曼啊,我祝福你成为最后一种人。”
“老板,我哪有那个能力,不过是出去混饭吃罢了。”徐曼说。
白义清忽然放下了筷子,眼睛盯着酒吧的门口,笑了:“呵,说曹操曹操到,经常回来,总有动静的来了。”
桌边的几个人把头齐刷刷地转了过去,申一甲回头一看,见姚云龙正与一个五十岁模样,身体有些发福的男人穿着浴服,朝这边走来。
白义清站起身来,冲着两个人摆了摆手,笑着离开了座位。
“白厂长,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姚云龙热情地与白义清握手,“这位尤大浩尤老板,您认识吧?”
“认识认识,大浩公司的尤老板嘛,民营大户啊。”白义清说,“厂里有客人,洗个澡,过来坐一会儿。”
“白厂长,精神头不错啊。”尤大浩握着白义清的手,用力地摇着。
桌前只有徐曼仍然坐着,垂下眼帘,紧抿着嘴唇,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
“二位,过来坐吧,这边有美女,热闹。”白义清说。
“服务员,你去告诉服务台,把这桌餐费打八折。”姚云龙说着,在申一甲的背上拍了拍,“一甲也来了。”
“姚经理。”申一甲只能这么称呼了。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尤大浩几步走到餐桌前,在徐曼的身边坐了下来。徐曼仍然低着头,看也不看尤大浩一眼。
“这么晚了,不怕夜黑回不了家?”尤大浩说。
“夜路走惯了。”徐曼说,“我有什么好怕。”
尤大浩抬起头,看了看申一甲,又看了看李主任,对白义清说:“白厂长,这桌谁请客啊,单我买了。”
徐曼拿起座位上的包,与王久香耳语了几句,站起身来,对白义清说:“白厂长,我走了。”
“哎,别走啊,人多热闹!”白义清说。
“太晚了,我也累了。”徐曼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尤大浩说。
“不用。”徐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那怎么行,我让司机送你。”王久香拉着徐曼的胳膊往外走。
徐曼在所有人的脸上巡视了一圈:“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
“我也走了。”朱艳也站了起来,挽住了王久香的胳膊。
徐曼的离去发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桌上的三个年轻女子挽着胳膊出了门。
申一甲不敢跟着她们一起走,那样会被姚云龙误会。他有一种直觉,徐曼认识尤大浩,而且应该很熟悉,两个人甚至有可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否则徐曼不会刚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就要闪人。
白义清并不在意眼前发生的一幕,扭过头来对尤大浩说:“尤主席,行啊,我干了大半辈子国有企业,也不过是比照副处级待遇,你这个民营企业的老板,撒泡尿的功夫,就整了个区政协的副主席,厉害啊!”
“白老兄,我可不能和你比啊,蓝河谁不知道你白义清啊。”尤大浩说,“我就不行了,民营企业,知道吧,后娘养的,我他妈要到美国干,早就成亿万富翁了!”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小子,就这副德性,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白义清说,“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还要惦记我的白酒厂啊,能能耐你去美国干啊!”
“那都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尤大浩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我都发展到上海去了,我在乎你一个小小的地方白酒厂吗?高崇云不过是想要点政绩,杀马扣槽啥意思,你知道不?你们这些国家的蛀虫,这回铁饭碗要丢啦!你知道不,宫树仁前一阵找我来着,求着我不要把总部搬到上海去,那我也得尿他不是?”
“尤大哥!”姚云龙连忙摆手,指了指申一甲,“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就是宫树仁的手下啊,政府督查室的。”
尤大浩一愣,立刻露出笑脸,冲申一甲举起了杯子:“玩笑,玩笑!”
白义清也端起了杯子:“尤主席啊,你看你也是玩笑,否则的话,你这个区政协副主席可就当到头啦。”
桌上出现了片刻的冷场,尤大浩拿起一个肉串,撸了两口:“说真格的,白大哥,白酒厂你到底买不买啊,你要不买,我可就上啦,高书记可亲自领着我们开过会,鼓励民营企业积极参与国企改制。”
“我跟你说吧,尤主席,门都没有。”白义清说,“我在白酒厂干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凭什么给你啊,是不是?”
“这嗑唠的,我又不是明抢,我用钱砸啊!”尤大浩说,“当然啦,最好是零价收购,我还聘你当老板,怎么样?”
“那是当老板吗?那是给你打工啊。”白义清说,“你就别跨行业了,汽车配套搞得挺好嘛,在上海又成立了新公司,我这小小的白酒厂,不入你的法眼啊。”
“入不入我的法眼,那得可看白老兄的态度!”尤大浩说,“找个机会,我请你去我的农场,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不给,你就别惦记了。”白义清说。
姚云龙端起杯子说:“我敬各位一杯,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
尤大浩摇了摇头:“大龙啊,谁不知道这白义清在蓝河是头有名的倔驴啊,白酒厂要是不让我嘲弄,我拿他还真没有办法。”
白义清说:“尤主席啊,你这是赶上好时代了,别看我现在没有你管子大,我要是晚生二十年,照样不比你差。”
“这位老弟,来碰一个。”尤大浩对申一甲说,“我们的话,哪说哪了啊,千万别传到宫树仁的耳朵里。”
“不会不会,他是我外甥。”姚云龙对申一甲扬了扬头,“听见了吗,一甲?”
“听见了,因言获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申一甲说。


275、推荐女部下

这次大督查搞得申一甲真够疲惫的,大一点的企业,一天两三家,小一点的企业,一天四五家,甚至五六家,五十户企业,整整走了半个月,他对国企改制这件事,基本研究明白了。
在结束大督查的前两天,原来的政府办副主任霍威调到教育局当副局长了,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白雪松、督查室主任管英同时提升为市政府办副主任,督查室主任的位置真的空出来了。
申一甲不得不佩服吉明的敏锐,他的话果然应验了。
这次督查回来,要写一份督查报告,申一甲基本想好了,就写国企改制面临的十个问题,在干股奖励、资产评估、零价出售、买断补偿、改制时限、职工权限、厂房土地、公益企业、企业履约、企业税收等十个方面进行剖析。他在督查中发现,国企改制面临着许多亟待破解的问题,如果不把这些问题提炼出来,这趟大督查就白跑了。
朱艳立刻提出了质疑,认为写十个问题不太好,写十个成果或者十个特点还差不多。
申一甲让朱艳把所有的素材都交给他,这篇报告他来执笔,这样朱艳就不会说什么了。朱艳交出了所以的材料,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申一甲熬了一个通宵,又用半天时间修改了一遍,就把材料交给朱艳校对了。
“吉主任,你们组的报告写完没,我们是不是该交稿了?”申一甲胸有成竹地说。
“哎呀,你早说啊,我已经交给管主任了。”吉明一愣。
申一甲知道这两天吉明与王海神神秘秘的,一直也没闲着,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那组的报告也出来了,而且都交上去了。其实也难怪,吉明正瞄着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呢,表现积极一点也可以理解。
“不愧是老督查,速度就是快。”申一甲说。
“这种东西,轻车熟路。”吉明得意地说,“我们写了国企改制的十大特点,你们怎么写的?”
“我们写的十大问题。”申一甲说。
“十大问题?”吉明盯着申一甲的眼睛,“老弟,你们这个写法吧,有可能出力不讨好。”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就发现问题了。”申一甲说,“还是你老兄敏锐,弄出了十个特点,你是怎么理出来的呢,服了。”
“这个督查报告吧,要这么写……”吉明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
申一甲边听边想,自己的十大问题没有毛病啊,怎么就不行了呢,完了,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这回等着挨批吧。
申一甲下午把督查报告交给了主管副主任管英,同时交给她的还有一份关于炼油厂经营问题的三点建议。他早就写好了这份建议,早就准备和督查报告一起交上去。
下午四点钟,管英打来电话,让申一甲过去一趟。申一甲心里忽然有一点紧张,是不是自己交上去的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啊,看来自己两个晚上的心血白费了。
“一甲,过来坐。”管英离开座位,先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的屁股搭在沙发边缘,心里一阵忐忑,管英的表情很严肃,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写的十个问题和三点建议,已经按今年督查内参的2号文和3号文报给宫市长了,封主任觉得这两篇材料都不错,立意深刻,角度新颖,操作性强。”
“谢谢领导,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申一甲问。
“以为什么?”管英好奇地问,“一甲,在我的印象里,你并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啊。”
“我还以为,把我毙了呢。”申一甲说,“那一组的报告呢,吉明他们也很卖力啊,而且完成的比我们早。”
“那一篇正常发情况通报,已经报给杨市长了。”管英说,“他喜欢那种风格。”
“我们那篇没给杨市长吧?最好不要给了。”申一甲说。
“你们那一篇,只适合给宫市长。”管英说。
“没毙就好,我真下了不少功夫。”申一甲说。
管英笑了:“一甲,领导不仅没有枪毙你,而且已经决定让你接替我的职务,担任督查室主任,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这一切都太意外了,申一甲根本没有想到,不是吉明接任督查室主任吗,怎么又换成他了?他已经答应吉明了,不和他争这个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如果他来当这个主任,吉明肯定会有想法,以为他从中搞了什么鬼。
申一甲哧哧地笑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了一甲?这么高兴的事,你的反应很不正常啊。”管英说。
“姐,我今天真得叫你一声姐。”申一甲说,“督查室主任,就让吉明来当吧。”
管英的脸刷的撂了下来:“这么严肃的事情,在你的嘴里,怎么像儿戏一样?”
“吉明来得时间长,而且……”申一甲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而且什么?”管英问,“是不是吉明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连忙摆手。
“撒谎!申一甲,你以为你境界很高,是不是?”管英说,“吉明早就跟我交代了,说你无意跟他争这个督查室主任,你是不是傻啊,还是故作姿态?你既然不想求上进,求发展,为什么不去桃花源啊,或者去哪座山间古寺?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没有竞争意识的干部,就算你的表现再优秀,在仕途上也不会走太远。”
“一个没有竞争意识的干部,就算你的表现再优秀,在仕途上也不会走太远……”声音在申一甲的耳边回旋,申一甲被管英的话震憾了。
“谢谢领导点拨。”申一甲说。
“吉明的问题,组织也做了慎重考虑,这次准备把他调出督查室。”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啊什么啊你,吓我一跳。”管英笑了,“信息科长已经报副处级员了,组织上准备让吉明过去当科长。”
申一甲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舒展地吐了出来,原来如北啊:“领导考虑得太周到了。”
管英的脸上并不轻松:“现在有一个问题,领导想从督查室内部提一个副主任,再从别的科提一个副科长过去,你觉得朱艳和王海,谁更合适担任督查室的副主任?”
“朱艳。”申一甲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管英追问道。
“朱艳资格老啊,她虽然比王海小,但比王海早来二三年啊,正科级员也比王海早。”申一甲说。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管英问。
“没了。”申一甲说,“据我所知,朱艳好像和吉明是同时到督查室的。”
“考虑到督查室副主任需要和你搭配,组织可能会尊重你的意见。”管英说着,起身来到卷柜前,从卷柜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摞书籍,放到申一甲面前的茶几上,“这些都是我看过的书,是我当督查室主任的时候买的,都送给你吧。”
“谢谢领导!”申一甲顺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见上面做了不少读书笔记。
政府应急办主任敲了敲门,未等管英应声,就匆匆进来。
管英见状,忙站了起来:“什么事,这么急?”
“管主任,不……不好了,立春县发生矿难,截止下午四点半,已经死亡四人,伤六人。”应急办主任焦急地说。
“你慢点说。”管英说,“报告杨市长没有?”
“已经报告了。办里正在分头报告市长,主管市长,封主任。”应急办主任说。
申一甲站在管英的身边,也非常着急。他已经三个礼拜没有见到孙婧了,只听说她在县里忙国企改制,还负责撤县设市的争取工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现在立春县发生矿难,她虽然不是行政领导,但他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回蓝河就没日子了。
管英回到桌前,立刻拨通了副市长杨重的手机。
“杨市长,立春县发生了矿难。”管英说,“现在封主任陪客人上湖了,我随时等候领导命令。”
“他妈的娄世贵,屁大点的煤矿都按不住,还死了四个人。”杨重说,“你和应急办主任马上下楼,和安监局长汇合,立刻赶往立春县,我这边处理点事,从后面追你们。”
“好了领导,立春见。”管英放下了电话,拎起包就往外走。
“领导领导,我要不要跟着去。”申一甲跟了上去。
“申大督办。”应急办主任抓住了申一甲的袖子,“你是要督查政府办啊,还是要督查我们应急办?”
“一甲留在家里吧。这件事由应急办负责,对了,别忘了把那些书拿着。”管英把申一甲一个人扔在了她的办公室里,不管不顾地走了。
申一甲抱起那摞书,从外面把管主任的办公室锁好,蹑手蹑脚往回走。
白雪松从宫市长的办公室出来,远远地向申一甲这边招了招手。申一甲连忙腾出一只手,也向他挥了挥,心想,白秘当了政府办副主任,怎么突然变得客气了?


276、市委书记的同学

吉明正坐在办公桌前,见申一甲抱着书进来,忙起身凑了过来。
申一甲觉得很尴尬,这书是管主任送给他的,他怎么跟吉明说呢?他已经答应吉明,不再去争督查室主任的位置,现在他食言了,虽然不是他故意而为吧,毕竟说起来不那么仗义。
“申大主任。”吉明的称呼又变了。
“老兄,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折寿。”申一甲说,“这不,管主任借给我们的书,让我们有时间读一读。”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刚升任政府办副主任的白雪松走了进来,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
白雪松白天从来没来过督查室,他现在是政府办副主任了,又兼着市长宫树仁的秘书,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
“一甲,宫市长叫你过去一趟。”白雪松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转身走了。
虽然白雪松的出现很突然,但他的声音对于申一甲来说,就如同天籁一般美好动听。他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宫树仁了,宫市长在这时候见申一甲,如同在他饥渴的心里注入了一股清泉,立刻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申一甲忙不迭跟了出去,却见白雪松已经快走到常务秘书室了。他健步如飞,匆匆来到常务秘书室门前,敲了敲敞开的门板。
白雪松正在举着电话,说着什么。
“那我去啦?”申一甲迈进了门里。
白雪松向申一甲点了点头,接着打他的电话,申一甲立刻转身就从门前闪开了。
他来到宫树仁的办公室门前,理了理头发,轻轻敲了三下门。
“咔嚓。”门锁响了一下,申一甲深深地换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一甲啊,快来。”宫树仁举着话筒,看着申一甲,待他在面前的椅子上坐定,对着话筒继续说了下去,“发和啊,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把人员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不能再死人啦,说什么也不能再死人啦。我这边救援专家已经出发,现在正在调动救援力量,你们不要等我们,有什么力量就使什么力量。好了,用不了两个小时,我就会赶到立春县,我不希望再听到更坏的消息。”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宫市长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呢?
宫树仁马上放下电话,站起来收拾着桌面上东西,桌子上只剩下了几份材料。宫树仁拿起一份材料抖了抖,“一甲啊,今年的1号内参,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申一甲没想到宫市长会提起1号内参,他以为那份材料早被宫市长扔了,“写得不好,请领导批评。”
“写得好!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立春县的问题,这份材料我压下来一直没动,是顾忌立春县的班子团结。看来对待干部不能搞妇人之仁那一套,这不,立春又鼓包了。”宫树仁“啪”地把材料摔在桌子上。
申一甲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个2号和3号内参是下午送过来的,我已经看了。”宫树仁的口气立刻缓和下来,“我本来想找你聊一聊,现在看没有时间了。我十分钟后马上就要去立春县,现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引用的情况和数据是否属实?”
“绝对属实。”申一甲说,“全都是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
“企业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也未必真实啊。”宫树仁笑了笑,“我在想,问题可能比你反映的还要严重。”
宫树仁的话大大出乎申一甲的意料,这个问题正是他在写材料时担心的,不想被宫树仁一语道破。
“既然是企业提供的,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一会儿,我领着雪松去立春,这三份材料我已经签批了,一会儿,你务必把这些材料给我送出去。”
“好,我马上去送。”申一甲说。
“这个三份内参,都给市委高书记送一份。”宫树仁把材料交给了申一甲。
“是,我记住了,保证送到。”申一甲说。
“你用什么办法送,我就不管了。”宫树仁又拿起一份材料,“另外,这个1号内参,送给市纪检委唐书记。2号和3号内参送给主管工业的庆瑞市长,杨重这份,我就直接给他了。”
“好,领导放心,我一定送到。”申一甲说。
白雪松敲门进来,匆匆来到宫树仁面前:“领导,救援专家和专业抢救队也出发了,杨市长来电话,请示您是否可以出发。”
宫树仁对申一甲说:“注意保密啊。”
“知道了,领导。”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出了门,看着他和白雪松在走廊里消失了。
申一甲把内参材料送到了三位领导的秘书手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他出了市委大门,拨通了孙婧的电话,想问问立春县矿难的情况,再就是想告诉她,关于立春县的那份内参,宫市长已经签批了。
“申主任,今天怎么闲了?”孙婧的声音很平静,手机里也没有其它声音。
申一甲听到孙婧的声音,心里踏实了许多,看来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好像矿难的发生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春县到底怎么了,于书记到任时间不长啊,怎么总出事啊?”申一甲问。
“一甲,你怎么只看春县的阴暗面,就没看到我们阳光的那一面。”孙婧说,“春县大小煤矿二十多个,出事的不就是这一个吗?再说了,春县煤矿的问题,我们早已经发现,我已经让你写成内参报给市里了,也不知道是领导不想动啊,还是不敢动,到现在问题也没有解决。”
“那个内参宫市长今天批了,我刚才已经送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还有市纪检委唐书记。”申一甲忽然发现今天宫市长找他,就是因为立春县的矿难,让他想起了那份内参。
“唉,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虽然晚了那么一点点。”孙婧说:“你不知道,我们娄县长与市委书记高崇高以前是省委党校的同学,宫树仁是市长,对待娄世贵的问题当然要慎重。他能把这个问题交上去,还真需要点魄力。”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这回我全明白了。”申一甲说。
“早说?早说我也得知道啊。”孙婧说,“娄世贵要不是市委书记的同学,早就下台了。”
“那完了,娄世贵的问题,恐怕还是解决不了。”申一甲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婧说。
申一甲想到孙婧好几个礼拜没回蓝市了,再过两天又是周末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这个周末,你能回来吗?”申一甲问。
“本来这周没什么事,周末想回家看看孩子呢,这下又回不去了。”孙婧叹息道。
申一甲与孙婧又聊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
按理说,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管主任已经明确告诉申一甲,督查室主任的担子交给他了,他执笔的三篇材料连续以内参形成呈报给市长宫树仁,都得到了市长的签批,现在又报送市委书记,要是在往常,他可能会兴奋得跳起来,可是现在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申一甲本以为,今天见到宫市长,可能会给他做个推拿什么的,还可以多聊几句,没想到偏偏赶上立春县矿难,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宫市长就走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很安慰,三篇内参都有着落了,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申一甲掐指算了算,自己来政府办有好几个月了,连于纯虹去省里学习也快一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道于纯虹现在怎么样了。
他给于纯虹打过几次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于纯虹总说学习太紧张,他就不想再打扰她了。于纯虹的学习应该快结束了,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申一甲翻出于纯虹的手机号,拨了出去,电话里的声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没错,就是于纯虹的手机号码,怎么会停机呢?她要是在省城学习,就算不给他打电话,也应该和家里通通话啊,根本不应该停机啊。
申一甲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也许是碰巧于纯虹的话费用完了,又没有时间去交费,所以手机才会停机,可能明天就会通了。
申一甲打开推拿店的侧门,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前一段时间,他下去督查,晚上很少回来吃饭,娟子对他的晚归已经有点适应了。他灯也没有开,合衣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于纯虹走后,申一甲给她打的几次电话都是在晚上,每次打电话时,于纯虹都说课程紧、学习忙,没说几句就挂了。据于纯虹透露,她们在省行政学院培训,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实习,讨论,每天都搞得很疲惫。
申一甲听到了走廊里娟子的脚步声,外门响起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他大气也不敢出,不是不愿意见娟子,而是禁不住她的温软的唠叨。


277、女友失联

娟子在门外停留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又悄悄地走开了。
申一甲想起于纯虹走后打来的第一个电话。那天晚上,他正在前台和娟子闲聊,接通手机,又怕娟子听到,旁走到了一边:“哪位?”
“一甲,我的号你都不记得了?”于纯虹说。
“不好意思,没看号。”申一甲说。
“我早就想给你打个电话,每天上完课都晚上九点钟了,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于纯虹说。
“今天怎么有时间了?”申一甲问。
“今天白天班里考试。”于纯虹说,“晚上学员聚餐。”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申一甲问。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要等到培训结束了。”于纯虹说,“没事儿,一会儿同学搞活动,我挂了。”
“什么活动啊?”申一甲问。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于纯虹那边已经挂断了。
于纯虹怎么这么忙啊?申一甲在心里划了一个问号。隔着几百里地,她能打过一个电话,已经不容易了,不管她怎么忙,总有回来的时候。
上一次打通于纯虹的手机,是一个礼拜以前,他在外面吃完晚饭之后,拨通了于纯虹的手机号,她却没有接。申一甲等了片刻,又打了一遍,于纯虹才接了。
“一甲,我正忙着呢。”于纯虹说。
“这么晚,忙什么呢?”申一甲问。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白天上课,晚上实习。”于纯虹说,“这里是军事化管理,严着呢。”
“没什么事,就是想打一个电话。”申一甲说。
“那我挂了,教务处的人正在查岗呢,就因为出来接这个电话,被人家白了一眼呢。”于纯虹说。
“好了,没事我挂了。”申一甲说着挂了电话。他当时还在想,顺其自然吧,于纯虹学习结束了,如果心里真的有他,自然会来找他。
申一甲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把大脑里的一团乱麻理清楚,如果于纯虹故意停机,那就是暂时不想和蓝河联系了,他总觉得她不会是这样。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申一甲接连三天给于纯虹打了无数次电话,每一次都是那平淡而冷漠的声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他这回真有点慌了,一个大活人,怎么瞪眼联系不上呢?再算于纯虹的手机真的停机了,也不至于停三天啊!
于纯虹没有给申一甲留下任何线索,他只知道那个曾经在春县联中当过老师的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属,可她又不能与这个人有任何联系,因为那无异于向孙婧透露自己和于纯虹的关系。
这几天,室里没有下去督查的项目,督查室主任这个职务,对申一甲来说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他每天早来晚来,想在办里多表现一下。可是于纯虹的事让他心神不宁,他即使来到单位也不在状态。
于纯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申一甲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决定去省城一趟,到于纯虹学习的学校去找她。不就是省行政学院吗?他去走一圈,不就知道于纯虹的下落了吗?
申一甲悄悄来到管英的办公室,想向她请个假。办里有规定,干部请假一天,需向主管主任请假,两天以上则必须找老大封官生请假了。在这个关键时期,又不是什么阳光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找封主任。
“主任,我想向你请个假。”申一甲来前已经想好台词了。
“请假?你的任命马上就要公布了,你怎么偏要选择这个时候请假?”管英果然对申一甲有想法。
“大学同学结婚,我想去一趟省城。”申一甲说。
“去省城?那你一天也回不来啊,这个假我恐怕没权答应你。”管英说。
“我就一天回来,去看看,把份子随了,就往回赶。”申一甲说。
“得了,你可别给我搞苦情计。”管英说,“同学结婚是应该看看,好在不算太远。你尽快回来就行了,到时候我帮你挡一下。”
“谢谢姐。”申一甲说。
“行啦,别搞得这么肉麻,给你个假,你就叫姐,我要再帮你挡一下,你还不得管我叫姨啊。”
“姨!”申一甲张嘴即来。
“你可别管我叫姨,我有那么老吗?”管英问。
“谁不知道姐是政府办的一枝花啊。”申一甲笑了。
管英笑中带怒地站起来,隔着桌子推了申一甲一把,他忙往后退了两步。
“申一甲,不要和领导开这种玩笑。”管英说。
申一甲伸出双手,横在胸前,生怕管主任过来收拾他,“我没开玩笑,真没开玩笑。”
早晨六点钟的火车,上午十点钟到达省城。申一甲下了火车,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省行政学院。
他找到行政学院的教务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接待了他。
“我的朋友在这里上学,手机停机好几天了。”申一甲说,“我放心不下,早晨坐火车赶过来的。”
“你的朋友在哪个班啊?学什么的?”女子问。
“她在哪个班,学什么的,我都不知道。”申一甲说。
“那你怎么找啊?院里学生这么多。”女子说。
“她叫于纯虹,是蓝河来的。”申一甲说。
“蓝河的?”女子眉毛一挑,“你去学生处问问吧。”
申一甲非常不解,教务处不知道于纯虹的下落,学生处就会知道吗?他觉得眼前女老师似乎在推脱。
“学生处负责学籍管理,韩处长又是蓝河人,说不定就会有你要的消息。”女子说。
申一甲觉得这位老师的话似乎不无道理,那就去学生处看看再说。他又上了一层楼梯,一路打听,好容易找到了学生处。
三个办公室一字排开,分别学生处、副处长室和处长室。申一甲正在犹豫到底该敲哪个门,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找谁啊?”
申一甲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戴着眼镜,拿着文件夹的女子,看样子很像老师。
“我找韩处长。”申一甲说。
“你是学生吗?哪个班的?”女子问。
“我不是学生,我是蓝河的,来找韩处长。”申一甲说。
“啊,韩处长的老乡啊。”女子顺手推开了副处长室,“韩处长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申一甲心里得意,这还没怎么的呢,就成了韩处长的老乡,看样子找到于纯虹有希望了。她跟着女处长进了办公室,见女处长桌牌上写着“冷玲”两个字,口吻立刻变得亲热起来。
“冷处长,我这次到省城办事,有个朋友在这里学习,就顺便过来看看。”申一甲说,“朋友手机停机了,我联系不上她,就来麻烦韩处长了。”
“小事一桩。”冷处长说,“韩处长为人可热情啦,这不,昨天晚上,你们蓝河的姜秘书长请客,我本来不想去,他非让我去。”
“姜秘书长?美秘书长不是在省委党校学习吗?”申一甲脑子里立刻划了一个大问号。他听说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在省里学习,会不会是他呢?
“呵呵,党校就是行政学院,行政学院就是党校,我们学校是挂两块牌子。”冷处长听申一甲说认识姜秘书长,立刻指了指沙发:“你这么年轻,就认识姜秘书长,看来一定是市政府的了。”
“啊,姜秘书长是我们的领导。”申一甲说,“姜震东没错吧?”
“没错,就是他。你们姜秘书长好大方啊,前几天晚上,我们在你们驻松办吃饭,那个味道啊真没说的。”冷处长比手比划着,“龙虾这么大,海参这么长。”
申一甲听着冷处长的话,有点接不上茬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谈到吃喝,他的大脑就要短路。
“你的朋友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冷处长说着,从柜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这是今年的学籍表,只要在我们学校学习过的,名字肯定在这里。”
申一甲立刻来了兴趣,站起身来,凑到冷处长的身边:“她叫于纯虹,哪个班的我还真说不清楚。”
“于纯虹?”冷处长的手忽然停下了,目光一片茫然,“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岁数不大,披肩发,是从蓝河望月楼宾馆来的。”申一甲说。
“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个于纯虹我认识,三天前姜秘书长在驻松办请客,她也去了。”冷处长说,“人很漂亮啊,不过我们没怎么说话。”
申一甲的心里一沉,于纯虹怎么会认识姜秘书长,不可能啊,如果她早就认识姜秘书长,联中郝桂丽的事,就用不着找他了,直接找姜秘书长不就得了。
“冷处长,您没有搞错吧?”申一甲问。
“没错,绝对不会错,当时姜秘书长还开玩笑呢,说她是蓝河上空最纯洁的彩虹。”冷处长笑了笑。
申一甲尴尬地点头,脸有点发热。
“姜秘书长也在咱们这里学习吗?”申一甲问。
“人家姜震东是领导干部深造班。”冷处长说,“那个班一般人去不上。”


278、神女见首不见尾

“姜秘书长出来有段时间了。”申一甲问,“他一直在这里学习吗?”
“他那个班三个月。”冷处长说,“那个班的都是近期成熟的厅级后备,基本上都能得到提拔,现在有的学员已经提拔了。”
“他三个月多了吧?”申一甲算了算,自己到了督查室以后,就没有见到过姜震东这个人,他到政府办早就超过三个月了。
“他们还有两个月的实习期呢。”冷处长好奇地打量着申一甲,目光深不可测,“你找的这个于纯虹,是你什么人啊?女朋友?”
申一甲就怕冷处长问他这个问题,看来这回是回避不掉了。
“不是。”申一甲觉得不应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我家亲戚,我找她有点事儿。”
冷处长的脸上立刻露出明丽的笑容:“哎呀,她可不是一般炮啊,我们那一桌上,学院的老师都喝不过她。”
申一甲知道,如果他想继续和冷处长聊下去的话,恐怕很难结束这场对话。他现在急于知道于纯虹的下落,而且很担心韩处长会突然出现,那样冷处长就会发现,原来他和韩处长并不认识。
“纯虹在哪个班,还在学校吗?”申一甲问。
“于纯虹已经走了,回蓝河了。”冷处长拿起那个蓝夹子扬了扬,“她上的那个公务人员培训班已经结束了,她应该已经回蓝河好几天了。”
公务人员培训班?申一甲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于纯虹明明在望月楼宾馆,那个宾馆只有少数人是事业编,多数人是企业合同编啊,于纯虹为什么会参加公务人员培训班?
时间已经容不得申一甲细想:“冷处长,您再确认一下,于纯虹的学习是不是真的结束了,她是不是真的回了蓝河,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找她了。”
“我可以给你打这个保票,不信你就给韩处长打电话,他也可证明。”冷处长说话干净利落,毫不含糊。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冷处长打开了手里文件夹,把班级的花名册指给申一甲,很快翻到某一页,上面清楚地写着,省行政学院公务人员培训特招班。
特招班?申一甲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思:“冷处长,什么叫特招班啊?”
冷处长笑了:“这个真不好细说,这么说吧,就是地厅级以上政府统一推荐企事业单位学员,学习成绩优秀的政府机关将予以录用,以后就全面铺开公务员逢进必考了,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你们蓝河不光于纯虹一个,这次推荐了二十多人呢。”
申一甲大概听出了名堂,却不好深究了。如果再问下去,恐怕会引起冷处长的警觉。他谢过冷处长,很快离开了副处长室。在挥手告别冷处长的那一刻,他有一种逃难的感觉。
申一甲在学校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两个面包、一根香肠、一瓶水,直接去火车站,买了一张下午的火车票,当天就赶回了蓝河,到达蓝河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于纯虹的手机还是停机状态,申一甲此时倒释然了,于纯虹既然三天前还在驻松办吃饭,看来她的生命安全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时候于纯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申一甲下了火车,直接打车去了望月楼宾馆。
这几天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以为于纯虹既然在省城学习,望月楼宾馆应该没有她的消息。现在看来他错了,于纯虹既然已经结业了,望月楼宾馆应该有她的消息了。
他进了宾馆,直接上了于纯虹负责的楼层,来到她的办公室。他发现里面亮着灯,就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
“你走错了,这是办公室,不是客房。”女子冷冷地说。
申一甲看了看门牌:“我来找于纯虹。”
“你是于纯虹的什么人啊?”女子问。
“我是他朋友。”申一甲说。
“你是她朋友?”女子面露惊奇,“有证明吗?”
“我真是他朋友。”申一甲说,“她手机关机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于纯虹在省里学习呢。”女子说,“你要真是他朋友,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原来是咱们接待办的办公室主任,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室主任,叫申一甲,你是新来的吧?”申一甲觉得,自己不报家门的话,眼前的女子有点拿他不识数了。
女子刚才还抱着胳膊呢,听了申一甲的话,立刻放下了胳膊,露出了笑脸。
“申一甲?”女子说,“我叫张月,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可是接待办的名人啊,申主任,请进来吧。”
申一甲没看到于纯虹,根本不想进屋,也没有必要进去。
“我不进去了,我已经问过学校了,学校说于纯虹已经回来了。”申一甲说张月说。
“没有没有。”我就是替她的,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张月说,“我听说她可能不回宾馆上班了。”
“不回宾馆?那去哪儿啊?”申一甲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张月说,“我是新招来的楼层经理,暂时负责这层楼的客房管理。”
“我明白了。”申一甲说,“那我走了。”
真是见了鬼了,于纯虹就这么失踪了。申一甲愁眉不展从步梯下了楼,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他真的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怎么进来的,根本不在乎哪个人认出他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找人心切,刚才有点太莽撞了。
申一甲埋头着出了宾馆大门,还不时地听到有人向他问好,他只是一路“嗯”着,一直没有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于纯虹是不是在有意躲避自己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申一甲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于纯虹没有必要躲避自己,因为没有她没有任何理由。看来,她还是没有回到蓝河,否则他应该在望月楼宾馆打听到她的消息。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早早到了单位,发现吉明比他来得更早。
“恭喜申主任。”吉明站了起来。
申一甲估计吉明已经知道谁是督查室主任了,否则不会站起来向他道喜。
“管主任找我谈话了,我该说的都说了。”申一甲说,“好像是让你到信息科当科长,领导执意这么安排,我也没办法。”
“昨天下午咱们政府办召开了班子会,咱俩的事都通过了。”吉明说。
“这么快。”申一甲说。因为于纯虹的事,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可又不好在吉明的面前流露出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吉明说,“申主任势头太猛,我根本不是对手啊。我听说今天连发了三篇督查内参,都是你写的。唉,以前全室一年能发两篇内参就不错啦。”
“那是我命好。”申一甲说,“这几件事都让我撞上了。”
吉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脸上喜滋滋的,有点憋不住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申一甲接过了材料。
“市委书记高崇云批示,说这篇报告写得好,印发全市各单位和改制企业学习借鉴。”吉明说。
申一甲看看吉明,又看看材料,题目是“蓝河市国企改制十条经验”。吉明的这篇报告和申一甲的十个问题是同时印制的。申一甲的那篇报告以内参形式呈送市长宫树仁,得到了宫市长的批示,吉明的这篇报给了副市长杨重,杨重又亲自送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
吉明把这篇材料让申一甲看,颇有点炫耀的味道,申一甲的那篇材料虽然已经报给了市委书记高崇云,却没有任何回音。
“好,我今天找时间学习学习。”申一甲拿着吉明交给他的材料,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
他对材料上面说的一些事已经比较熟悉了,基本属于歌功颂德的路子,他带着朱艳写的那篇内参,正好与这篇材料的套路相反。
眼看到了上班时间,申一甲把材料还给吉明,来到了管英的办公室。
“领导,我回来了。”申一甲说。
“这么快就回来了?”管英对他的出现还是感到意外。
“没什么事,当天就回来了。”申一甲说。
“参加了婚礼,怎么也没沾点喜气回来啊,怎么了这是,闷闷不乐的?”管英问。
“没怎么,我这不挺好嘛。”申一甲竭力掩饰着。
“那你就准备一下吧,昨天已经开过班子会了,你、吉明,还有朱艳的任命已经通过了。”管英说,“明天一宣布,你们就到岗,把工作开展起来。现在你们督查室只剩下三个人,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向封主任要一个人过来,这段时间你就得辛苦一点了。”
“领导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一定把工作干好。”
“申一甲,你今天怎么了?”管英站了起来,“去了一趟省城,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新娘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申一甲“哧”地笑出声来,这一刻他哭的心都有。他预感他和于纯虹已经结束了,他最初对她的推测,已经应验了。


279、脱了裤子放屁

申一甲没想到管英的目光那么敏锐,他只是进屋站一站,她就能猜他感情上遇到了问题,虽然张冠李戴,但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这两天胃不太舒服。”申一甲说,“可能是前一阵喝酒太多,落下毛病了。”
“一甲,胃是人的第二张脸。”管英说,“你现在刚提督查室主任,还没走马上任呢,整天哭丧着脸,别人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胃不舒服,就赶紧吃点胃药,不要拖着。”
“领导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说。
下午两点,政府办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宣布了最新的干部任命:
申一甲担任政府办督查室主任,吉明担任政府办信息科科长,朱艳担任督查室副主任。
管英事先嘱咐过申一甲,在下午的干部大会上注意调整好情绪,不要表现得过于兴奋,也不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申一甲在会上的态度谦卑,样子乖顺,刚到政府办时的那些委屈立刻消失殆尽。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老话,叫做官场得意,情场失意,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总结的,真准啊。
散会以后,吉明去信息科报了到,很快回到督查室,收拾起东西来。
申一甲见吉明情绪不错,心里也算是一种安慰,吉明虽然没当上督查室主任,却当上了信息科长,歪打正着,他也不算吃亏。
门开了,信息科的两名干部带着笑脸进来了。
吉明咧嘴一笑:“哥俩辛苦了,搬完东西我请客。”
“谢谢科长”“要请也得我们请你啊。”两名干部说。
申一甲一看这架势,吉明的动作快啊,看来今天就要把东西全搬过去了:“我也帮你搬。”
“申主任客气了,你这大科长就不要上手了。”吉明说,“我看你今天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一下吧。”
嘿,申一甲的笑容僵住了,赶情不只是管主任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吉科长都知道了。自己也太不绅士,心里太不装事了吧。
“呵呵,老兄,科长不分大小啊。”申一甲双手捧起吉明桌上的文件架,“今天晚上,我请客了,给吉科长壮个行!”
申一甲的话音刚落,朱艳从座位上站起来,从身后的衣架上取过自己的包,又在洗手架前的镜子上照了照,转身开门走了。
屋里的人全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申一甲忙打着圆场:“朱科长提了督查室副主任,可能是太高兴了,下楼订饭店去了。”
吉明嘿嘿笑着点头:“他家的饭店还用订吗?我估计是给老公报喜去了。”几个人哈哈一笑,尴尬就算过去了。
几个人边搬东西,边等朱艳,一直等到下班时间,朱艳也没有回来。
王海刚走,吉明就拎着手包进来了:“文齐武不齐的,今天的酒没法喝了,以后再说吧。”
“朱艳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申一甲问。
“不知道。”吉明摇了摇头,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那我走了,咱也回家报喜去。”
吉明一走,申一甲的笑脸立刻消失了。朱艳给老公报喜去,吉明给老婆报喜去,自己给谁报喜去啊?给孙婧报喜?她能看得上这个小科长吗?给杨婷报喜?他报得着吗?他最应该报喜欢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于纯虹了,可是于纯虹在哪儿呢?
申一甲反锁房门,端坐在桌前,看着雪白的墙壁发呆。
于纯虹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既然不想见他了,为什么不打一个招呼呢?申一甲有一点担心,万一于纯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变化,只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那明知道她没有消息,又不去找她,那可就太对不起她了。
申一甲想了半天,觉得必须要找到于纯虹,如果三天、五天还找不到她,那时候他就得报警了。上哪儿去找她呢?省城没有,望月楼也没有,于纯虹居住的小区又很大,而且她从来没有领他进去过,到那里找她难度太大了,况且她也许根本没有回家。
申一甲想到了在省城学习的政府秘书长姜震东,他曾和于纯虹在一起吃饭,又同在省城学习,知道于纯虹下落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他根本就没见过姜秘书长,最要命的是他还是自己的上级领导,再说他也找不到姜震东啊。
申一甲在大脑里一遍遍过着筛子,郝桂丽!这个被春县清出老师队伍的女人,是于纯虹的亲姨,也是找到于纯虹的唯一线索,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找到郝桂丽也很难,她并不认识他,给她打电话估计不行,她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他要是去春县农业银行找她呢?又怕被孙婧知道,再说他既然到了春县,却躲着孙婧,怎么想都有一种做贼的味道。
眼看两天过去了,申一甲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给春县农行打电话,还是亲自到春县去一趟。于纯虹的电话还是停机状态,申一甲又心神不宁地度过了一天,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台历,明天就是给自己限定的最后一天了,他过了明天就该报警了。
申一甲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纯虹会不会在省城被人绑架了?那样他的责任可就大了。他一咬牙,去一趟春县吧,明天一早就动身,现在就给管主任打电话请假。
他刚拿起座机话筒,手机突然响了,是孙婧打来的。唉!他无奈地叹息着,孙婧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申一甲接通电话:“无巧不成书,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申一甲,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孙婧的声音很尖。
“又怎么了,我什么事瞒着你啦?”申一甲说,“这段时间你这么忙,我连见你都没见着,能瞒你什么啊?”
“你就给我装吧。”孙婧说,“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申一甲觉得孙婧那边可能听到了对他不利的消息。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孙婧说,“郝桂丽从立春县调到蓝河了,市人才交流中心副主任兼培训科科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唉呀,我的天!”申一甲一声惊叹,“我上哪儿知道去,她是我姨,又不是我妈。”
“编,接着编!”孙婧说。
申一甲一想,完了,郝桂杰怎么会从春县调到市里来,还是人事局的分设机构,难度太大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孙婧打电话质问他,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要认为我在编,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的口气软了下来。
“申一甲,你用脚后跟想一想。”孙婧说,“如果我早知道郝桂丽会从春县调到蓝河,我还有必要帮她运作到农行吗?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吗?你说我跟县委书记说小话,跟学生家长解释,到头来我图个什么啊,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
“是,孙书记说得有理。”申一甲说,“这事真不能这么办。”
“申主任,你这才提上督查室主任,本事就见长了。”孙婧说,“郝桂丽从春县调到蓝河,如果没有书记或者市长的点头,门儿都没有,你教教我呗,这事儿是怎么运作滴?”申一甲咬着嘴唇,我靠,孙婧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他这才任命两天啊,她就知道了。看来没有什么能瞒过她啊,于纯虹的事要露馅!
想到孙婧可能会发现他与于纯虹的关系,申一甲倒坦然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没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坏了,那自己还怕什么啊。
申一甲转念一想,不行,小心孙婧使诈,到头来弄个不打自招,于纯虹这事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别看她孙婧表面上劝他找个女朋友,还说不介意他和别的女孩子来往,那其实是在套他呢,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
“孙书记,您听我解释。”申一甲说,“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还能瞒着你吗?是不是?郝桂丽的老公不是县公安局的嘛,他在你们春县也很有能量,我估计这事儿是他运作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呗!他的事,我以后永远也不会管了。”
“郝桂丽?郝桂丽是你叫的?”孙婧又抓住了申一甲的口误,“你这是想我在面前大义灭亲的节奏啊?”
申一甲知道,自己在电话里说什么都不是了,只要他一张嘴,就会被孙婧抓住把柄,其实也不怪她,郝桂丽这一步走得太离谱了,大有不管不顾、舍我其谁的架势。
“郝桂丽调到蓝河,真不是我做的。别说我做不了,就是能做也不能这么做。”申一甲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干的,太不会办事了。”
“咯咯……”孙婧笑了,声音很放纵,“我料你也不会这么办事,行了,别破嘴婆娘骂大街了。我明天晚上回蓝河,回去再跟你算账。”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答对孙婧的时候,孙婧却忽然挂断了手机,一场风暴顿时停息了。他觉得没这么简单,明天是星期五,孙婧终于要回来了,估计这次她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280、纸里包不住火

申一甲本来心里很着急,接到孙婧的电话,忽然轻松了许多。看来用不着报警了,于纯虹根本没有失踪,只是在一个他并不知道的地方而已。孙婧好像刚知道郝桂丽调到蓝河的消息,以她的反应速度,郝桂丽调到市里,也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于纯虹。
于纯虹到底在哪里呢?申一甲难以想像,也无法想像。他想没事的时候,再去望月楼看看,说不定那时候她就回来了。她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如果从此不再出现,那他也没有办法。
申一甲打算早点回推拿店,看看吕良怎么样了,孙婧明天回来,肯定会问起吕良,他要是一问三不知,场面会很尴尬的。这段时间,申一甲忙于国企改制的跟踪督查,每天早出晚归,基本把推拿店当成了旅店,呆在店里的时间太少了。
星期五下午四点多钟,申一甲正在收拾新办公室,孙婧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甲,看到报纸了吗?”孙婧的口气温柔了许多。
申一甲笑了笑:“看到了,你是说立春县撤县设市的事吧?”
“是啊,以后咱就改称市委副书记啦,咯咯……”孙婧的声音明朗,好像昨天的事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这件事由我和一位副县长负责,这半年都记不清去了多少趟北京了,好歹算跑下来了。”
“祝贺立春市委孙书记。”申一甲不失时机地说。
“别祝贺我啊,要祝贺立春市人民,我不过是一个副职,就是一个听差干活的。”孙婧的声音非常清爽。
申一甲觉得孙婧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毕竟是喜从天降嘛。立春县设市已经哄哄好几年了,蓝河市辖有林原市、青山市、立春县、莲花县、长宁县五个县(市),有人叫林青春花长,也有人叫春林春花宁,把五个县(市)的简称凑成了一句诗,现在春县撤县设市,蓝河辖就有三个县级市了。
申一甲这一天过得很难受,主要是不知道晚上怎样答对孙婧。她的思维非常缜密,思路跳跃性太强,说不定会抓住他的什么话穷追猛打,说不定哪句话就会从她的嘴里蹦出来,他思考再三,决定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向她坦白交待,把为郝桂丽帮忙的实情告诉她。
“一甲,你回店里等着我吧,我今天出来得早,估计再有一个小时,怎么也到蓝河了。”孙婧说。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要去推拿店,到那里能说什么啊,还不是问寒问暖,问长问短,搞得跟节日慰问似的。万一她在店里问这问那,他的回答又不能让她满意,他可就太没面子了。
“还是去河滨小区的新房子吧。”申一甲说,“那里肃静。”
“我从蓝河带了些东西,有娟子和吕良的份呢,带到新房子,不是还得往回折腾吗?”孙婧说。
“立春特产啊?”申一甲说,“一辆出租车就倒腾回去了。”
“那也不去。”孙婧说,“好像有几个领导干部在那儿买房了,我要去了,让人家看见,那我不成了养小白脸了。”
“养小白脸和上小白脸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觉得孙婧的逻辑有问题。
“申一甲,你现在可是市政府的督查室主任,说话一定要注意用词。”孙婧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推拿师了。我正在开车呢,咱们长话短说吧,你要是不绑架我,我就过去。”
“你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绑架孙书记啊。”申一甲发现孙婧的胆子有点变小了,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疯狂着呢。
“要是……要是遇到熟人怎么办?”孙婧的话很现实。
“我是你的房客,你是我的房东,你去取房租啊。”申一甲说。
“哼,真敢编,我什么时候管你要房租啦。”孙婧说,“我都说了,让你免费住,而且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孙书记,那你图什么啊?”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图我们认识一场啊!”孙婧说。
“唉,好吧,就这么定了。”申一甲说,“你进小区时给我打电话,然后把车开到地下车库里去,我从电梯下去接你。”
孙婧进入蓝河市区以后,在沿途的饭店打包了四个菜,到达河滨小区车库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孙婧打开后备箱,要往下拿东西,被申一甲拦住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在这边住。”申一甲说,“督查室有材料的时候,偶尔过来,这里肃静。”
“那算了,我一会儿直接送到推拿店吧。”孙婧说。
“一会儿?你还回去啊?”申一甲问。
“上楼再说。”孙婧不满地看了申一甲一眼。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三楼,瞬间就闪进了房间里。
孙婧抽了抽鼻子,四处看了一番,回身瞥了申一甲一眼。
“我怎么闻出一股女人的味道。”孙婧笑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的魂儿都快给吓出来了,于纯虹去省城学习都一个月了,怎么可能还有女人味,再说,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特意开了窗,换了换空气,不应该有什么女人味啊。
“你用香水吗?”孙婧问。
“啊,我……有时候用点。”申一甲知道孙婧为什么说屋里有女人味了,原来她闻到了香水味。
孙婧没再说什么,直接到了厨房,取出一块擦桌面,把桌子和椅子擦了一遍,然后又擦起沙发来。申一甲也不好站旁边站着,忙把孙婧打包来的饭店倒进盘子里,在桌上摆好。
“一甲,你好像瘦了。”孙婧说。
“我不怕瘦,就怕胖。”申一甲说,“这阵儿没时间给顾客推拿,真怕体重上来。”
“好像还有一点憔悴。”孙婧说。
“工作忙,有时候休息不好。”申一甲说。
“申主任精力那么充沛,督查室那点活还能累着吗?”孙婧直起腰来,“差不多了,吃饭吧。”
两个人坐在桌前,申一甲偷偷看了看孙婧,她的脸上化了淡妆,涂了淡淡的口红,头上的发髻也打开了,变成了披肩长发,和他刚认识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申一甲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回到桌前。
“设备挺全啊。”孙婧说,“哪儿来的红酒?”
“这不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嘛。”申一甲说。
“真难为你了。”孙婧说,“本来不想喝了,那就来一杯吧。”孙婧说。
孙婧接过申一甲斟好的红酒,往申一甲面前的小碟里夹满了菜,两个人端起了高脚杯,碰了一下杯子。
“祝孙书记……”“祝申主任……”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今天是怎么了,我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客套?”孙婧笑了,“一甲,咱们在家里就不要再称职务了,你就叫我姐吧。”
“不习惯,叫小姨叫惯了。”申一甲说。
“你愿意那么叫,我也不反对。”孙婧说。
“我还是叫你婧姐吧。”申一甲抓住孙婧的手,“婧姐,你不生我气啦?”
“吃饭呢,咱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对脾胃不好。”孙婧在申一甲的手上握了握,抽了回去,“今天,我首先得感谢你。”
申一甲有点发懵,孙婧不找他算账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感谢啊。
孙婧拿着杯子,在手里转着:“你的那篇内参,开始起作用啦。”
春县矿难发生以后,在社会上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蓝河市组成了由发改委、经贸委、安监局组成的调查组,可就在调查组进驻春市的第二天,市里又派出了三人纪检组,与调查组联合办公。调查组进驻春县以后,接到了大量的上访信、告状信,原计划一周左右的调查,已经无限期推迟了。
孙婧在春县联中兼职一段时间以后,觉得仅靠她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联中的局面,她找到县委书记于发和深谈了一次,提出要解决联中的问题,就要解决校长肖化文的问题,解决肖化文的问题,就要挖出他的后台。
肖化文有县长娄世贵等县领导撑腰,背后还有私营煤矿、民办教育和民营企业等力量的支撑,处于一个利益链条的关键节点上,为所欲为却十分低调。一些有钱有势的家长因为顾忌孩子的学习,对联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些无权无势的家长也是害怕影响孩子,对联中敢怒而不敢言,民怨越积越深,在于发和上任后集中暴露出来。
于发和为了避免孙婧陷得太深,果断地解除了她在联中的兼职,营造了一种联中问题已经解决的假象。孙婧没想到,她离开联中以后,肖化文有恃无恐,依然我行我素,刚刚得到遏制的乱象又开始抬头了。
“一甲,你知道我为什么为郝桂丽求情、帮忙吗?”孙婧问。
申一甲就知道孙婧肯定会把话题转到郝桂丽的身上,看来她的清算开始了。
“我……我谢谢孙大书记,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给你找这个麻烦。”申一甲说。


281、温柔的胸怀

孙婧放下的筷子,把杯子往里推了推,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
“为郝桂丽帮忙,最初是你提出来的。我当时就想,这样能给肖化文造成一种麻痹意识,让他认为我很同情郝桂丽。”孙婧说。
“你也想帮助郝桂丽?”申一甲说。
“是啊,这样肖化文就不会防备我了。”孙婧说,“他就会认为我也想把事态压下去。”
“你一个县委副书记,还用防着他一个校长吗?”申一甲问。
孙婧点了点头:“我当时已经从蓝河市政法口了解到,有人举报娄世贵涉黑,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愚蠢,把命搭上,我得学会保护自己啊。”
孙婧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她告诉申一甲,春县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就是春县黑社会的头目,他曾经在一家宾馆扣留过她,要不是那天娄世贵和肖化文过去打牌,她不知道会被这个李矿长折磨成什么样呢。
孙婧当时把李矿长损了一顿,过后李矿长登门道歉,她也表示是个小误会,不会往心里去。可是,当他得知李矿长欺男霸女的一些丑行时,立刻改变了主意。
申一甲把杯中的红酒干掉,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他从来没有听孙婧说过这件事,一时气得牙根直痒。
“发和书记也很痛心,他说不能让好端端的春县,毁在春县人的手里。”孙婧说,“他不好直接参与进来,那样会被人曲解为官场争斗。”
“我全明白了。”申一甲说,“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你把春县的情况写成了督查内参,交给了宫市长,帮了春县老百姓一个大忙。”孙婧说。
“不敢当,承受不起。”申一甲说。
孙婧起身收拾完碗筷,在水龙头前洗涮起来。申一甲站在他的身后,心里很感慨,真没想到,孙婧在厨房里动作这么干练。
申一甲从后面抱住孙婧,孙婧停顿了一下,继续洗碗。他的身体很疲惫,心里很安逸,如果就这样抱着她,也算得上一种难得的休息了。
孙婧洗完了碗筷,放回到厨柜里,转过身来。
“一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孙婧声音依然温柔。
“什么问题?”申一甲松开了她,酒喝完了,饭吃完了,孙婧一定会言归正传了。
“到底是谁把郝桂丽办到蓝河的?”孙婧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孙婧说,“我这个姨是假的,郝桂丽那个姨才是真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啊,除非……没有除非。”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会问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浅显了,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想到,可是他却没法回答她。
“你有可能真的不知道,那你就给郝桂丽打个电话,侧面问一下,是谁帮他调到市里的。”孙婧说。
申一甲无话可说了,孙婧的要求并不过分,但他很难完成。
“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申一甲说。
“我想知道郝桂丽的老公,在蓝河找了什么人,这个人肯定是市里的领导。”孙婧说,“人家根本没把春县当回事啊,明明知道郝桂丽失去了教师资格,却如此明目张胆地把她安排到市人才交流中心搞培训,要知道培训科的培训对象,都是大学毕业生啊。”
孙婧言语间把申一甲逼到了绝境,他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其实孙婧的要求并不过分,如果郝桂丽真是申一甲的长辈,这个问题简直太小儿科了,问题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郝桂丽这个人,更不可能去找她打探消息。
申一甲当然可以搪塞孙婧,或者随便安一个领导,但那样他觉得自己有愧于良心,更有愧于孙婧。
他扶着孙婧的肩膀,把她推到沙发上,他没敢坐在她的身边,而是站在了她的对面。
孙婧拍了拍沙发:“一甲,过来坐。”
“婧姐!”申一甲的脸色灰暗,“我对你说一件事,你一定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孙婧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要答应我不生气,我就说。”申一甲执拗地咬着字眼。
“好,我答应你,不生气。”孙婧抱起了双臂。
申一甲从旁边找了一个收纳圆凳,坐在了孙婧的对面。他这么做是怕孙婧听了他的交待以后,立刻火人,再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孙婧似笑非笑,并不催他。
“以前我没对你说实话。”申一甲看着孙婧的眼睛。
“骗我了?骗我什么了?”孙婧歪着脑袋,咬着嘴唇。
“郝桂丽不是我亲姨。”申一甲不敢多说,只能这样一句一句试探她。
“申一甲,你都快急死我了。”孙婧在沙发背上拿下手包,从里面取出口红和梳妆镜,“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啊!”
孙婧听了申一甲的话,竟然没有发火,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郝桂丽是于纯虹的亲姨。”申一甲说。
“于纯虹这个名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孙婧问。
“你还记得那个双金汽车店老板钟铭吧?于纯虹就是他公司的销售经理。”申一甲说,“我以前向你提供钟铭的信息,都是这个于纯虹告诉我的。”
“说了半天,是这个人啊,你是对我说过她,只是没提她的名字。”孙婧说。
“因为以前我常问她钟铭的事,就这么熟悉了。”申一甲说,“有一天,她就找到了我,让我帮她一个忙,就是郝桂丽的事。”
孙婧拿起口红,一边在唇上涂着,一边听申一甲解释。申一甲把于纯虹找他帮忙的过程说完了,她的口红涂完了。孙婧把口红盖拧好,举着镜子照着,申一甲怯生生地看着她,不出声了。
“完了?”孙婧问。
“完了。”申一甲心想,这回是真完了,全完了。
“你过来。”孙婧对着镜子照着。
申一甲嗫嚅着,根本不敢过去,因为那个北京来的首长夫人桐妹,孙婧曾抽过他一个嘴巴,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如果他现在凑到孙婧近前,她不由分说,给他一个耳光,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快过来!”孙婧的声音高了八度。
申一甲站了起来,还是不敢往前凑,孙婧手里拿着镜子呢,这要是扔到他的脑袋上,轻了就是一个包,重了还不得流血啊。
“你……你要干什么?”申一甲问。
“把我沙发背上面的蚊子给我赶走,打开窗户,赶出去。”孙婧说。
申一甲看到了,孙婧的背后是有一个蚊子,个头还不小呢。他拿起茶几上的旧报纸,折了两下,几步了冲过去。
“啪!”蚊子在墙上壮烈牺牲了。
“哎呀,谁让你打了,你赶出去不行吗?”孙婧扭过身来,“它又没碍着你。”
申一甲呆立在沙发边上,心里轻松了许多,孙婧竟然真的没有发火,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见孙婧没有理他,申一甲又回到了那个小圆凳上,乖乖地坐好。
“一甲,你看着我的眼睛。”孙婧说。
又来了,赶情没完啊!申一甲抬起头来,看了看孙婧的眼睛,马上又低下了头。
“你说来说去,原来是因为我的事才认识了那个于纯虹。”孙婧说,“你的意思,我还得领你情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申一甲摆着双手。
“那你什么意思?”孙婧说,“你虽然骗了我,但我今天看你是主动坦白交待,而且没有什么恶意,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就不明白了,你认姨没够是吧?你要是嫌姨少,明天我再给你找几个。”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申一甲说。
“那个于纯虹呢,她没对你说,郝桂丽为什么调到了市里吗?”孙婧说。
“我和她好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了。”申一甲说。
“你以为我会信吗?”孙婧说,“你帮郝桂丽找完接收单位,然后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和你联系了?”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事实就是这样。”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去了洗手间。
他不想再被孙婧这样问下去了,再这样问下去,他简直哭的心都有。于纯虹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别说孙婧不信,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啊。
申一甲出来的时候,孙婧正抱着胳膊,在沙发前来回踱着。
“一甲,这么说,你是被别人利用了。”孙婧的语气很平静,“既然这样,郝桂丽的事就不用你问了,于纯虹是个未婚的姑娘是吧?”
“是。”申一甲准备坦然面对孙婧。
“那我就明白了。”孙婧说,“你对她有好感是吧,或者说你们在处朋友,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帮她。”
“是。”申一甲不再犹豫。
“她来过这个房子,是不是?”
“是。”申一甲说。
孙婧步步紧逼,申一甲不得不如实交代,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申一甲开始犹豫,到底要不是继续回答她。
“好了,我不问了。”孙婧说,“我说过,不干涉你的个人生活,我说话绝对算数。”
申一甲冲过去,一把拉过孙婧,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282、隔墙相媳妇

“好了好了,饭也吃了,话也说了,我得走了。”孙婧的手抚弄着申一甲的头发。
申一甲觉得自己还算没有失态,如果在孙婧面前再多站哪怕一秒钟,他的眼泪就会掉下来,那样她就会知道,他与于纯虹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的手在孙婧的背后揩去泪水,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
“郝桂丽的事,你不要管了。”孙婧说,“我发现于纯虹这个小女子挺厉害,我可警告你,做事留个心眼,别被人当猴耍了。”
“我估计,她已经把我当成一只猴了。”申一甲说。
“好了,好了,你们的事,不要对我说,我不感兴趣。”孙婧说着,在客厅里转了起来,很快进了卧室。
申一甲跟了进去,孙婧这个时候去卧室,引起了他的遐想。自从她把钥匙交给他以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原来席梦思上裹着一层包装膜,早已经被申一甲拆掉,上面铺着被褥和床单。
孙婧往床上看了看,马上转身,推着申一甲的肩膀出来,又来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也有一张大床,一张包膜的弹簧垫仍然静卧在那里。
“这边的居住条件比推拿店好多了,你还是搬过来吧。”孙婧说。
“在那边有点习惯了。”申一甲说,“你来吗?你来,我就来。”
孙婧摇摇头,回到客厅,在最小的房间里探了探头,又走进厨房,打开几个柜门看了看。
申一甲不解,孙婧挨个房间走了一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会是想发现他与于纯虹留下的痕迹吧?比如长头发、卫生用品?
“婧姐,你是不是要找什么东西?”申一甲问。
“啊?”孙婧说,“我是想看看这里还缺什么东西,会影响我们申大督查在这里居住。不过,我觉得真的可以住人了,只是缺一些生活用品。”
孙婧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取出手机,回到客厅。
“甜甜,妈妈刚才有点事,很快就到家了。”孙婧说,“我给你带来了小妮阿姨手工做的布娃娃,可好看了,当然还有好吃的。”
申一甲这才知道,原来孙婧并没有打算住在这里,甚至没有打算在这里吃饭。
孙婧挂了女儿的电话,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走吧,我有一个月没回家了,闺女都等急了。”
申一甲关掉屋里所有的灯,与孙婧一起出了房门。
“走步梯吧。”孙婧说,“我把你和东西一起卸到推拿店,就不进去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孙婧已经知道了姚云龙泡保姆的事。上一次,因为他被于纯虹带到了梦幻娱乐城,两个人在酒吧里出现的时候,被姚云龙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他担心姚云龙告诉孙婧,还特意把姚云龙和保姆的事告诉了她。孙婧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许和这件事有关系,他很想问问孙婧,她现在和老公的关系怎么样了。
“你和姚老板也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吧?”申一甲问。
“见面又怎么样?我们同房不同床。”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一阵得意,现在姚云龙被孙婧这么一撂,估计也牛不起来了,更不会有心思关心孙婧和他的关系了。
“这是何苦呢,你们本来见面就少。”申一甲说。
“我不干涉你,你也不干涉我,好吧?”孙婧说。
“这叫干涉吗?这叫关心啊。”申一甲说。
两个人很快来到地下车库,孙婧坐进驾驶室,却并没有马上启动小车。
“忘了正事了。”孙婧嘀咕了一句:“我又搜集了一些娄世贵和十里沟煤矿勾结的证据,都是一些群众写给市里的举报信。你能不能想办法转给调查组?以我现在的身份,几百双眼睛盯着呢,我的任何行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你交给我吧。”申一甲说,“我想办法转交给有关领导。”
“太好了……”孙婧启动了小车,很快驶离车库,“一甲,你不会认为,我在利用你吧?”
“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所以利用价值也很有限。”申一甲说。
今年是蓝河市、县、乡三级政府换届年,立春乡镇换届已经接近尾声,市里要求各县(市)十月底完人大、政府、政协换届,立春市委书记和市政协主席任职属于新任职,市人大主任和市长都已经干满两届,无法继续连任了。
孙婧担心娄世贵移师到别的县(市),继续当县(市)长,祸害当地老百姓。就算他去不成外县,也有可能和于发和争夺市人大主任的职务,有的地方已经试行人大与党委主要领导一人兼,但仍有强势的县长转到人大当主任。如果娄世贵的问题迟迟无法查实,这种情况就有可能发生。
“我觉得娄世贵没戏了,不进局子就算他造化大。”申一甲说。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是市委书记的同学。”孙婧说。
“那也得看什么同学啊,你以为高书记会保他吗?”申一甲说,“我看未必。”
“那就借你吉言吧!”孙婧说。
督查室是政府办的一个大科室,对内称政府办督查室,对外称市政府督查办,申一甲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本来应该搬进督查室主任室,可是一个人太肃静了。这几天,他因为于纯虹的失踪,本来就情绪不好,想和朱艳和王海在一个办公室再呆几天,过几天再搬过去。
他对于纯虹还是不太放心,就算是她不愿意见到他了,也应该打个招呼,没有必要把手机停机啊,难道她把他当成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了?把他当成缠人磨人的地痞无赖了?
申一甲被于纯虹搞得疲惫不堪,朱艳又给他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
“朱主任,麻烦你把这上周的督查信息整理一个情况通报吧。”申一甲对朱艳说。
朱艳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有听到申一甲的话,仍然低头看着报纸。
“朱主任!”申一甲喊了一声,连王海都抬起头来,朱艳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朱主任,申主任叫你呢。”王海说。
朱艳端起面前的玫瑰茶,喝了一口,慢吞吞地放了回去。
“什么事儿?”朱艳问。
申一甲看出来了,朱艳的态度有问题,不知道她对他有什么想法。
“情况通报应出了吧?”申一甲说。
“情况通报出不出,你说了算,还用问我吗?”朱艳说。
“那就出一期吧。”申一甲说。
“我胳膊扭了,抬不起来。”朱艳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朱艳胳膊扭了,她刚才拿茶杯的时候还好好的,杯子都拿得动,键盘敲不动吗?朱艳看来对他有想法,有想法就说呗,她还深藏不露,这就难办了。
“王科长,朱主任身体不方便,这期情况通报,你就辛苦辛苦吧。”申一甲只能换人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主任这么信任我,没说的。”王海说。
申一甲再没有说什么,朱艳仿佛他并不存在似的,看报,上网,喝花茶,一上午很快过去了。申一甲把王海挑出来的信息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找管主任签了字,让王海赶紧把材料送到铅印字去,尽快排版校对。
王海拿着一摞材料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申一甲和朱艳。
申一甲觉得有必要与朱艳沟通一下,看看她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
“朱艳,你要是胳膊不舒服,下午就别来了,去医院看看吧,不行就歇两天。”申一甲说。
“行,那我下午就不来了。”朱艳说。
申一甲本来想多关心朱艳一下,她一高兴,也许就没事了。没想到朱艳借坡下驴,下午竟然不来了。看来拐弯抹角不行,只能开门见山了。
“朱艳,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吗?”申一甲问。
“谢谢你的好意,没有。”朱艳说。
“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说。”申一甲说。
朱艳忽然沉默了,埋着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朱艳真对他有意见,而且还不小呢。她有意见还憋在心里,不跟他说,这可太折磨人了。
“朱艳,前一阵儿督查咱俩还一个组,应该说配合不错吧?”申一甲准备套套话,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还说呢,我也以为咱们关系不错。”朱艳说,“你说我和他吉明差什么啊,他来政府办的时候,我也来了,我还比他早一个月呢。凭什么他能当信息科长,我不能当啊?你凭什么推荐他啊?”
“这个……这个……”申一甲被朱艳噎得直咽口水,“管主任是向我征求意见了,我不是也推荐你当督查室副主任了吗?”
“那你说我不当副主任谁当?你当啊?”朱艳说。
嘿!申一甲笑了,朱艳啊朱艳,真是隔墙相媳妇--他妈不知好歹啊。赶情我推荐你当督查室副主任,还把你得罪了,我要是不推荐你,你连这个副科长都当不上。再说当不当信息科长,那也不是我说了算了事啊,有种你找吉明算账去啊。
“原来你因为这个生气啊。”申一甲似笑非笑地说,“我怎么不早说啊,要不这样,我这个督查室你来做。”


283、女友跳跃式升迁

“别扯了,你是宫市长的关系,以为我不知道?”朱艳眼睛看着别处,“这叫什么世道啊,不走不送,原地不动,又走又送,提拔调动。”
“朱艳啊,你说我是宫市长的关系,我可比窦娥都冤啊。”申一甲说,“宫市长认识我老几啊。”
朱艳兀自冷笑着,站起身来:“那就是你给宫市长搞过按摩,把人家伺候舒服了呗。”
“我靠,这话说的,多亏宫市长是个男的。”申一甲说。
“那都是说不定的事啊。”朱艳的冷笑变成了得意的笑。
申一甲没辙了,朱艳不好好说话,她一个女同事,他又不好深说。
“行,我就当你今天都是跟哥开玩笑。”申一甲说,“别生气了啊,回家养两天,养好了回来上班。”
“申主任,跟你白处了。”朱艳说着,拎起了包,“走了。”
申一甲看着朱艳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想指望她出菜呢,现在倒好,只剩下王海一个人了,督查室有生力量严重不足啊。
朱艳不是开玩笑,一连两天没来,也没打招呼。这两天,申一甲与王海编好了情况通报,打了几个督办电话,把市里挂牌的督办项目催了一遍。
申一甲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拿出了孙婧交给他的举报材料。
这些举报材料没有上次多,但每封信都给是市长的。申一甲怀疑是不是孙婧有授意,要不怎么目标定位这么准确呢。不过,这次他不想再搞什么内参了,因为内容有点重复,宫市长也不会再批给市委书记和市纪检委书记,搞不好还会产生逆反心理。
市里不是成立了一个十里沟煤矿事故调查组吗?打着宫市长的借口,给他们不就结了。
申一甲东寻西问,好容易找到了调查组的公开电话,他来到自己的新办公室,把电话拨了过去。
“我是蓝河市政府督查室。”申一甲说,“你是哪位?”
“我是调查组组长劳立言。”对方说。申一甲一听就知道了,这不是安监局的副局长嘛。
“劳局长,不好意思,”申一甲说,“宫市长收到了些十里沟煤矿的举报材料,需要转交给你们。”
“现在不方便啊,我们人都在立春市呢。”劳立言说。
“要不我给你送去?”申一甲倒不是真想把这些信送去,但不这么说好像无法引起对方的重视,“市长有话,让我们尽快交到你们手里,别耽误你们调查。”
“千万别,督查办我们可不敢惹,别哪天一高兴给我们打个小报告。”劳局长说,“这样吧,纪检委二室的纪处长回去办点事,晚上就赶回来,你们把东西交给他就行了。”
“那好,领导有话嘱咐了,一定要注意保密啊。”申一甲不得不跟了一句。
“那你就放心吧。”劳局长说。
申一甲离开新办公室,回到原来的办公室,把举报信装进牛皮纸文件袋,又用胶水封好,递给王海,让他尽快找到纪检委二室的纪处长,把文件袋交给他。
办完了这件事,申一甲的心里踏实多了。娄世贵和那个什么李矿长的事,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于孙婧到底能不能如愿,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朱艳推开门,一脸倦容进了屋。
申一甲叉着手说:“朱主任的病还没好吧?我怎么看着还不如原来了。”
“想早晨就来着,可惜没起来。”朱艳说,“昨天晚上,几个女朋友在我家饭店小聚,喝多了。”
申一甲摇头感慨,瞧瞧人家,自己家的饭店,说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
“像你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喝酒。”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挺虚伪的,明明知道王艳没病,却说得跟真的似的。
“不喝酒干什么啊?我这辈子就这么的了。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啊。”朱艳又开始发牢骚了。
申一甲怎么品都觉得朱艳的话有点不是味,看来她还是没有从失意的情绪中走出来,哪有女人靠喝酒出名的,中国历史上出名的女人,要么是女皇,要么是烈妇,要么是妓女。
不过,他不想再接茬了,话越多越麻烦。
朱艳的座位在申一甲的斜对面,她换好鞋子,取过杯子,又泡了一杯玫瑰枸杞茶,打开电脑,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网页。
申一甲忽然想起,材料呈报单快用完了,原来的模板也找不到了,不行,不能让朱艳就这么闲着,那她这个督查室副主任就形同虚设了。
“朱主任,有时间你再做一个模板呗,呈报材料用的。”申一甲说。
“我哪会做那种东西,只有你们这些科长才知道怎么做。”朱艳说。
申一甲不由得笑出了声,嘿嘿,朱艳行啊,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总有小话答对他。
“朱艳啊,看来你在家休了三天,气还是没消啊。”申一甲说。
“什么气不气的,有气管用吗?”朱艳说,“要是有气管用,我天天生气,你瞧瞧咱们政府办,啊?提个干部多费劲儿,我出了学校门,就进机关门,这眼看着都三十了,连个科长都不是,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朱艳啊,我知道你资格老,在机关呆的时间长。”申一甲说,“你比我强多了,你毕业就进机关了,我呢,还社会上闯荡三年多,要不是接待办收留我,我现在还是个天天给人推拿,看人脸色吃饭的小混混呢。”
“你看怎么样,你和我年纪差不多,你至少比我晚进机关三年,现在你却成了我的领导,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啊。”朱艳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可是脑袋别的裤腰带上,玩命干出来的。”申一甲想敲打一下朱艳,“这么说吧,有些机会,我抓住了,你没有抓住,你要是抓住了,现在就是我的领导了。朱艳我跟你说啊,你要真想升得快,那得多干一点,主动一点儿,随和一点儿,会来事一点,干活玩命,豁得出去,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申一甲想,不能让朱艳太嚣张,她要是嚣张起来,这督查室就没有章法了。
“豁得出去?”朱艳把头扭向一边,“我可不像某些人,把什么都豁出去了,靠自己的身体上位。”
申一甲不知道朱艳这么在意提拔重用,还以为她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靠身体上位并没有什么优势,年纪虽然不大,但形象实在是不敢恭维,虽然不是那种靠背影丰富男人想像的女子,但也很难让男人产生犯罪的动机。
申一甲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来安慰朱艳那颗似乎受伤的心。
朱艳似乎余兴未尽,自顾自地说着:“昨天晚上吃饭,有个朋友认识一个女的,原来是望月楼宾馆的一个小服务员,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人家就调到市人大了,办公室正科级干部,你瞧瞧人家市人大,你再瞧瞧咱们市政府,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啊。”
申一甲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朱艳说的这个人,能耐是不是大了点?一般的力度,想都不要想,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他基本都见过啊,能是谁呢?
“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申一甲问。
“好像叫于什么红,忘了。”朱艳说。
申一甲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什么虹?不会是于纯虹吧?他没听说望月楼宾馆还有谁叫于什么虹。
“官二代呗,咱们跟人家没法比。”申一甲说。
“我想起来了,叫于纯虹,对,就叫于纯虹。”朱艳的声音。
“啊?”申一甲盯着朱艳,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认识?”朱艳问。
“望月楼宾馆那么多人,我哪能认那么全。”申一甲低下头,撇了撇嘴,“不认识。”
朱艳仍然在说话,申一甲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嗯”着。他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朱艳的话是真的,却不敢接她的话茬。他怕自己摆布不好表情,让朱艳看出什么破绽来。
“真不愿意搬到主任室啊。”申一甲站起来,“和你们两个兄弟没处够。”
“申大主任,你能不能不这么虚伪啊。”朱艳说。
申一甲一笑了之,很快出了门,打开了督查室主任室。
他怎么也想不到四处不见踪迹的于纯虹,竟然在市人大出现了,而且还是什么科级干部。他从里面锁好了门,垂头丧气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申一甲可以肯定,他与于纯虹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是她这种躲着不见的方式,让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必须找她问个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对待他。
怎么才能见到于纯虹呢?如果人大新去的那个科长就是于纯虹,他总不能去办公室找她吧,那样对两个人的影响都不好。可是不去人大找她,怎么能见到她呢?他现在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而且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踪啊。
申一甲一时被难住了。


284、我就是一无赖

申一甲想好了,到人大的门口等于纯虹不行,去小区的门口堵于纯虹也不行,他的身份不允许,时间不允许,工作性质更不允许。他想来想去,只有找个合适的机会,悄悄去人大找于纯虹最保险。
申一甲真想马上找到于纯虹,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躲着不见他,是不是把他当成无赖了。可那是一个非常孟浪的做法,倒是很适合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小青年,他已经是督查室主任了,不可能这么行事。
什么时间去呢?最好是下午找个方便的时间,于纯虹刚去一个新的单位,现在肯定不会到处乱窜,百分之百会宅在办公室里。
第二天下午,申一甲处理完办里的事,去了人大办公楼。
人大办公楼坐落在市委大楼的侧面,申一甲刚进大厅,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你是哪儿的?”保安问。
“我督查室的,政府督查室知道吗?”申一甲说。
“有工作证吗?”保安问。
申一甲掏出工作证,递给了保安。
“政府督查室怎么的,督查室也不能逾越人大之上。”保安拿过工作证看了看,“人大知道什么意思吗?人民代表大会的意思,代表人民知道吗?看看那个牌匾上写的什么?人民的权力高于一切。大门口的横幅上写着什么知道吗?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真正动力,你督查室多了什么啊?”
“我就是进来办点公事。”申一甲发现保安态度挺冲,“我也没说我多什么啊?”
“签字,不签字不让进。”保安说。
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原来冲他说了半天,就是要签个字啊,签就签吧。他拿起案子上的笔,麻利地签了字。
他正要上楼,又被保安拦住了:“你等等,你还没说你找谁。”
“我找谁?我找的人多了。”申一甲说,“你不可能都认识吧?”
保安眨了一下眼睛:“进去吧。”
申一甲边走边看楼口的指示牌,一直走到三楼,终于看到了,走廊右首,应该就是人大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信访科、秘书科、综合科、接待科,再往前是办公室主任室。申一甲不肯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好像就是领导的办公室了。这个主任室里应该是处级干部,于纯虹肯定不会在里面,于纯虹如果真的在人大办公室,那么在接待科的可能性最大。
申一甲回过身来,来到接待科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申一甲推开了门,屋里四张桌子,坐了三个人,靠门最近的桌边正坐着打扮入时的于纯虹。
于纯虹抬头看着申一甲:“你找谁?”
申一甲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于纯虹似乎不想认她了。如果他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揭穿她,她会非常尴尬。
“噢,卖旧报纸吗?”申一甲脱口而出。
“没有。”屋里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申一甲面露遗憾,慢慢从外面关上了门。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于纯虹竟然装作不认识他,还问他找谁,真是活见鬼了。
既然这样,再找于纯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申一甲双手抄兜,出了走廊,拐进楼梯,很快来到了一楼。他向进门时看到的保安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出了大门。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申主任,我是于纯虹。”
“于纯虹?你认识我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不要这么说话好吗?”于纯虹说。
“你想让我怎么说话?”申一甲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现在把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你让我对你怎么说话?”
电话那边出现了片刻的沉默,于纯虹说:“一甲,我已经调到这边工作了,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今天能看到你,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我不是想打扰你,我本来想报警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我怎么会失踪呢?”于纯虹说,“我好好的,只是原来的手机号不好,我已经不用了。”
“于纯虹,你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不会打扰你,因为我就是一无赖,我怕赖上你。”
看到了于纯虹,申一甲的一棵悬着了心终于放下了,他不再是最后一个看到于纯虹的蓝河人,她以后怎么样,就与他无关了。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于纯虹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员,到他的办公室找他时还眼中露怯呢,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人大机关的科级干部,她的老姨郝桂丽也成了人才交流中心的副主任兼培训科长,这前前后后才几个月的时间啊。申一甲不愿意多想了,事情明摆着,于纯虹遇到高人了。
申一甲又开始了循规蹈矩的生活,每天下班准时回到了店里。他这几天心里不痛快,于纯虹虽然找到了,但她出现的地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种事他还没法对别人说。在督查室,朱艳整天很悠闲,什么也不想干,他对一个女同志,又不好深说什么,真是太折磨人啦。
娟子正在和新招来的前台服务员闲聊,见了申一甲,笑着迎上来:“小甲哥,回来了?”
申一甲差一点没认出娟子。她今天拾掇得特别利落,短裙,紧身短衫,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脸上好像化了淡妆,有一股暗香扑鼻。
“怎么?今天有约会啊?打扮得这么漂亮?”申一甲问。
娟子低头看了看,面露娇羞:“哪有什么约会啊,人家穿着玩的。”
“你可小心点,别让客人给领走喽!”申一甲说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娟子回敬了一句。
娟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申一甲在娟子面前一站一过,没有过多停留。他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在店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娟子从厨房里出来了。
“我吃过了,你和吕良吃吧。”申一甲说。
“我已经摆好碗筷了,你再吃点吧。”娟子说。
这些天,申一甲很少回来吃饭,他以前不回来还打个招呼,后来改成回来吃饭打招呼。
申一甲进了厨房,见桌子上摆着两盘炒菜,一盘熟食,还有一大碗汤,桌子两边放着两碗米饭。
他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只摆了两套碗筷。
“吕良呢?”申一甲问。
“他先吃了,吃完就出去了。”娟子说。
“又出去了?”申一甲问。
“吕良提出来,不想上晚班了,说太辛苦,太拴人了。”娟子说,“由他去吧。”
“这小子心变野了。”申一甲说,“没告诉他早点回来吗?”
“他向我保证了,保证不乱找女人,别的没说什么。”娟子说。
申一甲在桌前坐下来,看着丰盛的饭菜,心里非常惬意,娟子的手艺没得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去住孙婧借给他的新房子。
娟子拿着厨房的围裙走过来,递到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不明白娟子的意思,拿着围裙愣住了。
“给我系上。”娟子说,“今天新换的衣服。”
“娟子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如果系上围裙,不就白穿了嘛!”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系了。”娟子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围裙,挂了回去。
申一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房间里,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取出了几个围兜,回到了厨房。
围兜是他在接待办搞活动时剩的,拿回来扔到柜里就忘了。他取过一条围兜,铺在娟子的腿上。
“你要是舍不得脱衣服,就穿它好了。”申一甲说,“烧烤专用,绝对正品。”
“你说什么,难听死了。”娟子说。
这回申一甲并不是故意的,是娟子多想了。她戴上围兜,站到墙镜前照了一会儿,满意地坐了回来。
“小甲哥,我戴这个漂亮吗?”娟子又来了。
“戴个围兜,像个吃货。”申一甲在开玩笑。
“那我不戴了。”娟子伸手就把围兜扯了下来。
“唉呀,我的围兜啊。”申一甲阴阳怪气地说。
娟子的表情变化也太快了,刚才还是横眉冷对呢,转眼间就眉开眼笑了。她往申一甲的碗里夹着菜,似乎在调整屋里的气氛。
“一甲哥,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娟子想都没想,张嘴即来。
申一甲的脸上刚有点笑容,听了娟子的话,眉毛立刻耷拉下来了。
“恋什么爱,哪有功夫啊,你没看见吗?一天从早到晚的,一直在瞎忙。”申一甲说。
申一甲最怕娟子问这事,于纯虹算女朋友吗?当然算。可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欺骗了,他对于纯虹的兴趣大减。现在想来,他对于纯虹的动机一点都不纯,尤其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地流血之后,他几乎绝望了。好像生活特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世道怎么搞的,搞来搞去,他原来还是个雏,女人却都成了鹰了。


285、娟子献媚

“一甲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娟子目光闪烁地问。
“没有,绝对没有。”申一甲说。
娟子越是这样问,他越是不能说。申一甲在于纯虹那里吃了钉子,绝对不能告诉娟子,否则她可能会告诉孙婧。
娟子往申一甲的盘子里夹着菜,一只手掀开他的衣领,撇了撇嘴。
申一甲知道娟子在干什么,又在检查他的衣服,检查完之后,肯定又要让他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去。
“你瞧瞧,啧啧啧,还国家干部呢。”娟子说,“你吃完饭,把衣服脱了,扔到洗衣机里去,我给你洗一洗。”
这件衬衣其实是他前一天晚上睡觉前刚洗的,根本不像娟子说的那么脏。
申一甲抄起一块牛蹄筋,送到嘴里,大嚼起来。
娟子放下筷子,抱着膀,看着申一甲愣神了。
“怎么了,娟子?”申一甲忽然发现娟子在看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帅。”娟子说。
申一甲感觉娟子的话有点突然,她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他,以往还是打击他的时候多一些,今天娟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对他温柔起来了。
“主要是这牛蹄筋好吃!”申一甲说。
这牛蹄筋的确好吃,要咸淡有咸淡,有味道有味道,要嚼头有嚼头,再加上旁边有个特别熟悉的小萝莉,真是幸福生活啊。
“一甲哥,以前咱没钱,现在当老板了,吃个牛蹄筋不算什么事。”娟子说。
“那是,娟子牛都能买,何况一盘牛蹄筋了。”申一甲说。
“你要是喜欢吃,我明天还给你买。”娟子说。
申一甲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以前有好吃的,娟子都是和他抢着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姑娘家夹着一根牛蹄筋,放在嘴里大嚼特嚼,有点不像样子。
申一甲这样想着,夹起一根手指长的牛蹄筋,送到娟子的嘴边。
娟子没想到申一甲会来这一手,连忙摆手带摇头。
“吃一块吧,香着呢。”申一甲劝着娟子。
“我吃过了,是很好吃,不吃了。”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很清楚,娟子不是不想吃这块牛蹄筋,而是担心自己的吃相被申一甲看到。不过,他既然已经把这块蹄筋夹给了娟子,就不好再收回来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申一甲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得让我们娟子多吃点。”
娟子见申一甲这么说,有些犹豫了,看看申一甲的眼睛,又看看眼前这根足有一根手指长的牛蹄筋。
“娟子,别让哥这么举着啊。”申一甲说,“快吃了。”
娟子张开嘴,把那根牛蹄筋叼在嘴上,申一甲把筷子撤了回来。
申一甲再看娟子,眼前的一幕就显得有点滑稽了。那根肉色的牛蹄筋杵在娟子的嘴里,嘴里一小截,外面一大截,她想吃又吃不掉,想吐又不雅观,只能那么叨着,一只手上来想帮一下,却又停住了。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娟子大战一根筋。”申一甲得意地笑了。
娟子的表情刚才还有点难为情,听了申一甲的话,她从嘴里取出这半截牛蹄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咬过,直接扔进了申一甲的汤碗里。
“还是你吃吧。”娟子脸色绯红。
“哎呀,你真是的,这么好的口福,不会享。”申一甲说着,夹起娟子咬过的那根牛蹄筋,整个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娟子捂着嘴笑了,忙垂下了眼帘。
“你啊,真是一根筋,一口吃不掉,分两口吃啊。”申一甲嚼着牛蹄筋说。
“一甲哥,你别说我,你别总说我好不好?”娟子说。
“不说了,不说了。”申一甲说,“唉,还是店里好啊!”
娟子的眼睛转了转,在申一甲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好险啊,一不留神,差一点走嘴。
“一甲哥,还有比店里好的地方吗?”娟子问。
“哪里能赶上店里好啊。”申一甲说。
饭好吃,人好看,申一甲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娟子的小嘴没完没了地叭叭,申一甲不用怎么说话,只要嗯着、应着就行了。
申一甲吃过饭,吧哒吧哒嘴,这顿饭吃得真是舒服可口。
他以前和于纯虹饭店没少去,钱没少花,可他觉得哪顿饭也没有店里的饭有滋有味。不用担心菜多了、菜少了,不用担心钱花多了,花少了,不用惦记坐在对面的人吃没吃饱,吃没吃好。
他原来和于纯虹吃饭的目的性太强了,就是为了和她上床,所以吃起来也累。
在店里就不是这样,和娟子相处好几年了,互相都太熟悉了,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和娟子在一起吃饭,不用计较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谁花钱了,谁没花钱,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当然,这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吕良不能在场,如果吕良在场了,娟子就没有这么放得开了。
在申一甲和吕良面前,娟子一直是中规中矩的,有时候还故意躲开他们,等他们吃完之后再去吃饭。
“吕良吃了没有?”申一甲问。
“他啊,你没看牛蹄筋吗?我买了二斤,他吃了一斤。”娟子说。
“这个吃货!”申一甲说。
“得了,谁也别说谁了,我看你这个货也不比吕良小。”娟子说着,把盘里剩下的两块牛蹄筋塞到申一甲的嘴里,“快堵上你的嘴吧。”
申一甲晃晃当当回去自己的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唉,在娟子面前纯属演戏,心中的郁闷不能对她说啊。
娟子后脚就推门进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跟谁热线呢,这么快就回屋了。”娟子笑得很不自然。
“什么热线,还米线呢。”申一甲又露出笑脸。
“一甲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一洗。”娟子向申一甲伸出手来。
服务员在外门敲门,急匆匆地进了屋,站在娟子的身后。娟子回过头去,瞪了服务员一眼,似乎是对她突然闯进来很不满意。
“经理,有个客人,要男推拿师。”服务员对娟子说。
“告诉她,男推拿师不在,让他白天来吧。”娟子说。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不干。”服务员说。
“不干?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货。”娟子说,“让男人推两下舒服啊?”
“客人是男的。”服务员说。
“噢,那不好意思,我错怪客人了。”娟子说,“你先去吧,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服务员转身出去了,正好申一甲也脱下了衬衣。娟子拎起衬衣,扫了一眼申一甲身上隆起的肌肉。申一甲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居家服穿上,要是在往常,娟子早就让服务员去叫吕良出来了,可是今天吕良不在家。申一甲纳闷,娟子为什么不让他给客人推拿呢?
娟子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回头看了看申一甲。
申一甲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便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搜索着频道。
一会儿的功夫,前台服务员又敲开了申一甲的房门,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
前台服务员小芳是娟子新雇来的姑娘,虽然长得很平常,但嘴皮子很溜道,说话很快,娟子对她非常满意。
“申主任。”服务员态度很谨慎。
“什么事?说。”申一甲说。
服务员小芳在申一甲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两只手在胸前拧着。
“申主任,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芳说。
申一甲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小芳的表情有点暧昧不清。小芳对他过去的客人不熟悉,很难分清新旧客人。一般有什么过去的常客,都会直接找到他的卧室里来,有时候娟子也会一起过来。
今天娟子没来,小芳却找上门来了,娟子怎么不来?
申一甲穿了鞋,就要往外走,被小芳拦住了。
“店里来了一个客人。”小芳说。
申一甲想起来了,刚才娟子在屋里的时候,外面有人要找男推拿师。他见娟子出去以后没什么动静,以为让女师傅按上了,没什么事了。
“怎么样一个人?”申一甲站在门口,问小芳。
“一个男的,可凶了呢。”小芳说。
推拿店里没有男人就是不行。吕良就今天晚上出去了,找茬的就来了。
“那男的现在在哪儿呢?”申一甲问。
“在前台呢,和娟子老板在一起。”小芳说,“我早就想过来找你,可是娟子一直给我使眼色,好像不想让我过来。”
申一甲没心思再听小芳说下去,推门就出来了。
娟子就是这样,能自己处理的事,从来不会来找申一甲,但今天不行,吕良不在家,她一个女孩子家,面对一个不着四六的男人,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啊。
申一甲边走边扯开胸前的两个扭扣,把衬衣的对襟打开,露出结实的胸大肌,就他这胸肌,一般人看了都会打怵。对付一些不怀好意的顾客,就得靠这么一唬二吓。


286、女人面前掰手腕

申一甲以前在推拿店经常遇到不三不四的人,想到店里图谋不轨。这个店主打产品中医推拿,不搞色情服务,有的男女进来以后,就会大失所望,难免会摔摔打打、骂骂叽叽。每当这时候,申一甲就会笑脸相迎,想方设想把他们送出门去,即使对方无理,他也只能隐忍一下。
没办法,这是做生意啊,万一激怒了这些社会闲散人员,不要说大动干戈了,就是砸点东西他都吃亏啊。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报警的。
附近这片都归望月楼派出所管,派出所的警察也穿便衣来过,但因为没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自然就不愿意来了。
一个留着盖头、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扭扭歪歪地坐在前台里面,与娟子只有咫尺之隔。
娟子眼尖,立刻就看到了申一甲,像看到救星似地站了起来。盖头头也不回,伸出手来,按在娟子的肩膀上。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娟子今天是遇上茬子了,否则她不会对这小子的冒犯毫无反应。
“一甲哥。”娟子一个趔趄坐了回去。
盖头回头看了申一甲一眼,马上又把头转了回去,显然把申一甲当成了这里的客人。
“娟子,吕良什么时候回来?”申一甲问。
申一甲这么问是有目的的,既然这小子只有一个人,如果他和吕良在,即使这小子看上去更结实一些,也不敢轻举妄动。
“吕良?”盖头说,“就那个山炮?”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刚才不是还要找他推拿吗?”娟子说。
申一甲靠在前台边上,笑嘻嘻地看着盖头,看来这小子是最近瞄上这个店的,他看吕良没在家,想沾娟子的便宜。
“兄弟,你可别当着吕良的面这么说啊。”申一甲说。
“怎么着,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盖头说。
申一甲把头凑近了盖头,装着很神秘的样子。盖头很想听听申一甲到底要说什么,特意把耳朵凑了过去。
“吕良可是省散打队退役的!”申一甲表情非常严肃。
盖头的表情僵住了,疑惑地看着娟子,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申一甲。
娟子先是一愣,继而噘起了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吕良?我都不愿意搭理他。”娟子说,“不就是在散打队呆过嘛,到蓝河来抖什么威风,我这儿池子小,可养不了这么大的王八。”
“你是谁啊?”盖头立刻对申一甲产生了兴趣。
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盖头,至少他当店主的时候这个人没有来过,这段时间他晚上不常在店里,所以盖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在想,怎么才能让这小子离开呢,最好今后不要再来店里找麻烦。
“他是我男友。”娟子站起来,走到申一甲的身边。
盖头的目光跟着娟子转动,最后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申一甲很理解娟子,这时候她把他当成男友,盖头至少不会轻举妄动了。不过冲盖头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要想让他从心里打消邪念,两个人还真得较量一下。
申一甲顺势把娟子搂进怀里,一股沁香袭来,他不禁抽了一下鼻子。
娟子白了申一甲一眼:“干什么你,当着外人的面占我的便宜,你等着客人走了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就闻一闻嘛。”申一甲说。
“收费!”娟子向申一甲伸出了手。
盖头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可又贼心不死,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盖头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甩了甩头发:“我是吕良的徒弟。”申一甲说。
“嘻嘻。”娟子突然捂着嘴笑起来,看样子是没憋住。
娟子的笑声很夸张,申一甲立刻就听出来了,她在笑他,吕良的师傅怎么这么快就变成吕良的徒弟了。
盖头不满地盯了申一甲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唬我是不?”盖头说。
申一甲正在琢磨怎么答对盖头,娟子忙把申一甲推到身后,显然在袒护他。
“他谦虚了,他不是吕良的徒弟,是吕良的师傅。”娟子笑道。
“到底是徒弟还是师傅啊?”盖头问。
申一甲对娟子很不满,这丫头嘴太快了,差点把事搞杂。
“是这样,要是论散打,我是吕良的徒弟。”申一甲得意地说,“不过要是论推拿嘛,他就是我的徒弟啦!”
娟子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和申一甲的话终于接上茬了。
申一甲一手抓着另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攥成拳头,里外晃动了几下。
娟子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用意,忙把他前往前了推,申一甲险些和盖头撞在一起。
“我看你个头跟我差不多。”申一甲说,“但你的爆发力可能不如我,你要不信,咱们就扳个腕子试试。”
盖头听申一甲这么说,当然不肯在娟子面前丢面子,上前就抓住申一甲的手,把他拉到了前台的案子上。
这回机会来了,申一甲笑呵呵地拉好架子。他做推拿好几年,即使到了机关也没闲着,大概是经常为客人做推拿的缘故,他的臂力、腕力大得惊人,除了前店主阿丁以外,还没有人赢过他,盖头自然不在话下。
申一甲和盖头一人在柜台里,一人在柜台外,两个人都自信地把胳膊支在柜台上,两只手紧扣在一起。
“娟子,你当裁判。”申一甲回过来头,撂下一句。
“好好。”娟子颇为得意:“预备,开始!”
申一甲握着盖头的手,并未发力。申一甲在推拿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深知和气生财的道理。当着娟子的面,他不想让盖头难堪,像盖头这种街头小混混,他并不陌生。输赢一回是小事,申一甲更要考虑这个推拿店,如果盖头输了,能咽下这口气吗?回过头来,他要是纠集几个社会混混,来找推拿店的麻烦,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申一甲拉开架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他只须挺住不动,盖头搬不过他,那就不算输,就算给足了盖头面子。盖头也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他在谦让。
盖头似乎并没把申一甲看到眼里,一上来硬拼足了劲,想一决雌雄。但申一甲的防线相当稳固,两个回合下来,盖头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候,只要申一甲稍一用力,盖头就会败下阵去。盖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丝毫不敢松懈,脸憋得涨红,小臂也有些发紫。
这样僵持了足有几分钟的功夫,盖头快挺不住了,表情已经扭曲变形。申一甲呢,只有当盖头进攻的时候,才会屏住呼吸,用力撑住自己的腕子,其它的时间基本是在与盖头僵持。
“哎呀,你们玩得可真墨迹。”娟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
盖头听了娟子的话,又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可惜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力量了。
娟子见状,抬起双手,轻轻地压在两个人的手上,嘻嘻地笑了。
“你要干什么?”盖头不满地瞄了娟子一眼。
“我要帮帮你啊。”娟子对盖头说着,双手用力把两只正在较劲的手掌拼命地往自己的怀里拉。
申一甲感觉娟子是要帮他,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不准备用力了,凭娟子一个人的力量,是扳不过盖头的。
别看盖头张牙舞爪的,其实没有多大力量了,只要他稍微加一点力量,盖头就会败在他的手下。
但娟子的力量完全相反,是帮着盖头用力的,他立刻明白了娟子的意思,她这是不想让他赢啊。
申一甲先是闷头挺住,然后装做体力不支的样子,手腕猛地向娟子的方向歪了过去。
“哈哈哈……”盖头一阵惊喜,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仰头大笑起来。
“你们平了!”娟子喊了一声。
“平了,平了!”申一甲笑着打着圆场。
娟子的举动,盖头并不领情。他指着娟子,喘着粗气,半天没说出话来。娟子凑到申一甲近前,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看着盖头。
盖头喘匀了气,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拉住申一甲的胳膊,往前台的案子上拽。申一甲想,看来这盖头挺不知好歹啊,得给他点颜色看看,省着他觉得推拿店里没人。盖头重新站到前台边上,凑近申一甲的耳朵,悄悄嘀咕了一句,申一甲并没有听清。
“你让着我了!”盖头又说了一遍。
“是你让着我。”申一甲说,“你的劲儿满大,我撑起来费劲。”
原来盖头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申一甲的对手,却又不好当着娟子的面直说,只好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咬耳朵。
申一甲寻思,盖头这小子,虽然有点粗野,但还算有点悟性。他今天已经给足了盖头面子,要是这小子真知道好歹,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谁知盖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忽然从裤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烟,故作潇洒地弹出一颗,递给申一甲。


287、肉在锅里

“我不抽烟。”申一甲连忙摆手。
“不抽不够朋友。”盖头还上来认真劲了。
申一甲一想,不就抽根烟嘛,没有必要那么认真,抽就抽吧,别驳了人家的面子。
“大哥,我看你这作派,像吃公家饭的?在哪里高就啊?”盖头为申一甲把烟点燃。
申一甲一时哭笑不得,这盖头还跟他套上近乎了。
“接待办。”申一甲吐了一口烟雾。
他不想跟盖头说实话,反正他以前在接待办,现在这么说也不为过。对盖头这种初次见面的愣头青,没有必要太认真。
“噢!”盖头连连点头,表情变得亲切多了。
娟子见申一甲和盖头聊了起来,知道今天晚上没事了,便凑到申一甲的身后,贴着他的肩膀,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盖头见今晚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了,叼着烟对申一甲挥了挥手,不想再呆下去了。
“不做推拿吗?”申一甲一边跟着盖头往外走,一边说。
“不做了,你这儿太正经。”盖头回头瞄了娟子一眼。
申一甲笑了,原来盖头是来这里寻找刺激的,没找到刺激就冲着娟子去了。盖头见申一甲把他送出门来,又回头瞅了瞅。
“那个女老板,真是你的女朋友?”盖头神秘兮兮地问。
“你看呢?”申一甲并没有直接回答盖头。
刚才娟子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纯粹是一种自卫本能,因为这样申一甲就可以保护她了。申一甲倒是觉得娟子大可不必这样,难道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就不能保护她了吗?既然娟子已经这么对盖头说了,他就不好直接否认了,那样盖头就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事已至此,他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盖头不等申一甲说话,就嘻嘻笑着,摸着油光光的脑门:“上她了吗?”
申一甲连忙摇头,没法再跟盖头唠下去了,这小子的话越来越下道。
“老兄艳福不浅啊。”盖头转回身来,面对着申一甲,“这小妞是个雏,你信不信?”
申一甲没想到盖头还挺专业,他跟娟子打交道,顶多也就十几分钟,就敢断定娟子没经历过男人,眼力不错啊。
娟子的确很少接触男人,在推拿店这几年,她就这么两点一线,店里,家里,家里,店里,他从来没见过她跟哪个男人在一起泡过。只要店里遇到骚扰和挑衅的男客人,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店主盲人阿丁,阿丁往往派申一甲去解围。
“老兄,放着这么好的一块肥肉在锅里,你就不怕被别人抢了先吗?”盖头问申一甲。
申一甲不置可否地笑着,他被盖头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是挺厚道的。他和娟子在一起混了好几年了,现在推拿店都兑给她了,他都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申一甲送走了盖头,回到店里,见娟子正噘着嘴,在柜台外面等他。
“哎呀,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娟子说。
申一甲轻轻哼了一声,这种闲来无事四处找刺激的男人他见多了,娟子在前台当服务员好几年,对这种事自然也不觉得新鲜,但她毕竟是头一次拿申一甲当挡箭牌,而且把他当成自己的男朋友来搪塞对方。
申一甲刚才在门口听了盖头的一席话,心里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重新审视起娟子来。
盖头虽然话说得很糙,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种没有经历过男人的天真纯洁女子,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只是他和娟子太熟悉了,娟子以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申一甲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娟子,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她。娟子从来没有见过申一甲这种目光,站在那里有些惶惑不安。
“一甲哥,怎……怎么了?”娟子问。
“没怎么。”申一甲说。
“那你怎么用那种眼光看着我,我刚才做错什么了吗?”娟子的目光火辣辣的。
“娟子,你是老板啊,我不过是你的雇工。”申一甲说,“保护老板是我应该做的。”
申一甲不敢再直视娟子那火辣辣的目光,埋头着往里走。
“你说吕良怎么还不回来呢。”娟子跟在申一甲的身后。
“娟子,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给吕良打个电话。”申一甲在自己的小屋门前停下脚步。
娟子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吕良这小子很少出去,上次出去就惹了祸回来,现在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申一甲回到屋里就给吕良挂了电话,不想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这小子故意的啊,这不是明摆着怕店里人找他嘛。申一甲打开电视,准备等吕良回来。
晚上十点半钟,娟子拎着大门钥匙,打着哈欠,敲开申一甲的房门。要是在往常,这个时间客人一般都走光了,娟子该让吕良去锁门了。
让申一甲感到意外的是,吕良没回来,娟子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不快,她把钥匙在申一甲眼前晃了晃,申一甲忙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一甲哥,吕良这家伙还不回来,你管不管啊。”娟子说。
“吕良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申一甲说,“你给他留着门,睡觉去吧。”
吕良晚归和申一甲晚归不一样。
申一甲回来晚了,可以走侧门直接回到自己的小屋,有时候即使他回来得早,也不走正门。吕良就不同了,他回来晚了,没有别的门可走,只能走正门。
申一甲想一个人等吕良回来,好好教训他一下。他不回来不要紧,店里两个人没法安心睡觉,这小子没事还行,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这么毫无声息地等着,那就是失职啊。
“要不我们一起等吕良回来吧?”娟子模棱两可地说。
申一甲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他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有个人陪还不好嘛。不过他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犯不着给吕良这么大的面子,这小子这么晚不回来不说,手机还关了,根本就没把他和娟子当回事,真不能这么惯着他!
“娟子,咱们玩石头剪子布吧,谁输了谁等吕良。”申一甲笑道。
“算了吧,你等吧,我困了。”娟子立刻打了退堂鼓,她把钥匙往申一甲的床上一扔,转身就走。
申一甲拿起钥匙在手里掂了掂,原来娟子刚才想等吕良是虚情假意啊。没办法,等就等吧,谁让吕良是孙婧的表外甥呢,他就是不想等也得等啊,万一吕良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对孙婧交待。
申一甲出了小屋,在店里转了一圈,把门灯和壁灯都关了,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他在屋里看电视,一直看到后半夜,也没等到吕良,便合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申一甲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一个翻身下了床,直奔吕良睡觉的房间。他“叭”地打开房间里吊灯,吕良正蜷着身子睡觉,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吕良一点反应都没有。
申一甲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下子,但一想自己起来得有点晚,如果跟吕良磨叽一会儿,上班就晚了。算了,好在吕良没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吧。
“一甲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去了厨房,见餐桌上摆着小包子,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娟子,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申一甲埋怨道。
“你昨天不是等吕良了吗?”娟子说,“我没忍心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申一甲心想,娟子这丫头真是拿着不是当理说,他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娟子冲着他的胳膊拍了一下:“洗手!”
申一甲笑了,娟子就是爱管这些闲事,店里的事这么多,还是不够她操心的,连他洗不洗手也要管。
“娟子,你说我这么大人了,能不洗手吗?”申一甲似笑非笑。
“那我怎么没看着?”娟子根本不相信他。
平时,申一甲都在厨房的水池子洗脸,今天早晨起得晚,他在去洗水间的功夫,把脸和手都洗了,娟子当然没看着。
“娟子,你还是先把吕良管好吧。”申一甲说。
“管他?”娟子很不感冒的样子,“我才懒得管呢。”
“你是老板,你不管谁管。”申一甲说,“当然,我也不是不管。”
娟子拿起一个包子,塞进申一甲的嘴里:“吃个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申一甲狼吞虎咽地吃了饭,没超过五分钟就离开饭桌,眼看着上班时间到了,必须马上走人了。
晚上,申一甲和政府办信息科的几个同事聚餐,吃完饭回到店里,发现吕良还是没回来。他本来想晚上开导吕良一番,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如果吕良经常这样,他可能与吕良一个礼拜也唠不上一次。
推拿店里缺了吕良,申一甲并没有从娟子的脸上看出什么不满。奇怪,娟子和吕良在搞什么鬼呢?他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戏了?难道他们吵架了?闹掰了?
申一甲想试探娟子一下,却不好直接问她。


288、女老板查岗

“一甲哥!”娟子在门外喊着,话音刚话,人就进来了。
申一甲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甲哥,我还给你留着牛蹄筋呢,你吃不吃?”娟子问。
申一甲咧嘴一笑:“不吃了,谢谢娟子。”
娟子站在床头,欲言又止。
“娟子,怎么了?”申一甲问。
“店里来了个女顾客,想找男推拿师。”娟子说。
“我去吧。”申一甲说,“娟子,你是老板,对我不用这么客气,把我当牲口使就行。”
“你现在是机关里的大科长了,我不敢随便使唤啊。”娟子说。
“老鼠啃气球,客气了不是。”申一甲下床穿鞋。
娟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吕良不在店里,她要想满足女顾客的要求,却不想让他亲自上阵。他见娟子面露难色,觉得她有点客气了,他在店里住着,不就是为了干活方便嘛。
申一甲这段时间很少接待客人,除了以前的一些老客户,吕良几乎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但吕良晚上一出去,店里缺少男推拿师的问题马上暴露出来。
申一甲出了门,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跟在娟子的后面,进了一间推拿室。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笑,天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男推拿师呢,又是一个青春已逝、春心不改的女人。怪不得娟子刚才进门时笑嘻嘻的呢,要是年轻女子的话,她早就评论上了。不是嫌人家妆太艳,就是怪人家长得不好看,要不就是说人家穿着没档次。这回她是什么也没话,根本不用说了,年纪大点儿,傻子都能看到。
“一甲师傅,客人就交给你啦!”娟子出了门,对申一甲笑道。
“把她交给我,你可放心了是吧?”申一甲问。
“放心,一百个放心。”娟子憋着笑,赶紧走开了。
申一甲进了推拿室,对女客人说:“躺下吧。”
“唉,头疼。”中年妇女说。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这个女客人就住在附近,闲着没事,正在玩电脑呢,头就疼上了。他几句话问清了病人的症状,心里就有数了,估计是这个大姐玩电脑时间太长,有点累了。看来她头疼得不算厉害,要不早上医院了。
申一甲见客人比较拘谨,便和她聊了起来,想让她放松一下。
自从电脑进入家庭,成全了不少无所事事的人,至少日子不再那么枯燥乏味了。他没想到这个女顾客快人快语,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申一甲才给客人做了十多分钟推拿,娟子就探头探脑地推开门,很快又把门关上了。
“这是谁啊?”推拿床上的女人问。
“不认识,可能是顾客吧。”申一甲不好说是娟子,遇到多事的客人会很麻烦。
“烦人,太没礼貌了。”中年女人说。
申一甲想,娟子长毛病了,以前他给女客人推拿,她从来不进推拿室,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当了老板的缘故吗?他觉得客人有一点心神不定,她的头疼好像不是从劳累来的。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申一甲说,“和我说说不要紧,我给你解除了烦恼,推拿的效果会更好。”
“唉,别提了,晚上见了个网友,本来说好请我吃饭,见了面,那小子又说不吃了。”中年妇女说。
申一甲听了中年妇女的话,想笑却不敢笑,真别说,这个大姐很会赶时髦啊,不仅和网友聊天,还敢和网友见面,胆子的确不小。
申一甲听她的意思,今天晚上网友没有请她吃饭,她可能是上了一股火,这才是头痛的真正原因。
“大姐。”申一甲说,“老公和孩子同意你在网上交朋友吗?”
“那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中年女人说,“孩子上大学了,老公每个月都出差,我不能每天回到家里就睡觉吧,不上网我干什么啊。”
申一甲一问才知道,这女人的闺女已经上大二了,老公常年在外跑供销,网上交友的条件很不错呢。
“不认不识的两个人,说见面就能见面,以前想都不敢想啊。”申一甲说。
“我们在网上聊天,他说他四十,我说我三十五。没有代沟,年纪正合适,可一见面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女人说似乎忘了头疼,一直没有住嘴。
女人的网名叫火凤凰,对方网友叫稳重哥,两个人虽然只聊了三次,但一拍即合,聊得非常投机。
这个女人和他的网友聊到第三次的时候,对方提出见见面,她也觉得两个人挺聊得来的,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哪是四十啊,一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女人说。
“长得帅不帅?”申一甲问。
“长得既不帅,也不磕碜。”女人说,“不过照你可差远了。”
唉,申一甲想,这个女人太寂寞了,女儿离手了,老公又不在家,想在外面找点刺激,不想却遇到了一个小青年。
火凤凰本来想,稳定哥主动提出见她,不说开着台宝马吧,怎么也得开台轿车来吧,她没想到人家是骑自行车来的。
“孩子,你不是说四十吗?报的是你父亲的年纪吧?”火凤凰问。
稳重男很不以为然:“男人四十一枝花啊,我不报四十,你能见我吗?”
火凤凰觉得两个人既然见了面,现了真身,也别搞得跟有多大仇似的,就和他简单聊了几句。
“孩子,我都这个年纪了,都快赶上你妈了。”火凤凰说,“咱们交朋友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只要你愿意。”稳重男说。
火凤凰一想,既然稳重男不挑拣,那她也没什么说的。两个人在网上已经说好,稳重男请客,就在旁边的饭店。既然这顿饭免不了了,这小子这么年轻,也不会有什么钱,她就买单算了。
谁知稳重男临时变卦了,还想换一个更大的饭店。
火凤凰知道那个饭店,价格高不说,单间还要小费。
“小伙子,咱们不去那里好不,那里宰客。”火凤凰说。
稳重男说:“又不要你花钱。”
火凤凰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没等申一甲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又是娟子,仍然是笑嘻嘻的,拎着两瓶矿泉水。
“一甲哥,累了吧?”娟子问。
火凤凰欠起了身子,看了看娟子,脸上老大不乐意,却没有说什么。
申一甲一看,娟子这是给她送水来了,别说,他还真有点渴了,推拿时常用的杯子没有带过来。这哪里是娟子啊,这不是及时雨嘛。
“小伙子,累了你就休息一下吧。”火凤凰说。
这回申一甲也有想法了,娟子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探头,一会送水,哪里像个女老板的样子。
申一甲的手一直没有停,如果遇到小气的客人,尤其是小心眼的女客人,会主动为他计时,他停下来的时间都要掐掉的。
“我在门外听到客人在说话,看看有什么事没有。”娟子的理由显然有点说不过去。
当着客人的面,申一甲不好对娟子说什么。火凤凰正在向他倾诉,如果她把自己的事说完了,估计头痛就会立刻得到缓解。可是娟子一进屋,火凤凰立刻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一甲哥,你还有十分钟,下一位客人正在等着呢。”娟子把矿泉水放在床头。
“好了老板!我知道了。”申一甲说。
娟子一走,火凤凰又打开的话匣子。可是留给申一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娟子刚才进来的意思非常明确,给火凤凰做推拿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超过时间,会影响其他客人做推拿。
“感觉好点不?”申一甲问。
“好多了。”火凤凰说,“这推拿没白做,的确管用。”
“那个稳定男到底怎么了,你们吃上饭没有?”申一甲问。
“唉,别提了,饭是吃了,他不仅没花钱,还把我的手机拿走了。”火凤凰说。
申一甲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一个二十多岁的社会男,和一个中年妇女见面,能有什么好事,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唉,你也太倒霉了,怎么不报警啊?”申一甲说着,朝门口看了一眼,怀疑娟子会不会再次闯进来。
“不能报,不够丢人的。”火凤凰说,“回到家里,我就上网了,那小伙子还给我留了言。”
“怎么留言的?”申一甲问。
“他说,大姐,借你手机一用,玩足够了还你。”火凤凰说,“你说弄了半天,还不能算偷,只能算借。”
“这小子还挺文明。”申一甲说。
“我当然不含糊,上去就回了几个字:送你吧,不要了。”火凤凰说。
申一甲感到意外,没想到这大姐还挺大方呢。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没招了。其实她也不是愿意,她那是实在没招了。
推拿结束了,申一甲给火凤凰做着最后的整理动作,火凤凰似乎意犹未尽,扭过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那小子还给我回了一句话,你猜他回的什么?”女人说。
“回的什么话?”申一甲问。
“他说我不像三十五,像五十三。”火凤凰说。


289、脸红什么

申一甲想笑却不敢笑,这小伙子太差劲了,拿人家手机不说,还说人家像五十三,这就怪不得火凤凰头疼了。
“你说我像五十三吗?”火凤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像不像,你哪像五十三,顶多三十五。”申一甲说。
火凤凰听了申一甲的话,自顾自地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申一甲给火凤凰做完推拿,并没有看到等候推拿的客人,就进了休息室,与在里面接水的小推拿师扯起了闲篇儿。
一会儿,娟子推开门,探了探头,对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
申一甲一看就知道,娟子这是有事找他,否则不会用这种表情。他很快来到娟子的房间,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刷刷地数钱呢。
娟子瞥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仍然在低着头点钞。
“娟子老板还是跟钱亲啊,见了哥连个招呼都不打。”申一甲挖苦道。
娟子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地把钱拍到桌子上。
“一甲哥,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娟子说。
申一甲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他误会娟子了,她这是要给他发工资啊。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钱,翻了翻,感觉钱有点不对。
“娟子,这些钱应该是有五千吧?”申一甲问。
娟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申一甲觉得很意外,钱果然多了,至少多了一半。
“娟子,你干什么给我那么多呀?”申一甲问。
娟子看了一眼申一甲,随即低下了头:“指导费三千,工资两千,一共是五千。”
申一甲这个月没怎么出诊,根本不应该拿这么多钱,指导费虽然是事先说好了,但娟子也多给了一千。
“我这个月没怎么出诊,拿不了这么多,两千就够了。”申一甲说。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娟子说,“你是店里挑大梁的人物,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娟子这么一说,申一甲很不好意思,这叫什么?多吃多占啊。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娟子看来是有求于他啊。
“娟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娟子平静地说。
那就拿着吧,反正娟子也不是外人了,没什么客气的,有活多干点就是了。申一甲这样想着,把钱揣进了口袋,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现在娟子正好没事,他不妨试探一下她和吕良的关系,吕良为什么这段时间晚上总出去。
娟子见状,起身整理了床单,重新坐下来。
“娟子,吕良这几天晚上总是出去,不会是和你闹矛盾了吧?”申一甲问。
“没有啊,我们一天根本说不了几句话,能有什么矛盾。”娟子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娟子的话,吕良在追她,全店里的人都能看出来,娟子这不是把他当傻子了,她说自己和吕良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那说的是她,不是吕良。
申一甲心里感到安慰,娟子和吕良没有矛盾就好,这样他对孙婧还有个交待。
“娟子,你要是真想和吕良好,就大大方方的。”申一甲说,“只要你愿意,吕良还敢说什么吗?”
“一甲哥,你想哪儿去了。”娟子说,“我和吕良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申一甲问。
“因为……因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娟子的脸腾地红了。
“脸红什么?谁啊?”申一甲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当娟子说自己有了意中人的时候,申一甲不由得产生一股醋意。到底是什么人啊,俘获了娟子的芳心,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娟子被申一甲这么一问,显得有些惊慌。
“你说啊,到底是谁?我见过没有,长得什么样,干什么的?”申一甲连珠炮似地问。
“就像你这样的。”娟子的脸更红了。
“像我这样的?”申一甲摇摇头。
他根本就没见到娟子与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异性来往过,哪里会冒出一个就像他这样的呢,不会是娟子在搪塞他吧?
“娟子,你是不是在骗我?”申一甲问。
“是啊,我是逗你玩的。”娟子马上就变卦了,她这么一说,申一甲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说的我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哪天你把他领来,叫我看看,我给你把把关。”申一甲的口气不容商量。
“你等着吧,等黄花菜凉的时候。”娟子说。
申一甲本想问问娟子和吕良到底有没有戏,结果越问越糊涂,他没搞清她和吕良的关系,现在又冒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娟子很可能在骗他,目的是为了摆脱吕良而已。
“你和吕良真的没戏?”申一甲问。
“没戏,根本没戏。”娟子说。
“那你向孙书记怎么交代啊?”申一甲问。
“没什么交代的,我交代什么?我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还需要向别人交代吗?”娟子说。
申一甲觉得事情不妙,看来娟子和吕良真的没戏了,要不娟子不会说这样的狠话。不知为什么,申一甲知道娟子和吕良没戏,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得意。吕良为什么每天晚上不在店里,他终于找到答案了,吕良和娟子没戏了。吕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当然要出去了。看来,这回娟子和吕良是彻底没戏了,否则吕良不会整天晚上不着面。
一连几天过去了,申一甲还是没有和吕良谈上话。
申一甲每天晚上回到店里的时候,吕良还没回来,总是到他睡了以后,吕良才回来了,早晨他起来的时候,吕良还在睡觉。就这样,两个人阴错阳差,每天住在一个店里,却一直没有机会细聊。
这几天,申一甲都是把卷帘门放一半,就回去睡觉,再也不等吕良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摸清了吕良的规律,不过半夜,他是不会回来的。晚上不睡,早晨不起,这城里人的坏习惯,吕良无师自通,很快就学会了。
一天早晨,申一甲起床以后,洗完脸就去了吕良住的那间推拿室,把吕良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吕良,你醒醒。”申一甲说。
吕良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申一甲一眼。
“这些天,你晚上不在店里,到底去干什么去了?”申一甲问。
“玩游戏去了。”吕良说。
“这么晚回来,上哪儿玩去了?”申一甲问。
“游戏厅。”吕良说。
“真去游戏厅了?”申一甲问。
“是啊,店里没意思。”吕良说。
申一甲感觉吕良可能没说实话,一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忙得他整天晚上不回家。
“店里的活你就这样撂挑子不干了?”申一甲说。
“娟子答应的。”吕良不假思索地说。
娟子是吕良的一块挡箭牌,吕良一说娟子答应的,申一甲就无话可说了。
娟子现在是店里名副其实的老板,店里的员工谁来了、谁没来,谁走得早、走得晚,娟子当服务员的时候就一清二楚,现在当上了老板,更不在话下了。
“吕良,我不是反对你晚上出去。”申一甲说,“既然娟子同意,我当然没什么说的。”
“乡下种地还分个农忙农闲呢,在推拿店里当师傅也得有时有晌啊。”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吕良的话不无道理,吕良也不小了,不能一天到晚上总在推拿店里呆着吧。
“吕良,只要你掌握好时间,注意安全,晚上出去我没什么意见。”申一甲说,“记住,以后再早一点回来。”
申一甲刚才还在质问吕良,转眼间的功夫就改变了口吻,吕良听着也觉得意外,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得意地笑了。
“一甲哥,明天晚上,你也和我一起出去吧。”吕良看着申一甲的脸。
申一甲连连摇头,他本想劝吕良几句,没想到引火烧身,吕良让他一起出去。那些电子游戏,他根本不感兴趣。吕良出去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像街上的混混,图个乐呵,他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吕良,我提醒你,晚上出去千万要注意安全。”申一甲说,“不要在外面惹事。”
“你放心吧。”吕良身子一歪,又躺了下去,“我……我再睡一会儿。”
申一甲不敢把吕良怎么的,他是孙婧的真外甥,自己则是假外甥,跟吕良过不去,明摆着就是和孙婧过不去。更何况,娟子也同意他晚上出去了。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小屋,穿好衣服正准备上班,孙婧打来了电话。
孙婧很少早晨给申一甲打电话,这么早就更少了,申一甲估计她应该有什么急事找他,他接通电话往外走,想边走边聊。
“一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婧的声音清脆而爽朗。
申一甲刚刚迈出门的脚又退了回来,孙婧有什么好消息,这么兴奋,不会是又提拔了吧?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申一甲说。
“好,你猜吧,猜中有奖。”孙婧说。
“孙书记不会是又提拔了吧?”申一甲说。
“一甲啊,我发现你怎么变得不动脑子了,我这才到春县多长时间啊,要提拔也轮不到我啊。”
“那是什么好消息啊?”申一甲心里茫然了。


290、靠山将倾

“娄世贵被蓝河市纪检委双规了,还有那个十里沟煤矿的李矿长,也被带走了。”孙婧说。
“什么叫双规来着?我还真给忘了。”申一甲说。
“这个你都不知道,规定地点、规定时间交待问题啊。”孙婧说,“我特意给你打个电话感谢一下,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
尽管娄世贵是市委书记的同学,但申一甲还是预感他应该很难躲过这一劫,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孙婧的运气不错,这回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只是敲敲边鼓,主要娄县长太不争气了。”申一甲知道立春市很快就要换届选举了,娄世贵应该是没戏了,“娄世贵要是下台了,孙书记该接市长了吧?”
“一甲,你这回可误会我了。”孙婧说,“别说我没想,就是想也轮不到我啊,我才来多长时间啊。”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鲁莽,不该把孙婧想得那么市侩,他赶紧把话往回收:“你这阵儿怎么没回来啊?”
“回去了,基本是看看闺女,住一宿就回来了,也没想骚扰你。”孙婧说。
“那我有时间骚扰你去。”申一甲不解,什么时候她找他变成骚扰了。
“欢迎骚扰啊。”孙婧说,“不过我怀疑你有没有时间。”
孙婧在自己的住处--立春市招待所给申一甲打的电话。娄世贵被双规,对孙婧来说是一个盼望已久的好消息,一些苍蝇在春县的好日子到头了,娄县长身边的李矿长、肖校长这些人被查只是早晚的问题了。
娄世贵被双规立刻轰动了刚刚撤县设市的立春市,老百姓街谈巷议,奔走相告,传播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然而,孙婧的兴奋只维持了几天的时间。
她早晨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姚云龙的电话。孙婧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段时间,姚云龙可能被那个小妖精迷住了,很少给她打电话,她也很少搭理他。既然他把电话打来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姚云龙急促而焦躁地告诉孙婧一个消息:姚尔寿病危。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孙婧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她虽然对姚云龙心怀不满,但对姚尔寿的尊重还是发自内心的。
“来了再说吧,你最好赶紧坐飞机赶过来。”姚云龙说。
孙婧放下电话,马上给市委书记于发和找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请几天假。随后又找来市委办主任,让他马上准备一张最快的去松辽省省城长阳市的机票。
两个小时以后,孙婧出现在蓝河机场,搭上了十点钟飞往上海经停长阳的飞机。
在飞机上,孙婧云山雾罩,摸不清头脑,公公姚尔寿的身体一直不错啊,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而且还是病危!她想起自己嫁给姚云龙以后,公公姚尔寿对她种种的好,不禁一阵唏嘘。姚尔寿不仅是姚家的顶梁柱,也是她心中崇拜的偶像啊,怎么说病危就病危了呢。
孙婧中午到达长阳,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出现在一二三的病房。
孙婧见到一二三,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婆婆吕凤凤忙“嘘”了一声,伸出食指,做了一个保持肃静的手势。
孙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没让泪水流出来。不知为什么,一二三瘦了整整一圈,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鼻子上架了氧气管。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公公曾经是多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啊,如今却寂静无声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她把姚云龙叫出病房:“大龙,你知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姚云龙歪着脑袋,瞪着眼睛。
孙婧又把姚尔寿的部下拉到一边,向他了解公公的病因。听一二三的部下说,他在开会的时候,突发脑血塞,在会议室里就失去的知觉。由于抢救及时,就医条件又好,总算控制了病情,不过到底身体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恢复的程度。
三天很快过去了,姚尔寿的各项生命体征基本平稳,一直紧张兮兮的医生脸上开始有了笑容。孙婧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医生的表情看,公公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孙婧的情绪刚刚有所平复,姚云龙就告诉她,父亲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孙婧来到医生办公室,向大夫寻问公公的病情。大夫取出一二三的CT片子,向孙婧做着讲解。大夫的解释,与姚云龙告诉她的差不多,一二三虽然没有出现其它并发症,但这种病人的愈后因人而异,如果一二三各方面恢复都比较理想的话,半年到一年之间,应该能够逐步恢复自理能力。
孙婧和姚云龙商量,把正在护理公公的婆婆吕凤凤换下来,由他们两个人轮班护理,这样,组织上派来了护理人员也可以松口气。他们的想法,在婆婆吕凤凤那里根本行不通,她像影子守在一二三的身旁,不仅要住在医院,还要亲自喂饭喂水,连陪护都不让凑前,孙婧和姚云龙也只能打些下手。
一二三的部下,在附近的宾馆专门为姚云龙、孙婧开了一间大床房,却被孙婧换成了标间。她来探望公公,不等于向姚云龙妥协。
一二三的意识渐渐清醒,孙婧在病床前忙前忙后,想在公公面前尽一点孝道,可是吕凤凤总是催她回去,仿佛她在这里是个多余人。
一周以后,一二三过了危险期,孙婧与公公和婆婆道别。
孙婧一再嘱咐姚云龙,把娱乐城的事放一放,先把精力转移到医院这边来,娱乐城的生意先维持着,等公公的病好了以后再抓起来也不迟。
曾经在开发区给姚尔寿当过副手的黄金辉正在此地考察,听到消息也赶到医院。
这位黄厅长丧偶一年多,至今还是一个人生活。她现在已经接替一二三,当上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正厅级。
孙婧听说黄厅长是带车来的,便想让他的司机抽时间把她送到机场。
“正好我一会儿有个活动,我们一起走吧。”黄金辉说。
“那你坐黄叔的车去机场吧,我就不送你了。”孙婧正要推辞,姚云龙接过黄金辉的话。
因为时间还早,孙婧本想在医院里多呆一会儿,看这架势,不走还不行了。
孙婧跟着黄金辉出了医院,见一二三坐过的那台雪佛莱汽车已经等在门前,汽车旁边站着两个人,孙婧一看,都认识。一个是公公原来的司机,另一个是公公原来的秘书小田。
“这位是田处长,想必你应该认识。”黄金辉给孙婧做着介绍,“司机杨师傅,就不用给你介绍了吧。”
“见过,都见过。”孙婧与田处长握了握手。
田处长请黄金辉坐进车里,请孙婧坐到了黄金辉的身边,然后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去大东方酒店。”黄金辉说了一句。
“这……”孙婧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出口,黄金辉现在是正厅级干部,她只是副处级,不该问的话真不能问。
按理说,司机先送黄金辉到大东方酒店,然后再送孙婧到机场,这个次序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孙婧心中不解,黄主任怎么也不跟她客气一下,就直接做出了决定。
孙婧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公公早已经不是开发区的一把手了,看来是人走茶凉啊,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如果黄金辉不是出差正好路过这里,还会来看一二三吗?未必。
“我刚才出去办事,还没有看到老厅长呢。”田处长打破了沉默。
“我和姚秘书长说到了你,你一会儿吃过饭再去也不迟,你住在那儿护理姚主任几天,我看也是应该的。”黄金辉的话,显然是说给孙婧听的。
孙婧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看来她刚才错怪了他们。
“我父亲的病来得很突然,看来工作再忙,也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孙婧说,“我看金辉叔叔的身体就很好啊。”
“金辉?”黄金辉笑出了声,“孙书记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让我喜出望外啊,亲切,亲切。”
“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我还知道田处长的名字呢。”孙婧说,“对吧振江。”
“啊,对对,太对了。以前人们都叫我田秘,现在都叫我田处,很少有人这样叫我的名字。”田处长兴奋地说。
“孙书记可是蓝河市里最优秀的女干部,年轻有为,能力过人啊。”黄金辉的手放在孙婧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黄金辉的动作漫不经心,孙婧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怕被黄金辉误会,只好一笑了之。
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来,田处长先下了车,黄金辉却坐着没动。
“谢谢金辉叔叔,就此别过了。”孙婧与黄金辉道别。
“我今天借花献佛了,孙书记一起吃个饭吧,也算给你送行了。”黄金辉说。


291、壮阳补品

“有机会吧,今天就不了。叔叔公务在身,不方便吧?”孙婧推辞着,看了看表,离飞机出港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去机场是有点早了。
“没什么不方便,本地的朋友,私人宴会。”黄金辉说。
原来黄主任的事就是中午吃饭啊,孙婧见黄金辉态度恳切,好像是真心请她进去。现在离飞机起飞还早,那就不如进去坐坐,反正到了机场也是呆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进去坐一坐就走。”孙婧说。
黄金辉见孙婧答应他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在她的手上连拍了好几下。
孙婧跟着黄金辉进了酒店,一直和他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现在黄金辉身边的人,都曾是她公公过去的部下,她不想让他们觉得她和新任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没有分寸。
黄金辉的朋友热情地请黄金辉入座,黄金辉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主宾的位置。
“来,孙书记坐在我身边。”黄金辉落座之后,毫不掩饰地对孙婧说。
黄金辉的朋友是本地一家大型企业的邱总,陪同都是企业管理层,满桌只有孙婧一个女性。孙婧对场面上的事太熟悉了,在酒桌上坐了几分钟,就与主人熟络了。
主宾和主陪都敬过了酒,黄金辉也回敬完了,孙婧端起杯来,向众人敬了一杯酒,准备告辞。
“敬酒可以,走可不行。”邱总放下杯子说,“坐在黄厅长身边的人,我们可不敢怠慢”。
“邱总不要多想,她是我前任的孩子,在这里也是巧遇了。”黄金辉提醒着主人。
“既然金辉主任发话了,孙书记当然可以走,但要和我们每个人喝一杯。”主人说。
孙婧对这种动不动就拼酒的举动很不屑,当着黄主任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那就只好走几杯,让他们见识一下了。
“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孙婧端起杯子。
田处长站起身来,对着主人抱了抱拳:“孙书记确实要赶飞机,她的酒,我来替吧。”
“邱总在开玩笑,孙书记这么优秀,邱总又这么怜香惜玉,怎么忍心让她喝多呢。”黄金辉哈哈大笑着,对孙婧说,“孙书记,我们开发区啊,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干部。”
黄金辉的一句话,让孙婧浮想联翩。
开发区管委会那可是正厅级单位啊,那里的一个中层干部,就相当于立春市的市长了。虽然娄世贵出了事,但她这个副书记接任的可能性为零,开发区的处长虽然职权可能没有县(市)长大,但级别在那儿摆着呢。
“金辉主任。”孙婧当着外人,不好再叫叔叔了,便半真半假地说,“开发区要是真缺女干部,就把我调过去吧,跟着黄主任,心情舒畅啊。”
“我可不敢要你啊,立春市的风水不错,你知道为什么吗?”黄金辉说,“那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孙书记啊。我要是把你要来,那你们的于书记还不向我要人啊?”
“那可不一定。”孙婧说,“我们于书记一看,开发区不错啊,一高兴也留下不走了。”
黄金辉又大笑起来:“使不得啊,他是不走了,那我就该走了。”
孙婧与黄金辉开着玩笑,时间过去得很快。她看了看表,必须走了,再不走就要耽误登机了。
孙婧第一次与黄金辉近距离接触,感觉这个人满有亲和力。他的位置不就是当年公公的位置吗?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并排而坐,随心所欲地开着玩笑。
孙婧回到立春市,找市委书记于发和销假。
“孙书记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于发和说。
“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领导面前,我很荣幸啊。”孙婧笑着。
“你先说,什么事,然后我再说。”于发和说。
“我这里有两个文件需要发和书记签批。”孙婧说,“还有一个会议日期,请您敲定。”
于发和接过孙婧递上的材料,低头翻一翻:“好,我都同意。”
孙婧见于发和如此简捷,猜想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于发和把材料签了字,还给孙婧:“有件事挺难办,看来需要你亲自出马了。”
“什么事能把我们的大书记难住?”孙婧说。
“温州有个大项目,本来都说好了,落在咱们这里就是立春的立市项目,可是蓝河开发区也看好了这个项目,给的政策比我们更优惠。”于发和说,“温州人有点动心了。这个项目个头比较大,如果拿到开发区去,对我们的项目建设冲击不小啊。”
“我明白了,您需要我做什么?找开发区谈判?”孙婧说。
“谈判倒没那么严重,人家是正厅级单位嘛。”于发和说,“开发区的黄主任不好说话,你当过开发区的家属,能不能走上一趟?”
孙婧心想,于发和是她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对她的社会关系门儿清,黄金辉是公公当年的副手,这个自然瞒不过他。
“发和书记怎么就知道黄主任一定能给我面子啊?”孙婧说。
“他不给你面子,你的公公老姚主任的面子,他总不好驳吧?”于发和一杆子插到了底。
孙婧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没有把公公发病的消息告诉于发和,就是想对这层关系进行淡化处理,但现在淡不了了,这种关系在于发和那里就从来没有淡过。
孙婧想,成不成的,去一趟再说吧,她正好想去公公过去工作过的地方看看。她与黄金辉一起吃饭时,他曾经向她透露过,开发区就缺她这样的女干部,黄主任是随便一说,还是有感而发?她得有个答案。
开发区是正厅级建制,中层干部就是正处级,如果在立春跟在于发和后面排队,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上停了。
“发和书记有所不知,我公公在那边病倒了。”孙婧面露难色。
“有这事?什么病?”于发和很吃惊。
“脑血栓。”孙婧说,“我这几天请假,就是去那边了。我听说,他的工作好像已经有人接替了。”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啊,我们也好去探望一下。”于发和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一圈,又坐下来,打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让他尽快安排行程,他要专程去看望姚尔寿。
孙婧被于发和的温情和体贴打动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他做给她看的,但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温暖。以于发和的背景,在仕途上从来没有求过她的公公,他能摆出这种姿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办公室主任离开以后,于发和面带微笑看着孙婧,似乎在问她,我这么做你满意吗?
“谢谢您,老领导。”孙婧说。
“孙书记,我看这样吧,开发区的事先缓一缓,等姚秘书长的病好一好,我们再想办法。”于发和说。
于发和温和地将了孙婧一车,人家可是为了公事啊,孙婧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无法推辞了。
“书记既然信得过我,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孙婧说,“我去开发区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这可有点难为你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落到立春,我一定给你落实奖励政策。”于发和说着,从桌子上拿过厚厚的一沓材料,交给孙婧,“这是项目的情况,你回去自己看吧。”
孙婧见于发和再无表示,便直截了当地说:“奖励我不要,我觉得应该给黄主任拿点见面礼吧。”
“没问题,你要几万?”于发和说。
“这还没见到兔子呢,你就舍得扔几万,那什么时候是头啊?”孙婧说。
“那你说多少,以你说的为准。”于发和说。
“用不了那么多,超不过一万,几千就够了。”孙婧说,“我还真不习惯这个。”
“孙书记不是在开玩笑吧?”于发和说,“你知道人家现在洗洗手,漱漱嘴多少钱?”
“我才不管他洗手洗脚呢。”孙婧说,“我们立春又没有印钞厂。”
孙婧提出不超过一万,是因为她已经想好给黄金辉送什么了。
县里有几个鹿场,养着上百头梅花鹿,常年出口鹿茸、鹿血、鹿鞭什么的,她想到黄金辉的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正是身体生理机能开始衰退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肯定是他们这个年纪的领导共同的征兆,可是他们碍于面子,往往又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她想给黄金辉送点壮阳药,但那样太露骨了,不仅在于发和面前说不出口,而且也容易被黄金辉看低。
“孙书记,你打什么鬼主意呢?”于发和盯着孙婧,笑了。
“我这是从工作出发,让于书记见笑了。”孙婧先给于发和打了预防针。
“好,我就喜欢你这个从工作出发。”于发和说。
“咱们不是有鹿场嘛,给我弄一些鹿鞭吧。”孙婧说,“我不要礼品包装,不好带。”
“高!孙书记,你让我高看一眼。”于发和说,“为了工作,你可以不要面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发和书记,您不要这么说嘛。”孙婧觉得有些难为情。


292、攀上黄哥哥

“不说了,不说了。”于发和摆摆手。
“发和书记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哪有你高啊,老领导就是碍于身份,不肯对我一个女流说罢了。”孙婧说。
“我现在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交给你,十有八九能成。”于发和说,“就按你说的办,二十只鹿鞭,两箱鹿茸酒,明天一早,我就交给你。”
“发和书记,咱们可先说好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孙婧说。
“哈哈……”于发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孙婧,你太狠了,一个美女领导,给领导送壮阳补品,这得需要多么大的想像力啊,你太天才了。”
“缺德!”孙婧也忍不住笑了。
“这么说吧,只要你不献身,怎么都成。”于发和说。
“为什么这么说?”孙婧明知故问。
“献身,献身我就不能干了,我们立春就亏了。”于发和说。
“这叫什么话。”孙婧假装不悦。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于发和说。
“流氓。”孙婧说。
孙婧得知黄金辉没有外出,正在开发区的办公室里会客,便立刻带上准备好的礼物,赶往开发区。拜见黄金辉可是一件大事,孙婧已经拿定主意,准备从这位大权在握的厅级干部手里拿到这个大项目。孙婧扫一眼后排座位上的包,心想,她带着鹿鞭这些东西去送礼,想不暧昧都难啊。
黄金辉的办公室外面,摆了两排长椅,中间还放了一个茶几,椅子上歪歪扭扭地坐着五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是孙婧认识的。她看这架势,想见黄金辉,在这里等个把钟头,大概是家常便饭了。
孙婧头也不抬,就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把包放在一边,暗暗庆幸,多亏自己想得周到,剩下的鹿鞭和两箱鹿茸酒放在了后备箱里,要不根本没法带上来。
一会儿,有人从黄金辉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孙婧抬头看了一眼,这不是田秘书吗?如今的开发区办公室田主任。田主任也看到了她,连忙走了过来:“孙书记,稀客啊。”
孙婧想,完了,越不想看到谁,越是看到谁。她忙站起来,和田主任握手。
“孙书记,你等着,我去给你通禀一声。”田主任返回了黄金辉的办公室。
田主任很快出来了:“领导让孙书记到我那儿等十分钟。”
田主任真不愧秘书出身,一件小事就安排得这么周到。孙婧站起来,跟着田主任去了他的办公室。
田主任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对孙婧很是恭敬。孙婧对田主任的举动并不意外,他跟了姚尔寿多年,又在临走前得到了妥善安排,应该是开发区里与姚家走得最近的人。
“孙书记有什么事,不用亲自跑,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得了。”田主任旁敲侧击地说。
“县里有个项目的事,你们开发区衙门口大,我不来不行啊。”孙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项目的事,还真得老大拍板。”田主任知难而退。
“这事本来不该我管,现在不是班子成员包项目嘛。”孙婧觉得有必要向田主任解释一句,免得他多想。
“不过,真得抓紧,我听说,黄主任正在争取回省城呢。”田主任神秘地说,“我感觉好像有戏。”
“开发区,确实是主战场啊,在这里想不出息都难。”孙婧心里犯起了嘀咕,田主任的消息可靠吗?黄主任准备到哪儿呢。如果田主任不主动说,她还真不好直接问。
没到十分钟,电话就想了,田主任接过电话,一个劲儿地说着:“好,好,好。”
“黄主任有请。”田主任对孙婧说,“孙书记,我就不陪你了,刚才黄主任电话指示,三江村的征地进展很慢,人手也不够,让我带两个人去援助一下。”
“那你去忙吧,我和黄主任也不算陌生。”孙婧暗自猜测,黄主任大概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硬是把田主任支走了。
孙婧穿过两排长椅,叩开了黄金辉的办公室。
黄金辉正在办公桌前看一张楼盘海报,见孙婧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孙婧径直走到黄金辉桌前,他这才站起来,绕过宽大的桌子,与她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这个好,一百四十多平,地段、户型都不错。”黄金辉把海报推给孙婧,“省城有个新楼盘,你也买一套吧,我们就可以做邻居了。”
孙婧不好拒绝,便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怪不得田主任说黄主任要调走了,这都在省城买新房了,看来是真打算走了。
“是什么风把我们的美女书记吹来啦?”黄金辉直奔主题。
“叔叔,我今天特意来看看您。”孙婧觉得还得叫叔叔,这样能消除两个人之间的陌生感。
“你一叫叔叔,我就知道,自己真的老喽。”黄金辉说。
“那就不叫您叔叔了,还是叫您哥哥吧。”孙婧反应很快。
“那可使不得,我和老姚是同事,怎么论你都是晚辈。”黄金辉似乎很不愿意说姚尔寿曾是他的领导。
“公公是个好领导,不等于他的儿子就是好丈夫。”孙婧说,“我们现在搞得很僵。”
“这是从何说起。”黄金辉一脸惊愕。
“他花心,我在外面工作,他在家里不老实。”孙婧目光黯淡。
“有这事?”黄金辉说,“男人嘛,尤其是这些干部子弟,外面的诱惑多,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你们女人就要宽容一下,关键要看他的心到底在哪里。”
“我真的不想过了。”孙婧说。
“孙书记不是为这事来找我吧?”黄金辉说,“有事直说。”
“上次受到您的表扬,我回去以后,都没睡着觉。”孙婧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中肯地评价我,而且评价这么高,我真是引哥哥为知己啊。”
“哪里,是你表现好。”黄金辉,“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干部。”
“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你,立春有个国有鹿场,我特意带点礼品给您补补身子。”孙婧说着,把包打开,把软包装的鹿鞭推了过去。
黄金辉把黄绸包装袋接到手里,轻轻捏了捏,眼里露出惊异的光,却没有说话。
“哥,还有两箱鹿茸酒什么的,在车里呢,一会儿让司机取一下吧。”孙婧轻描淡写地说。她不想见了黄金辉就提项目的事,见机行事吧,实在不行,临走前再说也不迟。
黄金辉对这个“哥”字并没有什么抵触,忙站起来,走向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去,对等在门口的人说:“你们下午来吧,我有工作要研究,上午开会。”
黄金辉从里面锁上门,很快回到座位上。
“孙书记啊,你带来的什么东西啊?包装这么神秘。”黄金辉把黄绸包裹拿在手里,两只手又轻轻捏起来。
“等我离开以后,哥再猜吧。”孙婧挑动着眉毛,脸色绯红。
“我猜到了。”黄金辉惊喜地说,“是鹿鞭啊”。
“神了。”孙婧说,“您隔着包装,用手摸就能摸出来?”
“梅花鹿的鹿鞭。”黄金辉接着说。“两只干品,两只鲜品。”
“哥,这只是样品,剩下的都在车里。”孙婧刚刚产生的一丝难堪和羞涩,顿时一扫而光。大概是受到了黄金辉的感染,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他带来这些东西,是多么正确和及时。
“孙书记啊,你真是一个奇女子啊。”黄金辉连连摇头。
“哥可别这么说,我不过是想为你补补身体而已。”孙婧说。
“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黄金辉说,“你推倒了挡在我们之间的一堵墙,扯去了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帘子,让我们以诚相待,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哥哥过奖了。”孙婧说。
“你是第一个给我送这种东西的女人。”黄金辉说,“孙书记,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孙婧听了黄金辉的话,心里感到特别轻松。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得到了黄金辉的好感,虽然她的办法有些冒险,但这种结果却是她最想看到的。
黄金辉当着孙婧的面,很不避讳地打开了鹿鞭的包装,四只挺拔的小家伙整齐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他戴上眼镜,拿起一只鲜品,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
孙婧被黄金辉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便从他桌前的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打量起黄金辉的房间来。
姚尔寿在任时,孙婧曾跟着姚云龙来过这里,虽然只有一次,但她不会记错,这个大套间就是当年姚尔寿的办公室,外间是办公室,里间是休息室,除了绿植和鲜花以外,室内的办公设施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孙婧站在办公室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岁月真会捉弄人啊,曾几何时,她曾心怀忐忑来过这里,仿佛像朝圣一样,如今那种感觉怎么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和自豪,办公桌前的主人,不再是让她敬畏的公公,而是一个被她称为哥的男人。
对面墙上的一个巨大的帘幕引起了孙婧的注意,她不清楚为什么在办公室里挂上这样的一帘天鹅绒。
孙婧正在纳闷,黄金辉走了过来,按动了手里的遥控器。帘幕徐徐拉开,露出了一幅十分壮观的规划图,黄金辉又按了一下遥控器,规划图上有规则的亮起了彩灯。
“孙书记,这是我们开发区的建设规划。”黄金辉说。
“这里是科技区,这里是产业区,这里是文教区,这是里商贸区。”黄金辉用遥控器控制着规划图上的灯光,“这里是行政中心区。”
“太宏伟,太漂亮了,这简直是一流的规划图。”孙婧说。
“孙书记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到现场走一圈?”黄金辉说。
“太有兴趣了,那我就不客气啦。”孙婧说。


293、大白兔遇到老灰狼

在办公楼前,孙婧让黄金辉的司机把两箱鹿茸酒和剩下的鹿鞭搬到他的车上,两个人因为坐谁的车争执起来,黄金辉要让孙婧坐他的林肯,孙婧要让黄金辉坐她的吉普。
黄金辉见孙婧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坐上了她的车。孙婧执意让黄金辉坐她的车,就可以不用他的司机,司机只能在前面空车带路了。她开着车,和黄金辉说话方便。
孙婧不想坐黄金辉的车,还有一个原因,那台车曾经是她的公公姚尔寿用过的,她从心里难以面对这台曾经使她心生仰慕的车,曾几何时,在她的眼里,这台车是尊崇与辉煌的象征。
她先为黄金辉打开副驾的车门,请他坐了进去,然后转到另一侧,熟练地坐上了驾驶位,很快就启动了汽车。
黄金辉在旁边引导,孙婧沿着开发区的主干道,一直开到尽头,一片新的建设工地旁边。黄金辉下了车,伸出一只胳膊,向远处指点着。孙婧循着他指点的方向煞有介事地看着,不停地点头。
汽车拐了一个九十度弯,穿过一片小树林,驶上了一片新开辟的高冈,站在这里,开发区的全景可以尽收眼底。黄金辉不停地向孙婧解说着,好像她不是一个老同事的部下,而是一个检查工作的领导。
“太棒了。”孙婧言不由衷地赞叹着,“站在这个角度,我好像看到了一座全新的城市。”
“老姚的那些得意之作,我就不领你看了,这些都是他走之后发生的新变化。”黄金辉说。
“站在这里,我真的不想走了。哥,把我调到您的手下来吧,哪怕是当一个科长呢。”孙婧说。
“欢迎啊。”黄金辉说,“我们这儿可不比你们立春市,是粗线条的,你们那里可是五脏俱全啊。”
孙婧跟着黄金辉坐进车里,没有急着开车,而是调整了一下车的角度,车头正对着开发区。黄金辉对孙婧的举动似乎心领神会,平静地眺望着远方。
“孙书记,你与老姚的公子到底怎么了?”黄金辉试探道。
“我们已经结束了,其实就差一本离婚证了。”孙婧说。
“真的无可挽回了?现在有些事啊,不可太认真。”黄金辉说。
孙婧叹了口气,向黄金辉诉起苦来。她本不想深说,可是他一见到黄金辉,就像见到了公公姚尔寿,姚云龙与小保姆鬼混的那点事,她想憋都憋不住了。
“老姚还是一位好同志,他现在的处境,我非常同情。”黄金辉对孙婧的话不置可否,“他的儿子嘛,我倒接触不多,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孙婧在确认姚云龙和小保姆鬼混的时候,就准备和他分开了,只是她一直在权衡他们分开之后,到底会给她带来多大损失。在外人面前,她和姚云龙仍然维持着夫妻关系,但实际上她一直在忍耐、在观察,准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向姚云龙摊牌。
她暴露自己和姚云龙的矛盾,也有自己的动机,那样黄金辉就不会顾忌公公姚尔寿的感受,与她交往的时候,就更放得开了。
“您怎么还替他说话啊?”孙婧说,“白叫你一声哥了。”
“你让我怎么劝啊,自古劝赌不劝嫖,老话讲了,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黄金辉说,“这事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过别人。”孙婧说。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真得把你当成朋友了。”黄金辉说,“不过,我们这种朋友,恐怕会有代沟啊。”
“不会有代沟。”孙婧挽住黄金辉的胳膊,“我现在不是已经叫你哥了嘛。”
“这孩子,真招人喜欢。”黄金辉的另一只手在孙婧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你知道你的最大优点是什么吗?不是漂亮,不是干练,虽然这些你都具备,但你最突出的特点,是思维敏捷,不拘一格。我们的女干部,最容易成为温室里的花朵,像你这样,洒脱、真实、自信、达观,实在不多见。”
“主要是像哥哥这样的男人太优秀了,叫我们女人甘当绿叶。”孙婧说。
黄金辉再没有心思看景,侧过头来,打量着孙婧,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秘密来。
“姚公子不在,你的性饥渴怎么解决?”黄金辉淡淡地说。
孙婧的脸刷地红了,她怎么也想像不到,眼前这位虽然叫哥哥实则是大叔的人,堂堂皇皇地谈起了性,就像谈工作一样。
“那能怎么解决,自己解决呗。”孙婧看着前方说。
“资源浪费啊,资源浪费,你等着,我帮你物色一个。”黄金辉说。
“不用不用。”孙婧连忙说,她如果随口答应下来,两个人谈话的主题就跑偏了。
“走,我领你去看一个地方。”黄金辉兴致正浓。
“什么地方?”孙婧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黄主任不会是领他去看温州人的那个项目吧。
“到了你自然知道了。”黄金辉神秘地说。
孙婧一路驾车来到了商贸区,黄金辉在身旁为她做着向导。
这是开发区的中心地带,已经建起了一些商饮服场所,从这里向东直到出城口,则是一些专业市场。快到出城口的时候,黄金辉让孙婧把车停下来。
“温州人投资的机电城项目,就准备建在右边这块空地上,他们原来准备在你们立春投资的。”
黄金辉下了车,孙婧也跟了下来,眼前是围墙圈起的一片厂区,正对大门是一幢简易的厂房,根本就没有黄金辉所说的空地。
“我怎么没看到工地?”孙婧突然怀疑起于发和的信息,难道眼前就是于书记说的机电城项目?如果这个项目已经开工的话,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黄金辉没有回答孙婧,领着她从大门进了院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块地是大浩公司的尤大浩圈的。如果从拿到地算起,已经放了足有十年了。”黄金辉说,“十年了,你知道这块地增值多少吗?几百万的拿的地,现在已经快一个亿了。”
“这块地已经收回来了?”孙婧说。
“这块地有三家买主,大浩公司算一家,旅游局也看好这块地,准备引资在这里建一座五星级宾馆,温州人想在这里搞机电城。”黄金辉说,“如果按照省里和市里的政策,这块地早就超过了开工期限,要无偿收回的。”黄金辉说,“开发区已经初步决定,交给温州人,由他们来做机电城项目。”
孙婧心里感慨,怪不得黄金辉要领她到这里呢。他简直太敏锐了,还没等她开口呢,他对她的目的已经了如指掌。
“我倒觉得,这个地方,盖一个五星宾馆更合适。”孙婧说。
“呵呵。”黄金辉笑了,“你不知道,旅游局知道这块地要给温州人,这一阵儿经常来找我,可他们的局长很快就要退了,你说我能这么交给他们吗?”
孙婧发现,黄金辉向她回避了一个问题,就是大浩公司对无偿收回土地的态度。以她的判断,大浩公司的董事长尤大浩不会就此罢休,开发区收回土地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大浩公司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土地吗?”孙婧问。
“孙书记,你的话切中要害啊。”黄金辉说。
“非要让温州人来吗?”孙婧说,“我哥这可是夺人之爱啊,我怎么听说机电城项目本来把立春作为首选,意向性协议都签完了。”
黄金辉听了孙婧的话,呵呵笑了笑,“是于发和派你来的吧?我就知道他很不甘心。”
“这是新分给我的包保项目,我不来谁来啊。”孙婧说。
“你包的项目?孙书记啊,要是在以前,就是于发和亲自来,我都未必能答应他。”黄金辉说,“现在不同了,省里已经来了考核组,我恐怕在这里呆不长了。”
孙婧不知道黄金辉的话是凶是吉,看来田主任果真向他透露了实情,不过她不好对此品头论足。
“开发区这么大,多一个项目,少一个项目,影响并不大,对我们春县就不同了,我们每个人都扛着硬指标呢,哥帮帮我吧。”孙婧说。
黄金辉并没有接孙婧的话茬,打着眼罩向远处看着,不过孙婧心里并不着急,她凭感觉就知道,这是黄金光辉故意的,在吊她的胃口呢。
“孙书记,你觉得旅游局这个单位怎么样?”黄金辉说。
“好啊,朝阳产业,大有干头。”孙婧也不知道黄金辉到底问的是市旅游局,还是省旅游局,只能这么模糊地回答了。
“蓝河市旅游局啊,这次机会可能要错过啦。”黄金辉说。
孙婧不明白黄金辉为什么提起旅游局,他可能是对旅游局的五星级宾馆项目意见不小,所以对旅游局也派生出不少想法。
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个简易厂房,实在过于简陋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更显得破旧不堪。看来尤大浩当初买下这块地时,可能并不想立刻派上用场,那他拿地的动机就很明显了。这么说,开发区引进机电城项目的阻力也不小,人家尤大浩在等着这块地赚钱呢。
孙婧想到这里,紧紧地挽住了黄金辉的胳膊,像在扶着一个老人。黄金辉的嘴一撇,任她这么挽着。


294、鸳鸯浴

“孙书记,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开发区的机电城项目暂缓。”黄金辉说,“你这一来,使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太好了,谢谢领导,这样我们立春就有机会了。”孙婧一阵惊喜。
黄金辉折回身往外走,孙婧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地挽着他的胳膊,快到大门的时候才松开。两个人出了大门,见路边多了一台黑色宝马车,就停在那台林肯车的旁边。
温州某集团公司的副总潘兴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冲黄金辉笑着。黄金辉快走几步,故意与孙婧拉开了距离。
潘兴近期在蓝河市蹲守,专门负责机电城项目。他来开发区见黄金辉,得知他去了工地,便沿着开发区主干道找了起来。虽然黄金辉不好找,但他那台林肯车很好找。潘兴去了黄金辉常去的几个地方,最后终于在这里看到了他的林肯车。潘兴不知道黄金辉带了什么人,去问他的司机,司机笑而摇头,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在门外等着。
“潘总,我猜你一定是盯上我的车了。”黄金辉面无表情地与对方握了一下手,“孙书记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不用,我们认识,立春的老朋友了。”孙婧抢话道。其实她与潘总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但从于发和给她的资料中,已经对这个人有了基本的了解。
“幸会,立春市委市政府的每一位领导,我都认识,但与孙书记的确没有单独接触过。”潘兴说。
其实潘总在车里就看到了黄金辉,发现与他同行的是一个风韵绰约的少妇,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给他开车的助理杨女士立刻提醒她,此人是立春市委副书记孙婧,他这才迅速下车,向两人迎了过去。
“潘总啊,潘总,立春对你可是一片苦心啊。”黄金辉说,“这不,孙书记找到我这里来了,说什么也要请你们回去,这件事叫我很为难啊。”
“回不去喽,公司总部上周刚开过董事会,已经决定把项目落在蓝河开发区。”潘总说。
孙婧的心里“格登”一下,她转过身去看了看黄金辉,“大浩公司会这么轻易地退出吗?”
“潘总,这件事还真得等等。”黄金辉说,“回收这块土地,面临的阻力很大啊。”
杨女士从潘总的后面转到黄金辉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今天啊,我们是来请黄主任去泡温泉的。”
听着杨助理嗲声嗲气的语调,孙婧差点笑出声来。
本来并不复杂的一句话,从杨女士的嘴里说出来,立刻增加了一种暧昧的成分。
黄金辉挣脱杨女士的手,把胳膊背到了后面:“小杨啊,不就是洗个澡嘛,不要搞得那么神秘嘛,免得被我们的孙书记误会。”
“哟,小杨啊,这不是天生的出浴美人杨玉环吗?”孙婧故意装得酸溜溜的,白了黄金辉一眼。
孙婧的举动,立刻把潘总震住了,他断定黄金辉和孙婧的关系很不一般,便在杨助理的背后拽了一下。
“黄主任,今天没什么事,请您一起放松一下。”潘总说,“我们在南边泡温泉,就像北方人去洗个澡一样,黄主任见过大世面,不会拒绝我们这点小意思吧?”
“你们没看到刚才黄主任的表情呢,就像有美人请他洗澡似的,可美了呢。”孙婧想继续酸下去,只有酸下去,黄主任才会更在意她的感受。
“小杨啊,你这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请了一个错误的人啊。”黄金辉说,“我要是真的跟你去泡温泉,你把潘总置于何地啊?孙书记,你说呢?”
“哈哈……!”潘总控制不住,也笑了起来,偷偷看一眼孙婧,“黄主任误会了,她是我的助手,我们天天泡在一起,太熟了。”
“怪不得,原来是你们天天去泡,泡熟了,拿我寻开心啊。”黄金辉说。
孙婧判断,潘杨二人应该与黄金辉非常熟悉,否则决不会如此随意。比较起来倒是她更像一个外人,这两个人对立春县重新启动机电城项目太重要了,今天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人家是好心请你,你就不要犹豫了。”孙婧想,只有这样,大家才会都有面子,她又不失主动和随和。
“孙书记说得在理。”黄金辉转向孙婧,“那我们就一起去放松一下?”
“我不去了。”孙婧假意推辞着。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孙婧,显然对她的话觉得很意外。孙婧的大脑保持着高度兴奋,如果她坚持不去,结果会怎样?也许他们会真的让她走,那岂不弄假成真了。如果她马上答应下来,结果会怎样?黄主任也许会很高兴,但潘总就会怀疑她和黄主任的关系。
“唉,我要是真不去,你们能放过我吗?”孙婧赶紧把话收回来,“我这几天在立春太累了,正想放松放松呢。”
黄金辉看上去很兴奋,对着潘总点了一下头。潘总埋头着,向黄光辉的林肯车走去,孙婧正要说什么,谁知被黄金辉一把抓住,冲她摇了摇头。
潘总对黄金辉的司机嘀咕了几句,那辆林肯车原地调头,很快离开了。孙婧立刻明白了,潘总这是找个理由,把黄金辉的司机打发走了。开着黄金辉的坐骑去泡温泉,的确目标太大了。这下好了,黄金辉可以从开发区神秘地失踪了。
进入林原市小江南温泉娱乐中心大门,潘总领着几个人直接来到了中餐厅,原来他已经定完了泡池和休息室。
“潘总定了哪个池子?”黄金辉问。
“还是上次那个静心池。”潘总说。
“好,潘总真不含糊。”黄金辉说,“静心池是这里服务最好的贵宾池,潘总这次又要破费了。”
孙婧在这里泡过两次温泉,这里有“五心”温泉,是属于这里最好的地方,其中真心、爱心、静心三个池子,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宾,名字起得比较清静,很少对外开放,她都陪客人去过。芳心和欢心则是专门对外开放,供有钱人消费的地方,她没有去过。
“要不要再定一个池子?”潘总用质询的目光看着黄金辉。
“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还是在一起泡吧。”孙婧说。
“就按孙书记的意见办。”黄金辉说着,愉快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
餐厅很大,餐桌也不小,桌边摆了四把高背靠椅。潘总把黄金辉请上主宾座位,然后向孙婧做着请的手势,却没有确定具体位置。
孙婧转到黄金辉的右首,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看了杨助理一眼。杨助理本来也想坐到黄金辉的身边,见孙婧抢了先,只好站在潘总的身后,表情落寞地低着头。
“小杨,你坐黄主任的左边。”潘总说,“我给你们当服务员。”
黄金辉不知道是碍于杨助理的存在,还是碍于孙婧的存在,这顿午餐吃得相当规矩,每个人只喝了一杯红酒,就进入了尾声。
潘总陪着黄金辉,杨助理陪着孙婧,分头去房间午休,可是杨助理把孙婧送到房间里,就转身闪人了。
孙婧想着上午还坐在黄金辉的办公室里,中午就跑到温泉会馆里躲清静,觉得有点太离奇了。她心里清楚,潘总肯定没有料到她会出现,他安排这场休闲活动,就是冲着黄金辉去的,目的无非是想更快拿到开发区的那块地。
孙婧不得不佩服潘总的执着劲儿,黄金辉其实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拿地的事可能要缓行,可潘总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按原计划行动。这会儿,估计潘总肯定背着她,对黄金辉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关,黄金辉能顶住吗?孙婧有些怀疑。
孙婧觉得这件事完全弄反了,本来应该开发区安排潘总才对头,更确切地说,应该由她代表立春市委安排黄金辉和潘总才对。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这种局面,她反倒成了被接待的客人呢?当然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孙婧想,不行,今天自己必须有所表现,否则,机电城项目可就真的危险了。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把机电城项目抢回来。
午睡之后,黄金辉、孙婧、杨助理都下了池子,两个女人仍然一左一右,坐在黄金辉的身边。
潘总裹着浴巾,坐在休闲椅上,喝着低度的香槟酒,迟迟不肯下来。
孙婧看得出,潘总不急着下水的原因,是想烘托出黄金辉显贵的身份。潘总是一个商人,成功的商人都有着精明的头脑、过人的智慧,潘总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是盛名远扬的温州商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有求于黄金辉,目标仍然是开发区的那块地。
孙婧无法猜测,潘总午休时到底跟黄金辉说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黄金辉仍然没有完全回绝他。
孙婧准备热捧一下黄金辉,然后再想办法与潘总交流一下。
“黄主任,感觉怎么样?”孙婧又挽住了黄金辉的胳膊,反正也没有外人看见。
“不错,很放松。”黄金辉的胳膊在她的手上动了一下。


295、她豁出去了

孙婧隔着黄主任对杨助理说,“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为领导服务好,让领导有更多的精力工作。”
“领导满意是你的功劳,领导不满是我的过错。”杨助理说。
“杨总,你看黄主任堂堂正正的样子,像什么人?”孙婧说。
“孙书记可别,就叫我小杨吧。”杨助理看着远处的潘总,悄声说。
“我看黄主任像古代的帝王,我们俩呢,像嫔妃。”孙婧自我解嘲道。
黄金辉咧嘴笑了:“不是嫔妃,是皇后、贵妃。”
“那我们谁是皇后,谁是贵妃啊?”孙婧想取悦一下黄金辉,顺便考验一下他的智慧。
“都是皇后,一个是孙皇后,一个是杨皇后。”黄金辉得意地笑着。
“咯咯……”孙婧笑了起来,“领导真会哄人,那我们俩还不得掐起来啊。”
“祈禀皇上,要不要臣妾为皇上做一下泰式推拿啊?”杨助理温柔地俯在黄金辉的耳边,声音却足以让孙婧听到。
“使不得,使不得。”黄金辉连忙摆手。
“你们先泡着,我有点热,上去透透气。”孙婧见机会来了,扶着黄金辉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黄金辉正要起身,杨助理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做了一个下意识的挽留的动作。
孙婧看也没看黄金辉,出了池子,走了几米,隔着池子,坐在潘总的对面,像是要喘一口气的样子。孙婧清楚,她不能坐到潘总那边去,如果让黄金辉看到,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会很扫兴。
潘总仍然坐在对面,好像孙婧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突然做痛苦状,双手搬住一只腿,用力的揉搓着。黄金辉和杨助理背对着孙婧,根本看不到她的举动。孙婧突发奇想的一幕,到底被潘总看到了,他迅速起身,很快来到孙婧的面前。
“这是抽筋了。”潘总蹲在孙婧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脚,另一只则在她的腿上用力地揉捏着。
孙婧紧锁眉心,轻声呻吟着。
潘总的身影,吸引了杨助理的目光,她忙捅了捅黄金辉的胳膊,大声说,“黄主任,我给你做泰式推拿,你不做,人家可做上了。”
黄金辉扭过头来张望着,“怎么了,要紧不?”
孙婧忙喊道:“不要紧,抽筋了,一会儿就好了。”
“孙书记,要注意保暖啊,刚上来有点凉,你又没披毛巾。”潘总说。
“谢谢潘总,不用按了,没事了。”孙婧说。
潘总从椅背上取得毛巾,帮孙婧披在身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潘总怎么不下水啊?”孙婧问。
“在考虑一件棘手的事情。”潘总说。
“不能总想着发财啊,该休息的时候也得休息。”孙婧说。
“黄主任透露,开发区的项目用地出现了问题,叫我措手不及啊。”潘总说。
“去我们那儿啊,我给你地。”孙婧说。
“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原来就准备把项目落在立春,后来因为一些问题,已经从那里撤出来了。”潘总说。
“立春原来给你什么政策,我向你保证,我给你的政策要比原来优惠。”孙婧说。
“谢谢你,孙书记,这件事,等等再说吧。”潘总说。
黄金辉从池子里起身上岸,向这边走来,杨助理跟在他的身后。潘总见状,忙从椅子上起来,迎了过去,与黄金辉寒暄几句,拉着杨助理进入池中。
孙婧先为黄金辉披上毛巾,又拿过饮料,为黄金辉倒了一杯。
“小妹有件事,要向我哥请示一下。”孙婧见黄金辉心情不错,不假思索地说。
“不用客气,直说。”黄金辉说。
“今天晚上由小妹我来安排。”孙婧道。
“我当什么事,就按你的意见办。”黄金辉说。
“我准备请哥到立春去,尝尝地道的农家饭。”孙婧说。
“太折腾了,在市里随便找个地方吧。”黄金辉说。
“哥太官僚了吧!”孙婧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好大一顶帽子。不是我官僚,我要是去立春走一遭,你们的于发和能放过我吗?我还不得立着进去,横着出来。”黄金辉说。
“我保证,不让哥见到发和书记。”孙婧说。
“真的?那倒可以考虑。”黄金辉说。
“那就这么定了。”孙婧说。
孙婧的本意,是想把潘总请到立春市,但又不能把黄金辉甩下,所以她决定先从黄金辉下手,如果他答应了,估计潘总也不好拒绝。
临近傍晚,当孙婧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准备出发离开温泉的时候,潘总听说要去立春市,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孙婧想,按照常人的逻辑,潘总不太可能在外面休闲了一天,晚上却有要紧的事。她当即对潘总提出质疑,潘总无奈说告诉孙婧,明天上午的飞机,要飞回公司总部开会。
潘总见孙婧将信将疑,便告诉她,明天公司董事会要听取机电城项目进展情况的汇报。
潘总这么说,孙婧更不能放他走了,她索性搬出了黄金辉:“哥,你看看潘总啊,这不是要搞三缺一嘛。”
黄金辉立刻明白了孙婧的意思,冲潘总笑道:“孙书记这么苦心地请我们去立春,主宾是你啊,我不过是个陪衬人啊。”
黄金辉的一句话,让孙婧的脸腾地红了起来,看来黄主任心里门清儿,早已经看出了她的小算盘。
孙婧本想到了立春,再对潘总发起总攻,没想到有黄金光辉的支持,总攻提前了。
“我哥觉得这个项目应不应落在立春?”孙婧向黄金辉求援。
“潘总啊,机电城项目,就算我答应了你,也是一张空头支票啊。”黄金辉说,“我这说不定哪天就走人了,到了下一任手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黄主任真走啊?”潘总连连摇头。
“就算我不走,再陪你三年。”黄金辉说,“大浩公司那块地,你买得起吗?人家可是坐等发财呢。”
潘总不出声了,黄金辉的话显然发生了作用。
“去春县吧,现在还来得及。”黄金辉说,“你不会放着立春的皇上不做,偏要在我这里做衙役吧?”
孙婧代表立春市委市政府向潘总表态,让他向总部建议,把机电城项目落户立春市。潘总虽然态度友善,却一直不肯吐口。
“潘总不妨考虑一下。”黄金辉说,“这样你在总部的董事会上,就可以交差了,否则的话,那就是个务虚的会儿,开不开都没有什么意义。”
“没想到立春有这样一位既执著又有魄力的女领导。”潘总说,“可惜啊,见到你太晚了。”
孙婧在想,一个投资者,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算是对她这个招商者的最高评价了。潘总即使没有答应她,估计思想也已经松动了。
“你不说我都知道,是娄世贵难为你了。”孙婧说,“他现在已经被双规了,你不用再担心有人关门打狗了。”
潘总一脸苦笑,终于松了口:“走,我们现在就去立春。”
在立春公路收费站,立春市市委书记、代理市长于发和亲自赶来迎接,黄金辉和潘总都没有料到。
“发和书记,孙婧书记阳奉阴违,把我们骗来的。”黄金辉的表情十分愉悦。
“谢谢领导亲自把潘总这个大财神还给我们。”于发和握着黄金辉的手。
“我是钻进了孙书记的圈套,想出都出不来啊。”黄金辉指点着孙婧。
于发和并没有安排县城里的宾馆饭店,而是在前面引路,直接来到了坐落在情人峰下的度假村,这里有山有水有风情,是春县招待贵客的老地方。
度假村为黄金辉、潘总和杨助理分别安排了房间。于发和陪着潘总,孙婧陪着黄金辉,市委办主任则陪着杨助理,迅速展开了一对一公关。
半小时以后,招待酒会正式开始。
于发和致祝酒词,当即在酒桌前宣布了三项决定:一是聘请黄金辉为立春市经济顾问,聘请潘兴为立春市工商联荣誉主席,并为两人颁发荣誉市民证书;二是调整立春市委市政府包项目分工,由于发和亲自牵头机电城项目,孙婧为项目推进责任人。
黄金辉欣然接受了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职务,潘总坐在于发和的身边,表情很不自然,低声向于发和嘀咕了几句。
“我们这次调整分工,是对过去的一种反思和纠正,感谢潘总的大度。”于发和抬高声音说。
“我的本意也并不把人家怎么样。”潘总说。
孙婧这时才知道,造成机电城项目在立春流产的原因,不仅有原县长娄世贵的刁难,原来还有主管副县长的勒索。
黄金辉喝了一口水:“我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对于潘总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福音。”
“黄主任尽管说。”潘总道。
“大浩公司对那块很不甘心,这不,尤大浩把省政协的领导搬来了,明天动身,后天就到。”黄金辉说。
潘总听了黄金辉的话,立即向于发和表态,明天一早就赶回温州,当面向总部汇报。
于发和吩咐办公室主任,马上与民航联系,落实几张明天飞温州的机票,他要亲自带几个人,去温州拜会投资者。
于发和本来要带孙婧同行,但孙婧提出,黄金辉在机电城项目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热情对待潘总的同时,不能冷落了黄金辉。于发和采纳了孙婧的建议,让她陪黄金辉在立春休息两天。


296、单陪

“发和书记,有个事儿还得请您亲自拍板。”孙婧说。
“有事尽管说。”于发和大拇指捻了捻指食,“孙书记是不是想给黄主任再……意思意思?”
于发和简直就是人精啊!孙婧捂嘴笑了,这样的男人可不能嫁给他,像孙悟空一样,都能钻到人的肚子里。
“如果那样,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孙婧说,“派车送送黄主任,多带点东西吧。”
“那能带多点东西啊!总不能用卡车运吧?”于发和“啧”了一声,挥手招来了市委办主任石长富,“长富啊,给黄主任备点礼物,按省部级标准吧,再高点也没问题,具体听孙书记吩咐。”
第二天一早,立春市市委书记于发和带领精干人马,与潘总一起赶往机场,孙婧送行的时候,潘总悄声对她说:“没想到啊,春县有你这样一位富有魅力的女领导。”
孙婧握着潘总的手说:“以后,我们可能要经常在一起打交道了。”
“太晚了。”潘总说,“相见恨晚啊。”
孙婧送走了潘总,回到宾馆大厅,准备陪黄金辉吃早餐。她上了楼才发现,黄金辉不在房间里。
黄金辉去哪里了呢?孙婧有些茫然。她打电话问客房部,值班经理急匆匆跑了过来,告诉她,客人五点钟就起床,一个人出去了。
孙婧正在猜测着黄金辉的去向,却见他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哥,你让我好找啊。”孙婧说。
“我知道你早晨忙,这不,一个人逛去了。”黄金辉说。
原来黄金辉先去中心广场打了一场乒乓球,又逛了一圈市场,在街上喝了一碗豆腐花,吃了一屉包子。
孙婧连连向黄金辉道歉,称自己考虑不周,只想着早餐,却忽略了晨练。
黄金辉摆摆手;“这和你没关系,我就喜欢这一口。”
“我哥,原来您这么亲民啊。”孙婧说。
孙婧想征求一下黄金辉的意见,好安排一天的日程。
“鹿场远不远?”黄金辉问。
“不远。”孙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们就先看两个鹿场。”
“孙书记不要误会我。”黄金辉说,“那个东西,先不要了。”
孙婧笑了:“在立春这一亩三分地,就不能由着您了。”
孙婧心里清楚,黄金辉还是对鹿场劲儿大,她立刻让市委办安排,到鹿场参观,杀一头鹿,备好鹿肉午餐,重要部件一个都不能少,至于鹿鞭嘛,孙婧没好意思说。
孙婧陪着黄金辉,参观了梅花鹿场,黄金辉所到之处,孙婧跟随左右,两个人兴致勃勃,神采飞扬,一路有说有笑。
午餐设在鹿场食堂楼上的套间里,一张大圆桌旁只摆了两张椅子。座位前还竖了一张名签,分别标着贵宾、市领导。
办公室主任石长富把准备好的礼品清单交给孙婧,只在桌前站了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鹿场场长向黄金辉介绍完菜品,推说还有工作,也离开了。
这其实正是孙婧的意思。她向石长富交待午餐的时候,表示黄主任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喜欢热闹,菜要少而精,就不搞敬酒陪酒了。按理说,黄金辉的忙帮完了,她该陪的也陪了,礼品也准备了,对黄金辉也算有个交代了,可是孙婧总是觉得,她与黄金辉的关系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她想单独请黄金辉吃顿饭,试探他一下,不行就请他去一趟情人峰,即使他没有那个想法,她也算是表示到了。
她起身离坐,把礼品单递给黄金辉:“哥,一点小意思。”
黄金辉接过礼品单,扫了一眼,就还给了孙婧:“哎呀,好大的人情啊。”
“都是我们立春有的。”孙婧说,“我哥不嫌东西土,我就知足啦!”
“不会不会,有你这么个美女在,谁要说立春土,老子都不干。”黄金辉说。
“哥,我的亲哥。”孙婧的手搭在黄金辉的肩上,脑袋在他的头上靠了一下。
黄金辉怜香惜玉地看了孙婧一眼:“以后在立春有什么事,跟哥说,哥帮你摆平。”
“哥要方便的话,到山上住一天呗。”孙婧说的是情人峰景区。
“不去啦,今天周末啦。”黄金辉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孙婧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周末了,黄主任要是没什么事,更应该去了,周末怎么倒成了不去的理由。
“哥是不是怕影响啊。”孙婧说,“您放心,我们在山上的宾馆有单独的贵宾通道,绝对安全。”
“那也不能去啦!”黄金辉说,“看你这么盛情,我就不瞒你啦,我明天想去一趟省城,看看老领导,叙叙旧。”
孙婧顿时全明白了,黄主任这是心里有事啊,那她就不好强留了。
“山上现在是坚决不去。”黄金辉说,“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哥,我再给您倒一两。”孙婧拿过鹿茸酒瓶。
“好,再来一两,就不再喝了”黄金辉说,“这种酒可不能贪杯啊。”
孙婧猛地想起来了,她去开发区的时候,黄金辉曾经问过她,你觉得旅游局这个单位怎么样,她当时还说挺好,却不知道他问的是省旅游局,还是市旅游局。现在看来,关于黄金辉要走的消息是无风不起浪了,他的去向八成就是省旅游局。
孙婧本来要让市委办石主任把黄金辉送到蓝河的家里,可是吃过了午饭,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送黄主任回去。
黄主任在鹿场招待所休息了一个小时,孙婧从宾馆调来的中巴车准时出现在鹿场门口,石主任告诉她,礼物都装在了中巴车里,司机会把东西送达、安放妥当后再回来。
孙婧来到黄金辉的身边:“哥,我送你回蓝河。”
“使不得,这两天你太辛苦了。”黄金辉连连摆手。
“我哥可能忘了,咱们还有个闺女呢。”孙婧说,“蓝河就是咱们的家啊。”
“哈哈……”黄金辉大笑起来。
孙婧冲黄金辉指了指自己的车:“让我的司机把咱们送回去。”
孙婧把黄金辉送到开发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黄金辉执意要回办公室,孙婧却想把他送到家里。
“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啊。”黄金辉说。
孙婧伸了伸舌头,这才想起黄金辉的夫人已经去世了。
孙婧让司机把礼品倒到黄金光辉的车里:“我哥多保重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她回到家里,正要敲门,忽听到里面一男一女的笑声,猜想小保姆是不是背着她招来了什么野男人。
她轻轻掏出钥匙,猛地打开门,见是姚云龙回来了。保姆翠翠耳朵好使,见孙婧进来,赶紧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
孙婧看得出,小保姆刚才与姚云龙一起坐在沙发上,姚云龙双手空空,随后也站起身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边不需要人吗?”孙婧不看姚云龙。
“老爷子单位派了护理员,医院也有专职的医护人员,再说还有老太太呢,我基本插不上手。”姚云龙说。
“爸恢复的怎么样?”孙婧问。
“还那样,看来要打持久战了。”姚云龙说。
孙婧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没看到甜甜,看了两个卧室,都没有甜甜的影子。孙婧满脸狐疑地看着翠翠,翠翠立刻猜出了孙婧的心思,告诉她甜甜要喝果汁,自己下楼去买果汁了。
孙婧笑了,笑得翠翠直发毛。如果是孙婧在家里,翠翠会拉着甜甜陪她下楼,生怕甜甜有什么闪失。她不在家,翠翠就敢把甜甜单独放出去。
“甜甜一年年大了,能放手的就要适当地放手。”孙婧像在替保姆打圆场。
“我去接甜甜,这会儿该回来了。”翠翠说着,头也不抬地出了门。
孙婧还是放心不下公公的病情,脱下外套又问起了姚尔寿的情况。原来,一二三的病情稳定以后,被单位送到北京的一家大医院进行康复治疗,由吕凤凤亲自照料生活起居。姚云龙在北京住了几天,后来被吕凤凤赶了回来,姚云龙灰暗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孙婧从他的表情里推测一二三的病情并不乐观。果然,姚云龙懊丧地告诉她,父亲的后遗症十分明显,走路需要搀扶,生活到目前仍然无法自理。这种局面,就是姚云龙不说,孙婧也料到了。
晚上,翠翠特别殷勤地陪甜甜吃饭。
孙婧瞄了翠翠几眼,在心里“哼”了一声。她确定姚云龙和翠翠的关系不正常,她之所有还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是觉得还没有可靠的证据,像姚云龙这种人,单凭她的推理,很难让他低头认账。
孙婧发现翠翠越来越会打扮了,发髻高挽,面庞温润,红嘴饱满,以往总是低着的头也抬得很高,眼睛里那一丝怯怯光影也不见了,水汪汪地看着她,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姐,我不知道菜可不可口,要不我再去做两个?”翠翠说。
“不用了,我想吃什么,就到楼下叫了。”孙婧说。
孙婧从柜里取出一套睡衣:“这套睡衣是朋友从韩国买的,颜色太艳了,我不太习惯,你这一阵儿很辛苦,送给你吧。”
翠翠接过睡衣,连声说着谢谢。孙婧看着翠翠的背影,觉得她似乎胖了一些,屁股好像比以前大了,走路的姿势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变化。
孙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跟翠翠聊一聊:“翠翠,有男朋友了吗?”
翠翠含羞地笑了笑:“没有。”
孙婧又问道:“你该找一个了,在乡下,像你这么大的闺女早都当娘了。”
翠翠脸色潮红,低头笑了。孙婧心想,你就装吧,你哭的那一天不远了。


297、小三扶正

孙婧的手机响了,第一次响她没接,第二次响时候,她才站起身来,从包里取出手机。电话是冬青打来的。
孙婧接通手机,很不耐烦地说:“死妮子,死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不打个电话。人家刚回到家,你就来骚扰我。”
冬青说:“姐,出来一趟吧,老地方。”
孙婧说:“你当我是你家的驴呢,说溜就溜,老娘今天累了,不去。”
冬青说:“你不想来也得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孙婧说:“电话里说吧。”
冬青沉默了一会儿:“我嫁了,昨天领的证。”
孙婧追问道:“嫁给杨重?”
冬青没有直接回答孙婧:“你送我点什么礼物啊?”
孙婧站起身来,进了卧室:“怪不得你的口气这么冲啊,以后别再叫我姐了,这回你是我姐了。你出门了吗?我这就过去。”
孙婧嘱咐了翠翠几句,就匆匆下楼,叫了辆出租,去了酒吧。
杨重比冬青整好大二十岁,冬青并没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代沟。杨重本来是有老婆的,不过老婆住在省城,夫妻两地分居,孙婧没想到冬青这么快就取而代之,而且名正言顺地领了证。
孙婧把冬青引见给杨重以后,杨重就没有再找过她,她也没有找过杨重。她偶尔在工作场合看到杨重,但顶多是打打招呼,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至于杨重是不是和冬青接上了头,是不是一直保持着来往,她一概不知,不打探,也不关心。
就冲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找她,孙婧就有一种预感,他们应该是经常在一起。至于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管不了,也不想管。这回好了,杨重和冬青不仅按照她设计的方向走了,而且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家人了。
孙婧见到冬青,就来了一个热烈拥抱:“让我抱抱,体验一下被杨大人抱过的小可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冬青在孙婧的脸上亲了一下:“姐,祝福我吧,我成功了。”
孙婧说:“别装了,想见我是假,向我要礼物是真吧。”
冬青说:“姐,你太了解我了。”
孙婧说:“妮子,送你结婚礼物,真难选啊,送件首饰吧,你可能不稀罕,送点现钞吧,你可能说我俗。市长夫人要是不买账,我这小市民可脸上无光啊。”
冬青说:“除了你家姚老板,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孙婧白了冬青一眼:“姚老板?我用过的你也敢想。”
孙婧神秘地从包里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用粉红色的包装纸裹着,上面系着V形丝带,是一台德国徕卡相机。
孙婧说:“想来想去,就这台相机吧,正好你出门可以带着,拍点风光啊,花啊草啊什么的,对你画画会有很大的帮助。”
冬青说:“这个不行,夺人所爱啊,况且太贵重了。”
孙婧还是很了解冬青的,她曾经多次说过,等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先买一台德国名牌相机,走遍自己喜欢的地方。孙婧想冬青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因为她对冬青下过封口令,告诫她不许要杨重的任何东西,况且杨重即使想送她礼物,也未必会送她一台德国相机。
冬青说:“杨重跟我说过,不用名牌,不出风头,怕被别人抓住把柄。”
孙婧说:“你放心用吧,这台相机来路很正,它是我参加全省画展一等奖的奖品。”
冬青说:“那我就先收下,等我画画得了奖品再送你。”
杨重到外地考察去了,要十来天才能结束。冬青星期一出发,要一个人去云南住一阵子,然后与杨重在三亚会合,去普吉岛度假。冬青说起杨重时,表情很温馨。
孙婧对冬青还是有些不放心,觉得她的成功来得有些突然。
冬青很快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向她谈起了杨重的婚姻。杨重的确和前妻离婚了,孩子已经在北京就业,他的前妻一直在北京陪读,冬青并不知道杨重是怎样和妻子离婚的,只知道两个人是协议离婚,好合好散,杨重则放弃了所有财产,就差没有净身出户了。
孙婧意识到,冬青马上就要过那种金屋藏娇的日子了,即使她与杨重成为真正的夫妻,但因为年龄的差距,杨重不敢也不会与她过那种出入成双的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孙婧给申一甲挂了一个电话。她本来想吃过晚饭,到推拿店看看他和吕良,现在看时间太晚了,只能打个电话了。
“一甲,在忙什么呢?”孙婧问。
“没……没忙什么。”申一甲说,“刚给一个顾客做完推拿。”
“我本来想过去看看,但时间太晚了。”孙婧说,“吕良怎么样?这阵儿听话不?”
申一甲说:“吕良挺好的,您不用惦记了。”
“那我就放心了。”孙婧说,“下次吧,下次回来,我去看看你们。”
“还有一个客人,那我去忙啦!”申一甲说。
其实申一甲并没有对孙婧说实话,吕良这段时间晚上经常出去玩游戏,他现在正准备给娟子过生日呢。
他晚上刚回到店里,娟子就神秘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说话,只是笑。他回身看了一眼,这丫头今天又要搞什么鬼啊。下午的时候,娟子曾给他打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他晚上没有什么事,当然回店里吃饭了,娟子做的饭真的很可口。
“一甲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娟子笑嘻嘻地说。
“什么日子?”申一甲边走边想,直到进了屋,也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一个女孩子,最看中的是什么日子呢?
当然是生日了,难道今天是娟子的生日?他离开小屋,在推拿店的走廊里转了一圈,觉得店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要是在往常,这个时间正是店里最热闹的时候,至少他能很容易看到进出的客人,今天怎么这么肃静啊。
申一甲在前台转了一圈,发现服务员小芳也不在。
他随手推开一间推拿房,里面黑森森的,静悄悄的,没有顾客,也没有推拿师。他又推开一间推拿室,里面还是没有人。
“娟子,娟子!”申一甲冲着娟子的房门大喊着。
娟子很快就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走廊正中,平静地看着他。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顾客,娟子似乎听到了动静,忙迎了过去:“对不起了,今天店里有事,提前关门了,明天再来吧。”娟子说。
“唔!”客人一脸疑惑地往外走。
这么早就关门了,娟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呀?申一甲忽然想起,刚才娟子曾让他猜日子,顿时明白了娟子的鬼把戏。
“娟子,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啊?”申一甲指点着娟子。
“一甲哥,你太聪明了,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娟子说。
“娟子,今天是多少岁生日啊?”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说。
“娟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给你买个生日礼物。”申一甲觉得十分尴尬。
“你想买什么?现在也不晚嘛!”娟子说。
“生日蛋糕,我现在就去。”申一甲说。
“我已经替你买好了,你付钱好了。”娟子调皮地笑着。
“那……那怎么也得喝点酒,庆祝一下吧?”申一甲说。
娟子往申一甲近前凑了凑:“酒也准备好了,立春特产玫瑰红,管够。”
娟子一说申一甲就明白了,阴阳穴公司为立春新开业的果酒厂代理玫瑰红酒,库里放着几十箱呢,其中有三箱是酒厂送给阴阳穴公司的。
“我看好一对大手镯,你买来送给我吧。”娟子说。
“大手镯?”申一甲吓了一跳,娟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怎么张嘴就是手镯,还是大的?这不明摆着向他索贿嘛。
唉,今天是娟子的生日,他总不能让她扫兴吧?人家现在是老板,他可是给她打工的。
申一甲忙点了点头:“好哇,我就给你买一对手镯,去哪儿,你说吧。”
娟子毫不含糊,伸手指了指门外:“就在旁边的百家姓超市里。”
申一甲笑了,百家姓超市哪有什么好手镯,娟子不会看走眼了吧?去就去,只要娟子觉得高兴,他花多少钱都值,再说了,超市里也不会有太贵的东西。
“走吧,你我跟你去。”申一甲说着。
他回到卧室,取了钱包,锁了店门,跟着娟子来到了百家姓超市。
娟子抱着申一甲的胳膊,在超市里拐弯抹角地转着,转了半天,申一甲也没看到什么大手镯。
“娟子,你不会在逗我玩儿吧?”申一甲问。
“我怎么可能逗你玩儿?你要知道,这是你给我买手镯啊!”娟子拉着申一甲往回走。
两个人边走边找,都快走到出口了,他还是没有看到大手镯。
申一甲正在疑惑,娟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门口的柜台指了指:“我忘了,就在那儿呢。”
娟子显然是在故意遛他,她明明知道手镯就在门口的柜台上,却要领着他满超市里逛,连卖卫生巾的地方都逛到了,就怕别人看不到他们。
两个人来到柜台前,娟子伸手指了指:“就那个。”


298、女孩儿不哭

申一甲一看就笑了,这哪是什么大手镯啊,这不是孩子戴的玩具手镯吗?不过镯子真挺大,样子也很漂亮。
申一甲问收银员:“这镯子多少钱一对?”
“五十。”
“啊,五十块?”申一甲愣住了,这对镯子这么便宜,送给娟子太拿不出手了!
“怎么,买不起啊?”娟子站在一旁,好像在跟他开玩笑。
申一甲有点犹豫了,娟子大小也是个老板了,他口袋里揣着五千块钱呢,她今天过生日,总不能买一个五十块钱的手镯吧?
申一甲牵着娟子的手往外走,想离开这里。当着收银员的面,他不好说这手镯太便宜,只能出门再说了。
娟子可不管那套,指着手镯说:“这副手镯你给拿了,我要了。”
“你真要啊?”申一甲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看看吧。”
“不看了,就它了。”娟子说。
女收银员看出了门道,从身后取出一个简陋的包装盒,递给娟子。
娟子看也不看:“一甲哥,交款吧。”
收银员看了申一甲一眼:“瞧你这女朋友,真能为你省钱,回家偷着乐吧!”
“那是,她可会过了呢?还会用铁丝做钻戒呢。”申一甲说。
“真的?”收银员睁大了眼睛。
“别听他的。”娟子说,“你不知道,他有便宜货收藏癖!买了性价比这么高的大手镯,他今天晚上肯定高兴得睡不着觉。”
被娟子这么一说,申一甲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娟子,你不要栽赃陷害呀,这手镯可是你要买的。”申一甲说。
“好好,是我要买的。”娟子做息事宁人状,把手镯塞进了随身的包里。
娟子满面春风地往外走,申一甲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娟子过生日,他送给她一对五十块钱的手镯,简直太寒酸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有钱难买娟子愿意啊。
申一甲想,看来娟子是怕他花钱,对他手下留情了。哪个女孩子不知道首饰好啊,她这么做简直太照顾他了。他心里有一丝感动,真是太难为娟子了,等以后有钱了,他一定送娟子一对真正的大手镯,带钻石的。
申一甲受不了女人的温柔和关照,按理说孙婧对他也不错,但他并没有什么愧疚感,她送他点什么,帮他点什么,他能够坦然接受。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在店里共事的师兄妹,充其量是一种合作关系,他本该为娟子买一个像样的生日礼物,到她那里却被打了折扣,他心里很不舒服。
两个人回到店里,娟子从里面插上了门。
“这是干什么?”申一甲问。
“我要把你做成肉饼,偷偷吃掉。”娟子说。
“呵呵,小样。”申一甲笑了,“不知道咱们到底谁把谁做成肉饼呢。
娟子撇开申一甲,转身进了厨房,申一甲好奇地跟了进去。
一股鱼香扑面而来,申一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大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四个盘子,用盘子和碗扣着。微波炉里还放着两个盘子,只是还没有取出来。
在餐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盒没有开封的生日蛋糕,旁边有两瓶玫瑰红酒,两只透明的高脚杯。
“太丰盛了。”申一甲不由得感叹道,娟子从来没有这么张扬过。
“我从来没有过一回生日。”娟子有些害羞。
娟子的话使用申一甲顿生疑惑,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那怎么可能呢。
娟子从微波炉里取出粉蒸排骨和茄汁开背虾,放到餐桌上,一共六道菜,实在是有点太奢侈了。
娟子看出了申一甲的顾虑,从每个盘子中夹出一些菜,放到同一个大盘子里。
“这一盘给吕良留着吧。”娟子把盘子放回微波炉。
这么丰盛的生日晚餐,娟子自然没有忘记吕良。申一甲不住地点头,娟子想得太周到了。最近吕良每天晚上都出去,如果他在店里吃了饭出去,那就算了,只要他晚上出去时没吃饭,不论他回来吃不吃饭,娟子都会在微波炉里留下饭菜。
申一甲回屋换了鞋,又在水龙头旁洗了手,正准备上桌时,发现娟子不见了,桌上红酒已经开了盖,却没有取出木塞。
娟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启瓶器。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娟子肯定是打不开红酒瓶子,去超市买了这个启瓶器。看娟子这忙碌劲儿,哪像是她过生日啊,简直是他在过生日。
申一甲从娟子手里拿过启瓶器:“还是我来吧。”
“嘭!”申一甲很快就把酒瓶打开了。
“看来还是男人有用啊。”娟子感慨着。
申一甲给娟子的杯子倒好红酒,又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娟子的感慨不是没有道理,女人适合做些细活小活,像开瓶这种力气活,还是男人干为好。
申一甲正要端杯,见娟子取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电子蜡烛,连忙放下了杯子。
“娟子,我给你点蜡烛,你来吹。”申一甲说。
“申大科长,什么时候学会来事了?机关里学的吧?”娟子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申一甲点点头,机关真是一所大学校,他已经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变化太多了。
他点燃蜡烛上的引芯,那首著名的生日快乐歌顿时在屋里回响起来。一朵含苞的荷花缓缓绽开花瓣,每一个花瓣上都有一支小蜡烛,闪动的明丽的火焰。
申一甲跟着音乐的节拍,唱着歌,拍着手,对娟子搞怪地笑着。
“娟子,许一个愿吧。”申一甲说。
娟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悠扬的音乐在弥漫。
申一甲端起杯子,准备在她许愿之后好好敬她一杯。
娟子的表情很宁静,长长的黑色睫毛忽闪了一下,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娟子,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申一甲说。
“谢谢一甲哥。”娟子端起高脚杯,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特别悦耳。
申一甲头一次喝这种立春酿造的玫瑰红酒。他听孙婧说过,这种酒是东北寒地蓝莓酿造的,只不过是在原料里加入了进口的玫瑰花,所以有一种清香的玫瑰味道。
“这酒真不错。”申一甲说。
“那你就多喝点,反正晚上也没事了。”娟子说。
申一甲点头称是,又与娟子碰了杯,仰脖把大半杯红杯一饮而尽。
酒好菜也香,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两个人就干掉了一瓶红酒。
娟子把杯子往旁边一推,对申一甲说:“我不能再喝了,那一瓶你喝吧。”
“小菜一碟。”申一甲伸出取过另一瓶红酒,很快取下了木塞。
“来,娟子,祝你……”申一甲一时语塞,祝生日快乐都说过了,合作愉快也说过了,还要祝娟子什么呢?
“你没事吧,一甲哥是说话可是从来都不卡壳的。”娟子取过一瓶可乐,随手打开。
“祝你家庭幸福!”申一甲说。
他远离家乡,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难见上父母一面。娟子就不同了,住在城市里,和父母在一起,多幸福啊。
申一甲本以为娟子听了他的话会很高兴,没想到她看了看刚倒出的可乐,默默地放下杯子。
“怎么了,娟子?”申一甲问。
“没怎么。”娟子的眼角泪光盈盈的。
申一甲觉得很不对头,娟子怎么一听到家庭幸福几个字,脸色就立刻变了?
“娟子没事吧?”申一甲问。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活得好好的。”娟子把一杯可乐一饮而尽,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酒瓶,又把自己的杯里倒了满了红酒。
“娟子,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你父母都好吗?”
“好得很!”娟子说着,独自端起杯子,喝掉了一半。
申一甲断定,娟子心里有事,至少对她隐瞒了什么。
“娟子,你骗我,你的脸色告诉我,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申一甲说。
“我没骗你啊。”娟子说,“我从来没骗过你。”
“家里真的很好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申一甲本想问问娟子,她的父母是不是病了,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但这话不好出口啊,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娟子脸色潮红,红酒似乎在她的体内发挥了作用。
“一甲哥,我没有骗你,瞒不算骗。”娟子说。
“瞒不算骗?”申一甲手扶着杯子,好无理的逻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娟子把剩下的酒干掉了。
申一甲直勾勾地看着娟子,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娟子平静地说。
“你没骗我吧?”申一甲问。
娟子默默地摇头,没有说话。申一甲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和娟子在一起相处了四、五年,现在才知道她来自一个离异家庭。
申一甲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察觉娟子的心态有什么反常。他想劝娟子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299、酒是色媒人

“娟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申一甲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娟子问。
“我是你的亲人啊。”申一甲说。
娟子一笑,垂下眼帘:“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我的父母早就离开了蓝河,我是跟着爷爷和奶奶长大的。”
娟子的话落差太大,申一甲一时接受不了,他只能故作淡定,听娟子说下去了。
娟子的家境不错,父母都在卫生界工作,两个人也是自由婚恋,但在她上小学的那一年,家里发生了一个大的变故,她的母亲不辞而别,一个人偷偷去了南方。
娟子的父亲带着娟子生活了半年,就领回了一个比妈妈更年轻的女人。不久,娟子的父亲就把她送到了奶奶家,那以后,她就很少见到父亲了。
娟子听奶奶说,她的母亲不要这个家了,跟一个比她小的男生去了南方。娟子一直不相信奶奶的话,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她很想见到妈妈,却一直见不到,才不得不承认,奶奶的话可能是真的。
娟子的父亲虽然和一个年轻女人成了家,但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领着她的后妈,从南方飞回来。
父亲原来对她真的很好,后妈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一些吃的玩的。后来,后妈给她生了一个小弟弟,就很少回来了。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后妈的礼物。
倒是她的父亲回来过几次,父女俩见了面,父亲不是像往年那样,抱她,亲她,而是经常没完没了的数落她,责备她这也不行,那也不对,这也不像女孩子,那也没有女孩子样。从那以后,她就不愿意见父亲了,也不愿意让父亲回来。
爷爷奶奶的境况一直不错,何况还有在南方的父亲供养,娟子从来不愁吃喝,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了,别的同学都在炫耀自己的爸爸妈妈多么有钱、有势,她只能一个人躲到一边抹眼泪。
最尴尬的时候,是班级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说尽量不要让爷爷奶奶代替,最好是父母亲自到校。娟子无可奈何,只能让奶奶一次又一次地往学校跑。
申一甲听着听着,不由得泪水湿了眼眶,娟子啊娟子,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呢,你还是没把我当成你的哥啊。
娟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笑了笑,沉默了。申一甲知道娟子的意思,她是不愿意看到他难过。
娟子又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申一甲担心娟子喝多,忙从她的手里抢过了酒瓶。
“我没事。”娟子抓着瓶子不肯松开。
“我……我给你倒。”既然娟子说没事,申一甲不好再阻拦。他拿过红酒瓶子,往娟子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红酒,给自己的杯里也添了半杯。
娟子的爷爷奶奶嫌东北天冷,去年被她的父亲接到南方去了。当时爷爷奶奶让娟子也一起去,可她说在这边住习惯了,就是不答应,其实是她不想和那个后妈在一起生活。
奶奶见劝不动娟子,最后只好放弃了,在离开蓝河之前,奶奶为娟子买了一套新房子。奶奶一走,娟子转手就把房子卖了,接手了这个推拿店。
申一甲听了娟子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娟子接手推拿店的钱,是她卖房子的收入。
“你奶奶的房子呢?”申一甲问。
“家里的老房子没动,租出去了。”娟子说,“我会按时把收到的房租给奶奶打过去。”
“那就是说,这边就只剩你一个人了?”申一甲说。
“我一个人不好吗?”娟子问。
“好,好。”申一甲说。
申一甲没看出来,娟子还挺有城府呢,家里父母离异,她从来都没有向他说过,爷爷奶奶去了外地,只留下她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本以为娟子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姑娘,却没想到她的生活也很不容易。娟子很阳光,就像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生活的磨难并没有在她的心里投下阴影。
红酒在两个人的血液里流淌,餐桌上一片狼藉。娟子还要往里倒酒,申一甲制止了她。
“我没事,我没喝多……”娟子说着,在绯红的脸上摸了摸。
“娟子,我知道你今天高兴,但你不能再喝了。”申一甲说,“这种红酒后劲很大。”
“我高兴,我愿意。”娟子说。
“我送你回屋吧,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
“我不去,我还要收拾厨房……”娟子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些活还是我来干吧,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休息。”申一甲说。
“那好吧,今天本老板的工作就由你代劳了。”娟子说。
“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为娟子效犬马之劳。”申一甲说。
申一甲搀着娟子回到了她的小屋,娟子一只手紧搂着他的腰。他把娟子抱起来,放在床上,娟子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半天才松开。他为她盖上一条毯子,轻轻从外面带上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嘭嘭”直跳。
他回到厨房里,很快把桌子上的碗筷收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头歪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咣”地一声撞开了,娟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申一甲吓了一跳,忙从床上坐起来。
“你骗人。”娟子大声嚷着。
“我怎么骗人了?”申一甲不解。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效劳吗?”娟子说。
“是啊,是我说的。”申一甲说。
“我的生日还没过完呢。”娟子说。
申一甲看得出来,娟子喝多了,否则不会过来指责他。
“好好,我陪你,我陪你。”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娟子说。
“只要你高兴,你让为你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申一甲说,“今天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真的?”娟子的眼睛里放着兴奋的光,毫无遮拦地说,“我现在就是女皇,我要你像太监一样伺候我。”
申一甲大笑起来,难得娟子这么放肆一次,突然变得这么性情。他勾着娟子的肩膀:“说吧,你想干什么。”
娟子在他的手上“啪”地打了一下:“有这么伺候人的吗?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家丁啊。”
申一甲忙把手从娟子的肩上拿开,她今天晚上酒喝多了,他可不敢惹她,否则有他好看的。
“我们一起看会儿电视吧。”申一甲说。
“不看,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娟子很不屑。
“那我们下棋怎么样?”申一甲说。
“不玩,没意思,你老赖。”娟子说。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申一甲说。
娟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跟你逛街,算怎么回事啊,不清不白的,你是我老公啊,还是我对象?”
娟子的舌头有些打转,但她的话不是没道理,申一甲从来没有见过娟子和别的男性逛过街,要是真有的话,也就是他了。娟子对异性相处有一种恐惧心理,申一甲现在知道了她的家境,终于理解她了。
“那干什么啊?”申一甲有些为难了。
“你就伺候伺候本老板,给我做一做推拿吧。”娟子板着脸说。
“哎呀,你早说啊。”申一甲笑了,这还不容易,咱就是干这个的。
申一甲只给娟子做过一次推拿。那还是申一甲当年到店里应聘的时候,店主阿丁对外发布的一个招聘启事,条件是高等院校推拿针灸专业毕业的大学生。
申一甲在蓝河市几家医院的招聘中先后失利,最后走投无路,准备到阿丁推拿店试试。阿丁与申一甲聊了一会儿,就躺在床上,让申一甲给他演示一下推拿手法。申一甲也不含糊,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得到了阿丁的肯定。
“如果我是一个男性患者,对你的推拿功底应该满意了。”阿丁当时说。
“那我能留下吗?”申一甲当时急着找一份工作,因为他已经告诉家里,不用再给他寄钱了,如果工作再没有着落,他的饭钱就不够了。
“现在的问题是,女患者对你的推拿满意不满意。”阿丁说。
“我觉得没问题。”申一甲说。他在实习的时候经常给女患者做推拿,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但阿丁还是不相信。
“你去把前台那个叫娟子的姑娘叫来。”阿丁说。
申一甲按照阿丁的吩咐,从前台找来了娟子。
“娟子,让申一甲给你做一下推拿。”阿丁说。
“老板,我不做。”娟子瞪了申一甲一眼,当场拒绝,“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推拿的,让他给别的客人做吧。”
“我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你。”阿丁说。
“让一个男人在身上捏来捏去,算怎么回事啊。”娟子说,“我刚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不做推拿,也不给患者做推拿。”
“娟子,你是学医护的,怎么思想这么守旧?”阿丁问。
申一甲在旁边看明白了,这个叫娟子的服务员,不想让男人在她的身上又捏又揉的。他必须马上打消她的顾虑,否则他今天就悬了。


300、男未婚女未嫁

“娟子听我说,我是推拿针灸系的大学生,推拿是中国传统医学的精华,我给你做一下试试,保你满意。”申一甲说。
“那我也不做,回家给你妹做吧。”娟子转身就走。
阿丁和申一甲都笑了,这个娟子,说话真冲,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我就把你当成我妹行不?”申一甲说。
娟子正往外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打量着申一甲,目光天真无邪,清澈见底。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帮你一次。”娟子几步走到推拿床边,一扭身就坐到了床上。
娟子同意了,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问题又来了。只要申一甲的手和娟子的身体接触,娟子就会立刻发出一阵大笑,然后从床上坐起来,连连摆手。
“不行,太痒了。”娟子抱着肩膀,站在床边。
申一甲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客,他的手指一接触到娟子的身体,她就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根本无法配合他。
怎么办?如果娟子还是不让他上手,阿丁会认为他根本给女顾客做不了推拿,很可能让他立刻走人,今天的应聘就失败了。
“娟子,我今天可是来应聘的,你要总是这样,老板可能就会让我走了。”申一甲说。
娟子止住笑:“有这么严重吗?老板?”
“这是推拿师和患者的沟通能力问题,再找女患者也比较麻烦。”阿丁说,“你没做过推拿,评价会客观一些。”
“老板,你是说我可以决定他能不能留下来?”娟子问。
“是啊,你决定我的饭碗。”申一甲的口气十分夸张。
阿丁听了,也连连点头。
“好,那我不笑了,忍着点吧。”娟子说着,乖乖地躺在床上,任凭申一甲推拿她的身体,再没有笑过。申一甲深知,像娟子这样笑神经发达的患者最难伺候了,虽然娟子已经不再笑了,但她如果在推拿的过程中,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这次应聘就可能砸锅。
娟子真的没有再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十多分钟的推拿测试很快结束了。
阿丁领着娟子出去了,把申一甲一个人留在屋里。申一甲有一点担心,现在他的命运几乎握在娟子的手里了,只要她对阿丁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哪怕是一句微词,他就该走了。
阿丁一会儿就回到屋里,很熟练地摸到了椅子,缓慢地坐下来。
申一甲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阿丁说一句:你走吧。
“娟子说,刚开始的时候,你的手有一点发抖。”阿丁说。
坏了,手发抖可是推拿的大忌啊,只有新手、生手才会这样。
“是有点紧张吧?后来就好了,别的没有什么问题。”阿丁说,“娟子的评价很不错。”
申一甲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看着眼前无拘无束的娟子,心里犯起了嘀咕。娟子可能是醉了,她不是一直怕推拿吗?今天竟然主动要求做推拿?看来她真的喝多了。
申一甲被娟子抓着胳膊,押到了她的小屋,没等申一甲说话,她就脱掉鞋子,躺在床上。
“本老板今天要享受享受。”娟子说。
“好,我一定好好给你推一次。”申一甲说。
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怪怪的。他喝了不少酒,甚至比娟子还多,脑袋晕晕糊糊,浑身有些发热,但还没有到喝醉的份上。娟子就不行了,她是个女人,平时又很少喝酒。
其实如果娟子想让申一甲做推拿,条件太优越了,她现在是老板,申一甲又住在店里,不说随叫随到吧,也基本是有呼必应。娟子白天不做推拿,店里有人的时候不做推拿,偏偏赶到晚上店里没人的时候,才想起来做推拿,胆子不小啊。申一甲想到这里,好像做了贼似的,不停地回头看着门口,生怕有人进来。
“你怕吕良回来啊?”娟子问。
申一甲没说话,基本等于默认了。
“他现在不会回来,再说他回来怕什么,给老板做个推拿而已。”娟子说。
申一甲走到门口,把门关好,重新站到床边。
“怎么推?你哪儿不舒服?”申一甲问。
“随便推,只要舒服就行。”娟子说。
“那……那我就给你做保健推拿啦?”申一甲说。
“好啊,我也没病,就要保健的。”娟子说。
“那我做了?”申一甲说。
“哎呀,一甲哥,你真啰嗦。”娟子的声音有点发嗲,类似耍娇。
我的妈啊,娟子这一啰嗦,申一甲半个身子都发麻。这哪里是娟子老板啊,这不是一个小妖精嘛。
申一甲抓住娟子的脚,给她做起推拿来。娟子的身子轻轻抖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娟子表现不错,没有笑,也没有闹。
他抬头看了一眼娟子,见她没有闭眼睛,正歪着头,盯着他发呆。申一甲觉得很别扭,人家推拿都闭着眼睛,可娟子偏偏睁着眼睛,真不会享受啊。睁就睁吧,反正她也不能吃了他。
申一甲给娟子做了一会正面的推拿,又让她翻身趴下,给她做背面。做了没有几分钟,娟子就不干了,自己翻过身来。
申一甲张着双手,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做背面的,那样我看不见你,心里不踏实。”娟子说。
娟子这是什么逻辑啊,她做推拿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他吗?
“好,让你看,随便看。”申一甲说,“你不是想学两手吧?”
娟子撇了撇嘴,不屑一顾的表情。
申一甲这次没有给她推脚,而是抓住了她的胳膊。只要胳膊推得好,客人一样舒服。
“一申哥,你说我漂亮吗?”娟子问。
娟子的话,申一甲太熟悉了,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N遍了,真是酒壮英雌胆啊,她躺在床上也敢问这种话,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会想入非非的。
“漂亮,娟子很漂亮。”申一甲端详着娟子,语调显得很中肯。
申一甲的话是真的。如果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娟子应该属于清纯型的漂亮,只是他太熟悉她了,对她的漂亮视而不见。虽然娟子没告诉她,但他算了算,娟子至少也应该二十三、四岁了。娟子这几年的变化很大,他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娟子简直就像一棵又细又高的豆芽菜,转眼几年过去,娟子出落成了一个脉脉含情的大姑娘了。只是他和娟子太熟悉了,以至于忽略了她的美。
娟子以前曾多次问过申一甲:“我漂亮吗?”
有时候他就开玩笑:“丑,丑八怪,以后嫁不出去的。”
娟子往往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申一甲得知娟子的身世以后,心里产生了一丝同情和怜爱,这丫头,命真不好。娟子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时,他不敢开玩笑了。
“一甲哥说我漂亮,我太高兴了。”娟子坐起来。
“哎,哎,你要干什么?”申一甲停下手来。
“你躺下,我给你做,我也让你享受享受。”娟子说着,下了地,把申一甲推到床上。
“你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申一甲笑道。
“不许说我!”娟子用力推着申一甲,在他的身上胡乱推了起来,不过她的动作并不像推拿,而像搓洗衣服。
给推拿师推拿,申一甲见的多了。有的客人出于好奇,就爱这么干,当然也有女客人这么干,但像娟子这样,想让他享受享受的客人,他还没见过。
娟子的小手简直像挠痒痒,搞得申一甲很难受,心里麻酥酥的,有一点生理冲动。
申一甲不想再让娟子做下去了,再下去就会被她发现问题了。
偏偏在这时候,娟子停下手来,推拿变成了抚摸。
“一甲哥,你喜欢我吗?”娟子问。
“喜欢。”申一甲顺口而出。
“真的吗?”娟子的眼里放着光。申一甲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已经无法改口了。
“我就说你不可能不喜欢我嘛,我这么优秀,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娟子把头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申一甲血液奔涌,不可遏制,身体的变化立刻被娟子发现了。她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笑了笑。
申一甲想坐起来,不知为什么,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娟子。
“一甲哥,我很纯洁,你找不到我这样的女孩子。”娟子说。
申一甲相信娟子的话是真的。他已经经历了几个女人,没有一个女人像娟子这样,清纯如水,一望见底。他知道娟子喜欢他,需要他,她太孤独了,以前他太不了解她了。
当娟子再次在他的额头吻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拒绝,甚至在动作上非常配合。
娟子离开申一甲,走到门口,隔着门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轻地扣上了门。
申一甲听到了娟子的叩门声,立刻意识到,今天晚上似乎要发生什么。能发生什么呢?现在只要他坐起来,穿上鞋子,对娟子报以温柔的微笑,然后转过身,轻轻地打开门出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申一甲像被钉在了床上,再也不愿意动弹一下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屋里弥漫着一股微薰的酒气和玫瑰的芳香,娟子迅速脱掉了鞋子,侧身上了床,挨着申一甲的身体躺了下来,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301、情场如赌场

“我要赌一次。”娟子轻轻咬着申一甲的耳朵。
“你要赌什么?”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咯咯地笑着。
申一甲看着娟子,心里有一点犹豫不定,真是奇怪,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我有一个梦。”娟子的脸色绯红,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了。
“什么梦?”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娟子仍然面带神秘的微笑。
娟子一直睁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申一甲,她的眼睛是那么清澈,仿佛他跳进去,就再也不上来了。
面对这双眼睛,申一甲心跳加速,表面上风平浪静,胸中却波涛汹涌,难以自持。
“娟子,你把眼睛闭上。”申一甲准备行动了,刚才娟子一直睁着眼睛,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我不想闭上眼睛,我就要这样看着你。”娟子固执地说。
“你不是有一个梦吗?”申一甲说,“只要你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梦。”
“骗人。”娟子说。
“我不骗你,你可以试一试。”申一甲说。
娟子果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了她的下眼帘。
申一甲捧起娟子的脸,轻轻地吻着,娟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手有些轻轻发抖。她忽然用那只抖动的手,抚摸着申一甲的脸,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我看见那个梦了,我看见那个梦了。”娟子闭着眼睛,轻声说,声音也在颤抖。
娟子的身体很苗条,在床上只占了不大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被申一甲占了。申一甲与娟子躺在床上,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申一甲心里一阵感慨,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折腾了一溜十三遭,辛辛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孩儿,不就是娟子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出全不费功夫啊。
“娟子,你很漂亮,很纯。”申一甲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欲望了。娟子果敢地坐了起来,翻身坐在申一甲的身上。
………
申一甲离开娟子的房间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玫瑰红酒的确够味,申一甲兴奋得不能自已。
刚才,娟子用脚踢着他:“一甲哥,你走吧,吕良快回来了。”
“真不想走了。”申一甲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要不是娟子叫他,他可以在她的怀里一直睡到天亮。可是不行啊,这是娟子的房间,要是让吕良发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刚走到门口,娟子就追了上来,从后来环住了他的腰,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像是很不舍得他离开。
申一甲转过身来,把娟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就出了门。直到听到里面发出锁门的声音,才慢慢悠悠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申一甲一头栽倒在床上,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娟子是一个纯洁如水的姑娘,他此生再无遗憾。
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什么,慢慢袭来的是一种难以排遣的空虚,心里像充满了气体,空落落的。
早晨八点钟,申一甲被一阵清脆的叫声惊醒。
申一甲睁开眼睛,神思恍惚地回味着,在大脑里闪现的是昨天晚上和娟子在一起的情景,他腾地坐起来。坏了,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昨天晚上,他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竟然和娟子上床了。
“嘭嘭嘭!”敲门声急促地响起来。
“来了!”申一甲喊了一声,却并没有动弹。
娟子在门外喊他,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一甲哥,快起来吧,上班要晚了。”
申一甲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直到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去开门。
“你磨蹭什么呢,还剩半个小时了。”娟子说。
申一甲怯怯地看了娟子一眼,她高挽着发髻,腰上系着一个小围裙,俨然一个家庭小主妇的样子,正冲着她笑呢。
娟子见申一甲有些发愣,一只脚迈进门里,朝床上瞧了一眼。
“你啊,真赖,被还没叠呢。”娟子进了屋,走到床边,整理起申一甲的床铺来。
“娟子,你先去吧,我这就好了。”申一甲说。
娟子回头白了他一眼:“饭在厨房呢,你去吃吧,你只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八点十分之前必须出门,要不就晚了。”
申一甲顾不了许多了,再磨蹭一会儿,可真要晚了。他去水池边洗了两把脸,脸也没擦就刷起牙来,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就坐到了餐桌前。
早餐算不上丰盛,但很精致,鲜奶,鸡蛋,小笼包,还有昨天晚上剩的菜,上面冒着热气,他一看就知道,娟子这是把饭菜端上桌,才叫他起床的。娟子像精算师一样,给他算好了时间,不想让他早起一分钟,也生怕他晚起一分钟。
申一甲真有点饿了,再加上时间有限,他吃起来狼吞虎咽。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娟子正站在他的背后,看他吃饭呢。
申一甲平时吃早餐的时候,娟子一般都是把饭菜上桌,就到外面忙别的,有时候在自己的屋里,等申一甲走了以后才吃饭,很少到厨房里来。她总说看着他早晨的忙叨劲儿,怕自己吃饭噎着。
其实申一甲很清楚,娟子只是为了让他静心吃饭,不溜号。
申一甲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站了起来,真想对娟子说:对不起了,昨天晚上……
娟子似乎看出他要说什么,忙抬手制止了他:“哎呀,你快吃吧,君子食不言。”
好一个食不言,申一甲的话愣是让娟子给噎回去了。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咯,不知道哪个位置堵住了。
娟子凑上来,轻轻捶着他的后背:“你都多大了,吃个饭还能噎着,快喝奶。”
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时英钟,端起一碗奶,直接倒进嘴里。
“吃饱了,我得走了。”申一甲不敢看娟子。
其实时间还差几分钟,以他的速度,还可以再吃一顿早餐。但今天他不想再吃了,因为他无法面对娟子,不知道要对娟子说什么,怎么说。
申一甲没等娟子说话,就绕过她出了门,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拿了手包。娟子正在走廊里等他,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要对他说什么。
申一甲对娟子摆了摆手:“白白。”
娟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手势。申一甲像逃犯一样逃离阴阳穴推拿店,其实只是为了逃离娟子的视线。
这一天,申一甲过得像丢了魂儿一样。他难以面对的事实是,他和娟子的关系发现了质变,他已经不是娟子信赖的那个一甲哥了,他趁娟子过生日的夜晚,和她发生了关系,他们的友谊已经变了味。
申一甲无法面对娟子,自责的情绪笼罩着他的心。
晚上,申一甲准时下班,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到了推拿店。
娟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前台等他,而是躲在自己的屋里没有出来。申一甲没见到娟子,心里稍微安宁了一些,他最怕的场面就是娟子笑吟吟的在前台等他。
服务员小芳敲门进来:“一甲哥,娟子姐让我叫你去吃饭。”
申一甲听着小芳的话,觉得特别别扭,小芳从来没有因为吃饭叫过他,原来都是娟子的事。
“我知道了。”申一甲脸上毫无表情,肯定是娟子让小芳来的,娟子为什么不来?
申一甲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娟子,心跳快了起来,连他自己都能有所感觉。不是激动,而是心慌,不论怎么说,他昨天都犯下了一个不饶恕的错误。
无法面对却又必须面对,申一甲的心里很纠结。他在屋里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没有什么办法,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只能面对娟子,好好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即使她向他挥起擀面杖,他也决不说一个不字。
申一甲很快来到厨房,见桌上的饭菜已经盛好了,样式很全,还有他喜欢吃的牛蹄筋。
“一甲哥,吃饭吧。”娟子进了厨房,站在申一甲的身后。
“啊?啊!”申一甲吱唔着,却不敢坐下。
娟子的脸色很白,比平时白多了,完全没有申一甲想像的那样气势汹汹,反而有一点局促不安。
“娟子,你是不是白天没有休息好?”申一甲问。
“没有啊,挺好的。”娟子淡淡一笑,笑得很勉强。
申一甲板板正正地站好,规规矩矩地冲娟子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
“娟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昨天酒喝多了。”申一甲直起身来,“你惩罚我吧。”
娟子的脸突然涌起红晕,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扶住餐桌的一角。
申一甲忙冲上去,扶住了娟子:“娟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娟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挺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娟子不仅没有发火,而且声音特别柔弱,这倒很出乎申一甲的意料。以娟子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冒犯了她,她不占到便宜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302、情场输家

“娟子,我错了,你打我吧。”申一甲说着,扶娟子在小凳上坐了下来。
“不怪你。”娟子说。
“不怪我?”申一甲愣了一下。
“我真的不怪你。”娟子说着,起身坐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
申一甲把筷子递到娟子的手里,娟子拿过筷子,埋下了头。
“你昨天晚上是一时冲动对吗?”娟子问。
“我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没有考虑过你的个人问题吗?”娟子问。
“个人问题?”申一甲说,“没……还没有考虑过。”
“现在考虑呢?你和我。”娟子说。
“娟子,我是一直把你当妹妹的。”申一甲说。
“跟你开玩笑的。”娟子低下头,与申一甲的目光一直没有任何交集。
申一甲不时看娟子一眼,娟子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他拿起一个油饼,咬了两口,见娟子并没有动筷。
“吃吧,娟子。”申一甲很小心。
“唉,我刚才就饿了,已经吃过了。”娟子站起身来。
娟子的话让申一甲松了一口气,娟子晚上不吃饭,或者提前吃的情况很常见,往往不是真的吃过了,就是又要减肥。申一甲也劝过她,但没有一次奏效。
此时,申一甲真想让娟子去各屋看看,她坐在对面,他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如果娟子这时候离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解脱。
“一甲哥,你帮我照看一下店里,我出去转转。”娟子说。
“好,你放心吧,店里有我呢。”申一甲没敢抬头。
娟子绕过桌子,走到申一甲的背后,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天一早晨,我就看出来了,我赌输了。”
申一甲停下筷子,回过身来,见娟子慢慢腾腾地推门出去了。他一只手抚摸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娟子竟然没有骂他,甚至连一句气话都没说。
趁娟子不在,他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饭,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娟子说是出去转转,可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回来。他给娟子打了手机,不想手机铃声却从娟子的房间里传出来,她根本没带手机。
小芳走了,店里的几个推拿师送走了最后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店里。
店里人临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问过一句话:“老板呢?”
申一甲若无其事地回答:“出去溜达了,快回来了。”
申一甲在门口转了一圈,仍然不见娟子,就回到自己的小屋,看起了电视。他的眼睛盯着屏幕,心里却一片茫然。娟子晚上对他的态度,让他更加愧疚,如果娟子对着他大骂一痛,或者冲上来打他几个嘴巴,他的心里还能平衡一些。可是娟子什么都没做,看样子好像已经原谅他了。
申一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娟子不会想不开吧?
他想去找一找娟子,可去哪儿找她呢?蓝河虽然不大,找一个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店里等她吧,她出门没带手机,应该不会走太远。
吕良不在店里,现在娟子也走了。申一甲一想到店里只有他自己,不禁产生了一种彻骨的孤独感。
娟子有什么不好吗?申一甲自问。
娟子没什么不好。申一甲自答。
娟子的意思很明确,她喜欢他,可是他却故意装傻,回绝了娟子的试探。
娟子很纯洁,很真诚,虽然昨天晚上她就躺在他的身边,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坏女人。
自从吕良来了以后,申一甲就发现,娟子可能是从心里喜欢自己,可他不肯面对这个现实,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娟子和吕良才是一对。
申一甲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娟子。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如果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可能轻易和他上床。
娟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和他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再把账算到他的头上,逼迫他娶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娟子晚上出去就不是散步了,而是去找人了?
申一甲不相信娟子会这样做,这很不符合娟子的性格。再说这种事不是他一厢情愿,娟子也很难逃脱责任。
申一甲在想,如果娟子真的去找人了,他怎么办?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息事宁人,娶娟子了。那样吕良怎么办?对孙婧怎么交待,一系列的问题又不断地涌出来,让申一甲头疼。
晚上十点多钟,娟子终于回来了。
她没有惊动申一甲,一个人在门口把卷帘门放到了中间的位置。
“娟子,你怎么才回来啊。”申一甲问。
娟子回过头来:“怎么,兴你回来晚,不兴我回来晚啊,你不知道谁是老板啊?”
“当然知道。”申一甲尴尬地说。
娟子的回答很冷淡,冷淡得让申一甲全身发冷,这才几个小时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申一甲本想上前和娟子聊一会儿,不想她低头进了自己的房间,进门时还说一了句:“累了,睡觉。”
那就睡觉吧,申一甲从门前穿过,悻悻地回到卧室。
他觉得很对不起娟子,她适合做他的女朋友吗?适合做他的妻子吗?申一甲第一次认真考虑了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和娟子有了那一夜,他做梦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他想来想去,觉得娟子配他满来,她除了卫校护理专业的学历低了一点,职业不是很稳定,其它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其实职业不稳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她现在是推拿店的老板,只要认真地做下去,温饱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做好了,也许生意还会做大。
娶娟子做老婆其实也挺好,至少两个人非常了解,配合十分默契,要不和娟子处一段时间吧,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她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马上又觉得不妥。孙婧曾经给娟子和吕良牵过线,要是他和娟子好上了,孙婧会怎么想?吕良看娟子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如果知道他和娟子在一起了,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想起吕良,让申一甲很不开心。事情明摆着,娟子对吕良不感冒,可吕良到现在也没有死心。他每天出去鬼混,其实并不是非要怎么样,那是做给娟子看的。如果不是娟子让他心凉,他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出去。
虽然早餐没有什么变化,但叫申一甲起床的人换成了服务员小芳。经常和申一甲一起吃早餐的娟子,早晨一直在忙这忙那,就是不肯坐到餐桌上来。申一甲匆忙吃过饭,夹着包就往外走,只有这时候,娟子才会拎着一块擦桌面,准时出现在前台里。
“一甲哥,路上车多,小心点。”娟子在背后喊着。
“必须的。”申一甲回身做出一个OK的手势。
在店里娟子有一点别扭,在督查室,朱艳的别扭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都快九点了,朱艳才默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嗒嗒嗒……”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舒缓的节奏,长叹一声,坐到了申一甲的对面。
朱艳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来得很晚,走得很早,一台大脑袋电脑,一杯枸杞菊花茶,基本上午就过去了。中午一觉睡到两点,洗漱一番,电脑换成了新到的报纸,和王海聊几句时事政治,感慨一番,一天就过去了。
文书送来了一个蓝夹子,里面夹着厚厚的材料,放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打开夹子,第一篇材料是体改办报来的,材料的标题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
“蓝河市国企改革取得阶段性成果,市区国企改制任务提前过半。”好醒目的标题,申一甲的目光迅速移到正文。
“为贯彻市委市政府加速推进国企改制战略部署,我市市直国有企业已经完成改制305户,市热电公司、白酒厂、啤酒厂、金龙商贸公司、建安房地产公司等国有企业实现产权民营化,一批国字号企业焕发新的生机……”
申一甲撇了撇嘴:真能吹牛逼,改完制就焕发新的生机了?又是报喜不报忧。他几下就翻到了下一篇。
“针对蓝河炼油厂股权重组中出现的问题,我市已成立专题调查组”。申一甲撇嘴笑了,别说,宫市长的动作还真快,炼油厂的问题终于摆到桌面上了。这可是一池不知深浅的浑水啊,但愿能调查出一个结果来。
申一甲继续往后翻看着材料,把管主任签批过来的材料挑了出来,准备抓紧再印一份督查情况通报。
王海手里有两份材料,这几天的工作量比较大,申一甲准备把通报的事交给朱艳。
“朱主任,你把我选出来的这些材料,向撰稿单位要一个电子版吧,编通报用。”他把材料递给对面桌的朱艳。
朱艳接过材料看了一眼,一伸胳膊就扔到了王海的桌子上:“王科长,通报不是一直都是你要电子版嘛,我没有这些单位的电话。”
王海抬起头来:“行,朱主任歇着,我来要。”
申一甲笑了笑:“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儿。”


303、一房多售

朱艳说:“不懒又能怎么样呢?”
申一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上了督查室主任,面对的第一个挑战,不是来自市长,不是来自主任,甚至不是来自主管副主任,而是她的副手。他对朱艳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就是喜欢没事发个小牢骚,总不能把人家的嘴用卫生纸堵上吧。
“今天我这个大懒就勤快勤快。”申一甲从王海的办公桌上拿起那一沓材料,“我去打电话吧。”
王海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申一甲手中的材料,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王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不想把这个活还给申一甲。
“海兄,你放手,我跟你说点事。”申一甲说。
王海立刻松开了手:“申主任跟我说什么事啊。”
“帮我把东西倒腾到新办公室去。”申一甲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王海就是想追都来不及了。
申一甲从外门轻轻把门带上,见王海没有跟上来,才放下心来。
他发现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从市长宫树仁的办公室出来,正在埋头往这边走,走着走着忽然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走廊这一侧的申一甲。
封官生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加快了脚步。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封主任往常出现在走廊的时候,很少抬头看人,更不要说和别人打招呼了。
申一甲笑着迎了上去,没等他说话,封官生就先开腔了:“一甲,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封官生的办公室,申一甲没事的时候根本不去。他在政府办的身份与接待办不同,在接待办的时候,他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就是没事的时候,去趟主任办公室也不越位。在政府办就不同了,申一甲的岗位在督查室,除了要紧的汇报,他就不好经常过去了。
封官生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张和蔼的笑脸,今天仍然如此。他进了办公室,直奔办公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一甲,过来坐。”
申一甲乖乖地坐了过去,猜想封主任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不好多嘴。
“一甲啊,有一个大馅饼,砸到我们政府办啦!”封官生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申一甲心中疑窦,能有什么大馅饼能砸到政府办呢,封主任话里有话啊。
“你现在住哪儿呢?”封官生问。
“我……我住在一个朋友的店里。”申一甲说。
“最近买房子没有?”封官生又问。
“没有,暂时还买不起。”申一甲说。
“现在买房子,可要长个心眼。”封官生说,“蓝河接连发生‘一房多售’的案子,有套房子卖给了十九个购房者。”
封官生双手插在一起,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这几年,房地产开发权逐步放开,一夜之间冒出了一批民营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些人勾结不法势力,参与房地产开发和居民拆迁,给老百姓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根据市民反映,一些无良的开发商,不顾百姓的死活,把已经签约卖出的房子重复出售,有多个小区出现了一房多售现象。据目前掌握的数据,市区已有上千户居民受骗,有社会上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现在市里已经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刚才宫市长把我叫去,责成咱们政府办对这项工作进行定期跟踪督查,把工作进展情况及时反馈上来。”封官生说。
申一甲像鸡啄米一样点头,心里却感到很为难。如果是让他督个企业发展、项目建设,他至少还能找到抓手,好歹也能弄出个头绪来,可是一房多售就不一样了,让他上哪儿找人去啊?找谁啊?
“我就说把这项工作交给你,看来你果真没让我失望啊!”封官生见申一甲不停地点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由宫市长亲自担任,三位副市长担任副组长。”
申一甲差一点没有惊掉下巴,这么高的规格啊,市长亲自挂帅不说,六位副市长里就有三位是领导小组的成员,那样工作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封官生说:“其实吧,宫市长虽然是这个小组的组长,但具体工作还是由常务副市长杨重负责,另外两位副市长一位主管公安,一位主管城建,都是有关部门的主管领导,我们政府办的工作,主要是为杨市长服务,他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申一甲一听到杨重的名字,心头一震,立刻有点坐不住了。杨市长是政府办的主管领导,又是杨婷的叔叔,不仅阻止杨婷和他在一起,还放风说他个头太高,不适合当秘书,申一甲怎么琢磨怎么别扭。但别扭又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人家又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封官生忽然顿了一下:“一甲,有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没有。”申一甲连声说。
“这项工作说难就难,说易就易。”封官生说,“具体的工作,专业性很强,咱们政府办根本插不上手,所以啊,你的任务主要是跟踪协调,到时候咱们好对宫市长有个交待。”
“是,是。”申一甲说。
“回头我跟管主任说一声。”封官生说,“具体工作还是由她来安排。不过,你也别太被动,有机会多向杨市长请示,干多干少都要有个姿态。你现在可是市政府的督查办主任,不要把自己定位为政府办的督查科长啊。”
“我明白。”申一甲说,“您放心吧。”
“把工作交给你,我是一百个放心。”封官生笑了,“宫市长一直很欣赏你,有了这层关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申一甲忽然知道封主任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了,那是因为这位市长的近臣把他当成市长宫树仁的人了,原因当然很简单,调他来政府办,是宫树仁市长亲自向封主任交办的。
“现在当上督查室主任,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吧?”封官生问。
如果封官生不问这句话,申一甲可能就起身告辞了。封主任的话使他立刻想起了督查室的困境,管主任刚走,吉明也去了别的科室,督查室的有生力量一夜之间就被抽走了一半。现在朱艳又消极怠工,如果不是还有一个王海,他这个督查室主任,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既然封主任问起来,那就没有必要再有什么隐瞒了,如果工作出了什么闪失再去解释,那可就有点晚了。
申一甲嘿嘿笑了笑,怎么说呢?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笑,封主任肯定知道督查室有情况了。
“有什么问题,你就尽管说。”封官生说。
“督查室的力量吧,还是有点单薄。”申一甲说。
封官生点点头,静静地看着申一甲。封官生的这个并不明显的动作,让申一甲顿时增添了说话的勇气。
“王海倒是不错,可是我不能可着他一个人用啊。”申一甲绝口不提朱艳,“我尽量主动分担一点吧。”
封官生的脸忽然撂了下来:“朱艳怎么的,她不能分担吗?”
申一甲为难地笑了笑,不说话了,他是真不想提起朱艳啊,因为那不符合他的一贯作派。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封官生说,“这个朱艳,提科级员和王海攀,提副主任和吉明攀,现在提督查室主任,又和你攀,攀一次滑一次,结果到头来,谁都没攀上。”
“这个情况我真不知道。”申一甲说,“我以为他就和吉科长攀呢。”
封官生“啧”了一声:“这次如果不是采纳了管主任和你的意见,督查室副主任就应该是王海,而不是朱艳。现在怎么样,问题果然来了。”
原来封主任明察秋毫啊,督查室这点事儿全在他的脑子里呢。申一甲暗自庆幸,多亏刚才没有提到朱艳,否则可能就真的成了画蛇添足了。
“我再给朱艳一点时间,督查室的这种现状必须改变。”封官生说,“一个女人要姿色没姿色,要关系没关系,要悟性没悟性,又不肯吃苦卖力,我可不养这样的姑奶奶。”
申一甲这回可真有点坐不住了,封主任的话可够狠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封主任这样毫不留情的评价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他在办公室的对面桌。
申一甲站了起来:“领导,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封官生站起来:“一甲,好好干吧。督查室这个地方,是政府的“督军”、市长的“钦差”,接触部门多,接触干部多,对你是一个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在这个岗位工作,你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不会后悔的。”
申一甲离开封官生的办公室,心里却不安起来,封主任要把朱艳怎么样?他后悔刚才没有为朱艳开脱几句,不论她有多少缺点,心里多么不平衡,但她毕竟是他手下的兵啊。
他准备先把手头的工作忙完,然后搬到督查室的主任室去,然后找时间和朱艳谈一谈,如果任她这样任性下去,她的处境将很不妙。


304、女部下叫板

申一甲觉得朱艳可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有时嘴上带着气,态度也挺生硬,但不过是耍耍小性子罢了,并没有攻击谁,也没有把矛盾公开化,大面上还算说得过去。
两天之后,又一期的督查通报编完了,申一甲也搬到了督查室主任室里,他觉得有必要和朱艳再聊一次,哥俩再交交心,这样不论于公于私都没有坏处。
怎么聊,聊什么呢,这可把申一甲愁坏了。
到朱艳的办公室肯定不行了,毕竟王海就坐在她的旁边,他说深了,她的面子过不去,她说深了,他的面子过不去,甚至有可能把潜藏的矛盾公开化。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朱艳请过来,两个人把门一关,私下沟通一下比较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深说浅都不会有别人知道。
申一甲还不能直接打电话让她过来,她万一撂下一句,有事电话里说吧,那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他愣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既体面又稳妥的办法。
他起身离坐,出了办公室,来到旁边的督查室办公室。
申一甲摆布好脸上的笑容,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去:“哥两个,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谈点工作上的事,我这里有好茶。”
王海立刻站起来,笑了笑,拿起本和笔,看了看朱艳。
“都处了这么长时间了,申主任不会不知道,我只泡花不泡茶吧,神经衰弱。”朱艳拿起面前的杯子,慢腾腾地站起来。
“花咱也有,菊花,玫瑰。”申一甲说。
“申主任门槛高了,咱们就帮着踩一踩吧。”朱艳对王海说。
“随便踩,欢迎你们每天都去踩一踩。”申一甲边说边往外走。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就要泡茶,王海忙接过他手里的广口杯,很快就泡好了一大杯铁观音。申一甲等王海和朱艳都落了坐,才回到办公桌前,办公室只有一个长沙发,他总不能和他们两个人挤到一会儿去。
“我找你们俩来,主要是想说一件事。”申一甲说,“最近蓝河成立了清理一房多售领导小组,由宫市长亲自牵头,三位副市长参加。咱们督查室的任务,就是根据宫市长和杨市长的要求,做一些督促检查工作。”
朱艳垂着眼帘,似乎在听着。
“这项工作专业性很强,难度很大,群众反映强烈,涉及部门比较多,所以二位近期要辛苦一下。工作进展情况就得一周一报,还要根据领导的指示,随时对一些个性问题进行现场推进。”申一甲说。
申一甲一边说,一边巡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把下步的工作梳理了一遍,扯了几句闲篇儿。
“好了,我要说的主要就是这些。”申一甲说,“朱艳你留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王海闻言,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起身回办公室了。
“朱主任啊。”申一甲直呼其名,“虽然这是在办公室里,但我还是管你叫声姐姐。其实按理说,我们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我想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难以沟通的事情。”
“申主任,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不要兜圈子了行吗?”朱艳立即打断了他。
申一甲本来准备和风细雨地与朱艳拉点家常,融洽一下两个人的关系,朱艳这一打岔,他的话没法继续下去了。
“我没有和你兜圈子的意思。”申一甲说,“咱们一个科室的,还用兜圈子吗?我就是想和你聊聊,我一直以为咱们的关系处得不错的,最近可能是产生了一些误会。”
“没有误会。”朱艳说,“我们能有什么误会。你要不找我还好,你既然要找我谈一谈,那我会觉得,我们真有什么误会了。”
“没有误会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工作,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你就马上给我指出来。”申一甲说,“你毕竟是督查室的副主任嘛!”
“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的工作了?我什么时候反对你工作了?”朱艳说。
“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督查室的工作局面打不开,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申一甲说。
“申主任,你不是在威胁我吧?”朱艳站了起来。
“朱主任,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申一甲也站了起来,“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你就全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要没别的事,那我回去了。”不等申一甲说话,朱艳端着杯子走了。
申一甲看着朱艳背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对他有一种很强的防备意识,把他的一番好意当成了驴肝肺,唉,看来自己实在多此一举了。
晚上,申一甲神情落寞地回到店里,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里面的吕良。
申一甲觉得很新鲜,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吕良这个推拿店的副经理今天怎么没出去啊?
“回来了,一甲哥?”吕良神采飞扬地说。
申一甲上下打量着吕良:“吕良,今天挺消停啊?”
“不出去了,没意思。”吕良说,“哪儿都没有店里有意思。”
吕良的话和申一甲的想像出入很大,吕良什么时候变乖了,连说话都斯文起来。
申一甲在吕良面前呆了一会儿,往走廊里面看一看,没有发现娟子。
“娟子呢?”申一甲问。
“娟子,娟子给我缝裤角呢,她嫌我碍事,不愿意让我在跟前看着。”吕良得意地说。
娟子就是这样,申一甲和吕良的事,只要她看到眼里,手就不会闲着。
吕良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往前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申一甲的心里没底了,吕良在搞什么鬼呢,今天的举止这么反常?
“一甲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吕良说。
“什么好消息,你这么兴奋。”申一甲说。
吕良看了小芳一眼,朝走廊里面努了努嘴,好像不想当面小芳的面说什么。申一甲撇了撇嘴,吕良怎么一惊一乍的,他甩开吕良的胳膊,一个人往里走。吕良从后面追上来,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到我屋,我告诉你。”吕良低声说。
申一甲根本不相信吕良能有什么好消息,还这么神神秘秘的,他这是在外面疯了几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新鲜事,急着和别人分享呢,娟子不理吕良,吕良当然要向他倾诉了。
“到底什么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申一甲问。
“娟子……娟子答应嫁给我啦!”吕良的声音很低,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
申一甲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这是真的吗?娟子答应嫁给吕良了?他努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吕良看出什么异常来。不可能是假的,就冲吕良的兴奋劲儿,他就猜到,娟子可能真的对吕良做出了什么承诺。吕良今天晚上没有出去,就是一个例子。
在没有得到娟子的确认之前,申一甲什么也不想说。他迟疑片刻,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要问问娟子,就一清二楚了。
吕良一把拉住他:“一甲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怎么不相信。”申一甲说着拉开了门。
吕良追上去,伸出双手,堵住了门口。
“她都跟我亲嘴儿了,还……还拿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这儿。”吕良指了指自己的胸,咧着嘴笑了。
我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申一甲心里暗暗骂道。
“吕良,你能,你能行了吧?”申一甲挤出一丝笑容。
“你千万别问娟子,你全当不知道,啊?”吕良叮嘱着申一甲。
“行,你放心,我替你保密。”申一甲心想,娟子和吕良都发展到那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申一甲本来想今天晚上跟娟子好好聊一聊,这回不用聊了,人家娟子把吕良找回来了。他进了卧室,心灰意冷地呆坐在床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不能怪娟子,谁让他这几天总是冷着脸,对娟子装腔作势呢。按理说,他早该找娟子聊一聊,如果娟子对他的态度没有变,他就准备从了她,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娟子能和吕良接吻,足以说明她向吕良摊牌了。
与其说是娟子向吕良摊牌,倒不如说这是娟子在向他摊牌。
申一甲回想这几天娟子的言行,她先是在晚上放了吕良的假,然后就想趁机和他亲近,在她过生日的时候,他和她都没有搂住火。难道娟子事先就想好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娟子,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水到渠成,如果他拒绝了娟子,娟子就倒向吕良?
难道娟子早就想好了?要和吕良走到一起?不像。申一甲不想再想下去,太无聊了,娟子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跟吕良了,那他只能祝福他们了。
吕良敲门进来,笑嘻嘻地说,“一甲哥,给你留着饭呢,我和娟子都吃完了。”
以前都是娟子过来叫申一甲吃饭,今天却换成了吕良,他显然是受了娟子的指使。吕良对娟子那是言听计从,喜欢得不得了。如今这小子得到了娟子的承诺,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305、到手的美女飞了

申一甲见吕良正好奇地看着他,忙笑道:“吃货,给我留什么好吃的了?”
“牛蹄筋,在盘子里呢。”吕良说。
“是吗?”申一甲觉得很新奇,怎么又是牛蹄筋。娟子知道他最喜欢吃牛蹄筋,现在都跟吕良好上了,还是给他准备的牛蹄筋,真是大公无私。
那就吃吧,别负了娟子的一番好意。
吕良一个人去了娟子的房间,申一甲来到厨房,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夹起一块蹄筋放进嘴里嚼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申一甲边吃边等,以为娟子会过来向他报喜,可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娟子的人影。在往常,娟子知道他在吃饭,总会过来聊几句。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刚才已经准备好的了对娟子说的话,看来派不上用场了,人家现在正和吕良在屋里亲热呢。不行,娟子和吕良的事,不能只听吕良说,必须亲耳听娟子说才算数。
申一甲很快吃了饭,在水龙头前冲洗着盘子筷子,准备一会儿去看看娟子。
门开了。
娟子平静地走进来:“一甲哥,放那儿吧,我来刷吧。”
“我刷吧,顺手的事。”申一甲说。
娟子听申一甲这么说,不像往常那样过来和他争抢,而是站在他的身后,继续收拾着桌子。
申一甲洗着盘子,回头看了娟子一眼,她的表情格外宁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吕良不在,正好是个机会,可是怎么开口问她呢?
申一甲转过身来,娟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甲哥,你去吧,剩下的我来吧。”
“娟子。”申一甲忽然觉得娟子的名字那么陌生。
“一甲哥。”娟子顺口应着,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
“吕良今天怎么没出去?”申一甲准备从吕良入手,逼娟子说出实话。
“这小子,哼,在洗浴中心当服务员呢,让我给叫回来了。”娟子说。
这倒是一个意外,申一甲以为吕良每天晚上不着面,是在外面玩儿呢,没想到吕良也知道赚钱了,还去洗浴中心做兼职。
“那他怎么回来了?不干了?”申一甲问娟子。
娟子笑了笑:“我把他找回来的,这样你就能轻松点了。”
娟子说的倒是真话,如果吕良不在店里,那些想找男推拿师的女顾客就很难得到满足。申一甲倒是也在店里,但他不可能天天晚上都在店里。
申一甲正要问下去,娟子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平静地对申一甲笑笑,转身出去了。娟子似乎并不想和申一甲说什么,他搞不清她是不是故意在躲他,反正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申一甲忽然又不想和娟子聊了,那样似乎有点多余了,娟子和吕良好上了,还用向他汇报吗?他是谁啊?他现在不是阴阳穴推拿店的老板了,只是这个店的一个参股者,一个借住在推拿店里的推拿师,现在店里有他可没他也可啊。
睡了,回去睡觉。
申一甲回到卧室,插了门,打开了电视,半躺半坐在床上。
唉,娟子也太心急了,申一甲想,她大概是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什么态度,就转身投到吕良的怀抱去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平静了许多,那种一直压在胸中的自责感也渐渐消失了。
娟子是真和吕良好吗?她不会是表演给他看吧?不会,她和吕良都亲嘴了,这点吕良是不会撒谎的。看吕良那兴奋劲儿,好像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单单砸到了他的头上。
申一甲心里涌起了一种淡淡的失落,娟子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她刚刚和他上过床,转身就投到了别人的怀抱,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不管那么多了,爱谁谁吧。申一甲“啪”地关了电视,又关了灯,让娟子和吕良疯狂吧,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头一天晚上睡得早,申一甲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
他习惯性地推开了吕良的房门,发现屋里没人。吕良睡觉的那张床,和昨天一样,已经整理好了。他推门进去,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吕良的影子。
这小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申一甲来到厨房,里面没人。他敲了敲厕所门,里面也没有人。推拿店的卷帘门倒是打开了,但门仍然上着锁。
申一甲没有找到吕良的鞋,吕良去哪儿了呢?他在店里转了一圈,唯独没去娟子的房间。
时间虽然还早,但往常这时候娟子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呢,可是今天娟子也不见动静。
吕良不会和娟子睡到一个房间了吧?申一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吕良不见人影,娟子那屋又没有动静,大早晨的,的确有一点奇怪。
申一甲想去娟子的房间看看,可走了几步就停下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他一早晨就去推娟子的房门,都是不合适的。
申一甲刚洗漱完毕,在厨房里找吃的,忽听到走廊里有说话声。
吕良很快就来到厨房,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早餐。
吕良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一甲哥,吃饭吧。”
原来吕良出去买早餐了,申一甲惊讶地看着吕良,他已经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这种乡下人惯有的早起的习惯,又回到了吕良的身上。
申一甲一看吕良买回来的东西,就觉得不对劲儿,怎么和娟子平时买的早餐一模一样?只是量没有平时多。
他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娟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甲哥,起床了,再不起就晚了。”
申一甲探出头去,见娟子站在她的房门前,往他的卧室那边看呢。娟子一回头,猛地看到申一甲,身体抖动了一下,冲他尴尬地笑笑,低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甲哥,你快吃吧。”吕良说,“我和娟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这是给你捎回来的。”
“呵呵……”申一甲笑得很不自然。
原来吕良早晨和娟子一起出去了,而且两个人在外面一起吃了早餐。
这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得真快啊,不就是昨天白天和昨天晚上一整天嘛,他们早晨就一起出去溜弯了。
“吕良,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睡懒觉啦?”申一甲问。
“不睡了。”吕良说,“早晨空气好,出去换换空气。”
这是娟子常说的话,如今到了吕良的嘴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申一甲打开一杯豆浆,一口气喝光,又夹起一个馅饼,一口咬掉了一半。
吕良站在申一甲的身边,在他的脸上端详着,欲言又止。
“一甲哥,我……”吕良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说。”申一甲说。
“我昨天晚上和娟子睡了……”吕良说。
“啊?”申一甲愣住了,“真的假的?”
“娟子不让我说,她准备今天晚上告诉你。”吕良说。
申一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娟子不是不喜欢吕良吗?他们的关系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昨天她把他从洗浴中心找回来,今天两个人就上床了。
“好啊,好事,这回你们两个都有着落了。”申一甲说。
怪不得今天早晨娟子一直不着面呢,原来她和吕良真的睡到一起了。
吕良一个乡下小青年,又没有什么文化,配娟子这个城里的中专生,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娟子可能会委屈一些,那也没办法,谁让她这么选择呢。
申一甲回想着,娟子和吕良的事可能就发生在昨天晚上,他无所事事,睡得比平常早,没想到给娟子和吕良创造了机会。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惋惜?嫉妒?高兴?难过?都不是,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失落。那个聪明、温柔、淳朴的娟子已经属于别人了,他再也不能和她无拘无束地说笑了。
申一甲能想像到,娟子刚才没有到厨房里来,估计是害怕申一甲的眼神,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破,而无法面对他。吕良真是一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东西,这么大的事,没经过娟子的允许,转身就告诉了他。
在申一甲的心里,世界完全变了,生活完全变了。
申一甲有些淡淡的忧伤,如果娟子真的和吕良在一起了,这个阴阳穴推拿店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店,他恐怕就要离开这里了。吕良说娟子准备今天晚上把她和吕良的事告诉他,看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把事情向他和盘托出,那就等到晚上,听娟子怎么说吧。
对生活中即将发生的新的变化,申一甲没有一点准备。晚上,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过了饭口,娟子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他回来开饭了。
在饭桌上,吕良心情大好,不停地给娟子夹菜,娟子狠狠地白了吕良一眼,他就不再给她夹菜了。申一甲看得出来,在娟子面前,吕良绝对言听计从。
娟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申一甲从她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到不高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吕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娟子为什么还不提他们的事呢?


306、痛断情丝

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点压抑,申一甲很快吃完了饭,要去水龙头下洗碗。
“一甲哥,你放那儿,我来吧。”娟子也站起来。
申一甲挤出一点笑容,把碗筷交给了娟子,转身回去了。没几分钟的功夫,娟子敲开了他的房间,神情落寞地站在门口。
“娟子,进来吧。”申一甲平静地说。
娟子迈进门里,看着申一甲的脸,随即把目光移向别处。
申一甲站了起来,看来吕良没有忽悠他,娟子果真晚上找他来了。
“一甲哥,我跟你说件事。”娟子说。
“说吧,是你和吕良的事吗?”申一甲问。
“我和吕良已经商量好了,下个月订婚。”娟子说。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娟子会这样说:“好啊,恭喜你。”
“我和吕良商量了,十月份结婚。”娟子说。
申一甲重新坐到床上,怎么会这么快啊,吕良并没有说他要和娟子结婚的事啊,他还盼望着娟子来澄清她的吕良的关系呢,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娟子和吕良很快就要结婚了,他真得和娟子好好谈谈了。
“娟子,这是你的决定吗?”申一甲问,“吕良没有逼你吧?”
娟子摇摇头,苦笑着:“他逼我干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好,就算你是自愿的。”申一甲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你跟我算怎么回事?”
“一甲哥,你别问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娟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都怪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
“鬼迷心窍?”申一甲问。
“对,你就是那个鬼。”娟子说。
“娟子,你不应该这样急。”申一甲说。
“我不愿意再经受任何折磨。”娟子说,“根本不属于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勉强呢?”
“娟子,你太自以为是了。”申一甲说,“一个女人不能凭感觉生活,更不能靠斗气过日子。”
“一甲哥,我又不傻,我什么都看出来了。”娟子说,“那天早晨,你吃早餐的时候,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那天晚上,你明知道我和吕良在一起,却毫无反应,很早就睡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
“行了,我知道了娟子。”申一甲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谢谢你能原谅我的错误,那件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和吕良一定要好好相处,互相珍惜,我衷心地祝你们幸福。”
吕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没有人逼娟子,和吕良在一起,是她自愿的,这就够了。如果他此时再与娟子翻那些旧账,自己不痛快,娟子也不会好受,尤其是还有一个无辜的吕良夹在中间。他想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彻底与娟子切割,那样她就会无所顾忌的往前走了。
“一甲哥,你不会骂我贱吧?”娟子问。
“你是我妹,我怎么可能骂你,我祝福都祝福不过来呢。”申一甲说,“娟子,你可能误会哥哥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从来都没有对你有过非分的想法。现在你和吕良好了,这对我们兄妹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今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哥哥帮忙,尽管吩咐一声,要是吕良敢欺负你,我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娟子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许多:“那就好,谢谢一甲哥,你永远是我的一甲哥。”
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墙柜里还放着几瓶玫瑰红酒,便打开柜门,取出一瓶。不知为什么,他此时特别想喝酒,只不过面对娟子,他不好过于张扬。
“娟子,我今天有点累了,想喝杯酒,看会儿电视就睡了。”申一甲开始下逐客令了,“店里的事,你就让吕良照应一下吧。”
“我知道了一甲哥,那你就休息吧。”娟子看了看申一甲手里的酒瓶,很快退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门。
申一甲说不清自己是喜是忧,为娟子高兴还是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娟子有了那样一个夜晚,娟子会这么快和吕良打成一片吗?申一甲想不清这个问题,他总觉得娟子是一个纯朴得毫无心机的女子,早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现在找到了自己想嫁的人,他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他举起酒瓶,仰起脖子,把玫瑰红酒倒进口中,一瓶红酒很快就见底了。
一个人喝酒真痛快啊!申一甲打了两个嗝,呼出一口热气,把瓶盖盖好,把瓶子放在床角。门外隐隐传来娟子和吕良的说话声,申一甲忙打开了电视,音量刚好盖住门外的声音。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忽然在申一甲的大脑里蹦了出来:在这个推拿店里,他现在真是一个多余的人了。
申一甲感觉真的挺累的,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好像时间过得并不长,申一甲的耳朵就被揪住了,疼得他直咧嘴,他闭着眼睛嘟囔着:“娟子,别闹,我真困了。”
“才几点啊,你就睡觉,起来!”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像播音员一样清脆而甜美,申一甲睁开眼睛,见孙婧正伏在他的床前,目光流盼,香气袭人。
申一甲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孙书记,我不是在做梦吧?”
孙婧早晨从立春赶到蓝河,参加领导干部培训,晚上,她和其它县市的几个领导在一起吃了饭,见时间还早,就在回家的路上拐了一个弯,来到了推拿店。
她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店门还开着,她就进去看看,如果关了门就算了。
谢天谢地,孙婧远远地看见推拿店的灯还亮着,心里不禁一阵兴奋。
申一甲这小子在忙什么呢?吕良是不是按照她的叮嘱,把娟子搞到手了?她最近忙得很,申一甲竟然没给她打个电话,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其实也难怪,现在的申一甲已经是市政府督查室主任了,官升脾气长嘛,从她春县的角度看,人家大小也是市政府重要岗位的负责人了。
孙婧悄悄推开推拿店的门,想给申一甲来一个突然袭击。
前厅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继续往里走,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呢,申一甲肯定在忙着。推拿室的门都关着,她挨个推开,里里却空空荡荡的,没看到申一甲,也没有客人。
她推开最后一扇门,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吕良和娟子正躺在按摩床上亲热呢,根本没有发现门已经被推开了。孙婧悄悄退出去,重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娟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她见是孙婧,立刻露出笑脸:“小姨,您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孙婧看了刚才的场面,心里就全明白了。申一甲对娟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要是真的惦记着娟子,哪里还有吕阳的事儿。
孙婧笑着进了房间,吕良神情慌张地凑过来,双手不停地搓着。
孙婧本来想问申一甲哪儿去了,又觉得不妥,放着面前的吕良不管不顾,进来就找申一甲,换成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她估计申一甲可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出来。
吕良等孙婧坐在沙发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和娟子好了。”
孙婧静静着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吕良来蓝河也有段日子了,头一次做了件正事。还真别说,她觉得申一甲和娟子不合适,才决定撮合吕良和娟子,想不到吕良还真争气。
“娟子这么好的姑娘,配你满来,你可不许欺负她!”孙婧说。
“那不敢。”吕良说。
“娟子,吕良老实,你让着她点。”孙婧转向娟子。
“他身体这么结实,不欺负我就不错了。”娟子说。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要真是你有情我有意的,今年就把婚结了吧。”孙婧说着,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我已经和娟子商量好了,下个月就订婚。”吕良说。
“只要你们愿意,我没意见。”孙婧对吕良的话将信将疑,速度有点太快了吧,吕良真是给杆就爬啊,他这才来蓝河多长时间啊,根本就没攒下钱,拿什么订婚啊?她看了看娟子,娟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吕阳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是睡觉了,还是没回来。她想马上走人,又有点不甘心,目光游移不定,又朝门口瞥了一眼。孙婧的眼神很隐蔽,可还是被娟子看到了,她的目光在孙婧的脸上一掠而过,又迅速地移开。
“一甲不在啊?”孙婧若无其事地说。
“刚才还在,可能出去了吧?”还是吕阳嘴快。
孙婧晶莹的眼睛空洞洞的,一甲出去了?不会吧。
“你嘴挺快啊。”娟子朝吕良撇了撇嘴。
吕良立刻垂下头来,不再说话了。
“是这样的,一甲哥这几天可能是太累了,晚上回来得挺晚,吃了饭就回屋睡觉了。”娟子说。
孙婧从娟子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弦外之音,娟子这么认真地向她解释申一甲已经睡了,使她心里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心事被人窥见了一样。


307、夜访推拿店

“那我就不过去了。”孙婧慢慢地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她无非是想演戏给两个人看,以此表明她并不是来找申一甲的。
“一甲没睡觉,在看电视呢,我听到声了。”吕良侧耳听着。
“这小子,我来了都装不知道。”孙婧终于找到了见申一甲的借口。
娟子跟在孙婧的身后,出了房间,在走廊拐了一个弯,来到了申一甲的小屋。
孙婧不敲门就进去了,见电视仍然开着,申一甲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屋里散发着芳香的酒味。
“玫瑰红!”孙婧抽了抽鼻子,看来申一甲是在店里喝酒了。
申一甲从床上爬起来,仍然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一申,你这是累了,还是醉了?”孙婧问。
“唉,看会儿电视,睡着了。”申一甲说。
“这是在哪儿喝的?”孙婧想试试申一甲的诚实度。
“单位有个酒局。”申一甲说。
“嗯?”孙婧眉毛一挑。
“我没去,就回来了。”申一甲说,“刚才在柜里找东西,发现了玫瑰红。”
“嗯。”孙婧抿嘴笑了,这小子还算诚实。
孙婧在屋里站了站,转身就往外走,申一甲忙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孙婧觉得申一甲的举动有些鲁莽,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要不就是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酒是好东西,喝多了也会伤身,所以不能贪杯。”孙婧轻轻挣开申一甲,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小姨,我还有点事跟你说。”申一甲瞟了娟子一眼。
“什么事?”孙婧说。
“我去了政府办以后,一直不太顺利。”申一甲说,“你再坐会儿呗,帮我参谋参谋。”
孙婧刚才看到申一甲醉熏熏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让她走,但又怕他说话走板,或者行为失态。听完申一甲的话,她终于放心了,看来申一甲并没有喝多。
“你这臭小子,真不让我省心。”孙婧折了回来,对娟子说,“你去忙吧,我和一甲说会儿话。”
娟子走了,还从外面把门带上。孙婧生怕申一甲在屋里搞出什么动静,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喝点水,醒醒酒,慢慢跟我说。”
申一甲掰开孙婧的手,晃晃悠悠来到床边,一头扑到床上。
“一甲,你怎么了?”孙婧被申一甲吓了一跳。
申一甲趴在床上,根本不理孙婧。孙婧把手插到他的肩膀下,想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这小子刚才说话还有板有眼的,怎么娟子一出去,他瞧都不瞧她一眼,就歪床上了,这个没良心的。
孙婧不忍心下手。申一甲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毛毛愣愣的推拿师了,他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就是督查她这个立春市委副书记,也属于正当防卫了。
“一甲,别放赖了,快起来。”孙婧轻轻喊着,用手轻轻摆弄着他的头发。
申一甲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他最近过得很孤单,于纯虹走了,娟子跟了吕良,在店里,他听到吕良娟子长娟子短地叫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想搬到孙婧的大房子里去住,却又没有人给他做饭,只有回到店里,才能吃上娟子做的热乎可口的饭菜。如果晚上有饭局,他可以去孙婧借他的那套房子,没有酒局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在推拿店里蹭一顿少一顿了。
申一甲见到孙婧的次数有限,她虽然在春县工作,家毕竟还在蓝河,至少每个礼拜能回来一次,可是她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这能说明什么呢?他在孙婧的心里似乎已经无足轻重了。
怎么才能让孙婧回到蓝河就想见他呢?申一甲准备再向她爆个料,给她加把火,只要她和和姚云龙彻底闹掰,自然就会想起他来了。
申一甲揉了揉眼睛,从桌子取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一甲,你今天怎么了?”孙婧问。
“我昨天中午看见你家姚云龙了。”申一甲悄声说。
“在哪儿看着的?”孙婧将信将疑。
“别提了,差点没让他看着。”申一甲说。
孙婧心里清楚,姚云龙这段时间把梦幻娱乐城交给了副手,时不时去探望他的父亲,申一甲说昨天中午看到他了也很正常,说明他又回来了。
不过,她从申一甲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躲闪,他要说的事情肯定她不愿意听到的。
申一甲昨天没有在食堂吃午饭,上午跟着政府办副主任管英下基层督办挂牌项目,中午被督查单位安排到了一家酒店。管英规矩多,口口声声中午不喝酒,怕影响下午工作,结果每人只喝了一瓶啤酒。
中午离开酒店的时候,申一甲穿过走廊往外走,往旁边的房间里看了几眼,发现姚云龙就在旁边的房间里,手里端着杯子,被身后的几个人围得密不透风。
“老板,和小嫂子喝个交杯酒啊。”
“这杯接风酒必须得干啊。”
“老板,这杯酒你自己喝不算数。”
申一甲往姚云龙的身边一看,嗬,这不是孙婧家的小保姆吗?长得有模有样的,姚云龙也够胆大的,连家里的保姆也敢往外领。他生怕被姚云龙看见,忙紧走几步,蹿出了走廊。
孙婧听申一甲说完,细弯的眉毛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咬着晶亮的嘴唇,嘴里“哼”了一声:“申一甲,你是不是拿我寻开心呢。”
“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我开什么心啊。”申一甲说。
“那你敢肯定,那个女的是我家保姆吗?”孙婧问。
“你都忘了,上次你让我往家里送东西,我在你家门口见过这个保姆。”申一甲说。
孙婧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声音柔弱无力:“一甲,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事?”
申一甲点点头:“我本来不想说,人家不都说嘛,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事和他闹啊,那就把我卖出去啦。”
孙婧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揪住申一甲的一只耳朵。申一甲不知道孙婧要干什么,疼得直咧嘴,往前踉跄了几步。
“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孙婧小声嘀咕着。
申一甲忍着疼,嬉皮笑脸地说:“我怎么假了,你别拿我撒气啊。”
“我问你,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看我的热闹是吧?”孙婧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孙婧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不应该对她说这些吗?“我看谁的热闹也不能看你的热闹啊。”申一甲想,以孙婧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作派,看来是发现他动机不纯了。
“我问你。”孙婧冷冷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你认为我会怎么办?”孙婧问。
“还能怎么办,法办啊,不能便宜他。”申一甲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很紧张,他没想孙婧会问他怎么办,原来孙大书记也有没主意的时候。
“瞧你那幸灾乐祸的小样儿。”孙婧说,“可喜欢看热闹了,是吧?”
“其实我也不愿意对你说,这属于告密啊。”申一甲振振有词,“你这人最反感告密和变节,这我知道。”
“那要看什么事。”孙婧态度忽然软了下来,“比如你刚才跟我说,那小骚货陪姚云龙去酒店吃饭,就不算告密。”
“你要这么说,我就心里就踏实了。”申一甲说。
孙婧从床边站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脸贴在门上,侧耳听了听,很快闪身回来。申一甲知道孙婧这是对娟子不放心,怕她在门口偷听,其实娟子可不是这样的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就是有人让她做,她也做不来。
“我和姚云龙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孙婧说,“现在说说你吧,放着白住的大房子不去,偏要在这个小地方挤,申督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能干什么?睡觉呗。”申一甲说。
孙婧说:“现在吕良和娟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你在这里也不方便,不行就搬过去吧,这边还有什么惦记的吗?”
申一甲说:“这边离单位近,而且店里有时候也需要我,客人多的时候,还能搭把手。再说我也不能白收娟子的指导费,我怎么也得出点力是吧。”
“既然这样,你自己定吧。”孙婧说,“原来我不想对你说,现在吕良和娟子成了,我说也无妨,我担心你在娟子和吕良之间插一杠子,要是插别人,插也就插了,我也管不着,可娟子不行啊,吕良和我怎么也算沾亲带故。”
申一甲笑起来,孙婧这回说实话了,她怕他坏了吕良和娟子的好事儿。
“你说娟子真能嫁给吕良吗?”孙婧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我哪儿知道啊?这事你得问娟子去。”申一甲说。
“我是真不放心呐,哪天娟子一高兴,别再把吕良蹬了。”孙婧说。
申一甲听孙婧的话很刺耳:“孙书记,咱能不说蹬字儿吗?”
孙婧向门口看了一眼:“好啊,申一甲,你敢护着娟子。”
“娟子不是咱们老板嘛,再说她也不是那样人儿啊。”申一甲两边都不敢告罪,只能和稀泥了。


308、赶不走的小保姆

孙婧本来想到推拿店看看,就回家看女儿,可是她开着吉普车离开推拿店,忽然又不想回家了。孙婧这段时间不回家,是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思路和情绪。如果姚云龙与翠翠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她还没有修炼到默许一个到处拈花惹草,每天同床异梦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对她十分重要。
她听申一甲说,姚云龙竟然领着小保姆参加酒宴,她当时差点没有从床上跳起来。党校给外县(市)的干部安排了住宿的房间,往返有困难的干部可以在那里住宿,孙婧决定回党校住一宿,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第二天早晨,孙婧到蓝河边转了一圈,吃过早餐,准备回家看看。她把车开进了小区,停到了家门口,很快上了楼。她看了看表,八点整,正是甜甜去幼儿园的时间,保姆翠翠应该送孩子去幼儿园了,姚云龙估计也走了。
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种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的,家里果然没人。
这是什么味呢,孙婧放下手里的东西,抽着鼻子嗅着,直接来到了主卧,那种陌生的味道更浓了。
卧室的床没有整理,被子歪歪扭扭地堆成一团。保姆肯定不知道她会回来,要不怎么也会抽空把床整理好。
孙婧见不得床上杂乱无序,便动手整理着床铺。这一动手不要紧,她发现床上竟然摆着两个枕头。另一个枕头不是她用的枕头,而是已经被她淘汰的旧枕头。看来,这两个贱人越来越大胆了。
孙婧条件反射般把被子甩到一边,取出手机,对着枕头拍了几张照片。她早就想和姚云龙离婚,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即使是两个空枕头,她也不想放过。
孙婧拿起枕头,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那种陌生的味道就来自这个枕头,一种浓郁香水的味道。孙婧在床上仔细地搜寻着,很想找到能够证明女人存在的证据,可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除了这个枕头,再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孙婧再没有整理床铺的兴致,转身离开,来到女儿和保姆的卧室。
床已经整理过了,和她在家的时候一样。孙婧看到了堆在沙发上的睡衣,正是她送给保姆的那套,显眼保姆已经穿过了。
她拿起睡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立刻证实了刚才的判断,睡衣上的味道与那个枕头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孙婧有一件事始终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保姆留下呢,她不是没想过辞掉小保姆,找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保姆,但因为姚云龙的反对而没有坚持下去。在这个主妇缺席的家里,男主人竟然和女保姆搞在一起,再笨的人也应该想到啊,她为什么事先就没有想到呢?看来他太高估姚云龙的性趣了。
昨天晚上,她在党校的宿舍里终于想明白了,是他高估了姚云龙的水准。一个厅级干部的子弟,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保姆呢?不论比什么,她在各方面都处于绝对优势,小保姆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和她竞争的资本。
孙婧忽然觉得小保姆翠翠很可怜,别看她现在和姚云龙在一起,可是有朝一日,她早晚都会被姚云龙一脚蹬开,背着包走人。孙婧觉得必须马上让保姆现在就走,这样她就不至于在一场美梦里陷得太深。
她心里正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辞掉保姆翠翠,又不至于太突兀,外面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翠翠回来了。
“啊!”翠翠哼着小调进了屋,看到孙婧迎了出来,不禁惊叫了一声,“吓死我了!”
“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孙婧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不用商量,您说就是了。”翠翠边说边往主卧走,“今天老板起得晚,主卧还没收拾呢。”
孙婧懒得跟她进去,一个旧枕头能说明什么呢?什么也说明不了,让翠翠收起来好了。翠翠很快回到了客厅,表情安逸多了。
“你现在有一个去省城工作的机会。”孙婧说:“我们立春在省里有一个宾馆,现在缺一个前台服务员。”
“我不想去当服务员。”翠翠说。
“噢,不是叫你当前台服务员。”孙婧心想,翠翠的要求还不低呢,那也成全她:“是当客房部的副经理,我想让你过去试试,包吃住,工资比这边还高。”孙婧说。
“我很喜欢甜甜,我不走行吗?”翠翠说。
“不是让你走,我这是为你负责,你不能干一辈子保姆啊,到外面也是个锻炼。”孙婧说。
“那……那我去看看吧。”翠翠说。
孙婧当即向朋友借了一台车,立刻送翠翠去省城。
她又给市总工会的职业中介公司打了个电话,让经理找一个中年保姆。尽管甜甜很喜欢翠翠,孙婧却觉得就现在这种情况,给甜甜找一个中年保姆才比较合适。
孙婧心里很不踏实,翠翠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姚云龙呢?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翠翠不反对不等于姚云龙同意,如果她把事情告诉姚云龙,他很可能以各种借口进行阻拦,那样的话,她和姚云龙的矛盾就公开了。
姚云龙并没有给她打电话,孙婧觉得就算翠翠把这件事告诉了姚云龙,他也不至于那么愚蠢,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晚上十点钟,新保姆和甜甜去睡觉了,姚云龙醉熏熏地从外面回来,见到孙婧也觉得很意外。他以为翠翠和甜甜已经睡了,并没有多问什么。
“咱爸怎么样了?”孙婧很想知道姚尔寿的病情。
“进展不大,还在北京的疗养院呢。”姚云龙说,“老爷子呆不住,总吵吵回去工作呢。”
孙婧心里有数,就公公现在的情况,不要说回去工作了,职务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姚云龙的话立刻验证了她的推断:“现在别的都不重要了,把身体养好,最好能够自理,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阵儿县里忙,我恐怕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孙婧说,“你再回去的时候,向咱爸解释一下。”
“我看没什么解释的,官身不由己,他又不是不知道。”姚云龙说。
孙婧能感觉到,姚云龙说话时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和不恭。一方面是因为公公的病对他的打击很大,另一方面,她的冷漠和疏离也挫伤了他的锐气。
孙婧已经想好了,争取与姚云龙和平分手,现在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动机,必须想办法先稳住他,否则就别指望找到证据了。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来,估计姚云龙应该睡着了,才披着浴巾,无声无息地坐到梳妆台前。如果还像前一阵儿那样,到甜甜的玩具房去睡觉,倒不是很突兀,但那样姚云龙就不会放松戒备,她拿到证据也很困难。
怎么办?孙婧犹豫片刻,觉得还得和姚云龙同床,尽管她现在对他有一种生理上的排斥感,一想到他和小保姆鬼混的场面,心里就想呕吐,但她不得不做做样子了,如果姚云龙真的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
孙婧在梳妆台前收拾利落,静悄悄地上了床。
姚云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垫着脑袋,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他都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低沉的呼吸声中,夹杂着一股酒气。
“来,让哥摸摸。”姚云龙转过身来,一只手准确地扣在她凸起的位置,把孙婧吓了一跳。
孙婧本以为姚云龙想交公粮呢,谁知道他叭嗒叭嗒嘴,没有下文了。
哼!孙婧露出一脸的不屑,这是不知道又要摸哪个骚货呢,就冲他回到家里倒床就睡,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第二天是大礼拜了,新保姆早早起来做饭,孙婧领着甜甜吃过饭,叫上保姆,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蓝河边,回到家里时都九点多了,姚云龙已经走了。
十点半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孙婧打开门,翠翠话也不说,就直接挤进门来。
“翠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省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翠翠说。
“您给我的介绍的客房部,让我姐姐去了。”翠翠说,“她在省城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听说去宾馆客房部当副经理,可高兴了呢。”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已经换了一个保姆。”孙婧说。
“大姐,你还是用我吧,甜甜很喜欢我的。”翠翠说,“要不我就没有地方去了。”
甜甜本来已经和新保姆混熟了,听到翠翠的声音,从玩具房里跑出来,一头扑进了翠翠的怀里,不论孙婧怎么说,她就是要和翠翠在一起。
孙婧看着甜甜和翠翠亲昵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让翠翠离开的理由,当着孩子的面,她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尴尬,最后拿出一个礼拜的薪水,让新来的保姆走了。
孙婧不好说这是不是姚云龙在幕后导演的一出苦情戏,就算她打电话问他,他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一个死不认账。看来这属于天意了,老天想帮她拿到翠翠和姚云龙鬼混的证据,她说什么也要拿到这个证据。
孙婧在心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终于做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决定。


309、美女书记捉奸

孙婧的决定当然是捉奸。
这个问题可把她难坏了,回到立春两天了,她的大脑里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路子。
首先就是无法确定姚云龙与翠翠什么时候有奸情,万一她冒冒失失地回去了,人家各睡各的屋,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是自讨没趣嘛,而且她就露馅了,再逮姚云龙可就难了。
再就是姚云龙瞪眼不承认怎么办?她偷偷摸摸地回家,把姚云龙和翠翠堵在了床上,姚云龙就说他和翠翠什么也没干,她又有什么办法?拍照录像都不行,她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对付一个大老爷们,何况还有翠翠帮忙呢?
她打电话给姚云龙:“你什么时候去北京看咱爸啊?”
姚云龙不解其意:“你什么意思,你是能跟着去啊,还是能替我去?”
“我人不能去,东西还不能去啊。”孙婧说,“哪天去,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司机送点东西过去,你给咱爸带过去。”
“好啊,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姚云龙说:“只要我去北京,一定提前告诉你。”
孙婧放下电话,咯咯地笑了,第一个问题终于解决了。
姚云龙应该不会想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她布设的陷阱,去北京三天两天回不来,怎么也得一周吧。姚云龙在临行前夜一定闲不住,和翠翠上床也是十有八九的事儿,那时候她再给他来一个突袭,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儿。
孙婧把第二个问题也想明白了,自己一个人捉奸不行,必须要带一个可靠的人,这个人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远了呢,家丑不可外扬,这要是传出去,姚云龙丢人,她更丢人。近了呢,怕人家不愿意介入她的私事,到头来不肯为她作证,那不白忙活了嘛。
孙婧选了司机兰成和秘书宋小妮两个人,如果有一个人不方便,至少能保一个,而且他们都能毫无保留地服从她。
星期四早晨,孙婧刚到办公室,姚云龙就打进了电话。
“我明天去北京,中午的飞机,你有什么东西,今天找人送过来吧。”姚云龙说。
“行,我上午准备一下,下午让司机把东西给你送到家里。”孙婧说。
“到底送到哪儿,让司机联系我吧。”姚云龙说。
“那你今天晚上就别出去喝酒了,早点回家,把孩子的事向保姆交待清楚。”孙婧说。
“这等事就不用你管了。”姚云龙显然成竹在胸。
孙婧放下电话,正在琢磨要不要和司机一起回去,用不用带上宋小妮,门忽然开了,市委书记于发和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发和书记,有什么事我过去不就得了,可不敢劳您大驾。”孙婧忙起身迎了过去。
“孙书记,我得来看看你啊,机电城项目你是有功的。”于发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于发和亲自到孙婧的办公室,很能显示他平易近人的作风,但孙婧有一种预感,于发和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机电城项目已经在温州签署合作协议,温州方面将在一个月内注资五千万。于发和带领招商团回来后,让秘书给她送来一箱温州特产,说是潘总特意捎给她的。孙婧看得出,于发和对这个项目很满意,它不仅可以迅速改变春县外贸现状,还会对地方发展带来很大改观。
这个项目足足让孙婧兴奋了好几天,她来到立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接手了三个项目,接手时都有各种问题,有的还没有立项,现在都成功了,再加上机电城项目,已经是第四个了,这使她这个分管常务的副书记,在包保项目方面,远远走在其他常委的前面。于发和已经在常委会上表态,机电城项目的成功引进,孙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县里将按规定给她兑现奖金。
果然,不出十分钟,于发和话题一转,说省里有一笔新农村建设专项资金,迟迟没有拔下来。
孙婧立刻明白了于发和的意思,这显然是想让她到省里走一趟。于发和怎么知道她认识省财政的金厅长?他的信息真是太灵通了。
“孙书记啊,看来还得你亲自出马啊!”于发和说。
“可不敢说出马,拱卒而已。”孙婧说。
“你想要鹿鞭的话,我这里无偿供应,要多少给多少,只要把事办成。”于发和还没忘鹿鞭的茬。
“发和书记,你可要注意身份啊,当心有人听到。”孙婧笑了。
“这么说吧,需要带什么礼物,你拿个意见,在我这里走一下程序。”于发和立即有所收敛。
孙婧听了于发和的话,心里畅快不已,这本该是书记市长做的事,现在于发和这样轻松地交给她了,说明什么呢,当然是信任。金厅长帮过自己大忙,正好应该带点东西,去看看他,至于于发和交待的事,只好见面的时候见机行事了,估计不算什么问题。
“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你没别的事,最好今天赶到省里,金厅长这两天好像很忙。”于发和说。
孙婧立刻意识到,要钱和捉奸撞车了,好像两个事只能保一个。
“发和书记放心吧,我争取尽早动身。”孙婧说。
于发和走了,孙婧的心里很纠结。事情这么巧,都赶到一块了,姚云龙明天走,今天晚上肯定会和小保姆厮混,机会太难得了,再找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争取专项资金更不能耽误,否则春县的村镇建设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春县名义上已经撤县设市了,但从骨子里还是一个大屯子,小村镇就更不用说了。
孙婧准备来个“两手抓”,一手要钱,一手捉奸。
她马上把电话打到省财政厅办公室,问起了金厅长的行踪,办公厅主任告诉她,厅长今天全天有会,明天上午有个会,估计十点钟怎么也结束了,其它的行程正在安排中。她得到金厅长的行踪,心里就有数了,只要她明天十点之前赶到省财政厅,就有可能见到金厅长。
她又给司机兰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她的住处,把给姚尔寿带的东西装到车上,然后送到蓝河,想办法交给姚云龙,然后就没事了。她故意向兰成透露,自己要搭晚上九点钟的飞机去省城,她和宋小妮从立春直接去蓝河机场。
孙婧又给宋小妮打了电话,让小妮马上买两张晚上去省城的机票,然后再调一台备用车。这样如果于发和问起来,会觉得她还算敬业,姚云龙如果打探她的行踪,也不会有什么破绽。
打完这三个电话,孙婧心里就有底了,最后给姚云龙挂了一个电话。
“我要去省城办事,本来想回去看看,可是这边事儿多,就不回去了。兰成到了蓝河,会和你联系。”孙婧说。
“你和谁省城去啊?”姚云龙问。
“和秘书。”孙婧镇定地回答,“照料好甜甜的生活,告诉保姆,要严格控制甜甜的甜食,做菜时少放佐料。”
“没问题,你放心走吧。”姚云龙说。
下午,孙婧回到住处,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取出纸和笔,在桌上画起画来。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心情作画了,只有当她画画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种心灵深处的宁静和从容。
孙婧用两个多小时画了一幅唐宫仕女图,她把画好的画平铺在桌面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她打电话给秘书宋小妮。
“小妮啊,我们在路上吃个饭,然后直接去蓝河机场。”孙婧说。
“我已经叫招待所准备饭了,没敢打扰您。”小妮说。
“不用了,让厨师走吧,我们在路上吃。”孙婧说。
宋小妮开车拉车孙婧,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蓝河市郊一家酒店,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
“白天有没有人打电话,问我的行程?”孙婧在单间里坐定。
“有个要好的朋友,问我明天在不在单位。”小妮说。
“你是怎么回答的?”孙婧说。
“实话实说啊。”小妮说,“今天晚上飞省城,明天不在单位。”
“好,对朋友就要这样。”孙婧说。
孙婧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红酒,一副消磨时光的架势。
“领导,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呢。”小妮说,“我们吃饭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孙婧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当着小妮的面把手机关掉,递给她:“我忘了告诉你,刚才我已经把机票退了。”孙婧说。
“啊?”小妮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孙婧。孙婧看出了小妮的心思,端起面前的杯子,和小妮碰了一下,啜饮了一口。
“晚上去省城太辛苦了,我有点想孩子了,准备明天早晨走。”孙婧说。
小妮抿嘴一笑,算是回答。
“我们吃完饭,你跟我回家住吧。”孙婧说。
“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我还是找个地方住吧。”小妮说。
“那怎么行,你和我在一起,我住哪儿,你就住哪儿。”孙婧说。
“那好吧。”小妮说,“我住客厅就行。”
“到时候再说。”孙婧说,“到了家再说。”
宋小妮深深点头,对孙婧的话表示理解。
“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妮有些吞吞吐吐,“咱们回去晚了,会不会影响孩子休息啊?”


310、今夜注定无眠

“小妮啊,你的心很细。”孙婧端起了杯子,“甜甜这孩子睡觉太轻,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咱们回去早了,才会影响孩子休息。”
宋小妮笑了:“那咱们就在外面多疯一会儿。”
孙婧的双手食指按住太阳穴,轻轻地地揉了几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小妮的眼睛,她站起身来,站到了孙婧的身旁,手指按在了她的头上,帮她揉了起来。
孙婧紧闭双眼,把头靠在椅背上,任小妮为她轻轻地做着按摩,小妮见孙婧并不反对,干脆起身站到了孙婧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孙婧睁开眼睛,对小妮摆了摆手。一切都准备完了,剩下了事情就是等待。
一瓶红酒见底了,宋小妮表示不吃了,也不喝了。孙婧一看时间还早,要想抓姚云龙的现形,不到十二点恐怕都不保险,她和小妮不能在这里干靠啊,总得干点什么吧。
宋小妮很快看出了孙婧的心思,朝门外指了指:“我看斜对面就是洗浴中心,好像还是通宵的,我们不如去那里放松一下吧。”
“好主意。”孙婧点头,那里的确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两个人从洗浴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孙婧本来还有点酒后的燥热,在洗浴中心一洗一蒸,彻底清醒了。
“我来开车吧,你路不熟。”孙婧坐在了驾驶位,小妮乖乖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个晚上,宋小妮可能要辛苦一下了。孙婧没办法,因为她找不到更可靠的人了。自从她来到立春之后,小妮就负责为孙婧服务,她本来就是办公室副主任,又兼着她的秘书,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不用别人叮嘱。
孙婧把车开进了自家小区,熄灭了车灯,缓慢地前行。宋小妮就是这点好,只要是孙婧所为,她从来不问为什么。
小区院里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孙婧远远地朝自家的那栋楼望去,整栋楼的住户全都熄灯了。小车在停车场平稳地停了下来,孙婧下了车,从包里取出小手电,挽起了宋小妮的胳膊。
孙婧轻轻掏出钥匙,熟练地打开单元大门,一只手抓着小妮,另一只手拿着发光的小手电,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她事先换了一双软底鞋,走楼梯的时候一点声息都没有,宋小妮似乎也受到她的感染,脚下也很轻。她挽着宋小妮且行且停,半天才到站到三楼平台上。
孙婧冲着小妮“嘘”了一声,小妮立刻明白了孙婧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
孙婧已经想好了,要是姚云龙没有和翠翠在一起,那就算她点背,如果姚云龙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带着秘书,她就说机票位置不好,噪音太大,把机票退了,明天走。如果姚云龙和那个小保姆在一起,那就没有必要搭理他了。
孙婧把头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毫无声息。
这一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就算是姚云龙背着她和小保姆乱搞,可他毕竟是甜甜的父亲啊。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留情面了,而且还有宋小妮跟着,会不会让姚云龙下不来台?
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稳妥地处理好这件事情,只要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宋小妮又可以做证,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其它的都不能过于纠缠,尤其不能惊动女儿甜甜。
孙婧在手电光下找到了开门的钥匙,轻轻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她并没有急于开门,手在钥匙上停顿的片刻,然后才转动钥匙,缓缓把门打开。
她轻手轻脚地脱下鞋子,向宋小妮做了一个鬼脸,宋小妮也脱下了鞋。她一手拿着小手电,一手抓着宋小妮,直奔大卧室。
“叭”的一声,孙婧打开了卧室门口的开关,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啊!”翠翠突然惊叫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姚云龙赤身裸体地探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们。
在姚云龙的身后,小保姆用毛巾被捂住了头,蜷作一团,全身瑟瑟发抖。
孙婧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在电视里、电影里很容易看到,十分俗套,毫无新意。可这种镜头竟然就出现在她的家里,就在她的面前真实地发生了,甚至发生得那么合乎情理,没有一点悬念。
“打扰了二位了。”孙婧抓住小妮的手,往身边拽了一下,“小妮看到了吗?这位是我的法定老公姚云龙,那个是我家保姆翠翠。”
宋小妮点点头,没有说话,表现十分镇静。
姚云龙拉过身边的毛巾被,往身上一裹,跳下床来:“哎呀,今天酒喝多了。”
“喝多了就醒醒酒吧。”孙婧说。
姚云龙转回身去,对翠翠说:“去去去,谁让你过来的,乘人之危啊。”
“翠翠啊。”孙婧说,“你一定看好我的闺女,甜甜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饶不了你。”
“孙婧你什么意思啊!”姚云龙冷冷地说。
“飞机票座位不好,我退了,明天走。”孙婧冷笑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是谁?”姚云龙一指宋小妮。
“这话应该我来问吧?她是我的秘书,我本想让她来家里住一宿,还是算了吧,我们出去找地方。”孙婧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大哥!您留步。”小妮拦在姚云龙的面前,掩护孙婧从容地走出房间。
姚云龙身上裹着毛巾被,只要他松开手,毛巾被就会掉下来。宋小妮尴尬地笑着,且行且退,一直退到门口,然后闪身躲出门外,从外面“咣当”一声关了门。
孙婧和宋小妮匆匆下楼,坐进了驾驶室里,迅速启动了小车。
宋小妮对孙婧的行动早有怀疑,只是没有明说,她摸出一瓶水来,递给孙婧。
“领导,您别生气了,跟这样的人生气犯不上。”宋小妮说。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孙婧说,“小妮啊,今天对不起你了,让你陪我到这个时间,还得出去找地方住。”
“看您说的。”宋小妮说,“我感觉您今天好像有什么事,只是不愿意对我说。”
“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孙婧说,“我忍了他很长时间了,实在忍不下去了。你看我一个县委副书记,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其实那都是表面现象。唉,不说了,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让你给我做个证,证明我没有冤枉他。”
孙婧开着车,来到离出城口不远的一家快捷酒店,进去要了一个标间。
“早晨四点半叫醒我。”孙婧对前台服务员说。
她不打算领宋小妮去省城了,宋小妮跟着她熬到现在,明天早晨开车也不安全。她准备明天一早自己驾车去省城,早点走,稳点开,估计全程用不了五个小时,肯定能在十点之前赶到省财政厅。
宋小妮终于沉不住气了,在电梯间里对孙婧说:“太早了吧?”
“小妮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家休息两天吧。”孙婧说,“我去省里就不带你去了,去了也是跟着遭罪。”
“不行,我必须跟你去,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宋小妮说。
孙婧在宋小妮的脸上捏了一下:“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怕我想不开啊,还是怕被别人拐走?”
“怕你被人拐走。”宋小妮说。
“你先别惦记让谁拐走我了,你先赶紧先让哪个帅哥拐走吧。”孙婧说,“这次听我的话,乖。”
宋小妮早已经到了婚恋的年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孙婧因此减少了她的跟班时间,好让她腾出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果。
两个人上了楼,开了门,各找各的床,很快就躺下了。
孙婧不想让宋小妮感到不安,从家里出来以后,一直装做很放松、很镇静。现在上了床,关了灯,听着小妮均匀的呼吸声,孙婧发现此时的自己才更加真实。
孙婧觉得心里很轻松,姚云龙已经翻页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用再整天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了,虽然今天没有向姚云龙提起离婚的事,但那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既然她已经向他摊牌,就不想在他的面前委曲求全了。
她警告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睡一觉,否则明天到了省里就遭罪了。望着透着夜色的窗帘,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她不是怕姚云龙的反击,而是担心如果公公姚尔寿知道她与他的儿子走到了尽头,会受不了这种刺激。
她不想因为对一个长者的依赖和尊敬,无原则地宽容他的儿子。她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对姚尔寿的伤害是姚云龙必须付出的代价。
孙婧想起了认识姚云龙以后的一幕一幕,就像在回味着一部已经过气的影片。天渐渐放亮了,她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了。
她悄悄地起身,到浴室里简单洗漱一番,然后从桌子上取过一张便笺,给宋小妮留了一张便条。她拿起自己的包,悄悄出了门,轻轻把门带好。
“咔嚓!”门锁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她在门外停留片刻,确认没有惊动宋小妮,便匆匆走向电梯。


311、在厅官之间周旋

孙婧赶到省财政厅的时候,金厅长还没有散会,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到金厅长。
“叔叔。”孙婧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亲昵地迎了上去,小声说,“我带了点春县特产,来看看您。”
“老姚身体怎么样?”金厅长进了门,对跟进来的孙婧说。
“好多了。”孙婧随口应着。
“你的工作怎么样?”金厅长说。
“谢谢叔叔帮助,工作很顺利。”孙婧说。
“那就好啊,你来了我很高兴,今天中午正好有个饭局,你跟我去吧。”金厅长说。
孙婧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金厅长,只是默默地笑着。金厅长的秘书敲门进来,告诉他午餐的时间要提前,孙婧一听就知道,金厅长马上就要出门了。她本不想跟金厅长去参加什么饭局,但看这架势,现在告辞就等于无功而返,她有点左右为难了。
“怎么这么早?”金厅长问。
“午餐的地点定在了新区宾馆,路途有点远,又怕堵车,至少要提前半小时出发。”秘书说。
孙婧站起身来,准备跟金厅长告别,心里却有些失落,正事还没有说呢。金厅长让她去参加饭局,只是客气一下,她总不能给台阶就上啊。
“一起去吧。”金厅长的口气很平静。
“叔叔,我还是不去了吧,能见到您,我就很开心了。”孙婧说。
“一顿接风宴,省城的甘市长才从国外回来,你们蓝河的前市长甘代远,你不会不认识吧。”金厅长说。
“认识,就是不太熟。”孙婧说。
“正好熟悉熟悉,一起去吧。”金厅长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的层次太低了,不合适。”孙婧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定好了这个局子,我今天就接待你了。”金厅长说。
孙婧有些犹豫,看金厅长的态度,好像很真诚,如果再不答应,金厅长可能就不会再勉强她了。
“这样,双项选择,你要么跟我一起走,要么让我们的办公主任陪你。”金厅长说。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孙婧决定跟着金厅长,那样还能见到甘市长,自己为什么不识抬举呢。
“那我还是跟着叔叔吧。”孙婧作羞怯状。
在走廊里,孙婧觉得机会难得,索性三两句向金厅长说明来意,主要内容就是立春县争取到一笔经费,有关部门已经走完了程序,手续已经到了省财政厅,但省厅可能要把一些地方拿下来。
“厅里的拨款程序很严格。”金厅长小声说,“最后走到我这里才能上会,如果额度不大,即使走完了程序,也到不了我这里,等回头我问一下。”
“那就有劳叔叔操心了。”孙婧兴奋地说。
“这是个得罪人的事。”金厅长说,“你放心吧,少不了你们春县的,超不过半个月,款肯定放下去,一分钱不会少。”
孙婧心里暗喜,瞧瞧人家财政厅长,一分钱不会少,说话就是冲,腰板就是硬。
孙婧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放到金厅长的车上,金厅长推辞了几句,没再说什么。孙婧驾车紧跟在金厅长的车后面,很快进入快车道。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甘市长了,一身疲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久没有见到甘代远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没有。甘市长会认出自己吗?孙婧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金厅长和孙婧准时到达酒店,已经等在那里的甘代远紧走两步,高高举起手来,与金厅长握在一起。金厅长忙把身后的孙婧介绍给甘代远。
甘代远看到孙婧时,不禁扶了一下眼镜,愣了愣神。
“甘市长您好。”孙婧主动打着招呼。
“这不是立春的孙书记吗?我没认错吧?”甘代远转身问金厅长。
“没认错,孙书记今天有公事找我,听说中午能看到大名鼎鼎的老市长,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你。”金厅长说。
孙婧的心里热热乎乎地,金厅长真不愧是老江湖啊,把一个尴尬的场面处理得如此温馨得体。
“厅长过奖啦,我可没有你这财神爷有钱啊,要说孙书记最想见的,还应该是你这个财神爷啊。”甘市长握了握孙婧的手。
金厅长指着甘代远身旁的座位,让孙婧坐过去。孙婧低下头,轻轻地摇着,摇动的幅度只有金厅长能够看到。
“来吧,美女,坐在甘市长的身边也是一种待遇,甘市长老古板了,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金厅长大声说。
孙婧见甘市长没发声,不敢有非分之想,依然笑着,只是这次没有摇头。
“过来坐吧,孙书记,我们可是真正的同事啊。”甘市长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婧缓缓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甘市长的身边。
孙婧心里清楚,在这种级别的饭局上,自己很难成为主角。能坐在领导身边听他们说话,就已经是不低的待遇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切按官场的程序进行,孙婧非常拘束,在金厅长和甘代远之间很难有所表现,与谁太远了、太近了都是她所忌讳的。
甘厅长礼节性地敬了她一杯酒,更多的时候是把头朝向金厅长,不停地与他答对。
这是一场小范围的饭局,金厅长和甘代远都带了部下,宴会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场面也热闹起来。甘市长起身离座,去了洗手间。
孙婧绕到金厅长的背后,见缝插针地举起杯子,又向金厅长敬了一杯酒。
在走回座位的时候,孙婧趁没有人注意,按了一下手机上的键子,她刚座到座位上,手机就响了。
孙婧拿起手机,举在耳边,“喂”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其实并没有人给孙婧打电话,这不过是她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她见走廊里没人,便直接走向洗手间。
甘市长正在水池前对着镜子梳头,孙婧三两步来到他的身边,把手伸到水龙头前。甘市长发现了身边的孙婧,便把头从镜子前挪开。
“屋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孙婧从纸抽里取了两张纸,递给甘代远。
甘代远擦着手:“你送的血压仪,我现在还在用。”
“一件小事,难为领导还记得。”孙婧说。
“这些年,我的血压一直不太稳定,自从用了那台血压仪以后,我就特别注意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正常了。”甘代远说。
孙婧觉得很欣慰,没想到她送给甘市长的血压仪真的派上了用场:“您和离开蓝河时一样,一点没有变。”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只是笑,没说话。
孙婧瞥了一眼,原来是甘代远的部下,松城市办公厅副主任,甘代远的秘书。
“孙书记啊,你和李主任也认识了。”甘市长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找到了他,就等于找到了我。”
孙婧上次见到甘市长的时候,手机里存下了李主任的电话号,只是从来没有打过。
李主任笑容可掬地冲孙婧笑笑,很快就退了出去,他显然是不放心甘代远,过来接他的。
“孙书记,下午有何公干啊?”甘代远问。
“没事了。我这次来,是向省财政争取新农村建设资金,正在走程序呢。”孙婧说。
“没事儿好,下午你方便的时候,联系一下李主任,我可能有事要麻烦你。”甘代远说。
孙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甘市长说有事麻烦她,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可是松江市的常务副市长啊,她不麻烦他就不错了。
孙婧正想跟甘代远多聊几句,却见他紧走几步,很快就出了门。孙婧明白了,甘代远并没打算和她一起回房间,孙婧对此非常理解,市长嘛,在同僚面前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
孙婧在水池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里。
甘代远与金厅长天南海北的聊着,金厅长带来的人,轮流向他敬酒。
孙婧见状,不免为甘代远揪心。可甘代远毫不在意,频频举杯,并不含糊。在饭局正热闹的时候,甘市长却与金厅长嘀咕了几句,然后对桌上的人说,还要去见两拨外地客人,要早走一步了。
这时,李主任准时出现在门前。
甘代远与桌前的每个人握过手,然后向金厅长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婧回到桌前,一时有点想不明白了。甘市长虽然贵为省城的常务副市长,但省财政厅长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实力派啊,如果按照正常的思路,应该是甘代远请金厅长才对啊,今天怎么搞反了呢?
甘代远一走,孙婧这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在省厅厅长的面前,就是纯粹是个小字辈了,桌前坐的都是财政厅要员,如果说对孙婧十分尊重,那都是看着金厅长的面子了。
“甘市长的闺女,是清华大学学财经的研究生。”金厅长低声对孙婧说,“听说是才貌双全的校花啊。”
“现在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嘛。”孙婧说,“才貌双全,肯定不愁嫁了。”
“让财政部领导的公子看好了。”金厅长悄声说,“问题是我儿子也看好了,你说这不让我为难嘛。”


312、被老市长相中

孙婧恍然大悟,原来这场饭局的迷底,在甘代远的千金那儿呢。
桌上的几个人对金厅长与孙婧的小声答对似懂非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敬起酒来。
“这道选择题可不好做。”孙婧说,“怎么选择都很难。”
“是啊。”金厅长说,“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容易啊。”
孙婧能感觉到,金厅长对甘代远的千金似乎抱有一线希望,要不他就不会这样兴师动众的把甘代远请来。甘代远呢?他会怎么想,他八成也知道这件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午宴结束后,孙婧告别金厅长,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她拿出镜子照了照,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虽然熬了一夜,看上去并不憔悴。她掏出手机,调出甘市长的秘书李主任的号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打这个电话呢?她看了看表,现在去见甘代远好像有点早了。
孙婧回到了立春市政府驻松江办事处,在房间里并没有心思休息。甘代远让她打电话给李主任,却没有说什么时间,他刚才走的时候,好像要去见客人,孙婧很担心自己的电话没有选择对的时间,那样会引起领导的不适。
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钟,估计甘代远应该没事了,便给李主任打一个电话,反正电话又不是直接打给甘市长,她心里倒坦然。
“您好,我是立春县委的孙婧。”孙婧在电话里直接报的家门,却不敢冠以立春市的称谓。
“孙书记,太好了,我正在找你的手机号呢。”李主任说。
“甘市长让我联系您,不知道领导有什么指示。”孙婧说。
“领导正在会见客人,这样,你能不能再等一下,我一会儿给你回话?”李主任说。
“好,那我等着。”孙婧说。
这一等不要紧,半个多小时没有回音。孙婧一开始还坐立不安,后来索性躺在了床上。
电话终于响了,是驻省城办事处张主任打来的,要上来看看她。
“不用了,我在等一个电话。”孙婧随即挂了手机。
电话又响了,孙婧心想,办事处的张主任也太殷勤了,如果这时李主任打进电话,发现她的手机占线,就耽误正事了。
孙婧终于等来了李主任的电话。
“孙书记,甘市长请你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李主任的声音很亲切。
“好,我一定准时到。”孙婧说。
孙婧提前十分钟来到松城市政府办李主任的办公室,等待甘代远的接见。她坐在沙发上,表情坦然,心里却一直在打鼓:甘市长找她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离四点半还有三分钟,李主任像是有第六感觉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孙婧从走廊里穿过一扇大门,叩开了一扇紧闭的木门,把她送了进去,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甘市长似乎在忙着什么,并没有起身,挥手让孙婧坐到他桌前的椅子上。
“今天本来计划请你吃顿饭。”甘市长说,“可是晚上临时安排了一个接待活动,这顿饭恐怕吃不成了。”
“领导这么说,我可受用不起。”孙婧忙说,“领导有指示,尽管吩咐,不用吃饭。”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甘代远说,“我今天请你来,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谢谢你的血压计,用上它以后,控制血压成了我的一项日常工作,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小事一桩,领导不用客气。”孙婧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自己的一个小举动能够得到老领导肯定,使她产生了一种满足感。现在她更关心的是甘市长要说的另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原来甘市长真的有事需要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孙婧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得到领导的赏识。她不相信,以甘代远的能力,还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做。
“这件事让我很头疼。一直到今天上午,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但中午看到了你,我心里终于有谱了。”甘市长说。
“领导说吧,我一定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做好。”孙婧说。
“不用那么郑重,这是我的一件私事儿。”甘代远说,“我想请你去一趟北京,就感情问题,开导一下我的女儿。”
孙婧顿开茅塞,天啊,原来是这个事啊,这真是甘市长的私事儿啊。甘市长能让她去,说明他对她已经非常信任了。
“如果领导认为我去合适的话,我愿意马上去一趟。”孙婧说。
“我工作脱不开身,她母亲又不干涉,别人又不合适,只好请你替我跑一趟了。”甘代远说。
孙婧听了甘代远的话,心中有一丝疑虑。甘市长的女儿应该已经成年了,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还需要别人来开导吗?他的女儿并不认识她,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根本不买她的账呢?
甘代远似乎看出了孙婧的顾虑,从书架上取过一个相框,端详了一眼,把相框推到孙婧的面前:“这个就是我闺女甘明明。”
“你女儿很漂亮。”孙婧含情脉脉地看着甘明明的照片。
甘代远向孙婧介绍起自己的女儿。甘明明是清华大学财务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正在与一位艺术设计系的外籍留学生恋爱。这个留学生放浪不羁,不拘小节,却得到了甘明明的青睐,两个人最近打得火热。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甘明明同时还与财政部部长的儿子、省财政厅厅长的儿子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她在北京的浪漫史传到甘代远的耳朵里,他有些坐不住了。
“明明与异性的关系搞得很复杂,不仅卷到了国外,还卷进了官场。”甘代远叹了口气。
“这不怪她,不是她主动卷进去的,您知道女孩子有时是很被动的,很多似是而非的关系,是没法直接拒绝的。”孙婧开始替甘明明抱不平。
孙婧有点明白甘代远的意思了,他是要派她去做女儿的感情疏导师,去帮他的女儿去梳理感情问题。
可是甘市长的态度呢?让她的女儿和谁好,不和谁好?就算他有明确态度,他的女儿会不会听他的?孙婧觉得甘代远交给她的担子不轻,还真不如交给她一些工作上的事。
“我的态度非常明确,第一,离开那个老外,找一个中国青年做朋友。”甘市长说,“第二,找恋人一定要专一,当然我并不排斥交异性朋友,也不反对选择和培养。第三,首选的朋友要有真才实学,不能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我并不反对干部家庭出身的孩子。”
孙婧笑了,笑得差点没有控制住。现在的年轻人处朋友,哪有这样带着家规去的。她立刻收敛了笑容,甘代远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就等她去落实了。
“领导,我已经基本领会了您的要求,我会尽力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孙婧说。
“不要提领导,这是私事,是我拜托你。”甘市长说,“你的阅历肯定比我的女儿丰富,而且你做过工会工作,现在又是县委副书记,做人的思想和感情工作,应该是你的长项,我相信你能帮我这个忙。”
孙婧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金厅长曾对她提起甘市长的宝贝闺女。地市领导与财政厅长吃饭,哪有不提钱的,但甘代远在席间并没有提到过钱字,看来,甘代远并不想拿自己的女儿做交易,同时也不想驳金厅长的面子。
既然甘代远没有提起金厅长的公子,孙婧自然不好多问。甘市长的态度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对金厅长的公子与自己女儿的相处,抱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
甘市长明知她与金厅长熟悉,却仍然要孙婧去做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是为什么呢?表面上看似乎是甘代远非常信任她,而且觉得她能力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孙婧转念一想,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甘代远要促成女儿与金公子的关系,让她从中牵线,似乎就符合常理了,但直到目前为止,甘市长并没有透露这种想法。
孙婧有些怀疑,难道甘市长在试探她与金厅长的关系?
她必须向甘市长解释一下,免得引起他的误会。
“想不到今天能遇到老领导,更想不到您能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孙婧说,“今天和金厅长吃饭真是一个偶然,我们的发和书记交给我一件事,到财政厅落实一笔新农村建设资金。本来,我没有资格参加中午的宴会,听说金厅长要请我们蓝河的老市长,我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呵呵!”甘市长笑了,“这种事对你来说,都不是事。”
孙婧也跟着甘市长笑,她只想这样顺便说一句,就不想再说什么了,甘市长是什么人啊,多说就等于解释,那就会越描越黑了。
“金厅长是全省的财神爷啊,我这个地方官可得罪不起。”甘市长说。


313、被黄毛骚扰

甘代远从大写字台的柜里取出两个纸盒,外包装上印着平板电脑。
“这是两个平板电脑,一台请你帮我捎给明明,另一台就送给你了。”甘代远说着,把两个纸盒推到孙婧面前。
孙婧急忙摆手,想把其中的一个平板退给甘代远。不料,甘代远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随后按下了桌上的红色按钮。
“我留着没用,你们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甘代远说。
孙婧见甘代远主意已定,不好再推辞,连忙点头称谢。
李主任敲门进来,甘代远吩咐他负责孙婧的往返机票,并根据她的时间,做好接送服务。
第二天上午,孙婧搭乘航班飞往北京。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到达北京机场。她本来是到省城争取资金的,如今不仅不能马上回去,还要飞到北京,回去对于发和不好交代。她在飞机起飞前给于发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资金的事已经落实,走完程序自然就会放款,她现在要告个假,飞一趟北京。
孙婧出了航站楼,不禁犹豫起来。如果按往常的习惯,她都会乘坐专线车,到王府井或者前门,找个地方住下来。可是这次不行了,她必须住在清华大学附近,那样接触甘明明才比较方便。
孙婧决定坐出租车到清华,然后在附近往下,这样效率会比较高,而且今天就能看到甘明明。她在出租车停车点等了一会儿,出租车不是要价太高,就是对她摇头,表示她人太少,走一趟不合算。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问也没问,就坐了进去,结果硬是让司机给赶了下来,还告诉她,再往前,那里有中巴,可以去清华北大那边。
孙婧步行几十米,坐进了一辆开往清华大学的专线中巴,车上坐着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她在中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高靠背坐椅、织锦的窗帘,车里的环境还不错。
她坐进车里,就开始犯愁了,甘代远交给她的任务难度太大,甘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啊,家庭优越又这么优越,肯定是习惯了指手划脚,怎么可能听她的呢。
如果甘明明就是认为那个搞艺术设计的外国男人好,她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劝她改变想法,怎么办呢?她望着窗外陷入了苦思。
门口上来一位高个的外籍青年,金发碧眼,高鼻梁,白皮肤,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与两个女生打着招呼,吹着口哨,头也不抬地坐在了孙婧左侧,只是中间隔着一条通道。
坐在他前排的两个女学生侧过身来,用英语与他说着什么,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中巴很快启动了,这个外国青年把一双户外鞋脱掉,露出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背靠着窗口,伸直了腿。
孙婧以为那双穿着白袜子的脚可能会有异味,但出乎她意料,这双脚不仅没有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隐约听前面的女生管这个外国男子叫“金”,一直在用英语与他对话。
“金”似乎也越聊越开心,后来他干脆换到边坐上,与那个女生隔着椅背聊了起来,还不时动手动脚的。
“金”无视孙婧的存在,把脚搭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孙婧忍无可忍,用并不流畅的英语请他把脚拿开。
“对不起!”“金”的嘴里冒出了比较地道的汉语,迅速把脚收了回去。
“你汉语说得很好。”孙婧说,“用中国话讲,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我太大意了,没发现这里还坐着一个姑娘。”“金”对孙婧说。
听见对方称自己为姑娘,孙婧捂住嘴笑了,她心里的火顿时消了。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国家的?”孙婧问。
“我叫丹尼尔?琼斯,同学说琼斯就是穷得要死,说我的名字里缺钱,我就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唐李金,叫我金吧,同学们都这么叫。我来自澳洲,在清华大学留学。”金说。
孙婧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不出年纪和国籍的人,原来是清华大学的留学生,怪不得他会坐上这辆车呢。唐里金静静地审视着孙婧,然后把身子转到她这边,无所顾忌地看着她,看得她很不好意思。
“你刚才为什么笑?难道你不是姑娘?”唐里金问。
“你把我说得太年轻了,她们才是姑娘。”孙婧指着前排的女生。
这回轮到唐里金笑了,边笑边摇头:“她们希望别人这么叫,其实她们已经是女人了。”金说。
这下唐里金可惹祸了,从前面立刻蹿过来几个女学生,其中就有他前排的两名女生。
她们堵在金的座位旁边,你掐一下,我拍一下,你揪一下耳朵,我捏一下鼻子,唐里金连忙用手捂住头,夸张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救命,救命!”
孙婧坐在座位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些女学生还没等唐里金抬头起来,就纷纷跑回自己的座位,在车上笑成一片。
唐里金从座位上爬起来,对孙婧做了个鬼脸。
“这就叫祸从口出。”孙婧说。
“现在,姑娘和女人到底应该怎么区别呢?”唐里金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女友是一个女人,可看上去仍然是一个姑娘。”
“这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孙婧说。
“我喜欢姑娘,更喜欢女人。成熟的女人让人销魂,姑娘则……。”唐里金看了看前面,放低声音说,“让人乏味。”
孙婧发现,眼前这个操着一口汉语的外籍青年,实在不像学生。
“你很了解女人吗?”孙婧说。
“我经常去三里屯、后海的酒吧,那里的很多女性,表面看是姑娘,实际是上女人。”唐里金说着,两个手掌叉在一起,嘎嘎地笑了起来。
在孙婧的眼里,这个黄头发的留学生,倒很像一个游走于风月场的公子哥儿。
唐里金见孙婧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便毫不见外地离开座位,坐到了孙婧这边,健壮的胳膊紧靠着她的胳膊。其实,他们之间,本来可以留一点距离。
孙婧的胳膊没有动,她在想,自己的胳膊是挪开呢,还是这样保持不动?如果不动,就等默认了他的骚扰,如果挪开呢,外国人会认为她这个中国女人假正经。
假正经就假正经吧,孙婧想到这里,抬起胳膊,向里挪了一下。
谁知道唐李金又往她这边挪了挪,胳膊又贴了上来。孙婧没办法了,当着一群女学生的面,她不好发作,只好再次抬起胳膊,躲开了唐李金。
“你看着像姑娘,风格也像姑娘。”唐李金呵呵笑着。
“我都是姑娘她妈了。”孙婧大声说。她的话在车里引起一阵大笑,许多学生都转过头来看她。
唐李金连连摇头,表示不可思议:“你长得像公主,王室的,你肯定是姑娘。”
“中国女人长得年轻,我儿子都有你这么大了。”孙婧板着脸说,车里又传来一阵哄笑。
唐李金并没有任何不快:“在我们澳洲,女人都把男人当儿子养。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猪来问。”孙婧笑得特别温柔。
“朱莱温,好名字,我喜欢。”唐李金抓住孙婧的手,“一会下了车,我请你喝一杯吧?”
孙婧感到太好笑了,今天怎么遇到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要不是车里坐着这些大学生,她真想拉下脸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你想喝什么?”孙婧用力把手挣脱出来。
“随便喝什么,你做主,我买单。”唐李金又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显然已经随便惯了。
孙婧已经没有退路了,里面就是车窗,她总不能从车窗跳下去吧。她捏住唐李金胳膊上的一小撮汗毛,猛地往回一拉,一绺金色的汗毛就被揪下来了。
唐李金咧了咧嘴,呵呵笑了起来:“好爽,好爽。”
孙婧这回真没辙了,这个唐李金皮糙肉厚,又不知好歹,不好对付啊。看他这架势,她要是再不有所行动,他都有把她吞下去的心。
她打量着唐李金的身体,想继续揪他的胸毛,那个位置应该更疼,万一唐李金受不了,对她发狠怎么办?那她可就太被动了。她想了想,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孙婧犹豫片刻,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准备吓唬吓唬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她胡乱按了几个按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学生处吗?你向你们反映一个情况。”
车上的人都听到了孙婧的声音,车厢里立刻静了下来。
“有一个澳洲的留学生,中文名叫唐李金,他在机场专线车上……”孙婧的话只说了一半,唐李金的手就从她的腿上移开,腾地站起来,连连摆着双手,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来啊!”孙婧向唐李金招手,“来吧,你不是要请我喝点什么吗?”
唐李金连连摇头:“你认识学生处的,中国有句古话,好汉不吃眼前亏。”


314、离奸

孙婧下车后,没有急着去清华园,而是先在学校周边找了一家快捷宾馆往下。说服甘明明,并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与甘明明见面并不顺利,她接到孙婧的电话后,推说晚上约了朋友,不方便出来,孙婧只好放弃了请她吃饭的打算。
孙婧在宿舍门前见到了甘明明,与其说她是在接待孙婧,还不如说是她在接收父亲捎来的平板电脑。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需要,她都要和孙婧见上一面。
在宿舍的门厅里,甘明明当着孙婧的面打开了平板电脑的包装,拨通了甘代远的电话,旁若无人地聊了几句,很快就挂断了。
孙婧估计,甘代远应该向甘明明介绍了她,因为甘明明放下电话之后,对孙婧的态度立刻亲热了许多。
“你是我爸的朋友?我爸很欣赏你啊。”甘明明说。
“啊?啊,算是吧。”孙婧对朋友这个字眼没有一点准备,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是应该叫你姐呢,还是叫你阿姨?”甘明明像是在与孙婧商量。
“当然叫姐了,我比你大不了十岁。”孙婧说。
“听说你不仅是县官儿,还是感情方面的专家呢。”甘明明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提出陪孙婧在校园里转转。
这正是孙婧所需要的,她只是担心自己影响了甘明明与朋友的约会,万一甘明明在甘代远那里告她一状,她可就吃不消了。她决定趁这个机会与她好好聊聊,然后就顺道闪人,这样既能向甘明明说明利弊,也不耽误她的约会。
两个人沿着大道往前走,甘明明边走边向孙婧介绍着校园的布局和建筑。
孙婧表面应承着,心里却盘算着甘市长交待的事,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推心置腹、开门见山为好。
“明明,男朋友是做什么?”孙婧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甘明明问。
“你说没有男朋友,会有人信吗?”孙婧反问。
“这个嘛,怕你回去跟老爸说,暂时保密。”甘明明说。
“那我就不问了。”孙婧说,“不过,甘市长很关心你的个人生活,也让我和你聊聊,希望你把精力适当向学业上倾斜一下。”
“你转告我爸,让他放心吧,我可不想出了校门就嫁人。”甘明明话外有音,显然在默认自己有男友,而且不乏追求者。
甘明明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平静地看了看,没有接。
孙婧对她的这个举动有一丝的感动,说明甘明明还是很尊重她的。
“像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最好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学财经的学生,作风严谨,处事周密,最该防患的是那种经常去泡吧的公子哥,还有那种只知道泡妞的洋学生,他们会使你心志涣散,迷失方向。”孙婧说。
“我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老爸派来的特工。”甘明明说,“你好像是说我常去酒吧?”
“我并没有说你常去那里啊。”孙婧说。
“那就对了,那些地方我很少去。”甘明明说,“不过,学校里有些留学生很喜欢去那种地方,有的在校生也到那里勤工俭学。”
甘明明的电话又响了,她置若罔闻,还是没有接。
孙婧有些不好意思了,停下脚步,等着甘明明接电话。她清楚,甘明明不接电话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她对打电话的人不感冒,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另一个原因,应该是她怕孙婧听到电话的内容,这样的话,这个打电话的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孙婧见甘明明还是不接电话,就有胳膊碰了她一下:“你接电话吧,我们就是随便聊。”
甘明明显然不想让孙婧听到电话内容,举着手机,向路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孙婧据此推断,这个电话,应该是男生打来的。
就在孙婧在等甘明明打电话的功夫,让她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唐李金举着手机正朝她走来:“我出去了十天,你真的不想我吗?家乡来了客人,并不影响我们见面,你可以带着她一起去酒吧。”唐李金说话时,已经走了到孙婧的对面。
孙婧此时已无处可躲,甘明明也转过身来,发现了眼前的一幕。
孙婧推测,面前的唐李金应该是甘明明很熟悉,搞不好他就是甘市长说的那个放荡不羁、不拘小节的外国留学生。
唐李金并不避讳孙婧,上前抱住甘明明,一阵疯狂的亲吻,甘明明的胳膊用力的推开他,很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孙婧转过头去,向远处走了几步。
甘明明领着唐李金来到孙婧的面前,唐李金忙摆摆手:“不用介绍,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孙婧本来想回避和唐李金见面这件事,但他既然已经说出来,她也只能默认了。
“幸会,我请您和明明去吃西餐。”唐李金摊着双手说。
“他就是你的那个吗?”孙婧转向甘明明。
“人都让你看到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甘明明说。
孙婧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因为唐李金的到来,而是因为唐李金竟然是甘明明的男朋友。下午在专线汽车上,唐李金那些露骨的言行,让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羞耻,他见到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难堪,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请她和甘明明一起吃西餐,孙婧不得不佩服唐李金的心理素质。
“我这几天不走,找时间再和你聊吧。”孙婧低声对甘明明说,随后抬高了声音,“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们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唐李金说,“我和明明希望很快就能再见到你。”
孙婧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心想,臭美什么啊,就你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还想和甘市长的千金套近乎,简直是做梦啊。甘明明找男友怎么也不睁开眼睛呢,就凭他长着一脑袋金色的头发吗?
孙婧想到这里,友善地笑着,迅速转身走开。
她回到宾馆,心里很扫兴,第一次见甘明明就遇到了唐李金,要办的事情没有任何起色,看来,三天完成任务的计划要搁浅了。
她从心里同情起甘代远来,他一个堂堂省城常务副市长,还让女儿住在条件简陋的学校宿舍里。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无限风光,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女儿。看到甘明明与唐李金亲热的一幕,孙婧断定,要想靠几句话,就让甘明明离开唐李金恐怕不可能了。
孙婧的心里焦躁而忧虑,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甘代远那么信任她,让她来当女儿的说客,如果她完不成任务,对甘市长没法交待啊。
孙婧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人。这个人是黑子,虽然没有正业,却很讲义气,一个很有能量,有求必应的人物。她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了包里的手机。
“黑子,你好像在北京与人合伙开过酒吧?”孙婧问道。
得到黑子的肯定回答之后,孙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在北京呢,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她淡定地说。
第二天中午,清华大学某餐厅。
甘明明与唐李金正在餐桌前吃饭,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拍拍了唐李金的后背,在众目睽睽之中,转到他的旁边,小声和他嘀咕着什么。
正在就餐的学生们都以为这个女子是唐李金的一个朋友,就连甘明明也没有在意,把她当成了唐李金的普通朋友。可是,这个女子与唐李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由小声的嘀咕变成了大声的斥责。甘明明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打扮性感入时的女人,是在向唐李金要钱。
“你失踪了一个多礼拜,就是为了躲我!”女子抬高声音说。
“你认错人了,你真的认错人了。”唐李金说。
“你扒了皮我也认得,丹尼尔?琼斯!你的中文名字叫唐李金。”女子说,“你以为,躲过初一,就能躲过十五吗?”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唐李金也急了。
“你喊什么?”甘明明冷冷地对唐李金说,“你不认识她,她就会来找你?”
“明明,你不要相信她。”唐李金说。
“明明?你叫得挺亲啊。她是谁,告诉我,她是谁?”女子的头快要碰到唐李金的大号鼻子了。
一些学生呼啦围了过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甘明明霍地站起身来,转身匆匆走开了,唐李金要追上去,不料被那女子拉住了胳膊。
“在酒吧里说爱我,然后骗我去开房。”女子说,“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好,其实是一直在骗我。”
“你松开手,我要报警了。”唐李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做痛苦状。
“现在你不理我了,我也不爱你了,我决不纠缠你,给我钱。”女子说。
唐李金摊开双手,无奈地摇着头。
“金,这回栽了吧?”有人在旁边起哄。


315、以黑制色

“一共是二十九次,一次五百,一万四千五百元,给我钱。”女子说,“还和我说,你们家族有很多实业,你还入股了艺术设计公司,你不是有很多合同吗?一个小合同就收入十万。你不会拿不出这点钱吧,骗子。”
唐李金趁女子松手数落他的机会,转身就跑,女子在学生们的议论和哄笑声中,紧紧追了上去。
孙婧很快就从黑子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一幕,她确信这件事会使甘明明受到刺激,至于她到底能不能相信这一幕的真实性,会不会和唐李金散伙,至少要经过一个晚上才能确认。
孙婧逛完街,早早地回到宾馆,如果黑子那边能够掌握甘明明的行踪,她今天晚上就能知道结果。孙婧接了几个电话,都不是黑子打来的,她边吃水果,边看电视,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黑子终于打进了电话。
“他妈的,白干了,他们晚上去吃西餐了,回来的时候有说有笑的。”黑子阴沉沉地说。
“你的消息可靠吗?”孙婧将信将疑。
“我黑子的消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准确的,三里屯有我的铁哥们。”黑子说。
“这个姑奶奶挺顽固啊。”孙婧觉得很扫兴,却不好对黑子发作。
“不行的话,那个什么金,给他点颜色?”黑子试探道。
“不行。”孙婧坚定地说,“黑子,我告诉你,这件事,决不许乱来。”
“我知道了,那你休息吧。”黑子说,“我再想想办法。”
“讲点效率,我没有时间和他们耗。”孙婧说。
这天晚上,甘明明本来是准备和唐李金分手的。中午的事让她太没面子了,全系里的同学都在传播着唐李金被女人找上门来要钱的事,而她与唐李金的关系,对于研究生院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校外的一间酒吧里,唐李金向甘明明解释了一个晚上,他上指天、下指地,对甘明明发誓,说如果他和那个女人认识,那就让他头上长脚,身上长疮,脚底流脓,变身为《巴黎圣母院》里的阿西莫多,在上帝的注视下,痛苦地死去。
就在唐李金口口声声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甘明明的信念也发生了动摇。她觉得唐李金是有点好色,但哪个男人不好色呢,但他还不至于去找酒吧女整夜整夜的鬼混。
甘明明冷若冰霜地答应唐李金:相信他一次,对这件事不再追究。
这个晚上,唐李金与甘明明和好了,他们抱着膀子,有说有笑地离开了酒吧。
跟踪唐李金的人,是三里屯酒吧一个“鸡头”派去的,这个“鸡头”很快向黑子传回了消息。
孙婧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急着要结果,才找到了黑子。她不是不信任黑子的办事能力,主要是担心他把握不好分寸步,把事情搞杂。她特意叮嘱他不要乱来,无论是唐李金,还是甘明明,他们谁出点差错,事情都会朝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甘代远把这件棘手的事情交给她,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为了把事办成,她就不好那么讲究手段了。
孙婧因为心里郁闷,晚上没有休息好,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在想,既然在经过了一场闹剧之后,甘明明仍然没有和唐李金分开,那单凭她的一张嘴,使他们分开的可能性很小。她暂时不想去见甘明明,因为不会有任何后果,她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黑子,相信他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也是如此。
周五早晨,甘明明吃过早餐,和同学从宿舍去教室。甘明明刚走出楼门,就被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
“你给我站住!”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女子有恃无恐地说。
甘明明看见,在离女子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凶巴巴的男人,显然是和这个女子一起来的。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不过已经预感到此人似乎有些来头。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甘明明说。
“你为什么要霸占我的男人?”四川女子的口气忽然缓和起来。
“你的男人,谁是你的男人?”甘明明说。
“唐李金。”四川女子说,“我们早就好上了。”
“唐李金?你和唐李金?”甘明明晕死,眼前的女子显然不是大闹餐厅的那位,“我是和唐李金好了,怎么样?我不知道他的背后还有你的存在啊。就算我知道你的存在,我和他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感情这东西,不是做生意,还可以随便砍价。”
“你挺想得开啊,你这是心甘情愿,做唐李金的小妾啊。”四川女子说。
“你说谁是小妾?”甘明明挥起胳膊就给了那女子一巴掌。
那女子愣了一下,抡起手中的包向甘明明的头上甩了过去,甘明明向旁边一闪,包正好砸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一阵疼痛,立刻出现一道红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时,女子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时冲过来,拉住了那个女子。甘明明显然吃了亏,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再次冲了上来。
这两个男人,是“鸡头”派来压阵的,这样既能为女子壮胆,又能防止发生意外。这女子已经得到死命令,任何情况下,绝不能对甘明明动手,但谁也没有想到,甘明明受不了对方的这等侮辱,点火就着了。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四川女子和甘明明被两个男子拉开。
“垃圾!”甘明明说,“敢说我是小妾,我撕烂你的乌鸦嘴。”
四川女子被两个男人拉着,鼻子里渗出了血。她想用力挣脱,却被两双手紧紧地拽着,动弹不得,便蹲在地方,捂着被打的脸哭起来。
旁边围上了几个学生,被两个男人驱散了。甘明明仍然站在那里喘着粗气,她本来想跟眼前的女子拼个你死我活,可两个男人的出现,场面被迅速控制了。
“你是名校的高才生,是有文凭的人,想不到你也这么野蛮。”一个男子说。
“他和唐李金过了半年多了,现在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另一个男子说。
“怀上孩子,找我做什么,找唐李金去啊。”甘明明刚才一时冲动,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也觉得有点理亏。
男子从四川女子的包里取出两张照片,递给甘明明,她看也不看,就把头扭到一边。男子就这么一直举着照片,甘明明的同学,上去看了一眼照片,拉了一下甘明明。甘明明这才往照片上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她发现,照片上唐李金和四川女子挎着胳膊,在三里屯的酒吧门前的亲热呢。
“我把唐李金让给你了,你去找他吧。”甘明明说着,拉上同学就走了。
黑子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孙婧,她当时就在电话里责备起黑子来,怪他不该让这个没有耐心的女人去找甘明明。黑子在电话那边不停地道歉,让她不要生气。
“他们的合影是哪儿来的?”孙婧还是有些好奇。
“照片?就一张大团结,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那个老外的照片,是我哥儿们找人去偷拍的,拍回来,选几张,合成,技术处理,跟真的一样。”黑子得意地说。
“拜托,不要再去找他们了。”孙婧说,“看看动静再说。”
孙婧放下电话,心里非常不安。既担心甘明明受伤的事被甘代远知道,更怕甘明明再去找唐李金对证,如果唐李金的解释合乎情理,他们的关系仍然很难破裂。
孙婧想趁甘明明没有和唐李金见面之前,亲自出面,为甘明明再浇上一把火。
中午吃过饭,孙婧在校区的操场附近找到了正在与同学散步的甘明明。她的借口很简单,一周的学习马上结束了,她要和甘明明再见个面,请她吃顿饭。
甘明明情绪不高,甚至有些沮丧。
孙婧见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便故作惊讶的问她怎么了。这一问不要紧,甘明明的眼圈立刻红了。在孙婧的一再追问下,她讲起了这几天遇到的伤心事。
“我很失望。”甘明明说,“唐李金出了一趟门,突然冒出这么多事来。”
“你真以为这些事是突然冒出来的吗?”孙婧说。
“他虽然有点色,但没感觉到他很乱啊。”甘明明说,“其实这两个女人我也没有全信,唐李金这么招风,我肯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但我还是怀疑,是不是谁在背后捣鬼。”
孙婧心里一陡,果然不出她所料,甘明明对唐李金还是没有死心。
“唐李金,不就是那天我见到的黄毛吗?他真的不适合你。”孙婧说,“我这么说可能太直接了,希望不要得罪你。”
“为什么这么说?”甘明明问。
“明明,本来我不想对你说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怕得罪唐李金,就说说我对他的印象吧。”孙婧说。
“你能对他有什么印象,你们又不认识。”甘明明说。
“明明,我来北京的时候,从机场到学校来,和这个唐李金搭的同一辆机场巴士。”孙婧说。


316、只用三分钟

孙婧向甘明明描述唐李金,比她在车上遇到的唐李金更加低级下流。
她抓住唐李金与她同乘专线中巴这个事实,大胆地添枝加叶,把他如何和女学生调笑、打闹,如何暴露自己在酒吧里泡妞,如何鉴别姑娘和女人等等,向甘明明说了一遍,在她的陈述里,唐李金成了一个专门游走于女学生、女白领和酒吧女之间,不知疲惫的猎艳高手。
甘明明本来很好奇,渐渐地,好奇变成了愤怒,最后,脸上竟然泛起了笑意,冷冷地笑起来。
“你为什么不和我早说?”甘明明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明,你想想,你们关系那么好,我当时要是对你说,你会相信吗?”孙婧说。
“他的确太花了,以前没发现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看来他一直都在伪装。”甘明明说。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值,你也别伤心了。”孙婧说。
“在你说起他之前,我都一直在怀疑,刚刚走了个酒吧女,又来了个四川妹,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相信了,唐李金就一个情种。”甘明明说,“别人没有委屈他。”
“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孙婧问。
“可能是因为陌生和好奇吧,还有一点虚荣心在作怪。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他,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历史了。”甘明明长吁了一口气。
孙婧犹豫了半天,一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唐李金骚扰她的事告诉甘明明。为了让甘明明的心更坚硬一些,与唐李金分手更坚决一些,她觉得有必要把那令人作呕的一幕告诉甘明明。
“明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生气。”孙婧说。
“你说吧。”甘明明看着孙婧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想对你说。”孙婧说,“在从机场到这里的中巴车上,唐李金故意从别的地方蹿到我的旁边,把胳膊贴在我的身上,见我躲开了,他就以为我不会声张,紧接着就把手放到了我的腿上。”
“啊?这是真的吗?”甘明明问。
“这件事,其实想瞒你都瞒不住,车上有不少女生都认识唐里金,你早晚都会知道。他的右胳膊上,还被我揪下了一朵毛,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孙婧说,“我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假装给学生处打电话,他怕学校追究这件事,才走开的。”
孙婧的语速很快,也就三分钟的时间,就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唐李金。
“这个王八蛋!”甘明明恨恨地说。
孙婧心里有底了,甘明明终于回心转意了,她的北京之行总算成功了。
孙婧处理完甘明明的事,在北京稍做停留,就飞回了省城。她兴冲冲地赶到松江市政府,准备向甘代远当面汇报,可是甘代远不在,去外县检查工作去了,孙婧满心欢喜而来,心里非常扫兴,她不想留下来等甘代远,那样就会有讨好献媚之嫌,当天下午,她就开车返回了立春。
早晨,孙婧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甘代远的秘书李主任打来的电话。
“请你稍等,甘市长要和你说话。”李主任说。
“孙书记,听说你来找过我。”电话里传来甘代远的声音。
“是……领导,没想到您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这个突然打来的电话,让孙婧觉得很温暖。
“我们是擦肩而过啊。你刚走,我就回来了。这就估计你这两天快要回来了,特意赶回来等你,但没想到你效率这么高,我还是慢了一步。”甘代远说。
“太遗憾了,我再等您一天就好了。”孙婧说。
“我肯定有机会回蓝河,希望那时候我们能见上一面。”甘代远说。
“您就放心吧,明明这回肯定和那个叫唐李金的分手了。”孙婧说。
“我也是一早才知道,这件事非常感谢你啊。”甘代远说。
“领导信任我,是我的荣幸。”孙婧说。
“我早就不是你的领导啦,还是叫我老甘吧,或者代远同志。”甘代远说。
“那我可不敢。”孙婧说。
“孙婧啊,欢迎你来省城的时候,到我这里做客。一会儿让李主任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你,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和我联系了。”甘代远说。
孙婧放下电话,意犹未尽。他怎么也想不到,甘市长会亲自把电话打过来,而且主动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她。孙婧脸色绯红,双手下意识地捂了上去,想尽快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立春市委秘书长、办公室主任石长富敲门进来,急匆匆地来到孙婧的面前。
“孙书记,有个紧急情况向您汇报。”石长富说。
“怎么了长富。”孙婧很好奇。
“县委门前突然聚集了上百人,堵住了大门,还是立春镇林地纠纷的事。”县委办主任说。
“发和书记呢?”孙婧问。
“于书记不在家,去市里开会了。”石长富说。
孙婧走到窗前,透过百叶窗的间隙向外望去,新改造的立春市委大门已经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门前的马路已经被高举条幅的上访者占领,这条立春市最繁华的道路已经陷入瘫痪。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信访案件,上访者已经告到市里、省里,本来已经走完了信访程序,应该结案了,但上访者不满处理结果,仍然在进行重复访和越级访,像这次来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更让人忧虑的是,上访者拒绝对话,要求县里立刻满足他们提出的上访条件。
“马上联系,根据上访人数,派一批特勤过来,现在这些警力镇不住他们。”孙婧说。
“用不用再等一等。”石长富说,“信访办还在做说服劝解工作”。
“同时进行吧,这是一条交通要道,这里堵了,国道入口的压力就大了。”孙婧说,“你可以向发和书记汇报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指示”。
石长富拿着手机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于发和同意孙婧的意见,但因为要列席蓝河市委常委扩大会议,暂时还回不来,他委托孙婧全权处理此事,秘书长石长富配合。
有人赶来报告,上访者有过激动行为,市委大楼一楼的部门窗户玻璃被砸,一批警力正在火速增援。
孙婧与石长富站在窗前,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此时,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上访人群仍然不为所动。
一会儿,一批特勤人员冒雨赶到,在上访者中开出了一条道路,直接进入了市委大院,在门前排成了人墙,在烟雨中与上访的人群对峙着。
孙婧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办公桌前。
“乡镇领导,林场场厂,在现场没有?”孙婧问。
“都在现场呢,但他们控制不了局面。”秘书长说。
“信访局长呢?”孙婧又问。
“也在现场,有点秀才遇到兵的味道,一批交警正在疏通道路,可是困难很大。”秘书长说。
“看来,大家都已经尽力了。”孙婧说,“现在面临的问题,是马上疏通道路和大院出入口,请上访者让出道路,否则就采取强制措施。”
大院门前,一名特勤手持麦克,开始对上访人员讲话,要求他们在十分钟内让出市委门前的道路和市委出入口。
五分钟、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访人群仍然没有疏散的迹象。
十分钟过去了,石长富并没有下达清场的命令。
“下达清场命令。”孙婧霍地站起身。
“要不要再等一等。”石长富小声说,“如果动用特勤,可能会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
“如果不动用特勤,造成的社会影响更大。”孙婧说,“言而无信,政法部门的威信何在?”
瞬间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压抑。在孙婧看来,现在这种局面非常困难,根本不是答复上访人的时候。不论上访者们有多少理,一旦他们堵塞交通、围攻机关,就上升为治安问题,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对此决不能手软。
“时间到了,立刻行动。”孙婧再次站到窗前,平静地对石长富说,“务必在三分钟内结束,恢复秩序。”
“时间已到,立刻行动,务必在三分钟内结束,恢复秩序。”县委办主任在手机里重复着孙婧的话。
窗外,一声哨响,紧张对峙场面顿时出现了一边倒。大概是在雨中无人理睬的伫立,激起了这些特勤人员的愤怒,他们赤手空拳,一拥而上,冲向仍然不肯让出道路的上访人群。横在门前的人群立刻向旁边退去,一些试图抵抗者束手就擒,被带进门边的安保室。
几分钟的功夫,县委出入口和门前道路空无一人,围观群众和上访者都退到路边,刚才还一片混乱的场面,很快就被平息下来。
在会议室里,孙婧主持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处理这起上访事件。公检法主要领导、信访局长、农业局长、林业局长等有关部门的领导,围坐在孙婧的周围。
据公安局长汇报,刚才扣押了违法聚集、不肯疏散的上访人员几十人,现在分别关在一楼的几个房间里,由特勤人员控制着。
“对于这些围堵交通和机关的上访者,该罚款的罚款,该拘留的拘留,该起诉的起诉。”孙婧说,“谁敢视法治为儿戏,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317、花酒

部分农民聚众冲击立春市委办公大楼,起因还是林地纠纷的信访案件,孙婧考虑市委书记于发和早已经介入其中,就不好再提什么新的意见了。她要求有关部门互相配合,尽快把于发和的意见处到实处,彻底平息林地纠纷。
中午,于发和从蓝河市赶回来,直接来到孙婧的办公室。
于发和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但孙婧还是察觉到他表情中微妙的变化,像是一种不安。
“干得漂亮。”听完孙婧的汇报,于发和说。
孙婧觉得于发和的话未必是真话,只不过她最近工作出彩,他们又多日不见,于发和不好当面反对她罢了。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冲击党政机关,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不被允许的。”孙婧解释道。
“孙书记,我不是跟你说官话,真干得的确漂亮,有胆识、有魅力。”于发和补充道。
孙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看来她刚才误会于发和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市里已经知道了。”于发和说,“我在考虑,怎样向市领导汇报。”
原来于发和在考虑这件事如何收场,得到市领导的认可。其实这件事孙婧已经考虑到了,刚才开完会后,她特意把市委秘书长、公安局长和信访局长留下,让他们几个人协调一下,以立春市委的名义起草一份材料,详细汇报这次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
“如果领导信得过我,我就替你跑一趟?事情经过已经写完了。”孙婧试探道。
“孙书记啊,你都钻到我心里去了。”于发和连连摇头,“这件事,又是非你莫属了。”
正好是午餐时间,两个人一起出了门,直奔机关食堂。路上,于发和告诉孙婧,组织部门让立春市报一名后备干部,下个月去省委党校参加培训。
孙婧心想,看来于发和又要去学习了。干部到党校学习,往往是升迁的前兆。
“发和书记就放心去吧,份内的工作我会做好的。”孙婧说。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于发和说,“这次学习我推荐你去,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我条件不够,还是书记去吧。”孙婧说。
她这才明白,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于发和还没有把话说完,她就把话接了过去。不过也没什么,于发和不会认为她会什么什么非分之想。
“你不够谁够?”于发和说,“这是组织决定,你就做好准备吧。”
“那我可不客气啦。”孙婧说。
于发和虽然态度挺严肃,但这种严肃里透着一种关切和友善,由不得孙婧不领情。她心里清楚,最近一段时间,于发和对她非常满意,让她去党校学习,实际上是给她一个安慰奖。
“发和书记,我们立春的新市长什么时候到任啊?”孙婧问,“我怎么听说团市委书记韩晗可能性很大?”
“我正要对你说这件事呢。”于发和说,“韩晗年纪也不小了,已经被差过好几次了,这次去蓝河,组织部长找我谈话,向我征求的意见,韩晗可能八九不离十了。”
“韩书记真的要来,你就轻松了。”孙婧说。
“不过我向组织推荐了你,就算这次立春市长人选里没有你,对你也应该有一个说法。”于发和说。
孙婧心里嘀咕,这倒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别人当了立春市市长,对她就应该有说法吗?那可未必,这么快的功夫,发和书记又给他发了一个安慰奖。她担任副处级干部的时间加起来,也刚刚满两年,当市长条件不成熟。眼看着闺女一天天长大了,她最好能回蓝河,那样就能照顾上女儿甜甜了。
眼看着还有几十米就到食堂了,于发和故意放慢了脚步。
“元旦前后,蓝河有一个赴欧考察推介招商活动,要求各县市委书记参加,你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次就跟我一起去吧。”于发和说。
听了于发和的话,孙婧有些喜出望外。出国这种事,往往是书记、县长的事。想不到今天运气好,早晨还是上访群众围困,到处危机四伏呢,到了中午就时来运转了。
“这么大的馅饼掉到我头上,我要不答应,那可就太不识抬举啦。”孙婧说。
“一会儿吃过饭,我让办公室主任找你办出境手续。”快到食堂门口时,于发和压低声音说。
“然后我就去市里汇报。”孙婧的声音也降了下来。
潘总从温州回来以后,一直要请孙婧吃饭,孙婧都推辞了。倒不是她想玩清高,而是潘总总不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杨助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女人监控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这次孙婧不好再推辞了,她是这个项目的包保领导,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潘总在立春市的靠山和挡箭牌,不好一味地回避。更重要的是,她听潘总说,今晚还请了黄金辉。
吃饭的地点在离市区很近的风车山庄宾馆。
孙婧在潘总的陪同下来到宾馆,发现尤大浩领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先到了,她这才知道,这次主请人不是潘总,而是尤大浩。
“孙书记,幸会。”尤大浩见到孙婧,显得很兴奋,“久闻大名。”
“哪有尤董的知名度高啊,在蓝河市哪个不知道您尤大浩的大名啊”孙婧说。
“我的黄主任很熟,他当年曾经帮过我。”尤大浩看了一眼门口说,“这次又是你帮了我。”
孙婧立刻明白了,尤大浩请她来的原因,主要是她在机电城撤出开发区这件事上发挥了作用,尤大浩肯定是因为开发区的那块地而来的。他现在有心情请大家出来吃饭,应该是那块地已经被搞定了。
杨助理陪着黄金辉进了门。自从上次立春一别,孙婧一直没有见到黄金辉。黄金辉虽然知道孙婧会来,但在他见到她时,仍然表现出一种很意外的样子,连忙向她伸出手来。
三男三女,这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尤大浩带来的女伴肯定是固定的,黄金辉和潘总到底挨着谁着,让他颇费了一番细胞。最后,潘总让杨助理坐在了最外边,孙婧则坐在黄金辉和潘总之间。
酒席开场白显得特别随意,尤大浩端起杯来:“谢谢各位捧场,今天我要与各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孙婧心里清楚,如果机电城项目执意落在蓝河开发区,只要按照市里的政策办,回收尤大浩手里的闲置土地,不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样尤大浩与黄金辉、潘总之间就会结怨,如果潘总一旦没有如愿,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处了。
现在的局面,是潘总负责的机电城落在了立春,虽然没有享受到蓝河市里的优惠政策,却受到了立春的格外照顾,尤大浩的那块待价而沽的土地也保住了,尤大浩、潘总可谓各得其所,黄金辉也从中落了个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因为是周末,酒喝得无所顾忌。三对男女,虽然都不是配偶,气氛却很像家庭聚会。
尤大浩情绪特别饱满,提议了一杯之后,就开始单敬。这第一杯是敬官最大的,因为黄金辉级别最高,当然要享受相应的待遇。第二杯酒是敬钱最多的,潘总虽然没有尤大浩钱多,但他所在的公司是浙江全省有名的民营企业,总资产是大浩公司望尘莫及的。第三杯酒敬长得最漂亮的,尤大浩端起杯子敬孙婧。
前两杯都没问题,这最后一杯,尤大浩话音刚落地,就遭到了全桌的声讨,说他不该忘记杨助理和自己带来的小莹。杨助理非但没有生气,还站起身来,为几个人倒酒。
尤大浩很快就喝高了,张罗着一会儿到房间打牌。他身旁的小莹,做小鸟依人状,劝他不要喝多。这一劝不要紧,尤大浩喝得更猛了。黄金辉见状,看看孙婧,嘿嘿笑着,潘总则扭过头去,与杨助理碰起了杯子。
“孙书记,我老啦,和我坐在一起,不会有代沟吧?”黄金辉似乎在没话找话。
“瞧您说的,您可不老。”孙婧说,“年轻的太嫩,我还真不喜欢。”
“正好我没闺女,你父亲又不在身边,你给我当个干闺女吧。”黄金辉说。
“让你占便宜了,我不干。”孙婧。
“对,不干,让他占便宜了。”“干爹不行吧,怎么也得干哥啊。”尤大浩、潘总一起转过头来。
“认你做哥吧,亲哥。”孙婧说。
“好啊。”黄金辉说。
“喝杯拜亲酒,我们做证。”潘总说。
“哥!”孙婧甜蜜地叫着。
“唉,这哥不能白认,我今天没带礼物啊。”黄金辉说。
“这好说,哪天补上呗。”孙婧说。
“那就这么定了,今天高兴,我们喝个一醉方休!”黄金辉说。
尤大浩带来的两瓶茅台喝进去了,尤大浩又向服务员要了一瓶。黄金辉的情绪特别好,端起杯酒,就下去一拇。“哥,悠着点,别喝多了。”孙婧说。
“我没多……”黄金辉拍着胸口说。


318、酒后无德

孙婧对尤大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让他再给黄金辉倒酒了。尤大浩总果真听话,回手就把酒瓶推给了潘总。
酒喝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开始为打牌的人选僵持不下。小莹表示打不好,要在一边观战,这样在剩下的五个人中,就要有四个人出战。黄金辉见孙婧不想打牌,说什么也不肯打了,孙婧只好退一步,表示愿意和大家玩一会儿。
在尤大浩的房间里,麻将桌已经备好。黄金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呼”地喝着茶水,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几个人眼巴巴地等着黄金辉上桌,可她好像根本没有打牌这回事,招手让孙婧坐在他的身旁。
“像孙书记这样优秀的女干部不多。”黄金辉说,“当年我在县里当书记的时候,就十分重视女干部的培养。”
孙婧看得出黄金辉很兴奋,已经有些语言失控,否则不会张嘴闭嘴女干部什么的。
“当年我看好的女科员,后来都得到了提拔重用,有的当上了乡镇书记,有的当上了女局长。”黄金辉说。
孙婧直视着黄金辉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秘密来,可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任何的不安。
“后来,我离开了县里,还是没有忘记老部下,现在隔靴挠痒,使不上劲儿啦。”黄金辉说。
孙婧知道黄主任在玩谦孙,便指了指牌桌,向黄金辉努了努嘴。黄金辉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他,忙说:“你们玩,你们玩,我和孙书记先在这儿醒醒酒。”
尤大浩和潘总见此情形,只好先上了桌,杨助理和小莹也坐到了麻将桌旁,几个人先玩了起来。
“叫我哥,没亏吃。”黄金辉说,“他们都是我的干闺女,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领导真是伯乐啊。”孙婧说着,给黄金辉面前的杯里添茶。
“打铁还要自身硬啊,烂泥扶不上墙,神仙也没招。”黄金辉说。
孙婧听着黄金辉的话,心里很不平衡,黄金辉喝了不少酒,也应该算酒后吐真言了。她对自己的公公、黄金辉的前任姚尔寿十分尊重,可是她从一个事业单位的小职员走到现在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向姚尔寿诉过苦,求过情。
孙婧深深陶醉的是近距离接触黄金辉,从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中,得到一种难言的心理满足。这是一种什么满足呢?那就是她摆脱了一种仕途上的孤独感,与黄金辉这种厅级没有了距离。
“哥,不要忘记培养培养我啊。”孙婧像是在逢场作戏。
“你不用培养,你本身就非常优秀。”黄金辉说。
“哥。”孙婧嗲声嗲气地嗔怪着。
“你这么一叫,我的魂儿都要飞了。”黄金辉说。
麻将桌旁的几个人,听了黄金辉的话,顿时哄堂大笑。
“我有你的干闺女好吗?”孙婧问道。
“好,好。”黄金辉的态度模糊起来。
“人家说着玩的。”孙婧说。
黄金辉放下茶杯,头一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孙婧忙叫醒他,要送他回房间去,黄金辉头也不抬地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歇会儿,一会儿再战。”
孙婧从桌上取了房卡,搀着黄金辉往外走,让她感觉意外的是,后面照就打牌,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黄金辉的房间就在旁边,孙婧开了门,扶黄金辉进去。黄金辉忽然挺直了腰,紧紧地抓住了孙婧的手。
“今天就别玩了,您休息吧。”孙婧说。
“这点儿酒还能放倒我?”黄金辉的声音很正常,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混沌与张狂。
孙婧把黄金辉扶到沙发上,回身打来茶具,泡上了茶水。
黄金辉拍打着身边的座位,示意孙婧坐下来,孙婧端过杯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黄金辉再次抓住孙婧的手,往回拉,很自然地放到他的胯下。孙婧并没有撤回手,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里有一堆软绵绵的东西。
黄金辉的这个动作,就像给孙婧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终于知道黄金辉需要什么了。
她突然抽回双手,站起身来,在他的身体上温柔地拍了拍,就像在哄一个不经世的幼儿入眠,她的头却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黄金辉静静地闭着眼睛,微张着嘴,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中。
孙婧依然如故地拍着,这种不即不离正是她此刻想要保持的姿势,既不想向他献媚,也不想让他难堪。
时间大概持续了几分钟,孙婧觉得奇怪,黄金辉的身体为什么一点没有反应呢,难道他真的睡着了?她盯着黄金辉的眼睛,轻轻地抽回手,他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哥?哥?”孙婧轻声叫着。
黄金辉的身体和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原来他真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孙婧“扑哧”笑出声来,他觉得眼前的一幕真的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一种侥幸心理,想让他在这夸张的笑声中醒过来。
她确认黄金辉真的睡着了,便从柜里取出抱枕和毛毯,然后把他的身体放倒,在他的头下塞了枕头,在他的身上盖好毛毯。
孙婧很快回到了潘总的房间。她不是想玩牌,而是想急于证明自己和黄金辉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牌桌前的四个人几乎同时扭过头来,盯着孙婧的脸,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领导睡着了。”孙婧抬高声音,漫不经心地说。
“谁说我睡着了?”黄金辉推门进来。
这次感到纳闷的不是正在玩牌的四个人,而是刚刚回到房间里的孙婧。真是太奇怪了,黄金辉明明是睡着了,怎么一转身的功夫,他就跟过来了。
“可能是我刚才出门的声音太大,把领导吵醒了。”孙婧自我解嘲道。
尤大浩首先站起来,其他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领导玩牌了。”杨助理说。
“你们玩,你们玩。”黄金辉伸出双手,向下压着。
“黄主任,没带现金吧?”尤大浩说,“我这里有贵宾卡,在大堂随时可以取。”
黄金辉没有理会尤大浩,扫了孙婧一眼,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多么好的夜色啊,今天喝多了,我先出去醒醒酒。”
黄金辉回到刚才的坐过的沙发上,端起了刚才用过的杯子,把杯里的水一口气喝掉。
孙婧心里有数,黄金辉既然能清楚地记起刚才用过的杯子,说明他并没有喝多。如果这么推测的话,刚才在他的房间时,他应该是比较清醒的,他躺着不动也是一种假相,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让领导一个人出去,大家怎么会放心。”孙婧说,“我陪我哥出去转转吧。”
“好啊,有美女陪伴,老朽肯定不会寂寞了。”黄金辉说。
尤大浩先在牌桌前坐了下来,其他几个人也陆续坐下。这种时候,这种场面,他们都没有劝阻的意思。
孙婧与黄金辉出了宾馆大楼,没有走正门通往人工湖的大路,而是拐向了旁边的一边石头铺成了小路。孙婧与他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一边左顾右盼察看着地形,一边哼着小曲。
路虽然不宽,但隔几米就有一盏路灯,路边的树林里黑黪黪的,使他们在桔红色的灯光下暴露无遗。
“今天有点多了。”黄金辉说。
“我哥海量,这点酒不算什么。”孙婧说。
“孙书记平时住在立春吗?”黄金辉问。
“没有特别的事,基本都住在县里。”孙婧说。
“怎么也得一周回一次家吧?”黄金辉说。
孙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清楚地记得,那次去黄金辉办公室的时候,她曾告诉过他,自己与姚云龙分居了,而且不想再与他一起生活了。
“我没有家了。”孙婧说,“虽然还没有办手续,但这是迟早的事。”
“噢,我忘了,看我这记性。”黄金辉说。
“领导也太不关心群众疾苦了。”孙婧说。
她心里清楚,他决不是忘了,而是在验证她以前说过的话,看看有没有欺骗他,试探她和姚云龙的关系现在怎么样,看看她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性。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是看不懂啦。”黄金辉说,“现在啊,人们结婚、离婚,就像逛趟商店一样容易,这说明什么啊,说明时代进步了。”
孙婧听出了黄金辉的意思,他在给她打气:一桩婚姻的失败,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路还在向前延伸,前面却没有路灯了,黄金辉仍然没有停下了意思。孙婧的脚步慢了下来,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黄金辉停下来。这里虽然是旅游休闲景区,但毕竟是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还是慎重起见为好。
“那里好像有坐的地方。”孙婧向旁边指着,不等黄金辉有任何反应,就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
孙婧挽着黄金辉,来到路边的一片空地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这里果真有几把木制的长椅。
黄金辉挎着孙婧的胳膊,走了过去,稳稳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319、希望你尊重我

不远处的长椅上,有两个黑黢黢的人影在晃动,椅子上传来有节奏的“吱嘎吱嘎”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微弱,但孙婧立刻醒悟过来,马上猜到前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暗处的人影停了片刻,又旁若无人动起来,声音依旧隐了隐隐传来。
孙婧紧紧抓着黄金辉的手,想马上拉着他离开。黄金辉却坐在那里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另一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
孙婧猜出黄金辉不想离开,她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恐惧,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声响之后,那两个人影从椅子上坐起来。
孙婧不得不佩服黄金辉的淡定,谁要是在这样的夜晚,遇到了这样的事,十有八九是要马上离开的。黄金辉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两个影子很快站起来,悄声说着什么,离开了椅子,沿着旁边的小路,渐渐走远了。
“您不怕吗?”孙婧笑道。
“害怕的应该是他们。”黄金辉说,“因为他们在暗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遇到我们之后,心里比较紧张。他们没有乱了阵脚,心理素质不错”。
孙婧听了,咯咯笑出声来,黄金辉分析得还真挺有道理。
就在这一瞬间,黄金辉果断地抓住了她的手,孙婧的笑声立刻停了下来。
“我听说我哥工作起来很忘我,每天很少准时回家,周末也经常加班。”孙婧没话找话。
“这个不假,主要原因还是工作需要,白天见客人要多一些,有的文件没法及时批。”黄金辉说,“客观原因是我不太想回家,家里没人,没有什么惦记的。”
孙婧是听潘总说的,但她不想告诉黄金辉,这种婆婆妈妈的嚼舌头的事,太没水准,她从来不做。孙婧向黄金辉问起这事,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们这个家,就是一个摆设。”黄金辉说,“老伴走了,孩子大了,我又在这个位置,家里基本就是一个旅店。”
黄金辉这么一说,孙婧便释然了,黄主任已经到了这个位置,要说不忙是假的,本来家里就没有人了,他自然要对单位更加依赖一些。
“我哥境界真高。”孙婧说。
“我的家没什么唠的,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黄金辉说。
“哥知道我今天来吗?”孙婧故意换了话题。
“当然知道,如果不知道,我今天就不来了。”黄金辉说,“我今天来啊,主要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孙婧说。
“潘总没跟你说过什么?”黄金辉问。
“没有,我们虽然为项目的事经常通话,但很少见面。”孙婧说,他不想让黄金辉觉得她与潘总走得很近。
孙婧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今天晚上的这个局子,虽然是尤大浩做东,却是潘总召集的,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她还是没有搞明白,请她来到底是谁的主意。
“潘总从温州回来以后,几次和我提起,你在这个项目上帮了他大忙。”黄金辉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就是说说,当他说第二遍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他这是要感谢你啊。”
“这有什么感谢的,把机电城项目请回春县,是我们班子的决定,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具体工作而已。”孙婧叫春县叫顺嘴了,还是习惯把立春市叫成春县。
“我终于明白了,潘总为什么总对我说要感谢你。”黄金辉说。
黄金辉站起身来,四处巡视了一圈,又重新坐下,小声对孙婧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潘总在开发区争取机电城项目时,悄悄送给黄金辉一个卡夹,夹里装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十万元,可以凭密码在银行支取。黄金辉收了卡以后,帮助潘总为机电城项目选址,准备追回尤大浩早年买下的那块地。不料,尤大浩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工作做到了省里,市里回收闲置土地的政策很难运作。
孙婧的出现,既让潘总摆脱了困境,也给黄金辉一个很好的台阶。
潘总最后建议总部放弃开发区,重新回到春县,黄金辉虽然不好公开表态,却选择了沉默,他的态度对这件事起到了一定的助推作用。
“这张卡呢,我本来也没想要,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给他。”黄金辉说。
“领导的意思是……”孙婧这时已经猜到了几分,黄金辉想让她做个中间人,把这张卡还给潘总。
“不知道孙书记是不是愿意帮我这个忙。”黄金辉说。
“谢谢领导的信任。我倒是很愿意帮您这个忙,不过我一插手,是不是问题就变得复杂了。”孙婧说。
孙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按理说,黄金辉找个理由,直接把卡还给潘给就结了,没有必要让她这个外人知道。事情明摆着,黄金辉无疑要在她的面前摆一种姿态,现在退还这张卡,对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没有丝毫的损伤,这个举动甚至会使他显得更加高大。
现在的问题是,黄金辉并没有帮上潘总,无功不受禄的心理占了上风。
“不复杂,不复杂,你们明天回到春县里以后,你就可以交给他了。”黄金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卡夹。
“我没带包,一会儿回去,你再给我吧。”孙婧心里极不情愿,却无法拒绝。
“如果两个人能有共同的秘密,那就可以做朋友了。”黄金辉说。
“我们比朋友还好。”孙婧说,“你就是我亲哥。”
“那是。”黄金辉说。
孙婧面临着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她隐隐地觉得,黄金辉未必真心想把这笔钱还回去,更像是做一个姿态。潘总会不会要呢,如果他要怎么办?如果他要了,后果会如何?
“咱们回去吧。”孙婧说。
“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黄金辉把孙婧的手拉回到自己的身上。
“领导交办的事,我得回去落实啊。”孙婧说。
“不急,不急。”黄金辉说着,把手放到了孙婧的肩上,轻柔地抚摸着。
“我可不敢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啊。”孙婧说。
黄金辉的胳膊微微抖动,挺直了腰板。孙婧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看着他。她的身体里没有一点冲动,她一直没有拒绝他,完全是出于对一位老领导的尊重。
黄金辉的手移到她的后背,轻轻地做着向前压的动作,孙婧立刻明白他想让她做什么了,他想拥抱她,却不想太主动。
她不假思索地离开椅子,站在了黄金辉的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黑暗中,孙婧对着一个黑森森的后脑勺,用最细腻的手法,轻轻地揉着他的颈部。
这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她的双手从黄金辉的头顶,直到他的后背,动作温柔体贴。
夜晚的风有些凉,但她顾不得这些,像一个年轻的母亲,抚慰一个忘记回家的孩子。
黄金辉猛地转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孙婧,脑袋正好顶在她的胸部。她下意识的抱住他的头,弯腰在他的稀疏的头顶轻轻亲吻了一下,心里充满一种胜利者的自豪与骄傲。
“哥,咱们走吧。”孙婧抬起头来,轻轻拍着黄金辉的肩膀。
黄金辉站了起来,仍然搂住孙婧的身体,脑袋从她的胸一直移到她的唇。孙婧伸出一只手挡在黄金辉的嘴上:“哥,别这样嘛,希望你尊重我。”
“好好,我尊重你。”黄金辉说,“你真是一个迷人的小妖精啊,是我想入非非了。”
孙婧挎起黄金辉的胳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是我的亲哥啊,亲哥哥抱抱还可以,亲可就越位啦!”
“唉,给你当亲哥可太痛苦啦!”黄金辉在孙婧的手上拍了拍。
孙婧与黄金辉回房间的时候,四个人仍然在桌上打着麻将。孙婧有些难为情,她看得出,牌桌上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回来。
服务员进来询问夜宵时间,尤大浩十分自信的放了一炮:“领导回来了,我们去吃点夜宵。”
子夜时分,几个人吃完了夜宵,各自回屋睡觉。孙婧只知道她和黄金辉被安排在一个楼层,其他人的是哪个楼层,哪个房间,她也不便追问,也不想知道。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了个澡,还没来得及上床,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听声音,动作较糙,不像是女人。
孙婧的心里一颤,这是谁呢?这么晚了,还来敲她的门?她的第一个意识,觉得来人应该是黄金辉,因为别人都不是很熟,而且也没有这个胆量,当然也有可能是潘总有什么急事找她。孙婧略作犹豫,就上前开了门。她很意外,站在门外的人,不是黄金辉,也不是潘总,而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我是服务员。”男子说。
“什么事。”孙婧问。
“老板吩咐我,给您送一些水果。”男子说。
“放在柜儿上吧。”孙婧想,尤大浩想得还满周到。
年轻男子端着托盘,毫无声息地走进屋里,放下果篮后,并没有走开。
“女士,我能否为你放松一下,这样便于您更好地入眠?”年轻男子说,“您是我们的贵宾,所有的服务都是免费的。”


320、退赃成了索贿

“谢谢,不用,我困了。”孙婧对年轻男子说。
年轻男子仍然没有离开,在孙婧的面前背过身去,脱下了外套,只剩下一件无袖T恤,又转回身来。
孙婧暗暗赞叹,好健壮的身体,好漂亮的肌肉。她刚才还略显倦怠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她围着年轻男子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相貌、举止,都无可挑剔。如果不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可能真要动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孙婧的脸有些发热。
“这个我们是保密的。”年轻男人说。
“我不相信你们会免费服务。”孙婧说。
“确实是免费服务,因为已经有人交了预付款。”年轻男子说。
孙婧在大脑里迅速过滤了一遍,这明摆着是一场色情服务,到底是谁会为他付费呢?黄金辉?不可能,尤大浩,有可能但没必要,潘总,那就应该是潘总了,孙婧准备将他一车。
“如果你想让我高兴,而且明明白白地接受你的服务,你就要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来的。”孙婧说。
“是潘老板让我来的。”年轻男子并未犹豫。
“他现在在哪儿?”孙婧问。
“他在楼下的房间里。”年轻男子问。
“走,你带我去见他。”孙婧做出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拉住年轻男子的胳膊往外推。
年轻男子忙挣脱她的手,抖开披在肩上的外套,麻利地穿在身上。他不顾孙婧的推搡,几步蹿到桌前,伸手拿起一个香蕉,三两下剥开皮,塞到嘴里,做着搞怪的表情,然后又拿起两个桔子,在孙婧的注视下,且行且退,一直退到门口,腾出一只手从背后打开门,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孙婧并不想找潘总,只是把眼前的男人赶出去。她知道潘总的用意,他看她一个人孤单,想给她寻找一点刺激。潘总的举动足以证明,他并没有发现她与黄金辉之间有什么异常。
孙婧躺在床上,从床头的包里取出黄金辉交给她的银行卡。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银行卡,时代真是进步了,连银行卡这种看上去那么严谨可靠的东西,也能用来送礼了,真是没有人做不到的事,只有人想不到的事。
她把卡放回包里,关了床灯。怎么把这张卡交给潘总呢?她真有点犯愁了。
像公事公办一样把卡给他肯定不行,潘总会马上质疑黄金辉为什么会把卡交给她。
以黄金辉的口吻,这似乎是一次堂而皇之的退赃行为。但以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去分析,黄金辉没有在机电城项目上帮上潘总,到头来是她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这笔钱应该送给她,放进她的口袋才对。
孙婧推断,潘总可能向黄金辉做出过什么暗示,就是向他要过这笔钱,而要钱的最好借口,就是需要用这笔钱感谢真正帮助他落下项目的人。
孙婧忽然恍然大悟,黄金辉原来并不是真心要把这笔钱交出去,而是试图通过她把这笔钱留下来。她留下来这笔钱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装进自己的腰包,另一个就是还给黄金辉。
“咚咚咚……”孙婧正在想着,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敲门声。
这声音很轻,轻到她刚刚能够听到。她猛地坐起身来,随后又躺下了。敲门的人是谁呢?还刚才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还是潘总,好像都不是,难道是黄金辉?
孙婧无法判断这个人到底是谁,经过了刚才的一幕,他没有理由再让自己去开门了。在这个时间,无论是谁来敲门,都属于不礼貌的行为。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从耳朵上挪开,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一连几天过去,怎样把黄金辉给她的银行卡还给潘总,让孙婧伤透了脑筋。
她本想请潘总到她的办公室一趟,借着谈项目的机会,把银行卡还给他。但是,问题又来了,杨助理肯定要跟着潘总来,这种事有她在的话,肯定不方便。现在这些大小老板啊,出门办事,非要带个女助理,也不分个场合。
孙婧没办法,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潘总租住在春县出城口不远的一处别墅里,门口挂着机电城项目建设指挥部的牌子。
车还没到门口,孙婧就看到潘总在路边等她,显然,她亲自到访指挥部,潘总非常重视,这是老早就出来迎接了。孙婧也觉得自己有些兴师动众了,要不是黄金辉亲自交办的事情,她顶多就是到工地看看,没必要急着到人家的指挥部来。
孙婧下了车,第一个判断是杨助理不在,心想这下好了,省去了许多麻烦。她正在上台阶的功夫,见杨助理气喘吁吁地从路的另一头跑过来,原来潘总安排她在旁边的另一条路等她呢。
潘总与孙婧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二楼的一间会客厅。孙婧一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四盘的各种各样的水果。
“这么多水果,潘总这是要开水果店啊。孙婧说。
潘总搓着手,满脸带笑,一个劲儿地摆手,请孙婧落座。
孙婧能感觉到,潘总对她有一种感恩心理,对她客气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孙婧煞有介事地问起了项目的情况,潘总有问必答,还不时地扭头看着杨助理,好像在验证他说话的准确性。
孙婧一边听,一边用余光扫着杨助理,心想,这下麻烦了,杨助理对潘总看来真的很重要啊。如果杨助理一直在场,今天的话就没法说,事也没法办了。
半个小时以后,孙婧觉得项目的事没什么好聊的了,便主动结束了话题。因为这样会给人以公事公办的感觉,还卡的重要性就被削弱了。
她暗想,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把杨助理支开。
“杨经理,别干坐着,吃水果。”孙婧指着面前的水果,端起一盘,站了起来,走向杨助理。
杨助理立刻站起来,迎着孙婧,接过了水果盘。
“那些水果我吃不了,你拿去分给大家吃吧。”孙婧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杨助理应该退出去了,“今天我没什么事,就是咱们这个项目时间也不算短了,指挥部我来得少,过来看看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没有。”
潘总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听出了话音,从孙婧的背后向杨助理挥了挥手。
“您坐,我这就去。”杨助端着果盘,向门口走去。
杨助理这一走,潘总有些慌神,他快步跟到门口,向杨助理嘀咕了几句,很快就返了回来。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孙婧悄声说。
“是这样,我们公司对于任何帮助过我们的人,都不会忘记。”潘总说,“孙书记对机电城项目帮助非常大,没有您的帮助,就没有机电城项目的落地,所以……”
“潘总!”孙婧厉声说,“我想你是误会我了。”
“没有,没有。”潘总忙摆着手,“不是,不是。”
孙婧从包里掏出那张银行卡,交到潘总的手里,潘总没接,她就直接把卡夹放到茶几上。她从潘总的表情能够看出,他似乎感到很意外。
“我就把话说说明了吧。”孙婧说,“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开发区黄主任让我把这张卡还给你,这笔钱他一分没动,早就想还给你,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张卡,我不能要,麻烦你还给黄厅长吧。”潘总恳切地说,“我们总部有规定,对于在项目建设和市场开拓中,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们都不会忘记,都会以适当形式表示感谢。”
“这么说吧,你不能让我白来这一趟,如果你不给我面子,我回去没法和黄主任交差,同时也等于没给人家黄主任面子。”孙婧必须把话说得狠一点儿。
“这……这……”潘总说,“我们有这方面的项目经费,全过程是对外保密的。”
“你要这么说,可是低估了领导的境界。”孙婧说,“领导可不是因为怕泄密才还给你。”
“孙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啦。”潘总说,“我的意思是,我收下这张卡,没法处理。”
孙婧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但并没料到潘总如此固执,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样子非常恳切。
“我告诉你,潘总,你要是不收,我今天晚上就住你这儿了。”孙婧拎起包,站了起来,“就这么定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面对孙婧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架势,潘总尴尬地笑了笑,表情凝固了。杨助理敲门进来,正与争执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颇有深意地向潘总点了点头。
孙婧决定趁杨助理在场,干脆一走了之,便立刻站起来身来。
孙婧启动汽车正要加速的瞬间,潘总意外地拉开车门,把一个红色的布袋准确地投了进来。
孙婧立刻踩住了刹车,看到杨助理正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不好再说什么。


321、色与财的选项

“一点小意思,请孙书记笑纳。”潘总拱手说。
孙婧白了潘总一眼,摆摆手,加大了油门。杨助理那双眼睛,就在不远处注视着她,她不能再有任何反常的举动。
回到办公前,孙婧打开了潘总甩进来了红布袋,发现里面有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条白金项链。首饰盒的底下,放着一个卡夹,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和她还给潘总的那张一模一样。这回麻烦了,她帮黄主任退了卡,自己的口袋里却多了一张卡和一个密码。
“这一趟,算是白去了。”孙婧自言自语着,“事情还不好办了。”
一周以后,孙婧给潘总打电话,请他到她的办公室来。潘总尽管在电话支吾了几句,但还是答应下来,并很快赶了过来。他进了门,端坐在沙发上,笑容可掬地看着孙婧。
孙婧掏出银行卡,放在潘总面前的茶几上,潘总见状,话也不说,拔脚就走。
“你回来!”孙婧急了。
潘总背对着孙婧,停下脚步。
孙婧走上前去,在潘总的后背上拍了拍,有意缓和着气氛。
“你的情我领了,首饰我可以留下,但这卡你必须拿回去。”孙婧说。
孙婧没有记卡号,但她深信不疑,这张卡是潘总特意为她准备的,应该和黄金辉那张卡没有什么关系。
潘总低声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任何风险。”
孙婧可不这么想,这次如果不是黄金辉让她帮忙,她才不会包揽这种烫手的事。现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了,本来应该装在黄金辉腰包里的钱,竟然跑进了她的口袋。
不管黄金辉是不是真心要退卡,但既然她帮助他退了那张卡,就没有再收卡的道理。
本来,她把这笔钱交给潘总,就算完成了任务,可以向黄金辉交差了。可现在她有点为难了,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向黄金辉解释。
“我有一个想法,黄主任肯定是真心想退卡,否则就不会让我经手。”孙婧说。
“黄主任这么兴师动众,还给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给你的这张卡和黄主任没有任何关系,机电城项目是你引起来的,我们表示一下是应该的。”潘总说。
孙婧听了潘总的这句话,心里踏实了。她的想法,从潘总的话里得到了验证,他并没有否认,卡虽然是两张卡,但钱却是同一笔钱。
潘总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黄厅长的卡已经收回来了,这张卡是给她的,二者无关。潘总不想把两张卡联系起来,但其实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孙婧从潘总的话里听到了一种报怨,他的报怨不是没有道理,黄主任的思路很奇怪,这张卡本不该由她再过一次手。如果黄主任单独把卡还给潘总,潘总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黄主任,就不能再把这张卡拿回去。如果黄主任向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同时也证明她是不清白的,二者必选其一。
孙婧不想跳进这个陷阱,她必须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黄主任在省城有一处新房子,正在装修呢。”孙婧说。
孙婧记得,那次到开发区看黄金辉,见他的面前摆着几张楼盘的海报,上面印着各种房间布局图,黄金辉指着其中一个一百四十多平的房间,让孙婧给个评价,原来黄金辉已经在省城买了这种户型的新房。当时,黄金辉还向孙婧推荐,告诉她如果资金充足的话,可以投资房产,保赚不赔。
孙婧虽没有在省城买房的想法,但也留了一张海报,表示要考虑一下。她后来听黄金辉说,他对这套房子比较满意,还找了一家房屋经纪公司进行了托管,现在正在进行装修。
“我明白了。”潘总说,“孙书记的意思是把那张卡投在黄主任的房子上。”
孙婧说,“房子都有了,还愁钱没地方花吗?”
“孙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卡真的和黄主任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留下吧。”潘总说。”
孙婧很愿意听到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再次证实了她的推断。
“我会把那家公司的电话告诉你,你找到房子以后,做什么就和我无关了。”孙婧说。
“孙书记为什么这么做?钱烫手吗?”潘总问。
“黄主任是你的朋友嘛,这可是雪中送炭的事。”孙婧说,“黄主任没有动用公权力为潘主任谋过私,所以不构成受贿。”
潘总见孙婧的态度如此坚决,似乎默许了她的建议。孙婧拿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楼盘海报,递给了潘总。潘总当着孙婧的面,给一位南方朋友打电话,定制了高档纯实木家具,然后用传真机把房型布局图传了过去。
孙婧不想拿那张卡,她觉得自己如果收下这张卡,不仅会得罪黄金辉,而且会被潘总小看一眼,况且她不想因为这点小钱,毁了自己的前程。
半个月以后,潘总给黄金辉定制的全套实木家具发送到省城。潘总以黄金辉朋友的名义,找到了那家房产经纪公司,把家具全部搬到了他的新房里。到了这时候,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潘总在省城打来电话,委托孙婧向黄金辉解释一下。
在城郊的一家小酒馆里,孙婧告诉黄金辉,他在省城的新房已经配备了家具,黄金辉显得很生气,责备孙婧不该瞒着他。
“没想到潘总会这么干。”黄金辉说。
“没想就对了,领导的心里每天都装着工作,唯独没有自己。”孙婧问。
“我没想到你会把事情办成这样。”黄金辉说。
“这件事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孙婧说。
黄金辉笑呵呵地端起杯子,与孙婧的杯子碰了一下。
“有朋友说我好色不好财,那是因为不了解我,哪有不好财的人啊。”黄金辉说,“但我今天可看到不好财的干部了。”
“哥在说我吗?”孙婧说。
“那还有谁啊?”黄金辉说,“在我这样的位置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沾钱不沾色,沾色不沾钱,谁要坏了这个规矩,早晚要出事。”
“挺有哲理啊,沾了多少女人啦?”孙婧说。
“要钱又要色,对女人不公平。”黄金辉说,“那张卡放到你的口袋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哥的弯儿绕得太大了吧。”孙婧说。
“以我这些年的见识,太贪心会惹上麻烦的。”黄金辉向孙婧介绍起自己的人生观来。
在孙婧看来,黄金辉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只不过没有直说罢了。他如果和女人打交道,在钱的问题上不会太小气,是要钱呢,还是要女人,只能选择其一,如果两者要,那就太贪心了,很不保险。
孙婧与黄金辉熟悉以后才知道,他与她的公公姚尔寿虽然是前后开发区的两任厅级主任,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她想像得那样融洽,至于他们在人前表现出的那种和谐,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从黄金辉那里,孙婧知道了一二三的病因。原来是一二三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人选,现任秘书长因为儿子出了问题,位置不保,却把原因归咎到一二三身上,趁他人地两疏、立足未稳,时时处处排斥他。一二三被日复一日的刁难折腾得心力交瘁,终于病倒在工作岗位上。
这些对孙婧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原来有一个当厅长的公公,如今有一个当厅级干部的朋友,这是孙婧回家捉奸以后发生的最大变化。
姚云龙辞退了保姆翠翠,从娱乐城找来一个新保姆,专门接送甜甜学习钢琴和绘画。暑假期间,孙婧请了干部休假,领着女儿去几个沿海城市玩了一圈儿,回来后把甜甜到送到全市有名的双语寄宿小学。这个学校学费虽然不低,但对于姚云龙这个娱乐城的老板来说,就是小钱了。就算姚云龙不想掏钱,以孙婧这些年的积蓄,供到甜甜中学毕业也不是问题。
自从姚云龙和翠翠被孙婧抓到现形以后,她给正在出租的那套房子的房户打了电话,提前解除了出租协议,雇人把房子收拾了一遍,重新配了钥匙,每周回来看女儿时,就住在这里。
孙婧并没有把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告诉申一甲,既是怕分散他的精力,也担心姚云龙把申一甲当成突破口,再从中搬弄是非。
这是一个特殊时期,她每次从春县回到蓝河时,申一甲并不知道,即使他打电话问起她,她也说县里忙,周末回不去了。
孙婧送女儿入了学,正好到了去党校学习的时间,在去学习之前,她定好去一趟推拿店,看看那三个小子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晚上五点钟,孙婧把车停在推拿店门口,呼啦一下想起来了,上次来的时候,娟子曾经告诉她要和吕良订婚了,这阵儿怎么没听到什么动静,难道他们连订婚这么大的事,都忘了告诉她?
孙婧匆匆推门进去,前台没有人。
她来到前台,在案子上敲了敲,还是没有一个人影儿。


322、娟子怀了谁的孩子

娟子回房取手机的功夫,孙婧心里犯起了嘀咕。申一甲一个礼拜没来店里了,他这是要闪人的节奏啊,看来娟子和吕良的好事快到了。不过她还是隐隐感到担忧,看娟子那强颜欢笑的样子,推拿店里离了申一甲,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娟子很快就回来了,打开冰箱在里面翻着什么。
“你别翻了,我什么也不想吃。”孙婧说。
娟子从冰箱里翻出两个苹果,尴尬地笑了笑:“这两天没买水果,我这就去超市买去。”
“我带了两箱水果,本来想让这两个臭小子搬呢。”孙婧起身向门外走去。
孙婧和娟子一人搬着一箱水果,正要往店里走,吕良忽然出现在远处:“等等我,等等我。”
娟子静静地看着吕良走到近前,向他努了努嘴:“大哥,你能不能省省啊,快去帮小姨啊。”
吕良嘿嘿笑着,走向孙婧:“小姨,我来。”
“吕良,你这还没结婚呢,就把你小姨忘了,要是结了婚,恐怕娘都不认了吧?”孙婧挖苦道。
“咱乡下人,想得简单。”吕良从孙婧手里接过苹果箱,“谢谢小姨。”
孙婧刚回到店里,就接到申一甲打来的电话。孙婧暗忖,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这么快就把电话打进来了,要是吕良能有这心眼嘛,根本没有。
“孙大书记,对不住啦,我一会儿半会儿可能还回不去。”申一甲说。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申督查忙成这样,直忙得有家不回啊?”孙婧问。
“唉,别提了,文化广场这不要重新铺装吗?有一些门市房瞪眼不让动土,宫市长有指示,挂牌督办,我们督查办的人都在现场呢。”
“我明白了,那你就先忙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店里看看。”孙婧说,“你就别急着回来了,我坐坐就走了。”
孙婧挂断电话,心里很扫兴,好不容易来一趟,一甲这小子还回不来,搞不好去学习之前看不到他了。她平时忙的时候,感觉不到申一甲的存在,这一闲下来,还真是挺想他的。
孙婧咬了咬嘴唇,既来之则安之,好长时间没有在店里吃饭了,临去学习之前,就在店里吃顿饭吧,以申一甲的精明劲儿,不赶回来那才怪呢。
“一甲说了,让咱们先吃着,不用等他。”孙婧信口说道。
“吕良,你陪小姨唠唠嗑,我去趟超市,一会儿就回来。”娟子用命令的口气对吕良说。
“我也跟你去。”吕良说。
“呆着吧你!”娟子对吕良一瞪眼,转身对孙婧笑着,“小姨你看吕良啊,他不赶紧向您汇报思想,这时候还要跟着我。”
“他愿意跟就跟。”孙婧说,“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带着她。”
娟子说:“他得陪着小姨啊,小姨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了,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坐着是吧?我去也快,一会儿就回来。”
娟子说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吕良见出门无望,便把刚才买回来的饭菜送回了厨房,孙婧也跟了过来。
吕良支开桌子,把两份炒面倒进两个小盆里,又把一份冰凉拌菜倒进盘子里。孙婧不用问就知道,这就是吕良和娟子的晚餐了。
“店里的按摩师吃什么啊?”孙婧问。
“他们自己解决,想吃什么吃什么。”吕良说,“店里有规定,按摩师只能在休息室和自己的按摩房吃饭,但她们一般都懒得出来,如果不看电视,就在自己的房间吃了。”
孙婧想趁娟子不在,探探店里的实情,可又不好问得太直白,吕良心里这么不装事,说不定转身就会告诉娟子,那样就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店的参股人啊。
“吕良啊,在这里还适应吗?”孙婧问。
“可适应了呢,有娟子在,我可省心了。”吕良说。
“你可是这里的副经理啊,要多帮娟子分担一下。”孙婧说,“这段时间效益怎么样?”
“不知道,副经理不管账。”吕良说。
吕良的话在孙婧的意料之中,娟子怎么可能让吕良管账呢,就他那毛躁劲儿,娟子也不会放心啊。
孙婧忽然想起,她上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吕良曾得意地告诉她,他准备和娟子定婚,十月份就结婚。她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眼看着快九月份了,怎么吕良还像没有事儿似的。
孙婧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招呼吕良坐在她的面前。
吕良盯着孙婧的眼睛,并没有坐下。
“吕良啊,你和娟子不是十月份要结婚吗?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把婚定了?”孙婧说,“你的父母什么时候来蓝河给你定婚啊?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
吕良垂下眼帘,紧紧地抿着嘴,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孙婧的心里一震,坏了,难道娟子这丫头反悔了不成?
她不用问都知道,吕良对娟子那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娟子心里有没有吕良呢?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吕良小声嘟囔着:“是啊,娟子原来就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我一跟他提这事,她就冲我直瞪眼。”
孙婧猜出问题出在哪里了,娟子真的反悔了。
这个娟子,既然已经准备和吕良结婚了,为什么现在又出尔返尔呢。吕良也真是够笨的,和娟子睡都睡了,人家却不愿意嫁给她,他得笨到什么份上啊。
“娟子没说什么吗?”孙婧问。
“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搭理我。”吕良说。
“那你到底和娟子睡了没有啊?”孙婧很关心两个人的实质关系。
吕良默默地点了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孙婧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娟子并没有她想像得那样温驯。
她原来担心申一甲在娟子和吕主良之间打横,可能会影响这桩好事,可是现在申一甲很少来店里啊,这就怪不得申一甲了。
娟子是一个贤淑乖巧的人,不论是性格,还是心眼,不论是操持家务,还是打理生意,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吕良能把她娶到家,那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孙婧心里很着急,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她虽然是吕良的表姨,又有一定社会地位,但她不能拿这些压娟子就范啊。娟子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她准备一会儿问一问娟子,看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回来了!”娟子在走廊里喊着。
吕良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迎到了门口。
孙婧也站起来,看着吕良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吕良啊,被娟子给迷住了,娟子一说话,他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跳舞,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娟子进了小餐厅,把手里的塑料兜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了四个餐盒,然后把餐盒里的菜倒在准备好的盘子里。
孙婧暗自得意,自己在娟子的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她虽然对吕良没好脸,但对她这个吕良的表姨却十分热情,这能说明什么呢,既说明娟子从心里尊重她,也说明她和吕良的关系并没有坏到哪里去。
“小姨,我要了几个家常菜,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娟子说。
“喜欢,娟子点了菜我都喜欢。”孙婧说。
娟子取来了一瓶玫瑰红酒,先给孙婧倒了半杯,然后把瓶子交给了吕良。吕良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忙在娟子的杯里倒好了酒,最后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好了酒。
吕良刚要坐下,娟子就指了指一边的空杯子。
吕良未解其意,愣愣地看着娟子。
“那是一甲哥的杯子。”娟子说,“来不来的,先给他倒上吧。”
这正是孙婧想说而未说的话,正好娟子替她说了,娟子真是太在悟性了。
孙婧瞄了一眼娟子:“娟子,你和吕良处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不会把我忘了吧?”
娟子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看了孙婧一眼:“现在生意不好,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啊,娟子心里惦记着生意。现在的生意有那么不好吗?她怎么没有什么察觉啊。
娟子叹了口气:“一甲哥这段时间工作忙,最多也就是一个礼拜来一趟。他原来的一些老顾客,见不到他,基本都不来了。这一块的业务能占到一半呢。”
孙婧很吃惊:“有这么多?”
“小姨,你没看到现在男客人多,女客人少吗?”娟子说,“那些流失的大多是女客人,有的见不到一甲哥,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说明我们店了男推拿少啊,不是有吕良吗?他不是已经可以接待客人了吗?”孙婧问。
“就他啊,那张嘴笨得很棉裤腰似的,就仗着有点力气。”娟子说,“一甲哥可是针灸推拿专业的大学生啊,吕良哪能跟他比啊。”
娟子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身体一抖。
孙婧被娟子这一抖下了一跳,她眼看着娟子起身离坐,站到了水盆前,做呕吐状,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孙婧看着娟子的侧影,不禁有些发呆,看娟子的样子,怎么像是妊娠反应呢,难道他怀孕了?


323、可疑的小情人

“娟子,你怎么了?”孙婧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暗暗责备自己不应该问得这么直白。
“哎呀,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一直就有点恶心。”娟子说着,取过杯子,喝了口水,回来坐下。
孙婧在心里嘀咕开了。如果娟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应该是闹肚子,或者肚子疼,不应该是像这样想吐却吐不出来。如果真的是妊娠反应,说明她怀孕至少也有两个月了。两个月,两个月,那时候申一甲还在店里呢,她那次来的时候,吕良告诉她准备和娟子定婚了,那时候离现在也应该有两个月了。
申一甲在店里的时候,吕良敢和娟子发生关系?他的胆子不小啊,他们就不怕被申一甲发现吗?
孙婧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她把杯子从娟子的面前拿过来,把红酒倒进了自己的杯里。娟子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没有任何举动。
“娟子啊,你身体不舒服,酒就不要喝了。”孙婧说,“喝坏了你的身体,吕良该找我算账了。”
“谢谢小姨,我真的不能喝了。”娟子说,“让吕良陪您多喝点吧。”
“我就这一杯。”孙婧说,“吃饭喝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幸福健康。”
孙婧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吕良说:“吕良啊,快去给娟子倒杯温开水。”
吕良麻利地起身,拿过孙婧递过来的杯子,去前厅接水了。
“娟子,你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不会是怀孕了吧?”孙婧伸出手来,怜爱地理了理娟子的刘海儿。
“啊?!”娟子惊叫了一声,露出恐惧的表情,“小姨,您可别吓我!”
“我只是随便说说,抽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孙婧在娟子的腿上拍了拍,试图安慰她。
娟子两只手绞在一起,眉毛轻锁,呼吸急促起来。
“应该不会吧,就那么三次。”娟子轻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受孕与几次没有关系,如果时间合适,一次就可以种上。”孙婧说着,端起了杯子,轻抿了一口。
“小姨,我害怕。”娟子的目光游移不定。
“不要怕,也许不是呢。”孙婧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吕良端着杯子回来了,把杯子放在娟子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孙婧暗自得意,先不管娟子是不是怀孕了,娟子至少已经对她说了实话。她现在不好对娟子多说什么,一切都要等娟子去医院检查以后,才能再做打算。万一娟子没有怀孕呢,那自己就白操心了。
娟子虽然赔着笑脸,但吃得却很少,显然没有什么胃口,桌上的气氛有一点沉闷。
孙婧准备喝掉杯中的酒就走,不等申一甲了,他现在是督查办主任,指望他每天准备下班已经很难了,何况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过来看看。
“我家大书记在哪儿呢?”门外响起申一甲的声音,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
孙婧正想站起来,迎接一下这位刚刚升职的小情人,却瞥见娟子的脸上毫无表情,举着筷子在小盘里摆弄几颗松仁玉米粒。
她冲申一甲妩媚一笑,向旁边串了串位置:“一甲累了吧,我们等你半天了,快吃饭吧。”
一甲也不客气,看了娟子一眼,在孙婧的身边坐了下来。
孙婧问:“你先回来了,现场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申一甲说着,把手里的食品袋递给吕良:“吕大夫,麻烦你把烤鸭放到盘子里。”
娟子好像突然醒过来:“一甲哥,我来吧。”
“谢谢。”申一甲脱口而出。
申一甲这一声谢谢,让孙婧觉得很不对劲儿,哪儿不对劲儿呢,她还真说不清楚。
以申一甲的性格,他不跟娟子开个玩笑,本来就有点反常了,现在他又装腔作势地对娟子说了声谢谢,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一甲,几天不见,让人刮目想看了,什么时候变得斯文了?”孙婧调侃道。
“小姨你不知道,现在人家是娟子是大老板,我只是工薪族,腰杆没人家硬啊。”申一甲重新坐了下来。
“一甲哥,你别拿我寻开心好不好?当我是开心果呢,想嗑就来一口,不想嗑就一个礼拜都不朝面?”娟子把烤鸭端上桌,“你陪小姨聊一会儿吧,我有点不舒服,回屋呆一会儿。”
申一甲被娟子噎了一句,尴尬地笑了笑,愣是没搭上腔。
这正是孙婧期待的场面。既然申一甲回来了,她怎么也得和他聊一会儿吧,就算她不想多聊,申一甲也不会放过她啊,搞不好还不得把她拉到他自己的小卧室去。
孙婧冲吕良使了个眼色:“吕良啊,娟子身体不舒服,你要多体贴她,照顾她吃个药啊,领他去医院看看啊,这些事不用小姨教是吧?”
吕良腾地站起来,用力地点头,伸出手来想搀扶娟子一下。不料,娟子抬手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显然对他的好意并不领情。
申一甲听到了“啪”的一声,也站起来,抓住娟子的袖子:“小心点。”
娟子用力地把袖子一甩:“申大主任,这点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陪陪小姨吧。”娟子说着,冲吕良冷冷地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送我回屋啊!”
吕良听了娟子的话,似乎很兴奋,忙为她打开门,跟在她的后面出去了。
申一甲见吕良和娟子出去了,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孙婧。
孙婧用力的挣扎着,嘴里不停地说着:“一甲快松手!快松手!别让他们看见,别让他们看见!”
申一甲把嘴往前凑了凑,在孙婧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啵~”
孙婧用力推开申一甲:“小伙子,你太过分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申一甲回到座位上,为孙婧卷了几片烤鸭,放到她碟子里。
“太油了,我不想吃。”孙婧眉毛一挑。
“酥着呢,你信你尝尝,美容养颜啊。”吕良说。
“美容养颜?你知道的挺多啊。”孙婧说,“老实交代,以前是不是经常给娟子买这东西?”
“哎呀姑奶奶,你想哪儿去了。”申一甲双手在孙婧面前挠着,“娟子哪懂什么养颜啊,他和我一样,喜欢吃猪手。”
“好吧,那我就吃一点。”孙婧似乎对申一甲的回答很满意。
申一甲坐在孙婧的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心里却并不安静。
他听说团市委书记韩晗要去立春市当市长了,不论怎么说对孙婧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论资历,韩晗要比孙婧老许多,论年龄,韩晗也比孙婧大一些。按理说,韩晗到立春当市长应该是一个突破了,因为以前团系的干部就没有在立春站脚的机会。可是以孙婧的气势,再给她一两年的时间,跻身县市长之列,也是顺风顺水的事。
申一甲怕孙婧有想法,更怕孙婧闹情绪。她想问问孙婧,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真是人的位置不一样,关心的事情就不一样。申一甲想,以前他就没考虑过孙婧升迁的事,人家不也是照样腾挪得不错吗?
“最近忙吗?”申一甲问。
“什么忙不忙的,咱们还需要这么套词吗?”孙婧说,“你不会是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吧?”
“在我现在这个单位,小道消息天天有,你不听都不行。”申一甲说,“说真的,立春市长空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补个缺吗?”
“我猜你就要跟我说这个。”孙婧说,“你小子别跟我绕了,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听说,你给立春引进了一个大项目。”申一甲说。
孙婧会意一笑,这小子消息真挺灵通,既然他都知道这事了,看来市里领导肯定也知道了。
“还有呢,别总挑好听的说。”孙婧说。
“我听说,你最近要到省里学习去?”申一甲说。
“厉害,到现在,春县知道这个事的人不超过五个。”孙婧摇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不能提接待办,只要和别人提起以前在接待办干过,别人肯定会提起你。你是蓝河的大名人啊,茶余饭后,你是焦点人物,话题女王啊。”申一甲凑近孙婧,“孙书记太招风了。”
“岂止是招风啊。”孙婧说,“我还招人呢,眉目传情的,语言挑逗的,约吃饭的,多着呢。别看这些人平时都跟正人君子似的,其实啊,骚着呢。”
“那也没我骚吧?”申一甲问。
“我不怪他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孙婧说,“不过嘛,也有坐怀不乱的君子。”
“谁啊?”申一甲瞪大的眼睛,“都坐到你怀里了,还不动心?”
“你又想多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孙婧端起杯中的红酒,“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又长肉了,干了吧。”
孙婧干掉杯中的红酒,回头看了看门口,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说。”申一甲说,“娟子从来不干偷偷摸摸的事。”
“切!”孙婧说,“这你可说错了,娟子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324、车上幽会

“人家也是女人啊,你还能阻止人家怀孕生孩子?”申一甲的回答轻描淡写,心里却很不舒服。吕良居然把娟子的肚子搞大了,真是长本事了。要不是他疏忽了,让娟子伤了心,哪有吕良的事。
孙婧的眼神怪怪的,盯着申一甲的脸,转着手里的杯子,半天没说话。
“你总瞅我干什么啊?”申一甲说,“是吕良把娟子的肚子搞大了,又不是我搞娟子的肚子搞大了。”
“啊,我就是推测,还不一定呢,也许是胃肠感冒什么的。”孙婧说着,把杯子往前一推,“现在问题有点难办了,娟子好像对吕良并不感冒啊。”
申一甲拿过可乐,递给孙婧,自己又拿了一瓶。
“孙书记,这就别怪申主任批评你了。”申一甲装腔作势地说,“你放着自己的事不想,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娟子要是真对吕良不感冒,能和他上床吗?我为了给他们创造一条宽松条件,都不太回来了。赶情娟子怀孕了,你还是不满意,那你想怎么的吧,我非得给他们站岗放哨,看着他们夜夜洞房,你才满意啊。”
“屁上你的狗嘴。”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说娟子的脸色怎么更圆润了,原来是这样子啊,还是我们孙书记眼睛毒啊。”
“我这不是担心嘛,娟子本来一直对你有意思,这么快就和吕良好上了。”孙婧说,“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呢,你不会也上过娟子吧?”
申一甲连连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得孙婧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怪吓人的。”孙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我服了,孙书记,你真是太有想象力了。”申一甲说,“放心吧,娟子是我妹,我是娟子她哥。我已经快两个月不常回来了,不就是为了给好人腾地方嘛。”
“你懂事行吧。”孙婧说,“走,看看娟子怎么样了。”
申一甲摇头,拦住了孙婧,她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动。
“去我房间吧。”申一甲挽起孙婧的小腰。
孙婧扭了一下,躲开了。她明白申一甲的意思,他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他这是想和她亲热亲热,搂不住火的话,还有可能那个。
孙婧在申一甲的脸上拍了拍,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事都敢想,什么时候都敢想,难道他就不怕被吕良和娟子发现吗?
“一甲,我听娟子说,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你能不能适当抽点时间,回店里照料一下,毕竟这里有很多患者是你的客人啊。”
“还是算了吧,帮人一时,帮不了一世。”申一甲说,“现在娟子和吕良开的就是个夫妻店,你说我一个外人,总到这里掺和什么啊。”
“什么叫外人啊,你在这里也是有股份的。”孙婧说,“推拿这一套,他们毕竟没有你有经验。”
“我顶多就是一个礼拜过来看看,我的老患者,我都会介绍给吕良。”申一甲说,“这回你放心了吧。”
“我不放心。”孙婧暧昧地笑着,“娟子这阵上火了,店里生意不好,顾客没有以前多了,女顾客就更少了。娟子刚才和我说起这事,有点眼泪巴巴的。”
“有那么严重吗?”申一甲从背后抱住了孙婧。
“娟子的眼里不藏假。”孙婧挣脱了申一甲,转身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孙婧和申一甲一前一后来到了娟子睡着的小卧室。
娟子头朝里躺着,吕良则直挺挺地站在床边,无奈地抱着双臂。
听见开门声,娟子从床上爬起来,吕良则往旁边走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孙婧。
“小良啊,你这是罚站呢?”孙婧声音关切。
娟子吃地笑出声来:“我可没罚他,是他自己愿意站在那儿的。”
孙婧上下打量着娟子:“娟子啊,小良没有你见识多,没事你就多开导他。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是不是啊娟子。”
“小姨说是就是呗。”娟子说。
孙婧在娟子的头上摸了摸,体温很正常。
“我没事了。”娟子说。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孙婧叹了口气,“娟子啊,我说句话,你别不愿意听啊。你和吕良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我看你们俩个还挺般配的,与其这样天天呆在一起,个干个的,不如找个日子把婚结了,在一起也有个名份,你说呢娟子。”
娟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静静地站在孙婧的面前。
申一甲轻轻捅了捅孙婧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了,走啦。”孙婧说。
“我……我送送你,正好我还要去文化广场施工现场去看看。”申一甲有些扫兴,没想到孙婧打着看娟子的借口,要给他来个金蚕脱壳。
孙婧当然知道申一甲打的什么小算盘,他是想今天晚上和她共度良宵吧。
“我可不用你送。”孙婧说,“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申大督办的正事。”
“小姨,你就让一甲哥送送你吧。”娟子说,“反正他也是顺路。”
“娟子啊,我和你一甲哥还说不准谁送谁呢。”孙婧出了推拿店,回身向娟子和吕阳摆了摆手,领着申一甲上了车。
娟子忽然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一甲哥,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这个问题真把申一甲难住了,最近他确实来店里的时间少了,工作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不愿意在吕阳和娟子中间当灯泡。他现在不能和娟子开玩笑了,怕吕良听见有想法,人家现在毕竟是情侣了。自从申一甲和娟子有了那一夜以后,两个人再见面时,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两个人几乎没有再开过玩笑。
“你们不用等我了。”申一甲说,“我要是回来的话,就直接走侧门了。”
孙婧启动了小车:“一甲,至于嘛,没有谁让你非得走侧门啊。”
“你不知道,走侧门近。”申一甲说,“而且不打扰别人休息。”
孙婧见申一甲张嘴闭嘴都是侧门,觉得有一点难堪,这个臭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和申一甲第一次打交道,就是他搬起花盆砸碎了侧门的玻璃,她才跑出去的。当时她主要是怕副市长杨重发现她在推拿店里,不好解释。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申一甲已经是政府督查办主任了。
申一甲发现,孙婧驾车驶向了文化广场方向,心中很不是解,她大晚上的不回家,这是要上哪里啊,难道……难道,申一甲想到这里,心中简直乐不可支了。孙大书记这是要领他开房的节奏啊。
“孙大书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申一甲问。
“送你回工地啊。”孙婧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这小子是放下手里的工作,抽时间回来看我,文化广场铺装是一个面子活,干不好当心大市长拿你试问。”孙婧说。
“不去了,不去了,那边我都交待完了,不如咱们一起转转吧,好长时间没和你在一起了。”申一甲说。
孙婧放慢了车速,左右观望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申一甲吐了吐舌头:“要不我们去新房子怎么样?那里肃静。”
孙婧白了申一甲一眼:“一甲,我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我们就这样兜兜风,唠会儿嗑吧,明天我就要去省里学习了,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孙婧在一家门市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孙书记,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申一甲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韩晗要去立春的原因。”
“韩晗?”孙婧说,“一甲,这你就误会我了,韩晗是一个很优秀的领导干部,他要是真去了春县,应该是春县老百姓的福气啊,我凭什么心情不好啊?”
“看来我真的误会你了。”申一甲说,“那就是姚云龙又惹你生气了。”
孙婧沉默了,看来申一甲太了解她了,轻松的两句话都击中了她内心最敏感脆弱的部位。车里寂静无声,只有路边的车辆不停地驶过,传来声声风声。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不妨就告诉你吧。”孙婧说,“姚云龙和小保姆在家里鬼混,让我抓了个现形。”
“闹这么大动静,怎么收场啊?”申一甲问。
“收什么场?已经落幕了。”孙婧说,“我准备和他签一份离婚协议,如果他不签约的话,只能走法律程序了,不过我觉得他不签的可能性很小,他的身边不缺女人,取代我是很轻松的事情。”
“你们是彼此彼此,别人取代他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申一甲说。
“你说的别人是谁?你吗?”孙婧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呢?”申一甲把孙婧踢过来的球又踢了回去。
孙婧咯咯地笑了:“我有那么贱吗?”


325、食色性也

申一甲嘻嘻笑着,觉得孙婧有点太认真了。谁敢说她贱啊,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他很怕孙婧耍娇,她只要在他面前一嗲,他肯定溃败得一塌糊涂。
“唉!”申一甲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说来也怪,他常常因为女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内心膨胀,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情欲。
“冷不冷?”孙婧侧过头来,在昏暗的车中凝视着他,“你不是喜欢在车里折腾吗?今天怎么不折腾了。”
申一甲知道孙婧在挖苦他,就这气候,就这温度,在车里折腾,那可真是找病啊,更何况这车停的也不是地方啊。虽然周围比较暗,但咫尺之遥就是车来车往的街市,旁边还是过往的行人。
申一甲发现,今天晚上的孙婧有一点放肆,仿佛又回来了刚认识她的时候。
她为什么会这么无拘无束呢?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去年冬天,他邀请团市委干部去情人谷滑雪场度假,孙婧作为东道主也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晚上。那时的孙婧,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触动,非要与他保持一种纯洁的朋友关系,还一本正经地劝他泡团市委宣传部长杨婷婷。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呢,孙婧那根本绷紧的神经怎么又放松了?
申一甲呼啦一下想起来了,孙婧已经准备和老公姚云龙离婚了,而且去意已决,分居是一定的了。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孙婧现在住在哪儿呢?如果不回那个家的话,她上哪儿去过夜啊。
他准备试探她一下。
“跟我回新房子吧,我今天晚上不回推拿店了。”申一甲说。
“不去,我明天一早就要回春县,然后直接去省城,会很辛苦的。”孙婧说。
申一甲笑了,原因孙大书记是叶公好龙啊,嘴上是很放松,但心里仍然很有原则。
“那你住哪啊,回家住吗?”申一甲问。
“不回去了,我有地方住。”孙婧的头靠在了申一甲的肩上,“有人靠的感觉真好。”
申一甲不好再追问了,孙婧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她既然没有告诉他住的地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如果不识趣,再问下去,就有些乏味了。
“我没家了。”孙婧的声音让申一甲听着有些发冷。
“你有家啊,我住的不就是你的家吗?”申一甲说。
“那是你的家。”孙婧说。
“跟我回去吧。”申一甲说。
“不去,我不习惯让人收留。”孙婧说,“你这样陪着我就足够了。”
“怎么是收留呢,那本来就是你的家啊。”申一甲说。
孙婧伸出一只手,抚弄着申一甲的脖子,偎在她的怀里,像一只无依无靠的猫。
孙婧既然不回家了,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申一甲又开始心旗神摇了,轻拍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她改变主意,和她度过一个夜晚。
“到我那儿去坐坐吧。”申一甲说,“让孙书记和我一起呆在马路边上,我有点于心不忍啊。”申一甲说。
孙婧根本不为所动,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申一甲的话。
“其实在蓝河认识你的人很多,认识你的人恐怕都认识你的车。”申一甲看来温柔的不行,就来点恐怖的,他不信孙婧就听不进他的话。
孙婧的身体动了一下,缓缓从他的怀中直起身来。申一甲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大黑天的,和一个未婚的年轻干部躲在车里,是有点不成体统。如果没有别人看到也罢,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孙婧一手握着方向盘,直挺挺地坐着。她的内心有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丈夫背叛,家庭不顺,官场失意,新的县长就要到任。她推测,这次于发和推荐她去学习,估计是想让她回避一个尴尬的场面,韩晗走马上任。
她没有资本和韩晗争夺立春市市长的位置,因为韩晗的任职年限毕竟比她多很多年,虽然他的年纪不大,但他任正处的时间,比她任正科级和副处级加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况且,她一直觉得韩晗是个很有素质,很敬业的领导干部,她虽然有些失落,但心里还是很坦然的。
使她觉得脸上无光的不是韩晗来立春,而是韩申一甲晗来立春以后,她晋升的道路被堵死了,她要想在立春发展的话,三两年之内几乎没有步了。端掉那个潜藏很深的老县长娄世贵,她孙婧可以说为立春市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立下的汗马功劳,现在,县长的位置空出来了,好像没有她什么事了,他总感觉有点憋屈。
这一切又能向何人诉说呢?无处诉说,对申一甲都不能说。
“一甲,你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儿吧。”孙婧说,“你就这样坐着,就让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哈哈……”申一甲笑出了声,“我以后可不敢管你叫小姨了,叫小姐吧,要不都把你叫老了。”
孙婧笑也不是,恼也不是,用两只手指掐住申一甲手背上的一块肉,用力的向上提着。申一甲咧着嘴,笑得更厉害了。
“贫嘴,我得找张卫生巾,把你这张臭嘴堵上。”孙婧说。
申一甲连连告饶,孙婧这才松开了手。他搬过她的肩膀,想和她亲热一下,被孙婧拒绝了。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两个非婚男女在一起亲热。
孙婧不容申一甲反对,就启动了小车,沿着马路平稳地前行。
“我有一种感觉,见到你,就像见到了好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孙婧说。
“我理解你的感觉,久别胜新婚嘛。”申一甲说。
“申一甲!”孙婧说,“他怎么这么喜欢画蛇添足呢,你这样都破坏我的心情了。”
“罪过,罪过。”申一甲说,“开个玩笑,其实我见到你,也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感觉你不再像过去那么熟悉,你的身体对我来说,又开始变得陌生了。”
申一甲现在的感觉是,他有八成把握把孙婧领到那个新房子去,她现在不过是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而已。
“和你在一起,我的内心很纠结。”孙婧说。
“纠结什么?你情我愿,你不该有什么纠结。”申一甲说。
孙婧把车开进了一条次干道,车速也更慢了。申一甲看得出,她只是想在街上逛逛,没有任何目标。
“我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孙婧说。
“说服什么?”申一甲疑惑不解。
“我为什么只许自己放火,却不允许配偶点灯。”孙婧说。
申一甲沉默了。
孙婧的问题很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一个道德高地,自己给自己当起了道德大法官。他终于知道孙婧在她的面前为什么很少责备自己的老公了,按理说,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富足,衣食无忧,受不尊重和羡慕,但是在感情上,两个人都互相背叛了。
现在,她把自己的老公纠了出来,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停地在道德的天平上反复权衡着自己的重量。
“婧姐,你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难住了。”申一甲说,“不过我觉得,你和姚云龙还是不一样的,你也不必为此背上沉重的十字架。”
“怎么不一样,你说来我听。”孙婧说。
“你看啊,姚云龙是美女环绕,到处留情,而且连家里的保姆都不放过,我不知道他当年认识你的时候什么样,但我可以肯定,这些年,随时地位的身份的变化,他的处境也在发生变化,搞个女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一甲。”孙婧打断了申一甲,“姚云龙没有多大变化,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和我结婚的时候,甚至在和我结婚之前,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者说,我没把这个问题当成一个问题。”
“那你就太大意了。”申一甲说。
“和你说实话吧。”孙婧说,“当时我很羡慕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办事能力很强,所到之处没有能难住他的。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能力,这是他的父亲的地位给他带来的额外的财富。”
申一甲从心里感叹孙婧的坦诚,看来她真想和他交心,已经把他当成了心灵上的朋友,否则,她不会这么无情的剖析自己。
“这不怪你,哪个女人不想成为人人羡慕的公主呢?”申一甲说,“你的追求幸福生活并没有错,不过是这种幸福里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这是你当初没有料到的。”
孙婧点点头,我怎么总有一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觉,觉得自己也不过如此。
“你是一个性情中人,但你不是一个乱性的人,我敢说,你可能出于某种动机接触男人,但你决不会向他投入感情。”申一甲说,“所以,在感情上,你和姚云龙有着本质的区别。”
“申一甲,在你的面前,我怎么有一种被剥光了的感觉。”孙婧说。


326、良宵苦短

申一甲动情地看着孙婧:“但你对我不是这样,你是从心里喜欢我,尤其让我感动的是,你从没有对我提过任何要求,一直在毫无保留地帮助我。”
“算你还有良心。”孙婧说,“我喜欢你不仅因为你的形象符合我的审美,更重要的是,你这个人很有悟性,和你相处非常轻松,一点都不累。”
“可是我累啊,我怕自己跟不上你的节拍,怕被你挑剔。”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知道吗?和你认识以来,现在和你在一起,是我心里最轻松的时候。”孙婧说。
“以前都很沉重吗?”申一甲说,“看来我太大意了。”
“以前我是人家的老婆,现在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孙婧说,“虽然我和姚云龙没有离婚,但那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心里没有任何负担了,唉,单身的生活真好。”
“你要是和姚云龙离婚,那可是蓝河的一枚重磅炸弹啊。”申一甲说。
“我已经决定了。”孙婧说,“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
孙婧与申一甲聊了很久,仍然没有回去的意思,也没有跟申一甲走的想法。
“婧姐,跟我过吧。”申一甲突然冒出了一句。
孙婧侧头看了申一甲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发现什么秘密,然后转回头去,继续开车。
申一甲见孙婧没有什么态度,不敢再说什么了,她这时候在想什么,他真的没法猜,猜也猜不着。
“谢谢你。”孙婧低低地说,算是对申一甲的一种答复,“你说我左手领着闺女,右手牵着你,像什么啊,再说了,你觉得官场允许我跟你过吗?”
“那些都不是问题。”申一甲说,“不过我很怕辜负你的希望。”
“一甲,生活可没有谈情说爱那么浪漫,我可不想我们的感情陷进那些生活琐事里,被柴米油盐破坏。”孙婧说,“更重要的是,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缺乏一种安全感,你知道什么叫安全感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牵着你的手,不许勾搭别的女人,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吗?”申一甲说。
“好了一甲,不唠这个了,你能有这个话,我就十分感谢了。”孙婧说。
申一甲像是发现了什么,在一边捅了孙婧的胳膊。
孙婧放慢了车速,在等待下文。
“我开一会儿吧。”申一甲说,“你累了,休息一下。”
孙婧点点下车,和申一甲调换了位置。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要掌控方向盘,只有一个念头,把孙婧带到新房子去,现在车在他的手里,孙婧即使想反对,也拿他没辙了。
孙婧咯咯地笑了,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没有你驾龄长,没有你经验丰富嘛。”申一甲说装傻道。
“我笑你竟然和我玩这么天真的把戏。”孙婧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胜算,很成功啊,换个坐的功夫,就把我劫持了。”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小把戏被孙婧轻松识破了。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申一甲说。
“好了好了,有钱难买我愿意,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孙婧说,“不就是劫持嘛,我还求之不得呢,我现在真想有人把我劫持到另一个星球去,心里再没有烦恼和纷争。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受到孙婧的怂恿,申一甲再无所顾忌,直接把车拐上了城市主干道,直奔河滨小区的新房子。
“我有点害怕。”孙婧忽然娇羞地说。
“你怕什么?有我呢。”申一甲得意地说。身边坐着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官场女人,而且就要被他带到她借给他的新房,在那里……。申一甲一想到这里立刻心花怒放。
申一甲和孙婧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扑面而来的竟然是一股香中带甜的酒气。
孙婧嗅着鼻子,四处看着,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从外面进来,也明显感觉到了屋里弥漫的酒味。
“申一甲,你还好这一口呢,在家里也喝酒,不是把哪个小女子领来了吧?”孙婧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手拿起申一甲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昨天是喝酒了,他喝酒的原因很简单。昨天晚上,他从工地回来,已经半夜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想着早晨还要早起,召集几个单位的领导开会,他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一口气喝掉了半瓶,重新躺在床上。这一招还真好使,他很快就睡着了,可是酒柜上的酒还开着瓶,扔在那里,他早晨起来以后,急着出门,竟然忘记归位。
申一甲很心急,拦腰抱起孙婧,就要去卧室。
孙婧连忙躲开,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甲,我可以和你多呆一会儿,但今天晚上必须回去。”孙婧说,“明天一早我就得回春县,上午就得赶到省城,中午有一个同学聚会,路很赶。”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申一甲说。
“什么啊,你是刀啊,还是柴,真的不行。”孙婧说,“好了好了,你别和我讲条件了,我人都送上门来了,你不能得寸进尺不是。再说了,我住在这儿也是睡觉,就算你能力强吧,咱们也不能工作一宿吧?”
孙婧说着说着,娇羞地转回身去,脱去了衣裳,只剩下内衣,直接去了浴室。她走了几步,见申一甲还站在原地发呆,便冲她招了招手:“来啊!”
申一甲恍然大悟,忙跟了上去。孙婧今天特别大方,他以前哪享受过这等福利啊。
孙婧和申一甲刚进了浴室,她的手机就响了。
孙婧“嗯”了一声,出了浴室,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姚云龙打过来的。她拿着手机犹豫起来,这个电话到底该不该接呢?接吧,她不愿意姚云龙在电话里和他斗嘴,不接吧,她又怕姚云龙找她是因为闺女甜甜的事。时间这么晚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姚云龙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讲话。”孙婧接通手机,平静地说。
“孙书记,别这么严肃嘛。”姚云龙的声音。
“有事说事。”孙婧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起早。”
“我没事,你没事我就没事。”姚云龙说。
“噢。”孙婧松了一口气,“我闺女怎么样?”
“闺女挺好的。”姚云龙说。
“姚云龙,闺女是我的不假,但也是你的。”孙婧说,“不要因为我和你的问题,影响她的学习。”
“这个就不用你教我了吧。”姚云龙说,“甜甜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就好,没事我就挂了。”孙婧说。
“别急着挂啊。”姚云龙说,“你不是傍上了哪个市领导吧?我看你这意思,是想跟我没完啊。”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你的权力。”孙婧说。
“孙婧,我可丑话说前头,你要是和我离婚,那你可能什么都捞不着,到最后还落个喜新厌旧的帽子。”
申一甲从浴室里出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凑到孙婧的身旁,用满是怜爱的目光看着她。
“你就不要拿财产问题要挟我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是不吃这一套的。”孙婧说。
“我要挟你什么啊。当年你要不是看中了我的家庭背景,你会嫁给我吗?”姚云龙说。
“当然不会。”孙婧说。
“你承认就好。”姚云龙说。
“姚董,我挂了,照顾好我闺女。”孙婧挂断了电话,说了一句,“扫兴。”
申一甲从这个电话看得出,孙婧对姚云龙已经毫无情感可言的,剩下的只是尊重和无奈。也许是碍于和他在一起,她并不想与姚云龙多说什么,只想早一点挂断电话。
申一甲拿过自己的外套,搭在孙婧的身上,从后面推着她,进了浴室……
半夜时分,申一甲送孙婧下楼。
他坐进驾驶位,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去望月楼宾馆。”孙婧说。
申一甲一惊,原来孙婧住在望月楼了,怪不得她晚上迟迟不肯回到住处。不用说,她找接待办的老同事要了免费房,那里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她自然不肯和他一起回去。
“这个月你就见不到我了。”孙婧说,“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静一静。”
“你安心学习吧,我不会打扰你。”申一甲说。
“我怎么听说,你们督查办主任这个职位竞争很激烈。”孙婧说,“你现在如愿以偿了,不会得罪什么人吧?”
“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申一甲说,“别人都摆平了,就有一个副主任,还是个女的,时刻跟我对着干。”
“女的?就凭你,摆平个女科长还不容易吗?”孙婧问。
“你不知道,这个副主任荤素不吃。”申一甲说。
“荤素不吃?怎么,你还想上手啊?”孙婧说。
“上手,亏你想得出,我怕粘上。”申一甲说。


327、前女友的后台

申一甲早晨刚到单位,政府办副主任管英就打电话让他过去一下。
“一甲,有件事和你说一下。”管英说。
“管主任,什么事啊,这么急?”申一甲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天政府办班子会对督查室人员进行了一些调整。”管英说,“由于副主任朱艳工作状态不佳,办里决定把她调整到合适的单位去。”
“调到哪儿去?”申一甲问。
“调到哪儿不知道,封主任还要和朱艳具体协商。”管英说,“朱艳的职务由王海接替。”
申一甲故作平静,掩饰着内心的兴奋:“朱艳知道吗?她愿意走吗?”
“愿不愿意是她的事,调不调是办里的事,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管英说,“办里对每一个同志都是负责任的,既然朱艳已经不适合督查办的工作,那办里就有理由帮她找一个更合适的工作。她在这里不适合,在别的地方不一定不适合。”
“我……我无条件服从组织决定。”申一甲说,“只是……只是朱艳一走,督查办的力量就更弱了。”
“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管英说,“这段时间,督查办的工作比较多,办里准备给你加派人手,已经决定把信息科的方艳调到督查办来,明天正式报到。督查办这个部门,有个女同志,有些工作更方便些。”
“谢谢管主任对督查办的支持!”申一甲笑道。
虽然申一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调走一个朱艳,又派来一个方艳,这就叫加派人手啊?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办里已经定下的事情,不过是通知他一下而已。
既然朱艳要走了,自己怎么也得打个招呼、道个别,送上一程吧。
申一甲推开督查办的门,见王海正在窗前浇花。
“朱艳呢?”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可能忘了,朱艳昨天下午就向你请假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吧。”王海说。
申一甲拍了一下脑门,懊丧地摇了摇头。朱艳昨天下午是向他请假了,他因为没往心里去,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其实也难怪,他这几天一直领着王海到处跑,朱艳就像隐形人,就没有在他的身边出现过。朱艳似乎也懒得给他打电话,昨天请假还是打的王海的手机,王海又把手机交给他的。
“海子,管主任请你过去,有好事。”申一甲拍了拍王海的肩膀。
王海定睛看了看申一甲,脸色毫无改变,并没有马上出门的意思。
“怎么?不相信啊?”申一甲问。
“申主任,你不是说好一早就去文化广场,察看施工情况吗?”王海问。
“海子,真有你的。去现场不差这一会儿,你快去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心里很得意,只不过不想在王海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封主任就是有魄力啊,这才几天啊,就把朱艳调走了。管主任也真会用词,还协商,这就叫打人不打脸啊,这回有朱艳好受的了。
这个方艳申一甲早就有所耳闻,她好像是哪个领导家的亲属,穿著打扮很时尚,年纪不大,在政府办也是很有甩头。把这样一个祖宗调到他身边,以后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啊。
方艳第二天就到了,单是搬那些办公用品和生活用品,就折腾了一上午。
方艳恐怕是政府大楼里,为数不多的尚未结婚的女干部,能在这个年纪来到市级衙门口,没有一点背景恐怕是很难的。
蓝河市政府大楼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长相平平的女子,一般是哪个领导的子女,那些长得有模有样,漂亮一点的小女子,往往是哪个领导的儿媳,或者领导直系亲属的儿媳。至于那些长相平平的男子呢,往往是哪个领导的儿子,或者哪个领导亲属家的孩子,而那长又高又帅的男子,往往是某位领导的女婿。
这种现象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一般是八九不离十。如果说有例外,大概只有朱艳这样的女子了,既不是领导子女,又不是领导的配偶。这样的女子进入政府机关,往往是由于某种机缘或者巧合。
让申一甲感到意外的是,方艳并没有干部子弟的臭架子,对他还算尊重。
申一甲心里有数,这可能是一种表相,方艳对他还算客气,不过申一甲觉得这只是方艳在场面上的一种礼节,至于她到底怎么样,还需要时间。杨婷、于纯虹这样的女子已经给他上过课了,他再与机关女人,尤其是未婚女子打交道时,比以前小心多了,往往刻意保持着一定的心理距离。
没过多长时间,申一甲就知道了方艳的真正背景。
一天早晨八点半钟,申一甲本来准备带着王海和方艳去房产局了解一房多售情况,政府办办公室主任丁晶急匆匆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
“丁主任,有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申主任可别这么说,我是奉领导指示来通知督查室,九点整准备到政府大门,集体照相,欢送领导。”丁主任说。
“领导没说,你去了就知道了。”丁晶说。
“这叫什么事啊,欢送领导却不知是哪一个领导。”申一甲怪异地撇了撇嘴。
丁晶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这个督查办主任当的。”
“丁姐你什么意思啊?欢送领导,我就该知道领导是谁?”申一甲觉得丁主任话里有话,便乐呵呵地回敬道,“那我还当什么督查室主任啊,你让我去组织部当部长去呗。”
“你啊,太不关心部下了,人家方艳方科长的老舅要去人大当副主任啦。”
申一甲听了丁晶的话,更糊涂了。方艳的老舅,方艳的老舅是谁啊,他怎么没听说过。要去人大当副主任?那可是副厅级啊,这个领导他应该认识啊,要不怎么让他也去送行呢?
“那个……那个,我这个人太笨,你的话弯太多,你让我消化消化。”申一甲说。
丁晶转回头去:“我看你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是笨啊,政府办我不敢说,至少你们督查办是没有不糊涂的了。”
丁晶走了,给申一甲甩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方艳就在隔壁,要不要去问问她?申一甲觉得自己如果这么做的话,就太不深沉了,急什么啊,一会儿不是就要到门口给领导送行吗?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嘛。
申一甲换好正装,系好领带,提前十分钟出了门,下了楼。
大楼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正在按级别和个头排队呢,政府办的副主任已经到齐了,还有几位政府副秘书长,就是不见封官生。
申一甲看了看表,还有最后六、七分钟。像这种活动,主要人物往往是准时出现,一般不会提前到场。
这个要去人大任职的领导到底是谁呢?申一甲愣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他忽然发现,政府办的几位同事没有过来排队,而是围成了一圈,把方艳围在了中间,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
申一甲凑了过去,想趁机听几句。
“方科长,你这才来一年多,靠山就走了,你不会也跟着走吧?”有人说。
“方艳啊,你老舅去哪儿不好,为什么偏要去人大啊?那不是去养老了吗?”有人说。
“唉,去人大也不错,有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上呢。”有人说。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掌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封官生的陪同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几位副秘书长,政府办的副主任齐刷刷站成一排,笑盈盈地看着来人。
“秘书长好!”
“姜主任好!”
申一甲在一边看着来人,立刻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啊。
申一甲到政府办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与这位被称为秘书长的神秘人物近距离接触,虽然他的耳朵里已经贯满了这个人的名字,但直到这时才对上号。
原来他就是姜震东啊,申一甲见过这个人,在接待办时就曾经见过他,只不过是一走一过,没有单独接触罢了。
姜震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伸出手来,迅速和站成一排的副秘书长、政府办副主任们握手。
白松雪忽然从走廊里跑出来,想要站在队伍的最后,不料被姜震东一把拉住。
“雪松啊,市长那边忙,你就不用来了,以后在一起的机会多着呢。”姜震东说,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老领导,我必须来,必须来,”白雪松紧紧地握了握着姜震东的手,退到一边。
姜震东与其他几位领导握完手,便抬起胳膊,向众人用力地挥着,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封官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秘书长,前面请,各位秘书长和我们政府办与您照一张大团圆。”
姜震东整了整领带,掸了撞袖子,跟着封官生才到前排,坐在正中间的位置。
申一甲从后面望着姜震东的头顶,忽然想起了于纯虹。


328、美女上门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于纯虹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她在省行政干部学院学习时,这个姜震东也在省委党校学习,而且他听学校的一位处长说过,于纯虹曾经参加过姜震东的请吃,那么两个人肯定是认识了,而且比较熟悉。
现在,于纯虹一个宾馆楼层经理,已经调到市人大,成了科级干部。姜震东也要去市人大,担任党组成员,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选举为人大副主任。
于纯虹与姜震东要在市人大胜利会师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迅速站到照相的队伍里,无奈动作慢了一点,只能站在最边上了。
他的目光始终不肯定离开姜震东黑色的头顶,客观地说,姜震东身体高大,五官周正,相貌堂堂,至少也应该是有五十岁了,可是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干部。
“方艳,你应该坐在第一排,和姜秘书长一起啊。”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申一甲前面的女子摇了摇头,侧过头来,向后面撇了撇嘴。
申一甲这才发现,方艳就站在他的前面,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对方艳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触和反感。
摄影师在前面调整了队形,挥起了一只手。
“好了,各位领导不要眨眼,看镜头,一起喊茄子。”摄影师在前面喊着。
照完了相,众人顿时散了。有往门里走的,有往门外走的,还有站在原地不动的。申一甲就属于站在原地没动的那种。
他心有不甘地看着前面,见姜震东正和周围的几个人聊着什么,不停地与别人握手告别。
“申主任,今天穿得好精神啊。”方艳在离开申一甲一米远的地方说。
“啊?”申一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不禁咧嘴笑了。
他今天穿的是很精神,青色的西服,鲜红的领带,笔挺的裤子,油亮的黑皮鞋。其中西服和领带是他出来照相前特意换上的。既然是照相嘛,就得有个照相的样子。
“是吗?”申一甲矜持地说,“方科长,你说,我哪天不精神啊?”
“申主任心情不错啊。”方艳说。
“当然了,领导高升了,我跟着高兴呗。”申一甲说着,转回身去,准备回办公室。她不想跟方艳多说了,因为台阶下面就站着他的舅舅,他还不至于无聊到这个份上。“一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申一甲的身后响起。
申一甲感觉似乎是政府办主任封官生的声音,封主任在叫他?不可能吧,他不是在陪姜震东吗?他连忙转过身来,循着声音望去,果真的封主任在叫他。
申一甲几步跃下了台阶,来到封官生近前。
封官生说:“一甲啊,秘书长的包放在办公室了,你赶紧回去,打开办公室打开领导的门,把包送到人大去,我们去送送秘书长,先走一步了。”
“好好,我这就去。”申一甲随口应着。
姜震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封官生,仿佛申一甲根本不存在似的:“那就麻烦封主任了。”
申一甲见状,缓缓转过身去。他还以为封主任找他有什么事呢,原来是让他跑趟腿,替姜震东取个包。人家姜秘书长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了,他一个小科长,给领导取个包送个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申一甲匆匆上楼,去办公室要来姜震东办公室的钥匙,在办公桌上找到他的公文包,一溜小跑下了楼。他很快赶到了门口,却发现刚才照相的台阶上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来他只能去一趟市人大,把包送到姜震东的手里了。
一想到市人大,申一甲的心里就有一点纠结。对他来说,那个地方本来十分陌生,就因为他去找了了一次于纯虹,那里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本来想过,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他和于纯虹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老天偏偏跟他过不去,他他刚刚把那件不愉快的事忘了,那愈合的伤疤就被人轻巧地揭开了。
申一甲离开政府大院,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市人大。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却不知道姜震东到底在哪里。他想给封官生打个电话,却担心这个电话干扰了领导。
在市人大办公楼的门口,申一甲又被保安拦住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包,对保安说:“我是政府督查办的,来给新领导送包。”
“快去吧,新领导刚进去。”保安说。
“领导在哪儿?”申一甲问。
“不知道。”保安摇头。
申一甲上了二楼,硬着头皮,敲开了一间办公室。
“我来给姜秘书长送包来了,请问姜秘书长在哪里?”
“四楼会议室吧?”一个中年女干部抬起头,含糊地说了一句,又低下了头,仿佛姜震东的到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申一甲一步两个台阶,很快来到了四楼,找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紧关着,里面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申一甲把头紧贴在门板上,听见里面有一个人正在说话。
他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不敢贸然硬闯,在门口来回踱着。不行,不能再耽误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包教给封主任或者姜震东,否则耽误了正事,他会落埋怨的。
“咚咚咚。”申一甲用最小的声音敲了敲门,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披肩发的女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申一甲不禁连续后退了两步,从里面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于纯虹。
于纯虹见门外是申一甲,先是一愣,瞬间又平静下了,看了看他手里的包,轻声问申一甲:“你就是来送包的?”
申一甲终于长舒一口气,看来封官生已经安排好了,于纯虹就在门里不远处等他呢。
“麻烦你把这个包交给……”申一甲犹豫了一下,“交给政府办的封主任。”
他本来想让于纯虹把包直接交给姜震东,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让她把包交给封官生更合适一些。他不愿意在于纯虹面前提起姜震东的名字。
“谢谢!”于纯虹从申一甲的手里拿过包,垂下眼帘,转眼回去了,门被轻轻地带上。
怎么又是她!申一甲不想在这里遇上于纯虹,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蓝河就这么小。他本来都把于纯虹忘了,可是现在却是这么无情,总是他心如静水的时候,给他一点刺激。
要是在以前,申一甲做梦也不会把于纯虹与姜震东联系在一起,一直到今天早晨,他看到姜震东的那一刻,才有所醒悟。姜震东身为政府秘书长,肯定是望月楼宾馆的常客,于纯虹学习前就在那里工作,两个人在那个见面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后来,于纯虹被派到省行政干部学院学习,姜震东当时也在省委党校学习,两个人应该算是校友了。于纯虹学习结束后调到了市人大办公室,从一个宾馆的服务员一跃成为正科级干部,让申一甲一头雾水,这才多长时间啊,姜震东也去了市人大,两个人在那里胜利会师了。
如果于纯虹与姜震东真的有关系的话,她老姨从春县调到市人才交流中心搞培训,就很好理解了。姜震东一个政府秘书长,从县里调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申一甲悻悻地回到办公室,慵懒地歪在沙发上,心里很无奈。
一阵敲门声传来,声音很轻,方艳推开一条门缝,向里面看了看。
“进来吧。”申一甲有气无力地说。
方艳进了屋,高跟鞋发出一连串达达的声响。一股香水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凭心而论,方艳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有几分魅力,但申一甲的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点抵触。
方艳目光暧昧地看着他,他忙把视线移开。如果申一甲不知道方艳是姜震东的亲属,他这会儿可能真会动心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部下,这么妖冶地站在他的面前,如果不是示好,就是在试探。
申一甲心里很烦,不就是上个班嘛,穿这么高跟的鞋做什么?如果非要穿高跟鞋也行,那鞋跟上什么非要针铁掌啊?他从沙发上起身,转到办公桌前,看着方艳的那双脚,露出一脸疑惑。
“申主任,不是说好了下基层吗?什么时候出发啊?”方艳说。
像这种话,这一阵都是王海来问,现在换成了方艳也算正常。不过,申一甲总觉得有一点奇怪,因为方艳说话的语气,根本没有请求工作的味道,倒很像是在向他示威:这回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申一甲可不吃这一套,不就是人大副主任的外甥女嘛,有什么好炫耀的。要是在原来,姜震东没有离开政府办的时候,他可能还会顾忌一些,现在姜震东已经走了,方大公主应该收敛一些才对啊。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没好气地说:“方艳啊,你这双鞋不错。”
方艳低头看了看,得意地说:“我的脚型好。”


329、女部下脱鞋

申一甲差一点没憋住笑。这个方艳真以为他要奉承她呢,她又没脱鞋,他哪知道她脚型好不好。
“你的脚型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这双鞋的确不错。”申一甲说,“自己买的?”
“申主任真有眼光,这是国际大品牌,要好几千呢。好看吧,这样的鞋,我有几十双呢。”方艳说着,身体靠在桌子一角。
申一甲心里很不感冒,显白什么啊,别说几十双,几百双又能怎么样,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鞋跟再低一点就好了。”申一甲说,“你知道的,在机关里不适合穿这种高跟鞋,尤其是你这双鞋还打了铁掌,知道的是你方艳来了,不知道的,以还为是……”
“还以为是哪国公主驾到了呢。”方艳接话道。
这真不是申一甲的意思,他本来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廊里巡逻的呢。
“方艳啊,你换双鞋吧。跟儿低一点,最好是平底,那样工作方便,走起路来也不累。”申一甲说,“这种鞋太贵了,跟又高,你就留着上街,或者与朋友逛街的时候穿。”
方艳终于明白了申一甲的意思,眼帘垂了下来。
“我上街的鞋有的是。”方艳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从桌边直起身子。
怎么对付眼光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新部下呢?申一甲沉吟片刻:“方艳啊,你坐下,我跟你说点事。”
方艳的脸上立刻阴转晴,麻溜地在沙发上坐下。
“我能看出来,你今天心情不太好。”申一甲说。
方艳疑惑地看着申一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姜秘书长是你的亲属。”申一甲说,“怪我消息太闭塞了,咱们政府办真是人才济济,领导亲属,富商子弟,名人后代,都是贵族血统啊,我拿镜子照了照,原来就我一个白丁啊。”
“申主任不能这么说吧。现在政府办谁不知道,你是市长的人啊。”方艳说。
“你要硬说我是市长的人,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说,“不过,我和宫市长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他八杆子都打不着我啊,我就是小屁民一个。”
方艳撇着嘴,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申一甲决定从方艳的嘴里套一套姜震东的底细。
“方艳,你舅怎么去了市人大,在市政府多好啊,这里有他的用武之地啊。”申一甲说。
“他这不是为了提副厅嘛。”方艳说,“你以为副市长是那么好当的呢?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争一个位置啊。这么说吧,蓝河市各县(市)区,谁知道有多少后备干部在瞄着副市长的位置。”
“但你舅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政府秘书长啊。”申一甲说。
“秘书长怎么了,一个虚职,哪有人家县市委书记牛啊,现在为什么县市委书记容易提职,说是的资历,其实不就是实力嘛。我舅现在办事,还是靠原来当局长时交下的朋友呢。”方艳说。
“姜秘书长原来好像是发改委主任吧?”申一甲明知故问。
“他干过的岗位多了,市委办副主任,县委副书记,人事局局长,劳动局局长,发改委主任,市委副秘书长,说实话,他不当副市长,真有点委屈了。”方艳说。
“实权派。”申一甲说,“市人大主任高大路就干过副市长,还是常务呢。”
“他啊,他是我舅老部下。”方艳说,“别看他和我舅同岁,当年我舅在市委办当副主任的时候,他高大路才是小科长。”
“你老舅确实有点亏。”申一甲说。
知道了方艳和姜震东的这层关系,自己总得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呢?申一甲略加思索,有了。
“方艳,虽然姜秘书长走了,但咱不是人走茶凉的人,我一定会公平地对待你。”申一甲说。
方艳发现申一甲的语气不对,抬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人生一世,成为同事不容易,如果在工作中,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尽管说。”申一甲说。
“那没有,至少现在没有。”方艳捂着嘴说。
“你也知道,朱艳的工作可能要发生一些变动,我们督查办缺一位女同志,领导选来选去,决定让你过来。现在咱们督查办就你一位女同志,有些工作可能你还要辛苦些。”申一甲说,“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这个人从不欺负女同志,有时候还会对女同志适当关照一下。对于新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没有别的想法,我来是想问问申主任,今天还下基层吗?如果不下的话,我准备请个假,上趟街。”
申一甲本来想带王海一起去房产局推进一下“一房多售”的挂牌督办项目,但一听说方艳也想跟他下基层,立刻有点不妥。方艳刚到督查办,又是一个姑娘家,穿著又这么引人注目,带着她下基层,不仅不会提高工作效率,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今天你就不用去了。”申一甲说,“我要和王海去推进一个信访案件,那里人多嘴杂,烟鬼又多,你就别跟着我遭罪了,想上街就去吧。”
“谢谢申主任。”方艳不明就里的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没什么事了。”
申一甲微微点头,看着方艳达达达地走向门口,忽然从后面叫住了她。
“方艳啊,你穿平底鞋一定很好看,不信你可以试试。”申一甲说。
方艳若有所思地点头,慢悠悠地出了门,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申一甲望着门板发呆。方艳这个人真有意思,他直到她离开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请假来了,还是想和他下基层。表面上看,她有点大大咧咧,婆婆妈妈的,其实她应该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
下午两点钟,申一甲和王海在房产局吃过午饭,回到了市政府大楼。
他虽然没有见到上访的老百姓,一房多售的开发商却已经基础锁定了,除了有一家开发商在与销售商互相推卸责任以外,另外两个开发商都已经携款潜逃。剩下的问题不单是房产局能够解决的问题,必须多个部门联手,才能取得进展。
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找管主任汇报工作,方艳就敲门进来了。
不过方艳的脸色并不好看,嘟着嘴,沉着脸,直奔申一甲的办公桌。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方科长了?”申一甲问。
方艳说:“朱主任刚才回来了,进了屋,见了我就摔摔打打的。申主任你管不管啊?你不管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啊,方大科长快请坐。”申一甲连忙,来到方艳近前。
“我不坐,我来气。”方艳说。
“到底怎么回事?”申一甲问,“你别着急,跟我说说。”
方艳终于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腿几乎是伸直了,一双平底休闲鞋特别醒目。
申一甲有一丝的感动,还真别说,方艳竟然这么快就换了一双平底鞋,显然是把他的话当回事了。上班还是穿平底鞋好,就是真穿高跟鞋的话,也最好不穿那种带铁掌的。不管怎么说,方艳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非常值得肯定。
“申主任,我这双鞋漂亮吗?”方艳问。
“不仅漂亮,而且非常合适。”申一甲不住地点头,盯着她的那双脚。
“你觉得漂亮就好,那我就可以穿着她上班了。”方艳说,“其实我可不愿意穿平底鞋了,总觉得脚跟缺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找到感觉了。”
方艳脱下一只鞋,露出了穿着白袜子的脚。她把鞋拿在手中,向申一甲亮出了鞋底。
申一甲刚对方艳产生一点好感,立刻又被她的动作闹愣了。他知道方艳这是要让他看看鞋底的厚度,不过那也不至于把鞋脱下来啊。这是在他的办公室,这要是哪个领导或者同事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该怎么向人家解释呢。
申一甲想到这里,忙转身回到办公桌前,装做渴了的样子,拿起杯子,摇了摇,到饮水机前接水。
方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一点过火,随手把鞋放到地上,把脚伸了进去。
申一甲接了水,回到办公桌前,忽然觉得方艳这么做也可以理解。她不就是想告诉她自己换了平底鞋吗?不就是想告诉他,他的鞋跟很薄吗?他都看到了。
“方科长,这双鞋你穿着很合适。”申一甲说,“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有你这样的同事,我觉得很欣慰。”
“那就好。”方艳说着,站起身来。她似乎也察觉到申一甲情绪的转变,看来准备闪人了。
申一甲并不想让方艳马上离开,因为她还没有说朱艳怎么为难她了。
“方科长,朱主任还在办公室吗?”申一甲小心翼翼地问。
“她啊,在办公室耍呢。”方艳说,“我不稀和她一般见识。”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申一甲说,“他是姐姐,你是妹妹,你就让着她一点,好吧?”
“凭什么就应该让着她啊?”方艳很不服气的样子。


330、温暖的小手

申一甲一想也是,方艳凭什么让着朱艳啊,就朱艳那种固执、那种自负,要是不和方艳闹才怪呢。原来督查室是有两位女同志,那是因为管英是主任,朱艳自然不敢和她做对。管英提了副主任以后,督查办只有朱艳一个女同志了,她想闹也没有人陪她闹。
现在倒好,一个要走了,一个刚进来,朱艳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别扭啊?”申一甲想一探究竟。
方艳受到申一甲的鼓励,顿时又来了情绪:“因为什么,那你问她啊。”
“你说,我相信你。”申一甲说。
“我下午上街回来,朱艳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方艳说,“我还叫了她一声朱姐呢。你猜她说什么,你不要叫我姐,我不是你姐,担待不起,不就是一个副科长嘛,装什么大尾巴狼。”
申一甲嘿嘿笑着,不住地点头。
“我刚坐下,她就一个人念叨开了,说她家有一只老猫,被老公赶出家门了,昨天又抱回了一只流浪狗,我再傻也听出来了,她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嗯,你接着说。”申一甲不想给方艳点火。
“我也没客气。当时就告诉她,老猫不干活,又对主人不忠诚,被赶出家门也是迟早的事,狗呢天生就是流浪的,不过后来被人驯化了而已,人家至少能看家护院,对主人是绝对忠诚啊。我劝她节哀顺变,不要过度伤心,免得伤了身体,还得去医院看病,既伤身又伤财,那就不划算了。”
“你也是得理不让人啊。”申一甲觉得方艳的表现尚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朱艳一听就不干了,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有什么意思啊,这不就是就事论事,陪她拉家常吗?可她不这么认为,说我不怀好意,劝我不要得意太早。”方艳说,“要说不怀好意,也是她先挑起来了的,你说是不是申主任?”
申一甲连连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两个人的矛盾,其实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嘴上会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他就没有必要出面调解了。就朱艳那性格,不好调解不说,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这年头,最难做的就是中间派、调停人。
“你和朱艳谁个高?”申一甲问题方艳。
“当然我个高了,别看我喜欢穿高跟鞋,不是吹的,我脱了鞋,光着鞋都比朱艳个高。”方艳不以为然地说,似乎申一甲的这个问题,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
“就算你比朱艳高个,你比她有劲吗?”申一甲说,“朱艳的身体可很结实,你们要是真的冲突起来,你恐怕要吃亏的。”
方艳嘻嘻笑了,对于申一甲公然的无视,他感到了一丝无奈。她起身来到申一甲的办公桌前,弯下腰来,伸手一只胳膊,架在他的桌子上。
“申主任,我的力量不比你差多少,不信咱们试试。”方艳说着,伸手去拉申一甲的手。
申一甲抬手躲开了,障碍情面,他没有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不敢和我较量,因为你掰不过我。”方艳见申一甲躲开了,立刻站起身,绕过桌子,抓住了他的手。
申一甲用力地挣着,却不敢过于用力,那样就有失礼貌了。
申一甲拗不过方艳,最后还是回到了座位上。眼看着一场手腕的较量在所难免,他觉得很荒唐,方艳这是要和他唱哪一出呢,自己是推拿师出身,一般的男人可能腕力都不如他,就方艳那点力量,他能让她两个。
方艳见申一甲坐了下来,握他的手也轻多了。两个人手心对着手心,却都没有用力。
“你的手真大。”方艳在申一甲的手掌上抚摸着。
“你的手真小。”申一甲说着,又要往外挣。
方艳以为申一甲要发力了,另一只手也拿上来,双手绞在一起,紧紧扣住申一甲的手掌。
申一甲没想到方艳还有这一手,方艳要用双手掰他一只手,这不是欺负人嘛。他忙把胳膊放正,暗暗闷住了一口气。他不想赢她,但至少不能输给她啊。
“方科长,你这是要双手放倒我啊。”申一甲说。
“我是一个女人,用双手不算玩懒吧?”方艳说,“要是一只手的话,我还你较什么劲啊,还不如直接认输呢。”
申一甲一想,方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他和方艳单手较量,那可真叫欺负人了。
“行,我让你两只手。”申一甲说着,开始发力了,他真有点担心,如果再不用力的话,方艳可能就要取胜了。
方艳双手扣住申一甲的那只手,动作特别夸张。见申一甲并没有投降的意思,她开始不断增加力量,到了最后,她的身体几乎悬在了申一甲的手腕上,也没有扳倒他。
“唉呀,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方艳的双手松软下来。
申一甲听方艳这么说,立刻松开了手:“没看出来啊,你的力量这么大。”
“那是。”方艳得意地说着,手仍然停留在申一甲的手心里,力度适中,既不松,也不紧。
申一甲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很担心有人进来。其实这不过他的一个小把戏而已,想趁机挣开方艳的手。
方艳神色慌张地向门口望了望,立即松开了握着申一甲的手。
申一甲见自己的诡计得逞了,不免有几分得意。这个新部下还是有点嫩,他的一个眼神就使她松开了手,这足以说明,她刚才是有意的。她知道自己的动作有点暧昧,而且很不愿意这种暧昧被别的同事发现。
申一甲把双手绞在一起:“唠着唠着就偏离主题了,本该是你与朱艳的有一点小误会,你说咱们两个人较的这是什么劲啊。”
“你别拦着我啊,我得给朱艳一点颜色看看。”方艳说。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你千万不要草率行事。”申一甲嘱咐道。
“主任,我们的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方艳说。
“没有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申一甲说,“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朱艳还没走,她到底被分流到哪儿去了?”
“科技局。”方艳未加思索地说。
“科技局?好地方啊,不显山不露水,经费也很充足。”申一甲虽然对此感到意外,但还是不吝赞美之词。
朱艳是学文秘的,原来在督查办工作,虽然不算学已致用,但至少原来的专业没有荒废。她要是去了科技局的话,和她的专业就一点也不搭了。他不知道朱艳会怎么想,估计她心里不会太痛快。
他忽然有一点良心发作,觉得自己本该多和朱艳沟通一下,让她放弃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小想法、小固执,那样也不至于被撵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唉,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就算朱艳拒绝组织调动,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方艳见申一甲有些发呆,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嘴里念叨着:“申主任深思吧,你要是特别留恋老部下的话,可以调到科技局当局长呢。”
申一甲泡了一杯茶,双手握着杯子,品味起方艳这个新部下来。
方艳和朱艳的性格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但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相当自信。多亏她们只是擦肩而过,否则的话,这两个人同处一个办公室,擦出点火星事小,搞不好可能会大打出手。
不过方艳属于可以调教的那种女人,自负但也自醒,自信也很善变。
如果方艳不是姜震东的亲属,他真有可能挑逗她一下,测一测她的反应,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做老婆。现在是不可能了,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他泡她会给人一种攀高结贵的感觉。虽然市人大副主任并不是什么实权派,但毕竟职务级别在那儿,一般人不敢惹,也惹不起啊。
看到方艳,申一甲自然会想起杨婷,一些领导子弟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牛叉劲儿,只有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放下身段。但这种身段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脸说变就变了。
他告诫自己要和方艳保持距离,那样自己会少一些麻烦,工作也会顺利得多。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抵挡方艳看似无心的骚扰,因为只要他没有反应,她就会认为他已经默许了她的行为。
说实话,申一甲不想再找第二个杨婷了,一个杨婷已经让他备受折磨。
申一甲正想着,隔壁的督查办办公室忽然传来隐隐的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声音很高,否则他不至于听到。他正在疑惑间,王海敲门进来。
“申主任,你快去看看吧,朱艳和方艳吵起来了,说得可难听呢。”
“啊?”申一甲感到意外,“什么原因?”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两个人就是话赶话,杠上了。”
“我不信,话赶话也得有话啊。”申一甲并没有起身。
“朱艳正在收拾东西,说屋里有一味骚味。”
“啊?”申一甲睁大的眼睛。


331、打情骂俏

申一甲觉得朱艳简直太过份了,可是他并没有打断王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听到朱艳说办公室里有一股骚味,王海和方艳都愣了,都抽着鼻子闻着,谁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王海当时就问题朱艳:“什么骚味啊?没有谁敢领着猫狗进入政府大楼啊。”
“还能有什么骚味,狐狸精的骚味呗。”朱艳说,“你们男人不能是都喜欢这种味道吗?人家隔壁的申主任最喜欢这种味道了。”
王海忙对朱艳做着手势,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朱艳根本不理会王海,低着头往纸箱里装着东西。
方艳不干了,把手里的鼠标“啪”摔到桌子上,站起身来,几步冲到朱艳的近前。
“你说谁呢?你再说我撕烂你的逼嘴。”方艳说。
“我说谁谁知道,你没事捡骂啊,捡骂能卖钱啊?”朱艳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嫌我骚?有种你也骚一个啊。不知道在哪里淘来的老公,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一天装得还跟公主似的。我想教你骚,你也得学得会啊。”方艳胳膊架在腰上,扬着脖子。
“装什么啊,不就是有个过气的舅舅吗?我就不信你能飞到天上。”朱艳说。
王海忙走过去,横在方艳的面前,把她推了回来。
朱艳见方艳很不情愿地往回走,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拿起鼠标,也“啪”地摔了一下。
王海转过身去:“朱主任,你是老人儿,你就带个头,不吵了行吗?”
朱艳白了王海一眼:“猫不吃鱼——假斯文。”
王海觉得两个人该休战了,便来到申一甲的办公室,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申一甲听明白了,这是朱艳在向方艳挑衅,挑衅的原因竟然是方艳与他的接触。别看朱艳情史简单,但她眼里的异性关系却有点复杂。
什么叫骚啊?这个字太恶毒了。不行,这件事不能算话,他得过去一趟,看看朱艳有没有胆量当着他的面这么说。如果她敢指着他的鼻子指责她,那才算真本事。
申一甲对王海说:“这样,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看书报什么的,我过去看看。”
王海略做犹豫,向申一甲点了点头。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他还没走到督查办办公室的门口,就听到里面“当啷”一声,吓了他一跳。他本来表现得还挺沉稳的,正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朱艳的无理,听到这一声响,终于沉不住气了。
申一甲猛地推开门,门边躺着一个用过的咖啡罐,差一点绊到他。他拾起那个罐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朱艳瞄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方艳则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他。
“二位今天是怎么了,搞出这么大动静。”申一甲说。
“那你得问朱老主任啊。”方艳笑着转回身去。
“装什么嫩啊,切。”朱艳冷笑一声。
“本来就嫩嘛,嫩是装不出来的,不像有的人,阶级斗争都爬到脸上了。”方艳撇了撇嘴,站起身,笑嘻嘻地来到申一甲的身旁,“你说是不是啊,申主任。”
申一甲灵机一动,方艳的小样挺媚啊,朱艳不是说他骚吗?他何不当着她的面对方艳温柔一点,给朱艳心里的这把火浇点油呢,他倒想看看,朱艳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嫩,的确嫩。不说咱们督查办了,就说在这座政府大楼吧,像你这么嫩的实在不多啦。”申一甲说。
“申主任!”方艳面露惊喜之色,嗔怪了叫着他的名字。
朱艳却没有任何反应,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申一甲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观出了问题。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朱艳干咳了一声。他用旁光向方艳那边打了一眼,隐约感到她已经抬起头,正往这么看呢。
他凑近方艳:“我们方艳不仅嫩,还喷喷香呢,一股法国进口香水味,是不是?”
“那当然了,不像有些女同志,还对国产雪花豪念念不忘。”方艳说着,也向前凑了一步,一只手搭在申一甲的胳膊上。
申一甲并没躲开方艳的手,反而把一只手压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拍着。
“申主任你说,人家漂亮不漂亮啊?”方艳问。
“漂亮,我们方艳真漂亮。”申一甲做出一付情不自禁的样子,啧啧称赞着,挽着她的腰,把她送回到椅子上,“有个美女做同事的感觉真好啊。”
申一甲估计,朱艳看了他和方艳的表演,应该已经坐不住了,她之所以还没有走,就是因为她还想把眼前的这出戏看完。
申一甲笑吟地走向朱艳:“听说朱主任要高升了?”
朱艳冷冰冰地说:“生什么啊,早晚被人**的货,能不能生还不一定呢。”
申一甲听出朱艳在骂方艳,忙摆着手:“我也是才听说朱主任要走的事,咱们同事一场不容易,真应该找个时间摆一桌子,给朱主任送个行。”
朱艳似乎不想面对申一甲,拎起一个收拾好的纸箱,径直朝门口走去。
“姑奶奶不伺候了。”向到门口的时候,她硬梆梆地甩了一句,“嘭”地一声,摔门而去。
方艳从椅子上窜起来,边扭带跳,伸开双手在空中挥着。
“这个二货,自己在督查办没混明白,还怪我把她挤走的。她呆过的屋子,我都嫌晦气,我挤她,我怎么那么愿意挤她啊。”方艳说。
申一甲觉得既然朱艳已经走了,就没有必要再对她妄加评论了,毕竟曾经同事一场。何况,他刚才和方艳又默契地配合了一次,估计对她的刺激也不小。
方艳似乎余兴未尽,仍处在高度亢奋状态。
“申主任,刚才朱艳骂我骚,连你也骂了呢。”方艳道。
“行了,人家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还不让人家发发牢骚啊。狗咬你一口,你还咬狗一口啊?”申一甲重做深沉状。
“妈呀!”方艳惊讶道,“还是申一甲会骂人啊,看来我根本不是对手。”
“行了,朱艳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完,她再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和她对骂了,那样影响不好,实在不行,出去躲一会儿,等她走了你再回来。”申一甲说,“她现在已经不是督查办的人了,我们摆点高姿态,好不好?”
方艳嗯了一声:“申主任,你刚才又说我香,又说我漂亮的,不是在忽悠我吧?”
“那不是。”申一甲说,“你们俩刚才冲突的原因,王海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还真不怪你,夸你香,夸你漂亮,就是我对这件事的态度。”
“啊?原来你在逢场作戏呢?”方艳嘟起了嘴,不悦道。
“那不是,那不是,我说的是真话,我们方艳本来就又香又漂亮嘛,我只不过是说了真话而已。”申一甲说。
方艳轻轻推了申一甲一把,又凑上来,拉着他的袖子。
“申主任,你说朱艳是不是没有我漂亮?”方艳问。
申一甲说:“这个嘛,答案就在你心里,还用我回答吗?”
“申主任,我的性格是不是比朱艳好?”
申一甲点头道:“应该是吧,要不领导也不会调你来接替她。”
“申主任,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缺点,不用客气。”方艳说。
“缺点嘛,人人都有,我也不例外。”申一甲说。
“那你告诉人家嘛,人家到底有什么缺点?”方艳说。
“方艳,咱们不闹了,你没有缺点,你没有缺点,啊?”申一甲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方艳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再这么呆下去,她非把他折磨死不可。
申一甲正准备离开,方艳的手机响了。
“我老舅。”方艳看了看手机,随即接通,显然并不想回避申一甲。
申一甲一听是姜震东给方艳打来的电话,忽然又不想离开了,想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舅,找我什么事啊?”
“我挺好的,督查办也挺好的,就是工作忙一些。”
“男朋友?呵,算了吧,你们人大的干部,我还真没看上。你要觉得好,就留着给我妹吧。”
“不见了,谢谢老舅。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吧,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什么?我妈都有好几块表了。”
“给我的?那谢谢老舅了。我抽时间过去,行,我收拾一下,现在就过去。”
“老舅咱们可说好了,只取表,不干别的,要不我就不去了。”
“嘻嘻!”
方艳随手挂掉手机,对申一甲做了一个鬼脸。
申一甲大概听明白了,姜震东要给方艳介绍男朋友,在市人大工作,但方艳似乎很不感冒,没有领情,也没有答应。姜震东好像要以送给她手表为借口,把她骗去,让她看看那个男的再说,但被方艳识破了。
申一甲隐隐觉得,方艳说的那个我妹,应该是姜震东的女儿,似乎也是单身未婚。不过还得向方艳确认一下。
“方艳,你是独生女吗?”申一甲毫无由头地问。
“申一甲偷听人家电话。”方艳用手指指着他。
“不是我偷听,你是免费让我听的。”申一甲狡辩道。


332、娟子真怀孕了

“我当然是独生女啦,我妈就我一个宝贝闺女。”方艳歪着脑袋,很得意的样子。
申一甲发现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方艳刚才在电话里提到的就是姜震东的女儿。姜震东竟然也有女儿,他也配有女儿。要是论年纪,姜震东已经五十多岁了,她的女儿应该和于纯虹的年纪差不多吧。
申一甲“哼”了一声。
方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申一甲。申一甲轻咳了两声,与刚才的发生的那一声鼻音混在了一起,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
晚上,申一甲没有回河滨小区,直接去了推拿店。
那次到推拿店去看孙婧以后,他还没有回去过。店里的生意怎么样了,上次也没有来得及问娟子。如果生意不好的话,他还真得经常回去看看。
天有点凉了,申一甲穿得有点单薄,进了推拿店,就打了一个家属喷嚏。
吕良架着二郎腿,正在休息室里看电视。申一甲探头一看,原来娟子也在休息室里,和吕良并肩坐着。
“一甲哥来了。”娟子的声音平静里透着亲切。
吕良抬了抬屁股,笑嘻嘻地说:“师傅。”
申一甲摆手道:“吕良啊,你可别叫我师傅,我折寿啊。”
“一甲哥,我和娟子已经决定了,10月10号结婚。”吕良的表情非常得意。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申一甲虽然预感娟子与吕良可能会成为一家人,但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快。他甚至推测他们的关系有可能会出现反复,吕良的话,好像是一种宣言,宣告了一种日子的结束,一种生活的开始。
娟子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申一甲,申一甲从她平静的目光里证实了吕良的话。
“一甲哥,吕良说的是真的,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娟子并没有看申一甲。
申一甲看了一眼娟子,环顾着小小的休息室,不住地点头。
“恭喜你们。”申一甲挨着吕良坐下来,“结婚是人生大事,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话。”
娟子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可乐,放在座位前的小茶几上,又拿过一瓶,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接过一瓶可乐,一口气喝了一半。
“一甲哥,你慢点喝,别呛着。”娟子说。
“这阵生意怎么样?”申一甲问。
“生意不好,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娟子说着,回到刚才的位置,端端正正地坐着。
申一甲摇摇头,觉得很可惜。
他默默地看着吕良,原因应该就在他这里。如果店里的驻店推拿师得不到患者的认可,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一甲,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呗。”吕良的恳切地说。
申一甲本来想来推拿店帮几天忙,给店里聚拢一点人气,但他没想到娟子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这样的话,他就真不能经常来店里了,尤其是在晚上。现在人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了,他在这里当什么灯泡啊。
“你可是这里的首席推拿师,我这点手艺,也是跟你学的。”吕良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并不肯罢休。
吕良一提首席推拿师,申一甲没辙了。吕良说的不错,他不仅是首席,还一直领着薪水呢,推拿店的生意如何,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按理说,吕良长得不丑,个头又高,一般的女顾客虽然不一定喜欢他,但应该不会反感他。他觉得一部分患者的流失,和吕良这个坐堂推拿师有关,另一部分患者的流失,可能就是吕良的推拿手艺问题了。
“一甲哥,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吕良能当好推拿师吗?”娟子问申一甲,“如果他真的干不了这一行,不如让他去做点别的。”
“没问题,没问题,吕良还不笨,就是熟练程度还不足够,再就是一些穴位可能找得还不是太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自然就好了。”申一甲说。
“那他也得摸索啊。”娟子“哼”了一声,“这段时间也没看着他琢磨啊。”
“光顾着摸索我老婆了。”吕良变得大胆了。
“吕良,我又给你脸了哈?”娟子立刻撂下了脸。
申一甲转过头去,装作没听见。不知为什么,吕良的一句玩笑话,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他和娟子已经处了好几年了,吕良这才几天啊。不过他再也不能对吕良指手画脚了,人家马上就是娟子的老公了。
这时,两个穿著很潮的年轻人推门进来,在走廊里大声说着什么,娟子闻声,忙出了休息室。
“来了,哥,里面请。”娟子说着,领着客人进了走廊。
休息室里只剩下吕良了,申一甲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申一甲说,“娟子这朵鲜花,就这么插到你这堆牛粪上了?”
“一甲,人家这可是刚做完的头型啊。”吕良嘿嘿笑着,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凑近了申一甲,“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娟子怀孕了!”
“真的?”申一甲有点怀疑。
“我们去医院检查了,说孩子都快两个月了。”吕良说,“你说娟子傻不傻,自己都有喜了,还不知道呢。要不是小姨上次来,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她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呢。”
“你们这是要带着孩子结婚啊?”申一甲终于明白娟子这么快就准备和吕良结婚了。
申一甲忽然理解娟子了,她肯定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要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打掉了。带着孩子结婚,倒不失为不种两全其美、一举两得的办法。
吕良美滋滋的晃着腿,似乎很享受这种幸福的感觉。
娟子怀孕了,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对于申一甲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不知道孙婧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她知道了也肯定会和吕良一样高兴,因为她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这样吕良就稳定了,吕良可以交给娟子来照顾了,她就可以轻松许多了。
娟子低着头回来了。
申一甲目光盯在娟子的小腹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倒是娟子的神色比以前饱满多了,也好看多了。那张脸显得更加圆润,就像古代仕女画上的眉高眼低的美人。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怀了孩子的母亲非常漂亮,这可能是因为怀孕的母亲心情极佳,身体里的雌性激素分泌旺盛的缘故吧。
娟子看了申一甲一眼,发现他正在盯着他的肚子看,立刻知道吕良对他说了什么。
娟子白了吕良一眼,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低着头避开了申一甲的目光。
申一甲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了:“娟子,听吕良说,你已经有喜了,你们这是双喜临门啊。”
“可能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吧,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娟子说。
“吕良!”申一甲说,“现在你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你要把这个神圣的使命担负起来,多为娟子分担一些,有些事情就不要让娟子做了。”
吕良在一旁点头:“娟子就是个勤快人儿,我让他呆着,什么也不用干,可是她闲不住,好像对我很不放心似的。”
吕良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忽然觉得吕良也变得亲近起来。
他准备把自己的阴阳穴推拿术教给吕良,也算是对娟子,对推拿店的一点帮助吧。
“吕良,这个推拿店今后就看你的了。”申一甲说,“今后你和娟子成了家,我就来得更少了,这现在再帮你巩固一下,你可一定要细心听、细心学啊!”
“谢谢一甲哥。”娟子抬起头来,“吕良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会领情的。”
“你看你看,这还没结婚呢,就向着吕良说话了。”申一甲站起来身来,对吕良说,“走吧,还有房间吧,我们哥俩再切磋一下。娟子,你回房间休息吧,来了客人,我帮你照应一下。”
娟子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是谁打进来的电话呢?”他皱了皱眉,没有接通,随手挂掉,放回口袋里。
他刚走了几步,手机又响起来了。
申一甲掏出了手机,还是刚才的号码,看来这次不能不接了,既然对方能打进第二次,一定是认识他,而且知道他的号码。
“申主任,是我,方艳。”手机里传来方艳温柔的声音。
“方艳啊,我说怎么手机里没有你的号码呢。”申一甲说。
娟子正跟在申一甲的身后,听到申一甲这么说,转身往休息室走。
“太官僚了吧,竟然不认识我的号码。”方艳说。
“今天好容易清静一天,刚下班你就找我,在单位为什么不找我啊?”申一甲说。
娟子停住脚步,转回身来,重新回到申一甲的身边,吕良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请你吃饭啊。”方艳说。
“你没搞错吧?”申一甲问,“请我吃饭?请我吃的哪门子饭啊,我这个人讲究,不喜欢吃部下的,你还是省省吧。”
“切,还说呢,我调到督查办,申主任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怎么办,只能我请你啦。”方艳说。


333、女部下有事相求

方艳要请申一甲吃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推拿店一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走吧。况且,他根本不想和方艳一起吃饭,一想到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他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方艳,你听我说,吃饭我就不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申一甲说。
“别介,申主任别跟我一个小百姓摆官架子好不?给个面子呗。”方艳说。
“方艳,不就是吃个饭吗?你别上纲上线好不?”申一甲学着方艳的口吻,“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实在不好意思。”
“申主任!”方艳的声音有些绝望。
“好了好了,实在抱歉。”申一甲果断地挂掉了手机。
这个夜晚,申一甲的心里很安静,安静得像一潭静水。
申一甲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吕良进行了技术辅导,他觉得吕良的推拿技术更熟练了,水平也有了进步,但这种进步是有限的,没有一个质的突破。
“一甲,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吕良问。
“就是一个字,慢。”申一甲说,“你的进步比我想像的慢,如果你想独立支撑这个推拿店的话,或者说,你想成为推拿店的支柱,想成为娟子的依靠,你还得努力啊。”
“娟子也是这样说我。”吕良说,“她一有空就念叨,让我向你学习,早点成为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推拿师,那样这个店才会越来越红火。”
“娟子说得没错。”申一甲说,“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推拿不单是动动手指头,要动脑,你什么时候用大脑推拿,你就是一个出色的推拿师了。”
吕良嘻嘻笑着:“用大脑推拿?这个,这个我恐怕做不了。”
“你是真笨假笨啊,我的意思是做推拿一定要经过大脑,要不断思考,才能有所成就。”申一甲说。
“你别生气,你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吕良说。
申一甲已经想好了,要让吕良真正掌握阴阳穴推拿术,那样他就可以独立门户了。
可是阴阳穴推拿术不是一般的推拿术,如果品德不端的人掌握了它的功效,可能用来图谋不轨。尤其是这种推拿术对人的感观和欲望都有一定的刺激,他即使毫无保留地教给吕良,也不能把这种推拿的底细全部告诉吕良。
其实申一甲曾经手把手地教过吕良,并简单地介绍了这种推拿方法的基本功效,但吕良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店为什么叫阴阳穴推拿术,阴阳穴推拿术到底有多少神奇。
“吕良啊,我再给你重温一遍阴阳穴推拿术,你一定掌握它的动作要领,穴位要准确无误,基本功效嘛,你也要记住。”申一甲说。
给吕良做完的辅导,申一甲又接待了两个患者,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第二天,申一甲进了市政府大楼,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且先来到方艳的办公室。他很想知道方艳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没接受方艳的请吃,不知道她是否会在意。
他轻轻推开门,发现只有王海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拖地。
“方艳来了吗?”申一甲问。
“好像还没到呢。”王海说。
“等她来了,你让她到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她。”申一甲说。
“她一会儿来了,我马上告诉她。”王海说。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打了水,拖了地,刚坐下,方艳就敲门进来。
申一甲忙站起来,尴尬地笑着。昨天是方艳请吃饭,他没有答应,当然是他失礼,所以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也是对方艳的一种姿态,人不是不识敬啊。
“申主任,昨天晚上怎么没去呢?”方艳问。
“昨天晚上真有事,你的心意我领了。”申一甲说。
“人家来到督查室,也没有一个欢迎仪式,人家自己张罗吧,申主任还不给面子。”方艳撇着嘴,露出卖乖的样子。
“欢迎仪式啊,那找个机会,为你开个欢迎会,督查办全体参加。”申一甲煞有介事地说。
“什么欢迎会啊,我才不稀罕呢。”方艳来到申一甲的桌前,“申主任请客,凑一桌还差不多。”
申一甲就猜到方艳会找他来算帐,所以心里早有准备。她的要求并不是无理的,而且带有玩笑的成成,他还真不能太认真,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
“我昨天晚上找申主任是有一件事。”方艳说。
“什么事?尽管说。”申一甲说。
“唉,别提了,我有一个同学,她家那个小区的化粪池堵了,满大街都是味。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人处理。”方艳说,“昨天晚上吃饭,我同学也去了,听说我调到了督查办,就赖上我了,说什么也要找我帮忙,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只好向申主任求援了,没想到,申一甲主任根本没悠我们。”
“化粪池漏了,那当时你怎么不直说啊?”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误会了方艳,原来昨天晚上她找他有正事,就是说她本来没想找他吃饭,因为有事找他,才想让他过去一起吃饭。
看来是自己自做多情了,方艳并不是想和他吃饭。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啊,再说也不能在电话里谈事啊。”方艳解释着。
申一甲穿上外套,拿起手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方艳愣愣地看着他:“申主任,帮帮忙吧,那可是我同学家的小区,你是督查办主任,不能看着不管啊。”
“走吧,前面带路,我们现在就去现场看看。”申一甲说。
“真的?太好了。”方艳双手拍着,面露喜色。
申一甲要办公室要了车,带着方艳,迅速赶往清福小区。小车还没有驶进小区,申一甲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小车驶进小区大门不远,申一甲就看到了面前让人目不忍睹的一幕。
小区的粪便污水从下水道返流,流到了人行道上,小区里的老百姓过不去,从别处找来各种石头砖头,垫在路上。申一甲估计是小区的排水系统出现了问题,眼前的一幕不仅严重影响了居民的起居出行,而且污染的城市市容和空气,极有可能引发流传性疾病。
申一甲掏出手机,马上给有关部门打了几个电话,要求各部门主管领导立即到场。
方艳站在申一甲的身后,用手绢捂着鼻子,站了一会儿,很快就回到车里。申一甲回头看了看车里的方艳,不禁笑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带着方艳来这里,似乎有点难为她了,因为现场实在是太脏太臭了。别说方艳,他都在强忍着,差一点没吐出来。要不是因为这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他也根本不会来。既来之,则安之,这件事不权要管,而且必须管好。
半个小时之内,各部门主管领导隐隐约约地到了。因为申一甲就在污水旁边站着,这些领导也凑了上来。大家围成一圈,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态度。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样的问题涉及到几个相关部门,谁都有责任,谁都没有全部责任,事情就难办在这里。
“张局长,你管物业,这事你应该往前冲啊。”有人说。
“黄局,你们管环境卫生,这么脏这么臭,你们能看下眼去吗?”有人说。
“李局长,这种事可不是物业的事,这是排水设施出了问题,我们小修小补还行,太专业的干不了。”有人说。
“邓局长,今天就你扎领带了,你这领带不能白扎,找人干活吧。”有人说。
申一甲听着身边的七言八语,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各位领导,大家都是领导干部,咱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我们自己的父母住在这里,应该怎么办?”
片刻的冷场。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种事指派命令都不行,因为这项工作的专业性很强,有的活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有的话却很难确定责任方,万一说错了话,不仅显得外行,而且会有损督查办的威信。
“申主任说得有理啊。”房产局张局长说话了,“我们都主动一点吧,自己的孩子自己抱走,街面的清理,我们物业公司不会撒手不管。”
“我们来吧。”排水公司的周经理来到申一甲的身边,“先不说责任多少,但这件事我们肯定有责任,我在这里表个态,马上派人到现场处理,尽快找到问题原因,争取在24小时之内完成维修。”
“太好了,别看周经理一直没说话,一说话就非同凡响。”申一甲说转回身来,拍着周经理的胳膊,“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困难尽管说。”
“可能需要一些经费,我们自己解决吧,为了老百姓,我们乐意花这笔钱,应该花这笔钱。”周经理说。
方艳似乎在车上听到了什么,悄悄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人群的外围,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位美女是我们督查办的方科长,她把手机号留给你们,有什么具体事,可以直接找她。”申一甲扫了一眼方艳,坏笑着。


334、怕被她粘上

方艳愣了一下,理了理齐肩的短发,很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来到申一甲的身边,悄声说:“申主任,你真坏。”
“你锻炼锻炼,抓紧时间适应角色,尽快独挡一面,”申一甲在方艳的耳边说。
申一甲心想,这丫头真够狡猾的,刚才几个领导七嘴八舌,互相推诿时,她躲在车里不出来。现在责任落实了,问题基本解决了,她出来了,还摆出一副成功者的姿态,不知道谁是领导啊?
申一甲觉得事情还不算完,天越来越凉了,如果再出现这种化粪池返流的问题,处理起来会更麻烦,有必要召集有关部门碰一下,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明天上午,在排水公司开个碰头会,请今天到场的各位领导参加。很快就要入冬了,我们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全市小区化粪池都排查一下,针对化粪池返流问题,拿出一些对策,争取在入冬前把这个问题全部解决掉。”申一甲说。
在回督查办的路上,方艳坐在后排,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申一甲心里清楚,方艳心情不错。她虽然给他找了一个又脏又臭的差事,但结果还算不错。这几天,她初来督查办,很少按时上下班,好像总有办不完的私事,但她在业余时间能想到份内工作,虽然是帮同学的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工作的。
小车进了政府大院,申一甲下了车,走在前面,方艳几步就跟了上来,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艳,你一个干部子弟,跟着我小科长,有什么感觉?”申一甲问。
“那能有什么感觉,忙呗。”方艳说,“不是跟你吹的,我老舅当秘书长那阵儿,我一天闲得慌,现在可倒好,一天忙得慌。”
“这也叫忙?”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那你老舅忙不忙啊?”
“他啊,整天忙,就是不知道忙的什么。”方艳像是在发牢骚。
“明年一月份,蓝河市政府换届,你老舅不忙才怪呢。”申一甲说。
今年是市县乡三级换届年,全市机关干部没有谁不知道。
“他好像就是在抓换届吧。”方艳说心不在焉地说。
申一甲一听到换届选举,不仅屏气了呼吸。换届可不是小事,听说蓝河的副市长多数都到届了,年轻一点的,都在争取进常委,或者交流到外地。如果年纪大一点,或者没有明确的出路,恐怕就要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协了。当然,像杨重那样,只当了一届副市长,就可以再干一届了。
申一甲不想再听方艳提起姜震东,便想换个话题:“方艳,今天的事多亏了你,表现不错。”
“口头表扬啊,也不动点真格的。”方艳说。
“你要什么真格的?”申一甲问。
“提职就免了罢,就凑和吃顿饭吧。”方艳说。
“凑和?那还不容易,中午找一家包子铺,请你吃包子。”申一甲说。
“嘻嘻,申主任,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请女同事吃个饭就去包子铺?”方艳说。
“包子怎么了?包子是中国传统美食啊。”申一甲淡淡地笑着,他就根本没想请方艳吃饭,“你还别瞧不起包子,我知道你喜欢鲍鱼、海参、龙虾、鱼翅,我也喜欢,你等我成大款的,我请你去最大的海鲜店,吃大餐。
“空头支票!”方艳回敬道。
申一甲故意往边上挪了挪,想与方艳保持一点距离,毕竟是年轻男女,又是在政府大楼,他必须得注意点形象,免得引来别人的议论。方艳似乎并不知道申一甲的意图,旁若无人的并了过来,申一甲再躲就碰到墙了。
申一甲经过督查办办公室门前,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自己的主任室。方艳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跟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申一甲问。
“没了,啊,有。”方艳模棱两可,吞吞吐吐。
“有就说。”申一甲开锁的速度非常缓慢,想让方艳在他打开办公室之前把话说完,那样她就不用进来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方艳说,“就是看看还有什么工作没有。”
方艳这么一说,申一甲还真想起来了。明天排水公司的会怎么开,准备些什么,还没落实呢。
“那你进来吧。”申一甲麻利地打开门,来到办公桌前。
方艳也跟了过来,在他的办公桌上瞄了几眼。
“你的办公桌太小了。”方艳说,“你都是督查办主任了,怎么也应该换个大一点儿的办公桌吧?”
“能用就行呗,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欲望。”申一甲说。
“你不知道,我舅那办公桌可大了,有这张桌子四个大吧。”方艳说,“办公条件好,心情好,心情好工作就好。”
申一甲撇嘴笑了,这是什么逻辑。办公桌什么样,和工作成绩并没有必然联系。
方艳的眼睛四处搜寻起来,又指了指沙发:“就这套沙发,不知道送走几任督查办主任了。你不觉得样式有点太土了吗?你跟封主任请求一下,换一套啊。”
申一甲整理着桌子,没有说话。方艳看来是对他的办公设备不感冒,在鼓动他管领导要东西呢。他虽然不这么想,但方艳也是关心他,并没有什么恶性,只好任她多唠叨几句了。
“我老舅原来的沙发,讲究着呢,欧式原装进口牛皮沙发。”方艳说。
“我一个小科长,怎么能跟你老舅比,人家原来就是厅级尾,处级头,资历老,贡献大,用好一点的沙发也是正常的。”申一甲说。
“还有你这两个卷柜,一看就是铝合金的,你能不能换个实木的啊。”方艳说,“我老舅的大券柜,是纯实木大板的,可气派了呢。”
申一甲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方艳张口闭口不离她老舅,她老舅似乎是她的骄傲与自豪,没办法,谁人家有这么打腰的老舅呢。
“还有你桌子上的这些办公用品。”方艳说,“我老舅……”
“我老舅……”申一甲也学着方艳的样子说。
方艳反应很快:“谁是你老舅啊?”
“我老舅是乡下种地的。”申一甲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玩笑让方艳占了上风。他这么说,是实在不想听方艳再说下去了,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一点反感。
方艳听说申一甲的老舅是乡下种地的,立刻像捡到了什么在便宜。要是比老舅的话,申一甲是输定了。
申一甲已经知道方艳一再提起她老舅的原因了。
表面上看,她似乎在像他显示她有一个当领导的老舅,但实际上,她可能是怕他忽视她,或者小看她。但这丫头表现得也太露骨了,丝毫都没有掩饰。她是没有城府呢?还是城府太深呢?申一甲有一点看不懂了。
申一甲希望方艳是一个没有城府的部下,否则的话,他就得整天和她动脑筋。
“方艳,那个正在维修的小区,你跟进一下,及时把进度告诉我。”申一甲说,“如果施工中有什么困难和问题,她能解决的就尽量解决吧。”
“没问题。反正你不让我管,我的同学也不会放过我。”方艳说。
“再就是明天那个会定在九点钟吧,你一会儿告诉王主任一声,我们三个一起去。”申一甲说。
“嗯。我一会儿就告诉王海。”方艳说。
正说着,王海敲门进来,见方艳在场,伸了伸舌头,立刻缩回头去。
“海子你别走。”申一甲喊了一声,“有个美女在你就不敢进屋了?”
王海吱唔着:“你们不是在谈工作嘛,我怕打断你们。”
“没有没有,我正好要找你呢。”申一甲说:“说吧,什么事?”
王海犹豫了一下:“刚才朱艳来了,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申一甲听说朱艳刚才回来了,不禁暗自庆幸。昨天她和方艳对骂吃了亏,如果刚才方艳在屋的话,她肯定会找回来,两个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她走就走呗,关我屁事……”方艳不屑道。
申一甲摆手打断了方艳:“人走都走了,咱们就不要再议论她了。”
“你不知道,朱艳昨天说得有多难听呢,好了,我不说了,懒得提她。”方艳说。
“朱艳有什么交待没有?”申一甲问。
“没有,我跟她说话,她就是嗯了几句,从来到走,一句话没说。”王海说。
申一甲笑了笑,朱艳肯定心情不好,她什么也不说已经表现很不错了。
“王主任,明天九点,我要在排水公司开个会,你和方艳都去吧。”申一甲说,“你也是老督查了,在督查办的资格比我都老,所有有些事情你帮着把把关。”
“好的好的。”王海说。
“你也不问问什么内容?”申一甲问。
“申主任不说,我就不该问。如果该问,申主任肯定就说了。”王海说。
“那具体内容,一会儿等回屋让方艳跟你说吧。”申一甲说。
“好的好的。”王海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走。
“海子,怎么说走就走啊。”申一甲说,“带着你的室友啊。”
“缺德!”方艳嘟着嘴,很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335、他咸猪手

申一甲望着方艳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心里画了一个很大问号。
方艳喜欢他吗?她为什么总想在他的面前表白自己,就因为他是督查办主任,她的顶头上司吗?如果她不喜欢他,那就是奉承他了。她一个厅级干部的亲属,有必要奉承他吗?那就不好说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他的官不大,但至少是方艳的领导,她在言谈举止上与他亲近一点,其实也无可厚非。
他也许错把她的示好,当成了示爱。
因为看不清方艳的心思,申一甲不好有什么态度。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方艳并不反感他,至少想与他保持很友好的关系。
朱艳被调整到科技局办公室当副主任,临走前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方艳的到来,缓解了申一甲心头的一种焦虑。就算方艳不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上,但她不会撂挑子不干,而且能够看出眉眼高低,肯定会为他减轻一些负担,他已经很知足了。
申一甲自己一个办公室,回到河滨小区的住处,一个人守着一个大而空的房子,内心的孤独是肯定的。
方艳的出现恰好缓解了申一甲心中的这种孤独。她几乎每天都到他的办公室转一圈,每次进门都会有一个恰当的理由,申一甲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平稳地控制着两个人的关系,既不远也不近,既不亲也不疏。她高兴他就冷静一点,她冷静他就温柔一点,更多的时候,他在方艳的面前摆出的是一付督查办主任的面孔。他已经想好了,万一方艳对他有好感,或者想与他走得更近一些,他就委婉地拒绝她。因为他和姜震东的亲属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申一甲更关心的是娟子和阴阳穴推拿店,她和吕良很快就要结婚了。
如果是别人结婚也就算了,可要结婚的是娟子。娟子的身边,没有什么亲人,不管她接受与否,他都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一把。现在孙婧正在外面学习,冲着吕良是孙婧的远房亲戚,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晚上只要没什么事,他就会去推拿店看看。
他发现娟子和吕良的关系很奇怪,阴一天,阳一天的,全凭娟子的心情,让人捉摸不透。
这天晚上八点钟,申一甲来到了推拿店,见娟子正在前台忙着什么。他走近一看才知道,娟子为了吸引患者,特意搞了一个办会员有礼相送活动。她手里厚厚会员卡,就是她上午刚取回来的。
“吕良呢?”申一甲问娟子。
“他给客人做推拿呢?”娟子说,“这几天办会员卡赠送礼品,客人比平时多。”
“行啊娟子,学会动脑子了。”申一甲说。
“行什么啊,要不是有立春的玫瑰红酒和山产,这个店恐怕就开不下去了。”娟子低着头,并不看申一甲。
自从娟子和吕良好上以后,申一甲和娟子的关系就有些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两个人再见面时,心态和表现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办了多少会员卡了?”申一甲问。
“原来有三百多会员,加上今天新办的五十个,已经快四百了。”娟子说。
两个人正说着,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女性,是申一甲原来的老顾客。
“徐姐,好久不见了。”申一甲迎了上去。
“可不是嘛,你去哪儿了,这阵儿怎么看不着你了?”徐姐说。
“我改行了,我师弟吕良接替了我。”申一甲声音很大,故意让娟子听到。
“我听说了,改行当官去了。”徐姐说,“你是学医的,推拿做得这么好,真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申一甲转身对娟子说:“娟子,给徐姐安排个房间,我给她推。”
娟子亲自带路,把申一甲和徐姐送到推拿房里,从外面带上了门。
申一甲把徐姐请到推拿床上,一边给她推拿,一边陪她聊天,一个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正在进行最后的身体整理,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是娟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徐姐在床上问。
“徐姐你躺着,我去看看。”申一甲快速出了推拿房。
娟子正从休息室出来,把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领到了一间推拿房门口,把他请了进去。
“不是你给做按摩啊?”男子问。
“我是工作人员,里面有按摩师。”娟子说。
男人在娟子的脸上捏了一下:“你不是说办卡有好处吗?”
申一甲见状,匆匆走过去,站在两个人的旁边。
男人看了一眼申一甲:“你谁啊?看什么看?”
申一甲笑道:“你以前可能没来过,我是这里的老板。”
申一甲这么说,是想给娟子壮胆撑腰,如果他说娟子是这里的老板,可就真没他什么事了。
“你是老板?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不会是她的相好吧?”男子说。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吧?”申一甲想息事宁人。
按摩师巧玲打开门,把男子请了进去,还探出头来,对着申一甲和娟子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门关上了。
“刚才怎么回事?”申一甲问。
“没什么。”娟子低头往回走。
申一甲发现娟子的表情不对头,便跟在她的后面,一直跟到了休息室。
两行泪水从娟子的脸上流下来,被申一甲看在眼里。申一甲看到眼里,不用再多问了,刚才那个男子肯定欺负娟子了。
他上前抓住娟子的双肩:“娟子,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他到底怎么你了。”
“真的没什么。”娟子说。
“你要知道,这不是在大街上,大街上遇到这种男人,以前可能就见不到了,你这是实体店啊,他要是想来骚扰你,每天都会来啊!”
娟子沉默了片刻:“他咸猪手!”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年轻男子碰了娟子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嘿嘿笑了。
“笑什么笑。”娟子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要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就原谅他吧。”申一甲说,“我不是也碰过你嘛!”
“那能一样吗?我们熟悉啊,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愿意啊!”娟子反驳道。
申一甲心里一热,虽然他和娟子现在见面少了,她仍然没把他当外人:“娟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男子好像是第一次来店里,在门口看到了推拿店办理会员卡的海报才进来的。
娟子正要把他领进推拿房,男子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娟子:“你们不是办会员卡吗?”
“你要办会员卡啊?那跟我来吧。”娟子把客人领进了休息室。
男人进了休息室,兴奋点并不在卡上,而是一直死死盯着娟子。
“大哥你办张会员卡吧,有好处的。”娟子说。
“都有什么好处啊?”男子问。
娟子说:“赠送免费按摩三次,还有礼物相送。”
“什么礼物?”男子问。
“健身按摩器。”娟子说,“可以在家里自己做按摩的。”
“还有别的吗?”男子问。
娟子笑了:“你还想要什么?”
男子支吾着,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递给娟子:“那你就给我办一个吧。”
娟子收了款,登了记,把会员卡交给男子。
“给我找个房间吧,不是免费做三次吗?”男子说着,在娟子的屁股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我还要这个。”
“啊!”娟子疼得直咧嘴,立刻黑了脸,“干什么你,回家捏你老婆去!”
男子勾住了娟子的肩膀:“你们不是有好处吗?”
娟子用力甩开男子:“你想美事呢?我们这是推拿店,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地方。”
申一甲听娟子说完,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男子办会员卡的动机已经很清楚了,他把这里当成了一个污七八糟的地方,想在这里找点刺激,干点见不得人的事。这种客人以前也有,顶多是嘴上不干净,见没有什么油揩,很快就走了,很少有人会像今天的男子这么大胆,进来就动手动脚的。
申一甲心里有些矛盾,想要警告一下这个男子吧,很可能引起争执,甚至可能会发生冲突。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他见这里没什么危险,下次还会来找娟子。吕良就在店里,看到刚才的场面,到底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吕良做完了推拿,回到休息室。
“刚才是谁在大喊大叫?”吕良问。
申一甲叹了口气,这小子反应太迟顿了,如果这会儿被人劫持了,他都未必须能发现。
“刚才有人骚扰娟子。”申一甲说。
“谁?哪个王八犊子?我收拾他。”吕良怒不可遏地说。
“你别逞能了!”娟子睁了吕良一眼。
“那人带着刀呢,你去吧,就在走廊里边,第二个房间。”申一甲将了吕良一车。
“带着刀……呢?”吕良说:“带着刀有什么可怕的,把刀抢过来呗。”
申一甲摆了摆手,问娟子:“监控器开着吧?”
“开着呢。”娟子说。
“开着就好说。”申一甲沉吟片刻,嘴里吐出几个字:“马上报警。”


336、猥亵

娟子看着申一甲,又看看吕良:“要不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申一甲问:“如果他下次再来怎么办?你把他送到推拿房里,已经是在纵容他了。”
“那就报警吧。”娟子说,“我本来以为他会跑呢,可是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推拿房,我可不想让他再伤害别人了。”
申一甲抄起手机,接通报警电话,放低声音说:“我在望月楼宾馆东侧的阴阳穴推拿店,这里有顾客骚扰工作人员,请你们马上过来。”
十分钟左右,一前一后进来两个警察。申一甲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两个警察面熟。
申一甲猛地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刚认识孙婧那年,他在望月楼宾馆被人点炮时去的那两个警察吗?想不到今天在店里又见面了。
中年警察见两个健壮的年轻男子陪着一个姑娘,忙问:“刚才谁报的警?”
“我报的警!”申一甲说。
两个警察的目光同时投射到申一甲的身上,年轻警察立刻认出了申一甲,扯了扯中年警察的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谁叫娟子?”中年警察把目光转向娟子,“我们是望月楼派出所民警。”
娟子举起了手:“我叫娟子。”
“那个骚扰你的顾客在哪儿?”中年警察问。
娟子指了指走廊:“在这边数第二个房间,正在做推拿呢。”
“你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警察身后的年轻警察问。
“那你跟我过去,指认一下。”年轻警察说着,晃晃当当走向那间推拿房。
中年警察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本不想提起当年被冤枉的事,见警察认出了他,就不得不说几句话了。
“警察同志,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申一甲笑着。望月楼派出所的警察经常到望月楼宾馆去,想必早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此时他对交待自己的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泼脏水的小推拿师了,他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别说一个小警察,就是公安局长来了,也不敢小瞧他一眼。
“领导,你比当年更帅了。”中年警察说。
“两三年过去了,你一点没变老,看上去好像更年轻了。”申一甲说。
“当年,当年,我们俩犯了不小的错误。”中年警察说,“因为你被冤枉的事,大会小会做检讨,还被罚了款。”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申一甲说,“我早已经调走了,现在是市政府督查办主任,回去给你们霍所长带个好,就说我申一甲还记得他。”
“一定,一定。”中年警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递给申一甲。
“我不会。”申一甲摇头加摆手。
这时,那个年轻男子从走廊里出来了,身后跟着娟子,还有那个年轻警察。
老警察冲上前去,抡起胳膊,给了那个年轻男子一个耳光。
年轻男子挨了这一耳光,一声都没敢出,捂着脸站住了。
申一甲清楚,警察的这个耳光,是给他看的。他们常在这一带出警,想必早摸清了他的底细。
“把他交给我吧。”中年警察对年轻警察说完,缓和了态度,指了指娟子,又指了指那个年轻男子:“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中年警察说完,径直走进休息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年轻警察在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推了一把:“赶紧进去吧。”
谁知年轻男子晃了晃身子:“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了?”
“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年轻警察说,“进去吧,进去说,站在这里,影响人家生意。”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终于迈进了休息室。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警察问。
“我叫王勇。”年轻男子说。
“职业?”中年警察问。
“超市防损员。”年轻男子说。
“防损?你防什么损啊,你做损吧。”中年警察把头转向娟子:“不要怕,说实话,这小子把你怎么?”
“他……他办完会员卡后,用的捏我屁股。”娟子的脸涨红了。
中年警察板着脸,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表情:“听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没捏她,我根本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年轻男子说。
两个警察目光相对,会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警察说:“你小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要是这么说,就到我们派出所走一趟吧。”
年轻男子跟着年轻警察往外走,中年警察跟在后面,忽然转回身来,走向申一甲。
“这可不是点炮啊。”申一甲说。
“申主任放心,便宜不了这小子。”警察说,“别看他现在嘴硬,到了我们那儿就该腿软了。有几个能像申主任那样,浑身是胆,得理不饶人。”
“你们回去抓紧审,我等着你们的消息,没到消息我再睡觉。”申一甲说。
“好好,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警察说着急匆匆走了。
吕良刚才一直站在一边,见警察走了,几步窜到申一甲身边,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娟子则走到显示器前,翻看着晚上的监控录相,申一甲和吕良都凑了过去,静静地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一会儿的功夫,娟子就找到了自己被欺负的那段录相,然后让到一边,让申一甲看。
申一甲边看边摇头,这么清晰的镜头,那小子还敢抵赖,真是太不明智了。
“娟子,你放心吧,这小子再也不会来了。”申一甲说,“派出所要是敢把他放了,我明天就找他们所长去。”
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申一甲的手机响了。
“申主任,那小子承认了。”中年警察打来电话,“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娟子有什么要求?”
警察的话把申一甲问住了。他只想着警告这小子一下,也没想提什么要求啊。
他抬头看了看娟子:“娟子,那小子承认了,警察问你有什么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让警察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对待女人。”娟子说,“只要他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我就没有什么要求了。”
“唉呀,你真是太善良了。”申一甲说,“这小子遇到了你这么大度宽容的人,应该知足了。”
警察在电话里听到了申一甲的话:“你告诉娟子,有要求不用客气。这样吧,我让这小子,赔偿三千元怎么样,麻烦你转告诉娟子,如果她不同意,嫌钱少,就让她说个数。”
“警察老兄,你可能误会我们娟子的意思了。”申一甲说,“他的本意不是管他要钱,而是希望能够吸取教训,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警察很快又打进了电话,并告诉申一甲,王勇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十分后悔,并一再保证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鉴于王勇的行为已经构成猥亵,他已经报请所长同意,依法对其处以行政拘挽留7七天。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申一甲不准备回河滨小区住了,晚上就在店里对付一宿。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几个推拿师也走了。
娟子烧了一壶开水,对申一甲和吕良说:“水烧好了,你们洗洗睡吧。”
吕阳凑到娟子近前:“娟子,不如把回家的事告诉一甲吧。”
娟子说:“亏你还记得,我早就想对一甲哥说了,这不才倒出时间嘛。”
原来吕良的父亲打来电话,考虑到娟子在蓝河没有什么亲人了,吕良的父母就不准备来蓝河了,让他们定个日子,一起回趟乡下的家里,把婚结了。
可是推拿店怎么办呢,娟子和吕良为此杠上了。
吕良要把推拿店关了,至少要关一个月,等回来以后收拾完新房再重新开业。可娟子不同意,坚持要把店里先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在他们离开后继续营业。她想到的这个可靠的人,正是申一甲。
可是娟子一直没有勇气对申一甲说,怕他没时间,更怕他没心情。
见吕良把事情说破了,娟子不好再犹豫了。
他一把往盆里倒着水,一边对申一甲说:“一甲哥,我准备过一阵和吕良去看他爸妈,你能不能辛苦点,帮我们照看一下店里。”
“照顾店里啊,没问题,你们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申一甲说。
“可是一甲哥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白天怎么办啊?”娟子说。
“那你就不用管了,全都交给我吧。”申一甲说,“你们什么时候走,提前一天告诉我。”
申一甲担心自己多余,匆忙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屋里,心里的感觉很异样。
娟子马上就要嫁人了,自己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怎么表示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方式。
“嘭!”申一甲听到了不大不小的关门声。他凭直觉就能猜到,那是娟子的房门声,吕良被她关到门外了。他不用猜就知道,吕良一定灰溜溜地回自己的房间了,连一点开门声都不会留下。
这两个人真是的,都快结婚了,怎么一点都不像一家人呢。


337、婚前玩笑

申一甲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娟子快要和吕良结婚了,两个人住在哪儿啊?房子买没买啊?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起得很早。他发现娟子的门半掩着,便轻轻敲了敲,里面一点动静没有。他把门推开,见娟子的床已经收拾利落,盖好了床单。
时间这么早,娟子能去哪儿了呢。申一甲又来到了吕良睡觉的那个推拿室,他轻轻一推,门开了,吕良紧裹着被,睡得正香。看来娟子没领吕良出去,那她就是出去买早餐去了。
申一甲站在走廊里,前瞅瞅,后看看,这推拿店一点喜庆的气氛也没有啊。娟子看来根本不想和吕良住在这里,否则这里早就变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吕良还没有新房的话,这个推拿店倒可以间壁出一套新房来。就算他们有新房的话,估计也不会扔下推拿店不管吧,每天晚上十一、二点钟闭店,再往家里折腾,也够麻烦的。
申一甲在走廊里有了几个来回,觉得在推拿店间壁一套新房并不是什么难事。
走廊的尽头是卫生间,走廊一侧是厨房餐厅,对面是两个推拿房,如果在走廊安一个门,里面不正是两室的厨卫齐全的新房吗?
申一甲撑开双手比划着,为自己的新发现而兴奋不已。
申一甲再次推开吕良睡觉的推拿室,在他的某个穴位上轻轻地点了几下。
“哎呀!哎呀呀!”吕良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扭过头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看申一甲。
“起来起来,吕良挺爱早起啊,什么时候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了。”申一甲推了吕良一把。
吕良揉了揉眼睛,背过身去又睡了。
申一甲压低声音说:“娟子刚才过去了,看你没起床,自己出去了。”
申一甲的这句话真好使,吕良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被揿到一边。
“娟子她人呢?”吕良问。
“人早就走了。”申一甲说。
吕良抓着被角,正要躺下去,被申一甲一把拉住。
“我真的挺困的,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吕良说。
见吕良又没了精神,申一甲觉得不跟他聊点刺激的,恐怕他是不会起床了。
“吕良,你和娟子都要结婚了,怎么没听说你买房啊?你们的新房在哪儿啊?”申一甲问。
吕良本来身体蜷成一团,听了申一甲的话,轻轻蠕动着,伸出双腿,绷直了全身,然后翻过身来,睡眼朦胧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家里早就把买房钱给我了。”吕良说,“可是娟子不愿意陪我去看房,说没有时间。一甲哥,今年结婚的话,恐怕住不上新房了,只能先租一个了。”
“娟子同意吗?”申一甲问。
“她没同意,也没反对。”吕良说。
“那你倒去租啊。”申一甲说,“你们要是十月结婚,时间不到两个月了,再不租你们就得去宾馆开房了。”
“我已经打听了,楼上有好几户租房子的。”吕良一脸无奈:“这次回家我套套她的话。”
“你快穿上衣服,跟我来。”申一甲抓起吕良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申一甲出了门,领着吕良在走廊里转了起来,吕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申一甲站在走廊深处,往里是两个推拿房,一个做饭的厨房,再往里就是申一甲的自己间壁的那个小卧室了。
申一甲把手往里一指:“吕良,在这里加一个门,里面给你们结婚用怎么样?”
吕良的大眼睛转了转,嘿嘿地笑了:“别说,还真行。”
申一甲指着一个大推拿房:“这里当洞房,旁边就是厨房。”
“这是你们合伙买的房产,我们住这里不好吧?再说也不知道娟子怎么想的。”吕良说,“这事我可不敢答应你。”
“这里当客厅,娟子的梳妆房。”申一甲说。
吕良探头往对面的推拿房里看了看,连连点头。
申一甲领着吕良继续往里走,拐了一个弯,来到自己的小卧室,把门推开。
“这个房间我也让给你们,就算是吃饭的餐厅吧。”申一甲说。
吕良这次没有立刻表态,转回身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申一甲。
“你看我干什么,看房子!”申一甲捅了吕良一下。
“一甲哥,这间当餐厅倒不错,可这是你的卧室啊,给我们当餐厅,你住哪啊?”吕良问。
“你是不是傻啊,你们结婚,我就搬走了。”申一甲给了吕良一拳。
吕良退了两步,笑了起来:“这事你得问娟子,我说了不算。”
“我告诉你,娟子肯定不会反对,这样就等于把家安在推拿店里了,简直太方便了。”申一甲说。
“在我们老家,两个人成亲,男方就要买房子,而且我有买房的钱,我家已经给我攒好了。”吕良说,“我这不是占娟子的便宜嘛。”
“你们先住着,哪天不想住了,再买再租都行啊。”申一甲说,“吕良,你还愁有钱没地方花啊?”
从推拿店门口传来娟子的声音:“都起来没有?开饭啦!!”
吕良冲申一甲做着鬼脸,转身就往外走。
申一甲一把拉住他:“你先别跟娟子说,咱们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娟子买的早餐非常全,有包子、馅饼,茶鸡蛋,豆腐脑,小米粥。申一甲忙凑上前去,从娟子的手里接过两个塑料袋,吕良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娟子的手里接过了剩下的两个塑料袋。
“娟子啊,你这是把中午饭都带出来了。”申一甲把塑料袋放到桌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晚饭全都带出来啦。”娟子的脸上毫无笑意。
“真的?”申一甲和吕良同时瞪大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娟子。
娟子的的眼皮向上一翻,又垂了下去,去柜里取碗筷了。
“唉,愁死了,原来挺有悟性的人,怎么智商滑得这么快呢。”娟子从塑料袋里麻利地取出早餐,瞄了申一甲一眼,“死活就是听不懂什么叫玩笑,什么叫真话了。”
申一甲知道娟子在用话敲打他呢,当着吕良的面,他却不好多说什么。原来他和娟子开玩笑,娟子往往占不到什么便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和娟子有了那个夜晚以后,他发现自己在娟子面前变得笨多了,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娟子现在当老板了,说话腰板也硬了。”申一甲说,“咱机关小干部也不敢得罪啊。”
“一甲哥,我发现你自从到了机关以后,人变得虚伪多了,学会变着法地作贱自己,你是不是怕我赖上你这个督办室主任啊。”娟子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吕良,“唉,我们这个小店没有了你这个推拿师的帮衬,我们恐怕连粥都喝不上了呢。”
“大姐!大姐!”申一甲连连告饶,“您行不行好,先赏我口饭吃行不?让我先把肚子填饱了。”
娟子咯咯地笑着,眼里笑出了两滴泪花,忙用手揩掉。
申一甲埋着头,挨着吕良坐了下来,夹过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申一甲有一种预感,以后与娟子见面的机会恐怕会越来越少了。娟子可能这几天就得跟吕良回老家,成为吕良真正的老婆了,他是不可能来为他们送行了,那种画蛇添足的事,他是干不来的。就算他真的来了,娟子的心里也不一定痛快。
申一甲匆匆吃完早餐,回到房间穿好衣服。
娟子从小餐厅出来,站在走廊里喊道:“一甲哥,你今天吃饭有点快,时间还来得及。”
申一甲从房间里出来,穿过走廊时,与娟子擦肩而过。
娟子把手里的一杯奶端给申一甲:“一人一杯的,你喝了再走。”
“我不喝了,吃饱了。”申一甲推开娟子的手。
娟子反手抓住他的腕子,把那杯奶塞进他的另一只手里,歪着脑袋,瞪起了眼睛:“你喝不喝?”
“我喝,我喝还不行吗?”申一甲忙接过杯子,真怕娟子一生气,把一杯奶泼到他的身上。
申一甲端起杯子,把里面的奶一饮而尽,随手把杯子交给娟子,在他的手上拍了拍,转身走了。申一甲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错误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申一甲每天早出晚归,一连几天住在河滨小区的房子。他知道那个推拿店不能再随便去了,它白天是一个推拿店,晚上却是娟子的家。对于娟子来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局外人。
上午十点钟,娟子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申一甲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
他现在最害怕娟子的电话,又最期待接到娟子的电话,害怕是因为娟子打来电话肯定是向他告别,那就说明,她和吕良就要回老家了。期待是因为如果娟子打来电话,他就可以去推拿店,帮她改造新房了。
“一甲哥,我和吕良今天一起回乡下,去看他的父母。”娟子的话果真不出申一甲所料。


338、我已经是别人的新娘

“我……我单位今天有事,不能送你们了。”这是申一甲早已经准备好的话。
“不用送,我们已经在火车上了,还有十分钟就开车了。”娟子说,“考虑到你挺忙的,我把推拿店交给了小芳,在有时间的情况下,你可以过去看看。”
“好,我一定去,今天晚上就去。”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娟子说,“不论怎么说,这个店都是我们三个人合伙开的,你想躲是躲不掉的。”
“我不躲,你放心吧。”申一甲说,“你们要在那边住几天?”
“这个不好说,怎么也要一个星期吧。”娟子说,“时间长了,我放心不下店里。”
“在那边多住几天吧,店里你就放心吧。”申一甲说。
“到时再说吧。”娟子似乎在对旁边的吕良说话:“吕良,你要不要和一甲哥说话?不说了?”
“祝你和吕良旅途愉快,祝你们幸福美满。”申一甲说。
“一甲哥,我结婚以后,你还会认我这个妹妹吗?”娟子问。
“不要说傻话,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申一甲说。
“一甲哥,你也……永远是我的……亲哥。”娟子说着,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立即给房产局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那个朋友早已帮他联系好了一家装修公司,就等着他的电话了。
下午,申一甲抽时间去了推拿店,把自己的设想,对装修公司的一个副经理说了一遍,当天下午开始施工,第二天走廊里侧就安上了一扇新门,间壁出一套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新房。门那边推拿店正常营业,门这边对新房进行装修,互相没有任何影响。
申一甲推测,娟子和吕良回一趟老家不容易,来回路上要两天,和老人熟络一下要三天,走走亲戚要三天,他们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他只要负责把水电活和瓦匠活干完,把新房喷涂一新,就算完成任务了,娟子回来以后就可以布置新房了。
申一甲本来想把河滨小区的新被褥送给娟子和吕良,但又怕吕良多心,没敢轻举妄动。新房喷完了乳胶漆,再送娟子点什么呢?他又去买了一台大彩电,一个电视柜,靠方厅的墙边摆好。
新房装修基本告一段落,正好是娟子和吕良回乡下的第八天。申一甲拿着一串钥匙,从正门进了推拿店。
小芳见是申一甲,忙迎上来,一口一个一甲哥叫着。
申一甲把钥匙递给小芳:“娟子和吕良快回来了,这几天我工作忙,可能过不来了,他们回来时,你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串钥匙教给娟子,就说这新房是我找人替他收拾的,里面的东西,是我这个哥哥送给她的,她愿意添点什么就添点什么吧。”
为娟子改造了新房,申一甲的心里略感安慰。他因为收拾新房耽误了几天工作,但王海还算顶事,办里的事都替他挡过去了,只是方艳有时会给他打个电话,基本都是扯闲篇儿,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申一甲又开始了每天上班下班,单位和湖滨小区两点一线的生活,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这回真的成了他的家了。
娟子从乡下回来,到了推拿店就打通了申一甲的手机。他放下手里的材料,接通了手机。
“一甲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谁让你瞎折腾了?”娟子气哼哼地说。
申一甲笑了,不会吧,自己好心好意为娟子间壁出一套新房,不仅没有让她高兴,反而惹她生气啦?
“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说,“你就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哥的又没有什么送给你,只能出点力气,帮你收拾一下新房了。你要是愿意住呢,就和吕良搬进去,要是不愿意住呢,就算我白忙活,哪天我再把房子改回来。”
“一甲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做,我心里会不好受的。”娟子说,“你不用这样帮我,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闲下来的时候,还能想起我,我就很知足了。”
“娟子,你是不是新房不满意啊,如果不满意,你就直说,你要什么样的,我就给你改成什么样的。”申一甲说。
“我不是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娟子说。
“真的?”申一甲非常兴奋,万万没想到娟子会这么说。
“真的。我非常满意,你太懂我的心思了。”娟子说,“其实吕良的母亲早就给了我们买房子的钱,只是我没心情,一直也没去看房,叫我给耽误了。我真的不想搬出这个推拿店,我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那太好了,算我还没白忙活。”申一甲说。
“你送我这么大一个人情,让我怎么还你呢?”娟子说。
“不用还,只要你觉得还可以,只要你觉得幸福。”申一甲说。
电话那边,娟子沉默了,良久,她声音沙哑地说:“一甲哥,我和吕良已经在老家结婚了,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申一甲沉默了,娟子和吕良去了十多天才回来,申一甲早就有所预感,只是不好直接问她而已。
“一甲哥,你在听我说话吗?”娟子问。
“噢,我刚才去倒了点水。”申一甲说。
娟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又恢复了圆润:“一甲哥,我们下个礼拜天在望月楼宾馆举行婚礼,我和吕良在蓝河的亲戚朋友不多,只订了五桌,请你到时候一定来喝酒。”
“那是自然。”申一甲说,“你不请我去都不行。”
娟子的婚礼定在十月中旬的星期六。
星期五这天上午,孙婧给申一甲打来电话。
“臭小子,挺沉得住气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和我通个气。”孙婧说。
孙婧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学习,申一甲不敢骚扰她,没想到却被她抓住了把柄。
“我不敢啊。”申一甲说,“怕影响孙书记上课。”
“白天不敢,晚上还不敢吗?”孙婧说,“一甲行啊,官升脾气长啊,谁让你是“市领导”,俺是县领导呢,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我向您请示吧。”
申一甲听了孙婧的话,感觉浑身不舒服,自从他到了市政府以后,孙婧有事没事都喜欢敲打他几句,好像他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人:“姑奶奶,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没有你的帮助,哪有我的今天啊。”
十一之前,原团市委书记韩晗调任立春市市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十一过后,立春市已经完成了换届选举,韩晗已经正式当选立春市市长了。
申一甲不敢给孙婧打电话,是怕孙婧受刺激。现代人都聪明着呢,都喜欢锦上添花,机关干部更是习惯报喜不报忧,他自然也不想找不自在。
孙婧把电话打进来,申一甲并没有想到。看来孙婧已经知道娟子和吕良的婚讯了,她的电话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吕良和娟子的婚礼前打进来,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申一甲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孙婧提韩晗到立春任职的事,那样肯定会引起她的不快。
“今天晚上布置新房,吕良要请客,你也过去吧。”孙婧淡淡地说。
申一甲愣了:“孙书记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这不帮着吕良张罗张罗嘛。”孙婧说,“我请了几天假。忙完吕良的婚事再回去。”
孙婧这是真的回蓝河了,要不怎么会请他过去呢。想想也是,就冲他和孙婧的关系,他自然应该是婆家客,吕良在蓝河除了孙婧再没有别人亲属,婆家这个场,他今天还真得捧。
申一甲随口答应孙婧,晚上一下班就过去。
“娟子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不想再弄婚礼了,说太麻烦。”孙婧说。
“那怎么行,怎么也得举行个仪式啊。”申一甲说,“不论冲哪头,这个婚礼都必须办啊。”
“就是啊。”孙婧说,“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托孙书记的福,还算顺利。”申一甲说。
“顺利就好,我们晚上见面再聊啊。”孙婧说。
想到孙婧在北京学习都回来了,吕阳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快在推拿店现身了。不论是娟子还是吕良,都是他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他光礼到了不行,人也得去捧个场。
申一甲想下午请个假,早走一会儿,去娟子的新房看看。
他正要去找主管主任管英请假,常务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去一趟杨市长办公室。
申一甲一听杨重的名字,顿时乱了方寸。杨市长从来没有接见过他,今天是怎么了。他起身离坐,穿好外套,来到镜前,仔细地照了照,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拿起一个笔记本,中规中矩地出了门。
申一甲先到了秘书室,见了杨市长的秘书穆阳。
穆阳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领导在等你呢,你自己去吧。”
申一甲没进屋就退了出去,径直走向副市长杨重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咔嚓!”电动门锁响了一下。
申一甲轻轻推门进去,杨重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申一甲心想坏了,看来没什么好事。


339、婚礼即将开始

申一甲轻轻把门关上,走了几步,见副市长杨重从案头拿起一份材料,放在外侧的桌角。
申一甲没明白杨重的意思,乖乖地站在办公室中央:“领导,我是督查办申一甲,不知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知道你叫申一甲。”杨重抬起头来,“你进接待办还是我批的呢,立春市市委副书记孙婧,不是你小姨吗?”
“领导对我有恩。”申一甲说,“我一直记着呢。”
杨重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申一甲:“小伙子,一表人才啊。”
“领导过奖了,全靠领导当年手下留情。”申一甲说。
“好了,当年的事就不讲了。”杨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眼睛移到桌角的那份材料上,表情立刻严肃多了,“我问你,这份督办内参是你写的吗?”
申一甲立刻有所醒悟,看来杨市长说的这份内参,就是今天被找来的真正原因。
他紧走几步,来到桌前,拿起了那份内参,只看了第一页就明白了。
这是他撰写的“蓝河市国企改制应该引起注意的十个问题”,是以督查内参的形式专报给市长宫树仁的,宫市长评价还不错,后来又专报给市委书记高崇云。这篇内参写了有一段时间了,杨市长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申一甲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份内参可能引起了某个领导的不满,否则杨市长不会为了这么一篇稿子把他找来,这份材料上没有签阅单,他也稿不清杨市长是从哪弄来的。
“这份内参是崇云书记交给我的。”杨重一句话把申一甲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觉得这份材料怎么样?”
申一甲正想谦虚几句,不料杨重脱口而出:“崇云书记要在全市范围内总结宣传国企改制的经验,你这篇材料要改动一下。”
申一甲手里拿着那份内参,一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原来是市委书记对他写的材料不满意啊,那他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按照杨市长的意思,拿回去修改了。
“对不起领导,我这就拿回去改。”申一甲说。
“好啊,你先说说,这篇材料你准备怎么改?”杨重说。
“好好改。”申一甲说,“一直到领导满意为止。”
“我看这篇材料很难改,你有改的功夫,还不如另起炉灶,重写一篇。”杨重的声音很平淡。
在申一甲听来,却无疑于给这份自己得意的内参材料判了死刑。不知为什么,听到杨市长这句话,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抵触,自己的材料没有那么差啊,杨市长为什么要让他重写一篇呢?
杨重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你坐下,我跟你说说。”申一甲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屁股只搭在椅子边上,随时准备杨重生气时再站起来。他摊开随身带来的本和笔,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这份材料的文笔我不想说什么了,那是你的自由。”杨重说,“依我看,这份材料的问题主要出在思路上,思路不对头,不符合崇高书记大力推进国企改制指示精神,至于哪儿不符合,怎么不符合,我就不举例子了,你自己琢磨去。”
申一甲似是而非地点着头,杨市长说得太笼统了,他仍然是一头雾水。
杨重的眼睛明亮,露出睿智的光芒:“这篇材料宫市长看过,总体评价还是不错的。但你不能站在市政府的角度,要站在市委的高度,站在全市的高度,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申一甲这回听明白了。市长宫树仁对这篇材料评价还不错,但高崇云书记觉得还需要修改,在思路上靠近市委,尤其是高书记的思想和思路。
“我听明白了。”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回去改材料。”
杨重也站起来:“你回去好好改一下,下点功夫,我晚上陪个客人,九点钟回来,到时候我们再碰一下,争取明天早晨把材料交给崇云书记。”
“领导放心,我一定争取把材料改好,让您满意。”申一甲说。
“让我满意不行,你得让崇云书记满意。”杨重说。
申一甲在杨重的房间里停留了三分钟左右,他拿着那份内参出来,心怀像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士兵一样,特别的狼狈。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反锁,身体靠在门板上,呆了片刻。
他本来要去娟子的新房去看看呢,现在看来恐怕去不成了。现在已经晚上四点钟了,离晚上九点钟还有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里,他要把稿子重写一遍,还要校对好,在打印机上输出来,没有几个小时他是没有把握的。
最闹心的是杨重只告诉他这篇稿子思路不行,需要重写,却没说怎么改,这样麻烦就有点大了。
他抄起坐机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号。
“你到了?”孙婧问,“动作挺快啊。”
“今天可能要麻烦,我恐怕去不了了。”申一甲说。
“怎么了?今天要加班?还是有应酬?”孙婧问。
申一甲本想把实情告诉孙婧,但一想孙婧和杨市长认识,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万一孙婧给杨市长打电话,那不就等于他把杨市长出卖了嘛。杨重本来对他就有成见,要知道他这么喜欢传小话,说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单位来了点急活,有个督查材料,领导晚上要看。”申一甲说,“唉,太不凑巧了。”
“多大点事啊,工作要紧,今天晚上你就不用过来了,明天早点来就行了。”孙婧说得很轻巧。
“那……那我就不去了。”申一甲说。
“你愿意来我也不拦着,但前提是你把工作做完。”孙婧说。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申一甲说。
“好了,你忙吧。”孙婧说。
申一甲与孙婧通了话,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翻出那次国企改制督查走访的笔记,一页一页地翻看了一遍,顺手扔到一边。
杨重说这篇内参的思路有问题,是指的什么呢?按理说,这篇材料只是如实反映了一些情况和问题,并提出了几条建议,能有什么思路问题呢?无非就是与高书记的思想贴得不紧呗。
申一甲找出了市委书记高崇云的关于国企改制的讲话材料,还有市委关于深入推进全市国企改制的决定,从头翻了一遍,准备把内参的思路尽量往高书记的讲话和观点上靠。凡是需要思想思路的地方,全用高书记的原话,那样思路就不会有问题了。
晚上八点半钟,申一甲把重新写的稿子输了出来,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虽然内容还是原来的十个问题,但已经换了行头,变成了六个现象,从问题变成了特点。
申一甲团坐在沙发上,一分一秒地挨着时间,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八点五十,他带好材料,匆匆去了杨市长办公室。
楼上一片漆黑,杨市长的办公室根本没有亮灯,申一甲灰溜溜地回到了办公室。
他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杨重也没有回来。
申一甲觉得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马上给杨市长的秘书穆阳打了一个电话。
“哪位?”穆阳问。
“穆秘,我是督查办申一甲。”申一甲说,“杨市长晚上还回办公楼吗?”
“回办公楼干什么?”穆阳的回答让人匪夷所思。申一甲这才知道,原来穆秘书根本不知道杨市长晚上还要回来。
“有份材料,领导让我晚上九点钟交给他,领导可能是没抽出时间来。”申一甲说。
“杨市长已经休息了。”穆阳说,“领导向我交待过这件事,说如果你打来电话的话,就让我通知你,明天早晨八点钟到他的办公室。”
“好了穆秘,我知道了,我明天早晨八点准时到。”申一甲小心翼翼地挂断了电话,心里却很不痛快。
明天是娟子和吕良的大喜之日啊,他本来要参加娟子的婚礼的。申一甲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明天早晨八点钟,如果把稿子交给杨市长的话,可能用不了十分钟,自己就可以闪人了,那时再去参加娟子的礼物,估计时间还来得及。
时间已经不早了,申一甲不愿意再回住处了,那样明天早晨还得往市政府折腾,不如索性住在单位吧。
申一甲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把门窗关好,和衣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经过几个小时高度紧张的忙碌,疲倦感悄悄袭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申一甲早晨醒来时,已经是七点钟了,他洗了把脸,下楼吃了点早餐,回来时已经快八点了。
他拿着材料,匆匆赶到杨市长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杨市长还没到呢。
他想给孙婧打个电话,却不知怎么跟她说,他无法确定杨市长对材料满意不满意,一会儿能不能脱身,就算给孙婧打了电话也是白打。
娟子是今天的新娘,她会是什么样子呢?申一甲开始了遐想。
楼梯口传来一声脚步声,申一甲扭头一看,杨重已经进了走廊,穆阳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


340、伊人已做他人妇

穆阳忽然紧走几步,绕到杨重的前面,从申一甲的面前穿过,打开了杨重的办公室。
申一甲急着去参加娟子的婚礼,恨不得把材料塞在杨市长的手里,转手就走。但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把材料端在胸前,期待着杨重经过时能接过去。
杨重双手抄兜,瞄了他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进来吧。”
杨重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申一甲毕恭毕敬上站在桌前,看着他绕过桌子,在桌前坐下。
申一甲双手递上材料,杨重接了过去:“这回怎么样?”
“请领导审阅。”申一甲不敢当着杨重说自己写的材料怎么样。
杨重把材料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只看到一半,就把材料放在桌子上。
申一甲的心里格登一下,不妙,看样子杨市长还是不满意。
“小申,看来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杨重说,“这篇内参主要是思路问题,你虽然好像重新写了,但思路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杨重抬头看着申一甲,忽然嘿嘿笑了起来,直笑得他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你这大脑得换换了,高书记不是说过嘛,要多换思想少换人,但不换思想就换人。”杨重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申一甲的耳朵一阵轰鸣,他从来没有听过领导这样说他,而且这个说他的人是主管市长杨重。
杨重把稿子往申一甲的面前一扔:“我跟你说得更明白一些吧,你这篇内参的出发点就错了。”
“领导,我一定好好改,一直到领导满意为止。”申一甲都要哭出来了,但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明白,杨重说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重说:“你再重新改一下吧,把所有的问题都拿掉,换成国企改制的亮点。”
申一甲呼啦一下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啊,杨重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反映改制问题的内参,想让他改成一篇为改制歌功颂德的文章。
他本来想辩解几句,但看杨重那表情,简直就是一个不由分说。
杨重又嘿嘿笑了笑:“你这篇文章,写法文笔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政治觉悟差了点。中央三令五申,推进国企改革,抓大放小,蓝河的国企改制也是如火如荼,你提出这么多问题,就显得有点不识实务了吧?”
申一甲的表情很尴尬,一篇文章被杨市长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是他所没有想到的。都怪自己别出心裁,总想着给领导提个醒,结果好心没有好报,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拖改革后腿的保守势力了,被杨市长扣上了一顶政治觉悟差的帽子。
杨重站起身来:“你抓紧时间去改吧,中午我陪崇云书记在望月楼接待客人,你要是改完了,就给我送过去吧。”
申一甲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一想到中午还要交差,娟子的婚礼肯定是参加不上了。
他拨通了孙婧的手机:“孙书记,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
“我猜你小子就要掉链子。”孙婧说,“到底什么事啊?你连这么点时间都抽不出来。我的忙你可以不帮,娟子的人场你不能不捧吧,你们可是师兄妹啊。”
申一甲真不想提杨重的名字,好像他向孙婧告状似的,可是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到场,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还是那篇稿子,杨市长不满意,说我政治觉悟太低,思路有问题,出发点错了。”申一甲说。
“一甲,这你可怪不得杨市长了。”孙婧说,“他可是老江湖了,要是论思想、思路,还有为人的聪明劲儿,咱们可能这辈子都学不来。所以呢,你也不要有什么不服气的。你的内参也许写的不错,但不一定适合每个人的胃口。就像有的人喜欢吃清蒸海鲜,你偏要弄一个麻辣锅,人家不好你这口啊。这边你也不用来了,我跟娟子说一声,你在单位好好改稿子吧。”
孙婧的话平淡中带着尖刻,申一甲听着有些刺耳,但道理明摆着,他有些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
申一甲赶紧换了话题:“吕阳今天表现还好吧?”
“你只问吕阳,不问娟子,是不是有点虚伪啊?”孙婧话里有话。
申一甲顿时有些慌了:“娟子是我们娘家人,吕阳是你们婆家人,我替娟子关心一下吕阳,也是应该的嘛。”
“你小子,说你会说。吕阳这小子这个笨啊,我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把娟子弄到手的。”孙婧说,“你到现在也没来,我只能亲自上阵了,一会儿陪他接亲去。”
申一甲听了孙婧的话才知道,原来娟子昨天晚上没住在店里,而且在望月楼宾馆开了一套房间。吕阳要从新房出发,到望月楼宾馆去接新娘,把娟子接到新房,然后再去望月楼餐厅举行婚礼。。
申一甲听着听着,就苦笑起来:这不是折腾嘛,可是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自己竟然参加不上娟子和吕良的婚礼了,申一甲心里有点憋屈,杨市长也真会选时间,早不改稿,晚不改稿,偏偏要赶上娟子结婚让他改稿,真是成心和他过不去啊。
“我今天恐怕真的去不了了。”申一甲说,“吃饭的时候,你就替我敬他们小两口一杯酒吧。”
“那可不成。”孙婧说,“今天得让娟子好好敬我一杯酒,她和你是一个辈的,从今以后,你们真得喊我小姨了。”
“行,孙书记说了算。”申一甲说。
不能参加娟子的婚礼了,申一甲心里有点气不顺。但一想到杨市长中午要把这篇内参交给市委书记高崇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申一甲清楚地记得,吉明写过一篇国企改制的材料,后来以情况通报的方式呈报给市委书记高崇云,高书记还做了指示,后来吉明在他的面前好一顿炫耀,他现在还记得,吉明那篇文章的题目好像是国企改制的十个特点。
如果他也把材料写成那样,那不是步吉明的后尘了嘛,况且他并不认为那篇情况通报有什么份量,充其量就是一篇表扬稿而已。
副市长杨重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要把这份内参改成一篇歌功颂德的经验式材料,改还不是改吧?难怪他昨天晚上改了一遍以后,杨市长还是很不满意呢。
申一甲很快得出了答案: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改。不过他不想步吉明的后尘。
他又拿出了改前的原稿,把国企改制面临的十个问题改成了国企改制十大亮点。在每个问题的前面,加了一大段成绩和启示,问题砍掉一半,仍然坠在后面,只是内容和措词没有那么尖锐了。
改完稿子正好十一点钟,申一甲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离开办公室,匆匆赶往望月楼宾馆。
杨重虽然告诉他中午把稿子送去,却没告诉他几点钟送去,他决定赶早不赶晚,早送早利索。
申一甲不知道娟子的婚礼几点举行,也不知道小型宴会安排在望月楼餐厅的哪个餐厅。
出门前,他还有一丝的侥幸心理,这个时间正好临近中午,他到望月楼酒店送稿,说不定还能赶上娟子的婚礼酒宴呢。
他出门就叫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望月楼宾馆。
他行色匆匆地进了宾馆的大院,沿着右侧的机动车道往里走。
今天宾馆的气氛果真和往常不同,大门两侧的门柱上,贴着两字鲜红的喜字,一些爆竹的燃放后的留下的红纸屑,在随风飘动着。
申一甲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甜蜜?苦涩?都不是,他心中泛起的是一种淡淡的酸楚。
路上有稀稀落落、进进出出的行人,宾馆大门的玻璃上也贴着一对喜字,门前的台阶下停着几台轿车。
申一甲一阵暗喜,看来娟子的婚礼还没有结束,自己说不一定还能赶上一个尾巴。
想到这里,申一甲加快了脚步,沿着台阶几步就窜了上去。
他经过旋转门,来到了宾馆大堂,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娟子和吕良正匆匆向门口走来,后面跟着两个年轻男女。
申一甲愣住了,面对走来的娟子尴尬地笑着。
“一甲哥!”娟子最先看到了申一甲,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吕良也看到了申一甲,挽起娟子的腰,向他走来。
“伊人已作他人妇,空余此心更付谁?”申一甲的大脑里忽然蹦出一两句诗。
“你怎么才来啊,婚礼都结束了。”娟子嗔怪地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抱起双拳头:“恭喜恭喜。我是真想好好喝一顿喜酒啊,但是偏赶上单位加班。正好我到望月楼给领导到一份材料,寻思有可能碰上你们呢,这不,果然碰上了。”
“一甲哥,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娟子挽住吕良的胳膊,“趁我们和吕良出门的功夫,你把新房收拾好了,我们回来了,你却闪人了,连婚礼都不来,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申一甲往旁边挪了两步:“凉拌呗!”


341、冻病新娘

吕良对身后的年轻女子说:“快给申一甲哥拿糖来。”申一甲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我心里比什么都甜。”
吕良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拿过两包糖塞到申一甲的手里。
“吕良,咱们可丑话说到前面,以后凡事要让着娟子,决不许欺负他。如果你敢欺负他,让我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这双手可不是吃素的。”申一甲实在拗不过吕良,就接过一包糖。
“怎么会呢,不会不会,保证不会。”吕良说。
申一甲觉得自己没有停留的意义了,侧身连走几步:“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祝你们新婚幸福美满,白头携老!”
“谢谢一甲哥。”娟子目光怅然。
申一甲瞄一眼娟子的肚子,她虽然已经有孕在身,仍然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娟子的眼帘垂了下来,吕良嘿嘿笑着:“谢谢一甲哥。”
申一甲告别娟子和吕良,来到了望月楼宾馆餐,在一楼餐厅门口犯起难来。
望月楼有四个餐厅,又设在不同的楼层,这样挨个餐厅去找杨市长显然不妥,而且能不能找到都不好说。他在一楼餐厅里转了一圈,里面倒是有不少包间,但他不敢贸然敲门。
看来只能给穆阳打电话了,穆阳的手机很快就通了,手机里面的声音很嘈杂。
穆大秘在哪儿呢?申一甲心里划了一个问号。
“你好,哪位?”穆阳的声音。
“穆秘您好,我是督查办申一甲。”申一甲自报家门。
“你等一下。”穆秘的手机里忽然静了下来。申一甲当然明白,穆阳这是在吃饭呢,他嫌声音太吵,想换个地方跟说话。
听电话里的声音,穆阳好像没和副市长杨重在一起啊。杨重不是陪高崇云书记接待客人吗?穆阳不太可能上桌啊。
手机里的嘈杂声果然消失了,里面传来穆阳清晰沉稳的声音:“申主任,请讲话。”
“穆秘,杨市长让我中午把材料送到望月楼宾馆,可是我不知道领导在哪里陪客人。”申一甲说。
穆阳呵呵笑了两声:“杨市长去省里开会了,今天一早走的。什么材料?重要吗?”
申一甲听了穆阳的话,心里那个别扭啊,赶情今天熬了一上午,连娟子的婚礼都没有参加,赶情又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啊。
“我事怪我了,不知道领导去省里开会,我这材料快点改、早点送就好了。”申一甲的自责声显得特别恳切。
“不怪你不怪你,杨市长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放下电话就走了。”穆阳说,“杨市长走得急,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处理,就把我留在家里了。”
原来穆阳没跟杨市长一起走,这就难怪他有时间参加个聚会了。
“那我手里这个材料,用不用交给穆秘?”申一甲问。
“不用了,放你那儿,杨市长没提这事,真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吧。”穆阳说,“不好意思啊申主任,让你白跑了一趟。”穆阳说。
申一甲在餐厅门口向里张望着,餐厅服务员来来往往,正在收拾餐桌,更换桌布。主席台上,有几个服务员正在更换幕布和道具。餐厅门口又聚集了一群客人,有的人跃跃欲试,却被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拦住了。
申一甲猜测,娟子刚才可能就在这里举行举行的婚礼吧,因为他刚才遇到娟子时,她就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可是,餐厅里已经没有任何娟子举行过婚礼的痕迹。
申一甲神情没落地出了望月楼宾馆,心里空荡荡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宾馆门前犹豫、徘徊,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
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推拿店,如今已经成了娟子和吕良的新房,他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自由出入了。他现在可以停留的地方,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孙婧借给他的湖滨小区的那栋住宅了。
申一甲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推拿店了。
虽然他也曾想回去看看,但那毕竟是人家娟子和吕良的新房,他不想在人家正在度蜜月的时候,去骚扰这对新人。其中在娟子和吕良的关系公开以后,申一甲就很少去推拿店了。
那时,他至少还是吕良的师傅,店里的头牌推拿师,每周都要去上一趟两趟的。现在就不行了,推拿店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距离,这种距离正在渐渐变远,变得有些模糊、朦胧。申一甲心里清楚,这也是正他与娟子的关系,一个好姑娘就这样离开了他,距离越来越远。
穆阳一直没有来电话,申一甲已经改完的那篇材料,被丢进了抽屉里。他暗暗祈祷,最好杨市长不再看这篇稿子了,最好是把这件事忘了,那样他就不用再见杨市长,不用再改来改去地折腾了。
这天早晨,申一甲和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
眼看就十一月份了,一天比一天冷,每天扔到路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拖了地,打了水,正准备把王海叫来,碰一下这几天的工作,手机铃响了。
电话是从推拿店打来的,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打电话的人肯定是吕良。娟子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不会随随便便给他打电话了。即使她真有什么事情,也会把打电话这差事交给吕良来办。
“一甲哥,我是吕良。”吕良的声音还是那么憨直。
“什么事啊吕良,这么早给我打电话?”申一甲问。
“你不是市政府嘛,你管管呗,推拿店太冷了,盖着被都直打喷嚏。”吕良说。
申一甲一听就笑了,这吕良也太异想天开了,我管你学艺,管你装修,我还管你冷不冷啊。新婚的小两口,晚上拆都拆不开,还能冻着?
“吕良,你是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申一甲说,“你冷你挨冻吧,找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你还想让我给你暖被被窝去啊,那娟子也得干啊。”
申一甲承认,自己的话有点酸,但话是说给吕良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吕良被申一甲噎得半天没答上话来,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过份了,简直太没好气了。吕阳可能就是想扯点闲篇,不过是开头有点太直接而已。
“吕良啊,这还用我教你吗?”申一甲说,“你一住那儿就冷了,我原来住那儿怎么不冷啊,你想想办法,动动脑筋,检查一下门缝、窗缝,该处理的处理一下啊。”
“一甲哥,门缝窗缝我都糊过了,可屋里还是冷啊。”吕良说,“娟子都冻感冒了!他可怀着孩子呢。”
吕良的话像当头一棒,让申一甲立刻清醒过来,娟子冻感冒了,推拿店现在真有这么冷吗?现在都已经供气半个月了,屋里应该挺暖和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河滨小区的那套房子,屋里的温度虽然不算太高,但穿着内衣内裤都不冷啊。
“吕阳,娟子感冒严重吗?你不会送她去医院啊?”申一甲有些急了。
“去……去了,才回来。”吕良说,“大夫不让打针,只能吃点中药。”
申一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屋里会这么冷?”
“暖气不热。”吕良的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暖气不热?”吕良一脸的疑惑,“那去找供热站啊。你自己的老婆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们都有孩子了,这是你亲自告诉我的,就算你忍心让娟子挨冻,你忍心让你的孩子受冻吗?你简直是没长心!”
吕良听申一甲说完,平静地回了一句:“我已经去供热站找了好几次了,没用,他们连来都没来一趟。”
申一甲总算知道吕良给他打电话的真正原因了。原来是新房的暖气不热,吕良要让他帮忙把这件事摆平。他在推拿店也住了好几年了,每天冬天那里的温度虽然谁不上有多高,但至少不会冻感冒啊。今年的供热是怎么了,为什么温度会这么低?
“娟子不让我找你,说过几天天再冷一点,暖气就该热了。”吕良说。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逆来顺受。”申一甲说,“娟子也真受能忍的了,冻成那样,连个声都不吱,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怎么办?申一甲举着电话,大脑在迅速旋转着,要想指望暖气一夜之间迅速热起来,似乎不太现实,现在必须先拿出一个权宜之计,然后再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吕良,你听我说,一会儿放下电话,你就去家电商场,买一个电暖气回去,屋里冰凉的时候,就把电暖气打开,如果有点温度,却不是很高,也可以把暖气的温度调低。”
“我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吕良说,“还有推拿室,也可以配上便宜实用的小型电暖风,娟子不能冻着,顾客也不能冻着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哪个顾客还愿意去店里推拿啊。”
“一甲哥,你在督查办工作,能不能帮我们找一找供热公司,靠电暖气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啊。”


342、眼睛一闭都一样

“供热公司这面,我去交涉试试吧,你告诉娟子,保重身体。”申一甲说。
“我和娟子先谢谢一甲哥。”吕良长吁了一口气。
申一甲挂掉手机,心里就憋着一股气。
蓝河市热电公司是今年国企改制的成功典型啊,原来的总经理田长发,改制后摇身一变,成了热电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大股东,还是里里外外一把手。热电公司成功改制的报道,广播、电视、报纸上到处都是,田长发已经成了蓝河的大名人了。
因为娟子家的供热不好,去找田长发去?申一甲觉得有点小题大做,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不找田长发找谁呢,供热站他也不认识谁啊。
申一甲想起那次去热电公司督办国企改制的时候,接待他的女宣传部长好像姓肖,叫肖玲,找田长发有点大材小用了,不如找一找这个肖玲吧,申一甲记得自己还留了肖玲的电话号码呢。
申一甲从手机调出肖玲的号码,立即拨通了。
“申大督办,有什么重要指示啊?”肖玲问。
申一甲推测肖玲也记了他的手机号,否则不会马上就知道他是谁。
“肖部长,难得您还记得我是谁啊。”申一甲说,“一晃半年过去了,我至今还记得你甜美的嗓音呢。”
“唉不行了不行了,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接待客人了。嗓子不常用,慢慢就钝了。”肖玲说,“企业改制以后,中层干部进行了调整,宣传部合并了,我现在在董事长办公室工作呢。”
“哦,董办主任。”申一甲说,“看来我找对人了。”
“申主任,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我们产业工人啊?”肖玲道,“要来督查吗?我们现在是民营企业了,有些工作,你们不督,我们也得干啊。”
申一甲听出了肖玲的话外之声,无非是说,你不就是督办室主任吗?我们现在是民营企业了,你们督不着我们了,我只是不想得罪你而已。
肖玲的话说得很含蓄,申一甲想故作糊涂,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肖主任,我有个事,想向你咨询一下。”申一甲说。
“不用客气,尽管说。”肖玲说。
“我有个表妹,在望月楼宾馆附近开了一家推拿店,一个礼拜以前刚刚结婚。”申一甲说,“她的新房就在推拿店里,这两天都冻感冒了。肖主任知道不,今天的供热温度为什么一直这么低啊?”
“你表妹?不是会别的人表妹吧?嘻嘻。申主任,今年的供热温度不会这么低吧,还能把人冻感冒了,嘻嘻,你可太夸张啦。”肖玲说着又嘻嘻笑了起来。
“肖主任,我真没夸张,我表妹今天早晨都去医院了,着凉了。”申一甲说。
“那可能就是你表妹家的保温做得不好。”肖玲说,“比如有没有透风的地方啊,是不是供热管线改动了,还有就是排汽阀排没排气,供热这里面说道可多了,有一点不注意,热量就会流失。”
申一甲不知道吕良采取保温措施没有,并不敢和肖玲叫真。他更不想得罪她,把事情搞杂。可是娟子已经冻感冒了,这事假不了,他想说明肖玲帮帮他,娟子的新房天天开着电暖气,也不是那回事啊。
这事也就是让娟子摊上了,要是换做吕良,他都不会去管,因为管不起。
“肖主任,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问问。”申一甲说,“算我求你了。”
“那我可不敢当,你是市政府的领导,那不是太折煞我了。”肖玲说,“帮你问问没问题,打个电话就结了,不过温度能不能上来,我还真不敢说。”
那不白问了嘛?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肖玲没有机关呆过,却很会打官腔啊,噎得他一愣一愣的。
肖玲不愧了解说员出身,在电话里炒豆一样说起来:“申主任你也知道,热电公司现在已经改制了,由国有企业变成了全民股份制,像过去那种不计成本、浪费能源的事已经是老黄历了。这么说吧,现在的原料煤一天一个价,田董一再要求我们,要严把成本关,应该烧的煤,一锹也不能少,不该烧的煤,一锹也不能多。热电公司一千多名职工要吃饭饭啊,我们的工资就是这么一锹一锹省下来的。”
申一甲并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打断她。他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一个督查办主任,总不能听一个民营企业的干部给他上课啊。
肖玲也意识自己的话有点多,没等申一甲插话,就自己打住了:“申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你表妹的地址告诉我,我一会儿帮你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太好啦!”申一甲喜不自胜,肖玲现在应该是董办主任了,办这点小事,应该不算什么问题,“望月楼宾馆往东,几百米的路程,那里有一个阴阳穴推拿店,我表妹就在那儿住。”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开始嘀咕开了,娟子病了,病得怎么样?吕良只说陪她去了趟医院,也没说她现在好一点没有。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现在娟子是吕良的老婆了,他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啊,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肖玲一直到下午也没有给他回话,他跟肖玲并不熟,也不好追问。
这一天申一甲的心里都不太踏实,虽然娟子是吕良的老婆,但同时也是他的妹啊,他和她一起在推拿店呆了好几年,从来没听说娟子病了,她整天活蹦乱跳的,身体好着呢,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下班时间一到,申一甲思量片刻,决定还是到推拿店看看。
申一甲到了推拿店门前,下了车就急匆匆往里走,前厅没有人,前台没有人,屋里果真阴凉阴凉的。他的心里很不爽,这个肖玲也不办事啊,这都一天了,推拿店还这么凉呢。
他拐了个弯,来到走廊尽头,推了推那扇新安的门,门没有锁。他正要迈步进去,忽然觉得不妥,这可是娟子的家啊,虽然时间只是傍晚,人家娟子和吕良可是新婚,谁知道小两口在家里干什么呢,万一正在上演少儿不宜,大家都尴尬啊。
申一甲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门了。年轻女子的身影一闪,他以为是娟子呢,定睛一看,是前台服务员小芳。
“一甲哥!”小芳脆生生地说,然后回身喊着,“娟子姐,一甲哥来啦!”
娟子并没有从房间里冲出来,笑着迎接他,倒是吕良阴着脸出来了,不咸不淡地说:“来了。”
申一甲看得出,吕良不太高兴,娟子病了,想让他笑他也笑不起来啊。吕良早晨找的他,都晚上了,屋里的温度还这么低,这恐怕也是吕良不高兴的原因。
要是在以前,申一甲见吕良这付表情,非给他几句不行,可是今天不行了,吕良已经结婚了,成家立业了,就算大人了,对他说话得讲点分寸了,再说娟子也在家,损吕良就是损娟子的老公,这让人家娟子情何以堪啊。
申一甲拍了拍吕良的胳膊,笑了笑:“温度还没上来?”
他不敢直接问娟子,怕吕良听了不舒服,更怕他听了多想。要不是因为供热问题,他才不来这里听灯泡啊,人家两个人正是新婚蜜月期呢。
“温度是上来了,那是因为我一口气买了八个电热风,推拿店里每个屋一个。”吕良说。
“不对啊,我刚从推拿店正门进来,大厅里没有什么温度啊。”申一甲心想,吕良心太粗了,电热风哪里能和电暖气相比啊,总那么吹着,屋里不干燥吗?
“大厅里没放,电热风还是买少了。”吕良说。
申一甲推了吕良一把,这小子倒是舍得花钱,虽然供热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娟子暂时应该不去受凉了。
“娟子好点没?”申一甲不好直接去看娟子。
娟子身上裹着一件大衣,从卧室里出来了,脸上有皮肤有些松懈,一点光泽都没有。
“一甲哥,你看吕良这张嘴,就是没有把门的,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不假,也没让他告诉你我有病了。”娟子说话的速度很慢,嗓音有些暗哑。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她还没见好,他把手里的水果交给吕良:“娟子,快回床上躺着吧,我没事,就是来看看。”
娟子指了指对面的客厅:“申一甲哥,屋里坐吧。”
吕良拦住了娟子:“娟子,你回屋吧,我陪申一甲就行。”
“吕良什么时候学会心疼人了。”申一甲说,“娟子,你回屋吧,这不有吕良在呢。”
娟子好像没听见似的,第一个进了客厅,抑制不住地咳嗽着。
申一甲立刻发现的问题:可能是开着电热风的缘故,屋里太干燥了:“这屋里温度还行,就是有点干。吕良,你去弄两盆水,凡是开电热风的房间,都在电热风旁边放一盆水。”
“一甲哥就是一甲哥。”娟子捂住了嘴:这个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吕良连连点头,转身出去接水了。
屋里出现了片刻的冷场,申一甲很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娟子,你还好吗?”申一甲问。
“我挺好的。”娟子又咳了起来。
“吕良怎么样?”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什么怎么样?眼睛一闭都一样。”娟子说。


343、病好了一半

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吕良端着水盆进来了。
娟子清了清嗓子,把身子向前凑了凑:“推拿店以前没有这么冷,今年这是怎么了,一甲哥,你在政府工作,知道的多,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良把盆放到热风机一边:“怎么了,供热的死了。”
娟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吕良,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
吕良直起身来,冲着娟子嘿嘿笑着,自我解嘲道:“领导别生气,我不说话了行不?”
申一甲把话接了过来:“吕良,娟子的话有道理,咱们开玩笑可以,但有些玩笑开不得,既不好笑,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如果供热的真死了,咱们还真没地方说理了。”
“一甲哥,吕良这个人倒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说话太直。”娟子转身对吕良说,“吕良,我今天身体发沉,你再辛苦一趟呗,给一甲哥找点水果、饮料什么的。”
吕良刚才还耷拉着脑袋,转前间脸上就绽开了笑容。
“不用不用。”申一甲起身拉住了吕良的胳膊:“你们跟我不用客气,又不是外人。”
申一甲来到窗前,伸手摸了摸暖气,凉的,没有什么怀疑的,肯定是供热出了问题。他顿时觉得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再看娟子的眼睛。热电公司的肖玲也太不够意思了,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就是不见行动呢。本来他以为今天晚上来了,暖气热了,娟子说不定还能飘扬他几句,现在看,娟子不挖苦他两句已经不错了。
吕良站在申一甲的身后:“一甲哥,你现在是督查办主任,再帮我们反映反映呗。我一个男的,冷点倒没什么事,问题是娟子不行啊,她已经那个了。”
“吕良!”娟子说,“你不要口无遮拦,什么都对一甲哥说。”
“吕良说得没错。”申一甲觉得,别看娟子总是挑吕良的刺,但她在心里已经把吕良当成一家人了,以前她可很少挑吕良的毛病,即使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不会当面给他指出来。现在不同了,表面看是在挑刺,实际是在调教他。
申一甲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吕良和娟子,要不他今天晚上就白来了。
“现在看,的确是供热站的问题,白天我已经和热电公司的人说了,供热问题不是一家一户的事,处理起来可能比较麻烦。”申一甲颇为自负地说,“这件事交给了,我一定想办法,不能让你们俩挨冻。”
申一甲说话比较小心,因为他与娟子说话的分寸不好拿捏,吕良又在旁边听着,必须照顾到这对新婚小两口的身份。现在娟子已经嫁为人妇了,他也从心里期望她幸福,过上快乐富足的日子。
“一甲哥,你不用这么说,我知道你会真心帮助我们。”娟子说,“吕良,你去饭店叫四个菜吧,留一甲哥在家里吃饭。”
吕良似乎也有此意:“申一甲这阵儿忙,咱们的婚礼都没参加上,今天怎么也得补一杯喜酒啊。”
申一甲表情严肃地说:“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一会儿还有事,真的。”
娟子和吕良几乎同时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申一甲这个时间过来,却没有留下吃饭的准备。以前的申一甲可不是这样的,他有时晚上回来,进了屋就找吃的,根本就不会客气。
娟子脸上的笑容僵持了一下:“一甲哥不是在客气吧,你可千万别客气,我和吕良应该算是你最近的朋友了。”
申一甲不想留下吃饭,是因为心里觉得别扭,自己的角色还没有调整好,等调整好了,适应了吕良和娟子的关系,那时再来吃饭也不迟。他是推拿店的股东,以后在店里吃个饭,还是很难避免的。
“千万别去叫菜,那样我还能多坐一会儿。”申一甲说,“否则就等于赶我走一样。”
“那算了。”娟子说,“申主任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我们请不起了。”
申一甲听得到,娟子明显在发牢骚,同时也在表示,不想再难为他。他想跟娟子解释几句,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娟子愿意不愿意听。
小芳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娟子姐,刚才走廊里的灯总是闪,是不是热风机点多了?”小芳说。
“小芳啊,那你就把不用的灯先关上吧,用哪个再点哪个。”娟子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申一甲的脸又有些挂不住了,后悔自己不应该过来。要知道推拿店这种情况,他还不如在单位打个电话,先问一下呢。
“热电公司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明天再打电话问问,再不行的话,我就过去一趟。”申一甲说着,站起身来,做出一付要走的样子。
吕良和娟子都站着没动,显然都不肯放申一甲走人。
娟子说:“我怎么听说热电厂卖给个人了,现在叫热电公司了。供暖是个大事,应该算是公益项目了,涉及到全市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并冷暖,把这样一个企业卖给个人,能靠谱吗?”
申一甲摇头:“娟子,这个问题比较高深,我一时还真回答不了你。就算我真能回答你,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你哥我就是一个机关小干部,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啊。”
娟子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你们市里就没人管一管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咱们蓝河的书记、市长家里到底热不热,热电公司的老板家到底热不热……”
吕良插话道:“他们家肯定热。”
吕良的话插的很是时候,娟子突然卡壳了,屋里又出现了冷场。
申一甲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却又不想走得太突然、太生硬。他和吕良扯了几句闲篇儿,又嘱咐了娟子几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娟子和吕良一起送申一甲,申一甲回身对娟子说:“你回屋去吧,我们都这么熟,就没有必要送了。”
“不就走几步嘛,在屋里圈了一天了,透透气。”娟子说。
“我回去再想想办法,这个供热的问题要解决了,你的病能好一半。”申一甲说。
“现在就好一半了。”娟子毫不掩饰地说。
申一甲在街上吃了一碗牛肉面,回到了河滨小区的住处。
去了推拿店一趟,他觉得很没有面子,热电公司的肖玲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推拿店白天什么温度,晚上还是什么温度。他在推拿店时,就想给肖玲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他担心万一肖玲那儿没有什么好话,或者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他在娟子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今天晚上要是推拿店的暖气热了,他还真想留在店里吃个饭,因为毕竟好久没在那里吃饭了,他自己出来吃饭又没什么意思。但看着娟子家里的电热风,他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刚才在外面吃面的时候,他也曾想给肖玲打个电话,但一想算了,饭店的声音太杂,还是回家再说吧。
申一甲掏出手机,在手里摆弄着,这个电话必须打,只是不知道肖玲会怎么说,他没有想好怎么答对她。在没给肖玲打电话前,申一甲并没有太多的怨气,因为他不知道肖玲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接通肖玲的电话,歪倒在床上。
“申主任,今天一忙,就忘了给你回个电话了。”肖玲的声音。
申一甲心中生疑,肖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是忘了给他回电话了,还是忘了他的事了。
“那说明肖主任心里没有我啊,我可一直想着你呢。”申一甲不冷不热地说,“我这个时候给肖主任打电话好像有点不礼貌了,可是实在没办法,我表妹家的暖气还是老样子。”
“我没回你的电话,可是你的事我可给办了。”肖玲说,“那个推拿店的供热线连着一百多户,你都不知道室温提升一度,下面的供热站要多烧多少煤啊。”
申一甲冷笑着:“这个肖玲,事还没办成呢,就知道卖乖了。”
“既然肖主任已经给供热站过了话,按理说推拿店的温度应该上来了,再等等看吧。我晚上刚从推拿店回来,那里真是挺凉的,没有什么热乎气,现在店里已经点了七、八台热风机。”
肖玲说:“那我是说了,但下面供热站也挺为难的。现在每个站都是独立核算,一个站养活不少职工呢。你说煤烧多了吧,站里肯定不合算,煤烧少了吧,老百姓受不干,所以说他们也挺难的。”
肖玲的话听上去是有理,可是申一甲怎么觉得那么别扭。供热站烧煤为什么非多即少呢?就不能该烧多少就烧多少吗?唉,现在的热电公司已经股份制了,全员持股,那烧煤和烧职工自己家的煤没什么区别啊,他们当然不愿意多烧了。
肖玲的话在基层供热站有没有份量呢?申一甲心里没底,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看看今天晚上推拿店的温度再说吧。娟子正在感冒,卧室里每天点着热风机,终究不是个办法。


344、怎么感谢我

第二天上午,申一甲在办公室里往推拿店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吕良接的,一听是申一甲,就诉开苦了:“一甲哥,温度一点没变啊,还是那么并冷。”
申一甲心里有数了,肖玲的话没起作用。不过他更担心娟子的身体:“娟子怎么样了?”
“娟子好多了。”吕良说,“正在吃中药呢,娟子嫌苦,不想吃了。我好说歹说,他才把早晨的药吃了。”
“见好就行。”申一甲说,“吕良,娟子是你老婆,这些事就不用我操心了吧?”
“不用不用。”吕良说。
“那就好,屋里温度低呢,你就再忍一下,我这边再想想办法。”申一甲说。
门响了两声,方艳推门进来,见申一甲正在打电话,伸了伸舌头,一付进退两难的样子。
申一甲昨天一整天没看到方艳,不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便冲她点了点头。方艳得到了申一甲的许可,慢腾腾地往前挪动的脚步。
“一甲哥。”吕良说,“供热站的事,拜托你啊。”
“跟我客气什么啊,等消息吧。”申一甲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那卧室太冷的话,就买一个电暖气,知道什么叫电暖气吧,不是你买的那种电热风,那东西吹多了太干燥。昨天在娟子面前,我没好意思说你,明年你就要做孩子爹了,怎么还那么粗心大意的。”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买。”吕良说。
方艳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砍肩,里面是一件粉色衬衣,抱着肩膀来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打量着她,向旁边的沙发扫了一眼,想让方艳坐到那里说话。方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申一甲为什么刚才用那种目光看她。
“申主任,我穿这身不好看吗?”方艳问。
申一甲笑了:“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啊?”方艳凑了过来,“申主任的话,好暧昧啊。”
“那不叫暧昧,那叫含蓄。”申一甲更正道。
“啊,对对,含蓄。你别那么含蓄好吗?我听不懂。”方艳的嘴撇了撇。
申一甲与方艳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算短了。她应该算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干部子弟了,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优越感,她这种优越感在申一甲的面前却是半遮半掩的。他知道方艳对他的印象不错,甚至可以说很有好感,但他并不希望这种好感发展成别的东西。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是他的同事,因为她的老舅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在申一甲的心理,与方艳划了一条非常清楚的界线,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有故意表现出来。
“方艳啊,现在天冷了,你穿得太少了,要多装点衣服,千万不要感冒了。”申一甲声音平静。既然方艳问他,他就没有必要吞吞吐吐了,她确实穿的有点少了。
“申主任,你想热死我啊。你摸摸咱们办公室的暖气,都烫手,这不是浪费能源嘛。”方艳拉起申一甲的胳膊,往暖气那边拽。
申一甲忙挣开她的手,指了指沙发:“方艳你坐。”
方艳并没有按申一甲的话,坐到沙发上,而是侧身靠在他的办公桌上。
“刚才你电话里说哪里太冷啊,还得买电暖气,这样一比,我们就太幸福了。”方艳说。
“咱们这市政府大楼是挺热,可是有的住户温度根本不达标,我有个兄弟刚刚结婚,新娘就冻病了。”申一甲说,“我昨天还给热电公司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过了一宿了,温度还是那样。”
“热电公司?田长发那儿?”方艳说,“这么说田长发眼睛里没有你啊。”
“我没找田长发,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没敢找他。”申一甲说,“万一人家目中无人,根本没看上我这个小督查,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我也听说了,今天供热不好,十几度的用户不在少数。我有几个同学就跟我念叨,热电公司改制以后,老板的年薪上去了,老百姓的温度下来了,现在田长发老牛了,一次改制得到的干股,让他一夜之间跻身千万富翁行列。”方艳离开办公桌,在沙发上坐下来。
申一甲听了方艳的话,觉得很无奈,国企改制是市委书记高崇云亲自拍板的,似乎也符合国家推进国企改革抓大放小的导向,可是什么企业该改,什么企业不该改,什么企业该快改先改,什么企业该后改慢改甚至不改,到现在也没听说有什么标准和尺度啊,全都一刀切了,今年年末就要敲钟问响、杀马扣槽呢,没完成改制的主管单位和企业要有说法的。
“最恶心的是有的地方冻得要死,有的地方热的要命。”方艳说,“你说咱们这个办公大楼,用这么热的温度吗?”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方艳还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不是想找田长发摆平你兄弟家的温度吗?”方艳说,“这事交给我吧。”
“交给你?你和田长发熟啊?”申一甲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蓝河谁不认识田长发啊?全国人大代表,谁给他推荐上去的,市人大啊。”方艳说,“田董事长和人大的关系最密切了,他可以不理市委市政府,但人大领导的话,他还是听的。”
申一甲心里憋屈,方艳这弯转的可够大的,转来转去,又转到他舅舅姜震东那儿去了,不服不行,先别管他是市人大的,还是市政协的,这世道有个当领导的亲戚就是仗义,就是牛掰。
“方艳,这事不算什么大事,犯不着去找你舅舅吧?”申一甲一听到市人大就头疼,更何况方艳是市人大新晋副主任姜震东的外甥女。
“这点小事,找个处长就摆平了。”方艳说,“我和人大的那些处长混得很熟,找个人给田长发打个电话就能摆平。”
申一甲轻叹一口气,原来事情这么简单了,看来自己剑走偏峰,找错人了。肖玲虽然是热电公司的董办主任,但哪有董事长的话管用啊。
想自己一个堂堂的督查室主任,虽然不是什么领导干部,但至少也是政府办的一个大科长啊,连推拿店供暖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说话还不如一个科员有力度,申一甲心里有些为难。方艳已经主动答应他,帮他摆平这件事,他只需轻轻点个头,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见申一甲有些犹豫,方艳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事儿也不用你出面,一会儿我去人大走一趟,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真的不用我出面吗?”申一甲问。
方艳莞尔一笑:“怎么?想和我一起去啊?你愿意去我也不拦着。”
申一甲忙把话收回来:“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我还是不去了吧,让你老舅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不好交待啊。”
“申主任,你的顾虑太多了吧?”方艳说,“我老舅那个人啊,可民主啦,从来不干涉晚辈的事情,要不他怎么去了市人大呢。”
“申主任,那我走了。”方艳说,“等我好消息吧,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申一甲乐见方艳这样大包大揽,帮他办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虽然有点坐享其成的感觉,但也不算过份,方艳毕竟是他的同事嘛,又是他的属下。
方艳快走到门口了,申一甲又把她叫住了。
方艳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你不会又改主意了吧?”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我的事再重要,也不能把工作扔到一边啊。”
方艳低头笑了:“不好意思,真有件正事,差点让我给忘了。”
原来房产局办公室刚才给方艳打来电话,说一房多售的调查有了新进展。房产局局长邀请我们督办室的人过去,可以随时随地接待他们,为他们介绍情况。
一房多售这件事,不是房产局一家能够解决的。他们虽然是牵头单位,但具体干还要多个部门配合。他们要请督查办的人过去,无非是想通过督查办的口,让宫市长知道,他们一直没闲着。
“行,你打个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份材料,我们这两天抽时间去一趟。”申一甲说。
下午一点半,方艳穿着羊毛外套、面带微薰地敲开了申一甲的办公室。
申一甲清楚,她上午离开以后,一直没有回来,中午也没有在食堂吃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方艳去了市人大,中午和人大的干部一起吃饭了,这是吃了饭才回来的。
“摆平!”方艳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
“这么快!”申一甲有些意外,他一天一宿都没弄出结果的事,方艳一上午就摆平了?
“那是。”方艳说,“不仅把你的事摆平了,还蹭了一顿午饭。”
“甘拜下风,还是你厉害。”申一甲摇了摇头。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方艳一只胳膊搭在申一甲的肩膀上,“你怎么感谢我啊?”
“怎么感谢都行,你说了算。”申一甲也不含糊。
“请我吃饭就免了吧。”方艳说,“我不能总吃别的人是吧,这样吧,饭呢该吃吃,我买单,算你请客,怎么样?”


345、市长有请

“哪有这么占便宜的。”申一甲摇头笑了。
“这也叫占便宜?”方艳直视着申一甲,“那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科长呢,有钱难买我愿意啊。”
申一甲看方艳这架势,这顿饭不吃还不好推辞呢。那就不如请她吃个饭吧,她帮他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他总得有所表示不是,省得让她抓住话把,那样他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哪天晚上下了班,我请你,地方你自己选,想吃什么尽管说。”申一甲说。
“真的?别哪天了,就今天不行吗?”方艳说,“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没事。”
申一甲有些后悔,方艳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很难说一个“不”字。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娟子家的暖气会不会热啊,如果还不热的话,他这不是吃了探头粮了吗?
“下班前再议好不好?”申一甲问。
“不好,申主任是不是把今天的事不保险啊。”方艳说,“如果不保险,今天晚上我请你。”
申一甲不想和方艳这样来来回回地打嘴官司了,他只要下午往推拿店去个电话,就会知道方艳的办事能力怎么样。他不想给方艳这样一个印象,就是他对她有点不放心,不托底。
看来今天晚上的饭非吃不可了。
方艳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和申一甲一起吃饭了,在他的记忆中,不知已经非笑非笑地化解了她几次矜持的试探。这次不是试探,而是邀功请赏,让他想推掉都难。
“只要咱们老大没事,今天晚上我就领你出去搓一顿。”申一甲说。
“这可是你说的。”方艳很不以为然,“真扣门,想宰你一刀简直太难了。”
方艳一走,申一甲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推拿店的暖气今天到底热没热啊。如果热了,怎么都好说了,如果不热,他还得想别的办法。
等等推拿店的电话吧,如果那边暖气热了,吕良肯定会打过电话来。
申一甲不敢把电话打过去,要是推拿店还是像昨天晚上一样,根本就不热,他要是打电话就太被动了,不要说娟子会有想法,连吕良都可能取笑他。
整个下午都很消停,眼看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吕良还没有打进电话来,申一甲真有些坐不住了。看来晚上的饭局得找个理由取消啊,不取消就太尴尬了。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什么借口。他索性不想了,直接给方艳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得了。
他拿起坐机,手机却响了起来。
这不是娟子的手机号吗?他的手机里有娟子的号码,却很少见娟子打进来。以前娟子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用店里的坐机,手机好像没用过。
“一甲哥,我是娟子。”
“娟子?感冒怎么样了?”申一甲问。
“今天比昨天好,估计明天会更好。”娟子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娟子能在婚后亲自给他打电话,说明供热的问题有可能解决了。这个电话也可以由吕良打,但那样会显得份量轻了些。
娟子的声音的确比昨天清亮了许多:“刚才供热站来了两个人,拿着一个测温器,推拿店能去的房间都去了。现在卧室用着电暖气,其它的房间都用着电热风,温度并没有那么低,我就让他们用手试试暖气的温度,这一试他们认帐了,说暖气的确不热。”
“他们认帐就好说,他们最后怎么说?”申一甲很关心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说田总有话,这个推拿店是一个朋友的亲属开的,温度太低的话,影响生意,也影响顾客的健康。”娟子的声音很明朗,“他们准备回去以后,给这条供热线的锅炉多加两次煤,争取把温度提高到二十度。”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听得出娟子的情绪不错,温度很快就能提上来了,她的心情肯定错不了。
“我估计今天晚上温度就能上来了。”娟子说,“所以我就给一甲哥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家里的事让你操心了,你的心思没白费。谢谢你一甲哥。”
“娟子,跟我就不要客气了。”申一甲说,“温度能上来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有时间的话,晚上过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迟疑了一下:“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单位有事,可能得加班。”
“那我也不难为你,你哪天有时间,哪天过来吧。”娟子说。
申一甲放下电话,心里很兴奋,没想到刚才还忐忑不安呢,一转眼的功夫,好消息就来了。只要推拿店的温度提上来,娟子和吕良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经营推拿店了。
申一甲洗了洗脸,穿好外套。看来今天晚上请方艳吃饭是妥不过去了,那就收拾一下,等着下班吧。方艳是个精明人,她现在肯定正坐在办公室里等他的消息,见不到他是不会走人的。
市长秘书室的电话!
申一甲一看号码就呆住了。
这个电话应该是白雪松白主任打来的。
眼看就要下班了,白主任给他打电话干什么呢?申一甲有一丝的兴奋和不安,兴奋是这个电话有可能是市长宫树仁让他打的,那就是市长有事找他。但也不排除是白主任自己找他,那就说不准什么事了,一般是有什么麻烦的跑腿活要让他干。
申一甲的大脑迅速旋转着,如果市长找他当然是好事,但要是白主任找他,该怎么办?自己和方艳已经约好了,晚上出去吃饭啊,这要是耽误了,肯定会引起方艳的误会,认为他故意找借口把她支开了,把饭局搅黄了。
没功夫想了,先接通电话再说吧。
申一甲想到这里,急忙操起电话:“白主任好!”
“一甲啊,在办公室吧?”果真是白雪松,声音异常宏亮。
“在在在。”申一甲心想,这白主任什么时候学会查岗了。
“在就好,领导有事找你,你马上过去一下。”白雪松说。
申一甲连声应着,再听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去宫市长的办公室了。虽然有时也能在走廊或路上遇上宫树仁,但都是一走一过,顶多问个好、打个招呼而已。
宫市长的腰病又犯了?宫市长有什么事要交给他?宫市长想向他了解什么情况?
一切皆有可能。
申一甲来不及细想,行色匆匆地出了门,穿过走廊,来到常务秘书室。白雪松不在。
宫市长办公室的外侧还有一个秘书室,那个秘书室是白雪松专用的。要见宫市长有两条通道,一条道是直接敲宫市长的门,还有一条道就是先进白雪松的秘书室,再从秘书室里面的门,进入宫市长的办公室。
申一甲不敢贸然去敲宫市长的办公室,准备先去白雪松的专用秘书室看看再说。
白雪松见申一甲敲门进来,似乎很高兴,态度很友好:“快进去吧,领导正等着你呢。”
“白主任,那……那我进去了。”申一甲停顿了片刻。
白雪松站起身来,敲了敲隔壁的门,然后直接推门进去:“领导,申一甲来了。”
“请他进来吧。”宫树仁的声音。
白雪松向申一甲招了招手:“领导请你进来呢。”
申一甲笑了笑,穿过那扇门,从白雪松的身边经过:“市长好!”
“一甲啊,快过来坐。”宫树仁放下案头的文件,直起身来。
宫市长的办公室和原来一样,申一甲并没有任何陌生感。只是不知道宫市长为什么找他,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没底。
“一甲啊,到督查室工作感觉怎么样?”宫树仁问。
“感觉很好,谢谢市长关心。”申一甲说。
“你小子还行,比较勤快,也比较敏感。”宫树仁说。
“谢谢市长肯定。”申一甲说。
“我就开门见山吧。”宫树仁说,“今年的寒流来得比较早,入冬以后啊,供热就成了眼下最大的民生问题。”
申一甲心里一震,宫市长的消息灵通啊,看来今天找他来,与供热有关。
“我听到一些群众反映,说今年的供热质量不高,不少住户至今达不到供热的基本温度。”宫树仁说。
“我也听到了这方面的反映。”申一甲说,“最近正想搞一期情况通报。”
“你看看,这就是问题。”宫树仁说,“我找你来,也是这件事。这几天,你们督查办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下,去热电公司了解一下情况,回头给我提供儿情况。”
宫树仁的话,让申一甲一头雾水,了解供热情况,还用去热电公司吗?去那些老百姓家,了解到的情况不是更真实吗?可是他不敢直接问题宫树仁,向领导发问是最愚蠢的表现。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申一甲非常庄重地点头。
宫树仁忽然笑了:“一甲啊,你在我面前还紧张吗?”
“有一点。”申一甲只好实话实说了。
“不要紧张,我的话还没说完。”宫树仁说,“我让你去热电公司,不是调查供热情况如何。”
申一甲的笑脸有些僵硬,看来他刚才误会了宫市长,宫树仁还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去热电公司,他就自作聪明地答应下来。不过,他的反应还算快,他觉得宫市长让他去热电公司应该另有目的。


346、不肯当灯泡

宫市长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了热电公司的一份申请报告,报告里说,现在全国性的原煤涨价,企业已经疲于应对,入不敷出了,他们请求市政府划拨原煤补贴6000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相当于一个市属企业全年的利税总额。”
“领导,我明白了。”申一甲说,“您是想让我们了解一下企业的具体经营情况,然后再决定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回你是真明白了。”宫树仁说,“这件事,我本来想让研究室去办,但他们去动机太明显了,以田长发的聪明劲儿,他们可能会一无所获,你们去更合适一些,当然主题就是今天的温房子工程实施的怎么样了,对群众反应的一些供热问题,有什么处理办法,这样他们戒备心可能就不会那么强了。”
“放心吧,领导,我们一定拿回热电公司的真实情况。”申一甲表态道。
宫树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抽烟吗?”
申一甲连忙挥着双手:“不抽不抽。”
“不抽烟好。”宫树仁说,“你还年轻,一定不要沾染那些恶习。我劝你多喝点茶,醒脑提神,对身体大有好处。”
宫树仁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墙柜,担开一个柜门,从里面取出两个包装精美的茶叶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别人送的,这也喝不了,你拿去喝吧。”宫树仁说。
“我有茶,还是您留着喝吧。”申一甲推辞着。
“让你拿你就拿着,你的茶肯定没有我的茶好。”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申一甲站起身来。
宫树仁坐了下去,伸出一根食指,沉吟片刻:“去热电公司不用太急,可以先走两家别的企业,然后再去那里,省得人家认为我们目的太强啊。”
“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宫树仁又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例行的工作推进。”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申一甲说。
“田长发这小子神通大着呢,工作都做到我老婆那里去了。”宫树仁说,“不论你告别任何人,都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申一甲捧着两缺罐茶叶,离开宫树仁的办公室,从侧门出来,正和站着的白雪松打了个照面。白雪松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茶叶,忙拦住了他。
申一甲不解其意,把两罐茶叶递给白雪松。
白雪松笑了:“你小子,真会献媚。领导赏你的茶叶,我敢喝嘛,我不想干了?”
申一甲闻言,立刻收回了双手。
“你等一下。”白雪松从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撑开,让申一甲把两罐茶叶放了进去。
“谢谢白主任。”申一甲说。
“去吧。”白雪松满意地看了看那个黑色塑料袋。
申一甲去宫树仁办公室的时间不算长,前后也就十分钟左右。走廊里没人,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手里的那两盒茶叶放好,看了看表,离开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申一甲来到隔壁督查办的办公室,方艳正在对着镜子化妆,王海则在翻看着手中的报纸,见申一甲进来,方艳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小镜子,王海也把报纸推到一边。
申一甲直接来到王海的桌前,对他说:“眼看快到年底了,我们走几家企业吧。”
方艳转过身来:“好啊,再不出去走走,我的腰就要折了。”
“怎么走,您尽管吩咐。”王海说。
“第一天就去轮胎厂、炼油厂。”申一甲虚晃一枪,“第二天热电公司,房产局,你再选两家,要利税大户,先排一下日程吧,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就下去。”
“我马上就排个日程,一会儿就通知下去。”王海说。
“一会儿就通知下去?”方艳有些惊诧,“申主任,那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啊?”
方艳的反应申一甲一点都不奇怪,她与他约好今天晚上吃饭,如果加班的话,晚上的饭局恐怕就泡汤了。
“今天晚上不用加班。”申一甲说,“这样吧,通知明天早晨也来得及,今天晚上,我请两位兄弟吃个饭,怎么样?”
方艳闻言,不咸不淡地说:“哎哟,申主任要请客啊,要不要再找两个人啊,反正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申一甲看出方艳有些不悦。他当然记得晚上要请她吃饭,但王海也是他的同事,而且是他的副科长,他并不想避讳他。不就是在一起吃个饭嘛,真应了方艳的那句话了,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嘛。
“申主任,还是不去了吧,我晚上有事。”王海说,“要不你和方科长去吧。”
方艳说:“别啊王主任,申主任好容易请一次客,咱们不能让他送空头人情吧。你要不去,那可就给他省了。”
王海呵呵笑了两声,算是回答。
晚上五点半钟,申一甲领着王海和方艳来到了一家海杂鱼馆。
鱼馆是王海预定的,本来没有房间了,王海给鱼馆的经理打了电话,特意安排的。
这家鱼馆虽然不大,顾客却不少,他们到达时,大堂、单间里都已经坐满了人。鱼馆预留的小单间在走廊的最里面,三个人依次落坐。
“申主任喝什么酒?”王海问申一甲。
申一甲扭头问方艳:“我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得让女同胞喝好。”
“只是申主任喝好了,我自然就好了。”方艳说,“我就喝点白开水,你们喝白酒吧。”
“方艳,你还是别喝水了。”王海说,“你不是也能喝点白酒嘛,这样好不好,咱们三个人,一杯蓝河大曲,再来一拎啤酒,不够再填。”
申一甲犹豫片刻,一瓶白酒,六瓶啤酒,三个人喝,应该不算什么问题。他倒不主张喝那么多酒,但既然王海已经说了,他不好反驳。
他不满地拍了拍王海的大腿:“你几个意思?王海咱们可把话说到前头,今天我买单,你们谁要是和我抢的话,可别怪我不高兴。”
方艳咯咯笑了起来:“咯咯咯,申主任啊申主任,现在可是八小时之外,你先忘记自己的身份好不好啊,你说你不高兴能把我们怎么的,啊?你还能吃了我们啊。”
“就依申主任行了吧?”王海立刻示弱。
“这还差不多。”申一甲说。
菜齐了,酒来了,申一甲把王海和自己的杯斟满,然后给方艳倒了半杯酒,端起杯来,对方艳说:“咱们不能干,先整一口呗?”
方艳白了申一甲一眼:“整一口就整一口,你以为我怕你啊。”
王海很活跃,不等申一甲张罗第二杯,就端起杯来,敬了两人一杯,然后就单独敬了申一甲一杯。
申一甲说:“咱们就是兄弟姐妹喝酒,别敬来敬去的,搞那么累好不好?”
“就是。”方艳说,“王哥,咱俩再喝一个。”
王海与方艳碰了杯子,喝了一口酒,站起身来:“我方便一下。”
申一甲觉得奇怪,他们刚坐下没有多长时间啊,杯里的酒只喝了一半,王海就开始跑洗手间了,他今天的战斗力有问题啊。
方艳往申一甲的身边凑了凑:“你那个兄弟家的温度上来了吗?”
方艳的话直奔主题,让申一甲很被动,他正想趁王海不在,端起杯来感谢方艳一下呢,没想到她先提起了这件事,看来方艳是想向他卖一个好啊。
“供热站的人都去了,肯定不是问题了。方艳,这件事多亏了你。”申一甲说,“要不是你去人大走了一趟,我那个兄弟今天晚上恐怕又要受罪了。来,我敬你一杯。”
方艳颇为得意地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杯,却只是象征性地在杯口抿了一抿。
“不行,我还得敬你一杯。”申一甲知道方艳今天有点放不开,自己自作主张,没有与方艳商量,把王海也带来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意了。
方艳仍然只抿了一口:“这酒这么辣,有什么喝头,我不想喝了,你陪王海喝吧。”
申一甲心里一凉,就冲方艳这话,他就知道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王海这小子,不会跑了吧?”申一甲向王海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方艳独自夹着菜,没有应声。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方艳停下筷子,看着他的手机。
“王海的电话。”申一甲嘀咕着,立刻接通。
“申一甲,今天是我老婆生日。”王海的声音。
“啊?今天是你老婆生日,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啊。”申一甲冲着手机喊了起来。
方艳看着申一甲:“王海的电话?”
申一甲点了点头,对王海说:“你要早说,是不是就把你老婆叫来了,咱们好好一起给她庆祝一下。”
“申主任,不好意思了,我不辞而别了,在出租车往家赶呢,已经快到家了。”王海说。
“这事干的。”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婆已经做好了菜,正在家里等我呢,我要是让她这么等着我,就太不男人了是吧?”王海自我解嘲道。


347、谁是你妹?

“那你快去给你老婆过生日吧,代我向她问好,祝她生日快乐。”申一甲看着瓶里的酒犯了愁,早知道王海会半道走人,不要这么多酒啊。他和方艳一个女子,总不能喝这么多酒啊。
“我怎么觉得王海一走,申主任有点六魂无主了。”方艳说着,举起了酒杯,“要不要再找一个男士既,陪你一起喝啊。”
“没有那个必要吧?”申一甲似有所悟,王海既然走了,单间里只剩下他和方艳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方艳本来就要单独约他出去坐一坐,她今天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可不想慢怠了她。
王海走了,方艳忽然变得矜持起来,身子往外挪一挪,坐到了他的斜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申一甲与方艳独对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她的老舅姜振东,想起那个神秘失踪又秘密出现的女朋友于纯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与方艳单独在一起。
这一次是他与方艳第一次在办公室之外的场所单独面对。
“怎么王海一走,你就不说话了?”方艳低下了头。
“我在想,今天应该怎么感谢你。”申一甲说。
“呵,你还记得我的话呢?”方艳说,“一个玩笑而已。”
“现在是业余时间,我们不谈热电公司了好不好,太乏味了。”方艳说。
申一甲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在方艳面前,像魔症一样,反反复复地念叨那点事,是不是有点娘们了。
“好好,今天晚上我妹说了算。”申一甲说。
“谁是你妹?”方艳对这个称呼并不领情。
“你不是我妹,你是督查室方大科长。”申一甲赶紧把话收回来。
“不高兴了。”方艳把筷子往桌子一放。
申一甲有点晕,这是哪句话,又惹这姑奶奶不高兴了。不行,不能陷在这里,得马上换个话题。
“今天吧,本来应该我单独请你,但王海既然也在,你们又在一个办公室,我就把他也叫上了,你不会不高兴吧?”申一甲在小心翼翼地寻找方艳不高兴的原因。
“那是你的权力啊,反正是你请客,你愿意找谁就找谁啊。”方艳说。
“不过我今天真得好好感谢你。”申一甲说,“刚才王海在,我不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方艳的脸色和润多了,顺手拿起杯子:“来吧。王海已经走了,你要有什么话,现在说也不晚啊。”
“我当然要说了,我十二分地感谢你,今天帮了哥们一个大忙。”申一甲说。
“哎呀,又来了。”方艳说,“大哥,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娘啊。”
方艳嗔怪的表情把申一甲逗乐了,他拿起杯子跟方艳碰了一下,一口喝下去半杯。方艳一点不含糊,也照着申一甲的样子,喝下去半杯。
“小菜一碟,不值一提,你再提,我可真跟你急了。”方艳说,“你说就芝麻粒大的事,你一口一个感谢的,有点小题大做了。你说我老舅就在市人大,我办这点事还算事儿吗?不是跟你吹,我要是亲自到热电公司找田长发,他要不请我吃饭才怪呢,今天是我给他们省了。”
申一甲频频点头,方艳的话虽然有些炫的成分,但基本上是实话。就凭她是姜震东外甥女这个身份,田长发怎么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申一甲对姜震东这个人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在没有弄清他与自己的前女友于纯虹的关系之前,他不想对这个人妄加推测和评论。
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在隐隐作痛。
姜震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外甥女方艳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何不套一套她的话呢。
不行,还得让方艳再多喝一点,酒后吐真言嘛。申一甲自信,只要方艳把杯里的酒全部喝掉,再有什么话就都好说了。
“艳子,你少喝点,喝多了我可负不起那个责任。”申一甲准备激方艳一下。
“哼,想请人家喝酒吧,还劝人家少喝点。”方艳拿起杯子,“当”地与申一甲桌上的杯子撞了一下,“大哥就那么心疼自己的酒啊,你等着,我明天去我舅那儿拿两瓶茅台给你。”
不等申一甲应声,方艳挺起胸来,神泰自若地把杯里的酒全喝了下去。
申一甲并不想拦她,一杯酒对她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以往出门督查,这也是她最多的酒量了,没见她有任何失态失言。
“慢点喝,慢点喝,一定慢点喝。”申一甲干掉自己的杯子,把那瓶蓝河大曲抓在手里,给自己斟了半杯,然后想把瓶子放到离方艳最远的地方。
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万一方艳顺势而下,说什么也不喝了,那他的小算计就落空了。
方艳撇着嘴,目不转睛发看着申一甲,看得他直发毛。
方艳的目光落到那个瓶子上:“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喝多了,赖上你啊。”
方艳的话太狠了,让申一甲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一手拿过瓶子,一手取过方艳杯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我想给你换点啤酒呢,真怕你喝多了。”
“我是有点多了,不喝了。”方艳接过杯子,放到面前的案上,顺势往里推了推,“我们说会儿话吧。”
“好啊。”申一甲说觉得机会来了,“今天你去市人大,你舅不知道吧?”
“他知道不知道能怎么的。”方艳说,“再说了,我又不是他的部下,我犯得着每次去都见他吗?”
“那是那是。”申一甲说点头,“你舅吧,我基本没怎么见过他,我调到政府办的时候,他正在省里学习,他回来以后,就直接调到人大去了。虽然他也是我的老领导,但我和他真的不认识,对他也不了解。”
“没什么可了解的,反正他现在也算去二线了。”方艳说,“人走茶凉了。”
“我听说你舅很敬业,很少照顾家里,你舅妈就没意见啊?”申一甲这么说,主要是想套一套,姜震东是不是独身,有没有老婆。
“有意见又能怎么样?”方艳说,“官身不自主,一个领导干部家属要是没有这点觉悟,那还怎么过啊。”
接方艳的说法,姜震东是有老婆了,而且还有一起生活。如果他离婚了,与一个年轻女子保持某种关系,顶多算老牛吃嫩草。但姜震东要是夫妻关系很正常的情况下,仍然与于纯虹有关系,那这种关系就很不正常了。
“你舅妈也是领导干部吧?”申一甲问。
“我舅妈啊?”方艳撇了撇嘴,“在基层当纪检书记。”
申一甲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方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再问下去,方艳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查户口。
“唉。”申一甲故作痛苦状,“我怎么没有一个当领导的老舅呢。”
方艳咯咯笑了:“你想有也不难啊,跟着我叫老舅就好啊。”
“逗你哥玩呢?”申一甲立刻回了方艳一句,“我管他叫老舅,他也得屌我不是,他要是不屌我,别说叫老舅,叫老爷也白扯啊。”
“父母都这么忙,子女可跟着受罪了。”申一甲仍然有些不甘心,他从方艳这儿得到了姜震东的信息太少了。
“我老舅还有个闺女,我俩同岁,但我得叫她妹。”方艳说。
“还有一个千金呢,你们姐妹可是有福之人啊。”申一甲说。
“我们是一块长大的,但现在都各忙各的,很少来往了。”方艳说。
“谁是你妹?”申一甲的好奇心又被方艳勾了起来。“告诉你你也不认识。”方艳直接封门。
“你老舅就一个闺女?”申一甲想,以姜震东的本事,再生个儿子应该也不算问题。
“老舅点老背了,孩子怀孕时正好赶上计划生育政策。”方艳说,“他倒想要一个儿子,但他没那个命啊。他又想走仕途,多要孩子会影响发展的。”
“你也是独生女吗?”申一甲问方艳。
“难道你不是吗?”方艳反问道。
“我不是,我还有一个姐。”申一甲说,“我有个弟弟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当年村里就拉着车去医院给做掉了。”
申一甲基本上知道了,姜震东的家庭关系很正常,有妻子有女儿,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样,他如果真与于纯虹有关系,那也只能是暗中来往的地下关系。
两个人杯中新倒的酒还没有动,申一甲不想再劝方艳喝酒了,因为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村里?你家是农村的?”方艳问。
“不幸被你言中。”申一甲无奈地摇头。
“那有什么啊。”方艳说,“往上推三代,有几个人不是在农村出生的。”
申一甲竖起了大拇指,为方艳的话而感动。说来奇怪,以方艳的出身,她应该很在意一个人的出身,可是她的脑子里好像根本就没有这根弦。
“申主任,我来督查室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听你提到女朋友啊?”方艳的声音很平静。
“女朋友?”申一甲的声音也很平静,“我现在还不知道老丈母娘是谁呢。”
方艳的眼睛放光,端起杯子:“你不想找吗?”


348、你怎么这么可爱

申一甲没想到方艳会问他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立刻卡壳了。这种话要是出自一个长辈之口,或者一个熟悉到不分里外的朋友,他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方艳是督查室的一个副主任科员,跟他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年轻姑娘,这难免不让人有所忌讳。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领导干部子女就行。”申一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深怕方艳误解他的意思,再指着他的鼻子,立马还击他。
“为什么?”方艳真沉得住气。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不想找一个干部子女,高攀不起。”申一甲想起了于发和的宝贝闺女于聪聪。找干部子女那么容易呢?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真的找一个干部子女,他必须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
“我先声明啊,我不是领导干部子女,我只是一个领导的亲属而已,你在我面前好像有点紧张吧?”方艳说。
申一甲还是怕得罪方艳,因为她刚帮过他,他不应该在她面前玩卸磨杀驴那一套,而且根本没有必要。
“艳子,我喝一大口,你喝一小口。”申一甲说,“我就是顺嘴一说,你不要多想啊。”
方艳并没有与申一甲碰杯,拿起杯来,直接凑到嘴边,申一甲刚倒的半杯酒立刻见底了。她伸了伸舌头,摇了摇头,忙抄筷子夹菜,瞬间就塞进了嘴里。
申一甲还没有反应过来,方艳就伸出拿过桌边的酒瓶,“咚咚”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这一次,她并没有给申一甲倒酒。
“你更适合给自己找一个村姑,没有文化,没有形象,来自社会底层,从来不会在你的面前耍娇耍横,最好呢,脸蛋红红的,再带一层皲裂。”方艳得意地摇着脑袋。
方艳说的这种乡下姑娘,申一甲小时候在乡下经常见到,所以一点儿也不陌生。如果他不是考上了大学,执意在城里留下来,会不会找这样一个姑娘当老婆,那可都是说不准的事。
他对方艳的话并不感到稀奇,酒桌上开开玩笑,他并不会在意。
方艳的表情太认真、太严肃了,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申主任,你可不要食言啊,你刚才的村姑计划,我觉得还真不错,可惜只能由你自己亲自执行了,我也只能在一边督促督促。”方艳说到这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来吧,为了你的村姑计划,我们干一杯吧。”
不等申一甲给自己的杯里倒上酒,方艳手里的杯子又干了。
申一甲被方艳这种豪爽的饮酒方式镇住了,他以前没见过她这么喝酒啊,今天怎么发挥这么超常呢?看来他以前被她欺骗了。
在一个女子面前,申一甲不想在喝酒上耍滑。他刚把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方艳就举起自己的空杯子,伸到他的面前。
“你还喝啊?”申一甲说,“算了,喝点饮料吧。”
“好酒,刺激。”方艳的声音高了八度。
申一甲只好从座位下取过一瓶喝酒,为方艳满上。方艳取过那杯刚倒满的啤酒,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申一甲!”方艳直呼其名,“你不够朋友。”
“我怎么不够朋友了?”申一甲倒很想听听方艳的真话。
“你每天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事从来不到我们那屋去。”方艳说,“别看你一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你的野心不小啊。”
方艳的话,吓出了申一甲一身冷汗,她不是喝多了吧,怎么敢这么大胆地指责他。他平常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事情很少到方艳的办公室,这怎么也是毛病了?
“你心里苦啊。”方艳的话越来越大胆了,“就凭你申一甲的能力,督查室主任哪里是你眼里的菜啊。可惜啊,我现在才知道,你出生太卑微了,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的父母是乡下杠着锄头种地的农民,你的你们那个村,那个乡镇的骄傲,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到了蓝河这座城市,在市政府督查室任要职,这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方艳,她的话虽然逻辑有问题,但基本判断似乎并没有错。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高估了方艳的酒量,她说话的口气和咬字的方式都变了,看来她还是有点喝多了。她会直接揭他的家底,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儿子吗?她当然不会。
申一甲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边听方艳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自酌自饮着啤酒。既然方艳愿意尽,就让她说吧,反正今天晚上就交给这个小鱼馆了。
“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方艳说,“以你的背景,能走到今天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已经很不一般了。你看我到机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现在还是一个小科员啊。”
申一甲不想打断方艳,不想和她理论,更不想反驳她,她今天喝了不少酒,不能再刺激她了。
“一甲,来,我们干一杯。”方艳对申一甲的称呼又变了。
刚到鱼馆时,方艳管他叫申主任,后来又管他叫大哥,刚才情绪激动时,管他叫申一甲,现在又管她叫一甲,他所有的名字都被她叫遍了。还好,她称呼他的时候,越来越亲切,而不是越来越生冷。
“艳子,你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申一甲不想让方艳喝了。
“我没喝多,我根本就没多。”方艳说,“一甲,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我知道你的眼眶很高,政府办主任可能都没放在你的眼里。”
申一甲连忙摆着手,这还了得,方艳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吗?政府办主任都不放在眼里,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啊,方艳为什么就这么想呢。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愤世嫉俗、不可一世的男人味。”方艳说话间,一杯啤酒干下去了。
“咱们不聊这些了。”申一甲终于打断方艳,“你到了督查室以后,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不用客气,给我指出来。”
申一甲这么问,是想给方艳换一个话题。
今天是他请她吃饭,现在时间还早,方艳没有走的意思,他不好先提这个茬。
方艳的手机响了,申一甲暗暗庆幸,这是天意啊,方艳终于可以闭上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了。不是他烦她,而是他真怕她说出什么越格的话来,到时候两个人都不自在。
“妹,我是方艳。”方艳自报家门。
“没事,在外面吃饭呢。”方艳接着说,“和我们同事,工作餐。”
方艳的话,让申一甲心里略感安慰,她说话还没有走板,太万幸了。万一她把他的名字报出去,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
申一甲推了一下方艳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向她摆手。
“我老舅?”方艳问。
申一甲一激灵,这是谁打来的电话啊,肯定是提到了姜震东的名字。
“妹,你放心吧,我明天就去看看他。”方艳说,“老舅的工作,你就交给我了。”
电话很短,方艳很快就挂断了手机。
“你妹,没听说你有个妹啊。”申一甲问。
“我表妹,我老舅的闺女。”方艳说。
原来是家事,申一甲长嘘了一口气,多亏不是哪个同事。因为同事都知道,方艳最近的同事,除了王海,就是他申一甲啊。
“我老舅工作忙,应酬多,晚上……”方艳欲言又止,“唉,反正和你无关,不说这个了。”
申一甲根据方艳刚才的片言只语推测着,既然是姜震东的闺女打来的电话,又提起了姜震东的名字,还要让方艳去见他,姜震东的工作忙,晚上回去晚,或者……
申一甲猛地想起了于纯虹。
难道是姜震东晚上以工作为借口,在外面过夜?
申一甲倒吸了一口气,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唉,不想了,爱谁谁吧。
方艳手里拿着手机,轻轻地摆弄着:“诺,这个手机,是我老舅给我的,能照相的手机,最新款,漂亮吧?”
“漂亮,漂亮!”申一甲说。
“你说的是人啊?还是手机?”方艳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当然是手机啦!”申一甲卖了一个乖。
“嘟,我生气啦!我不高兴啦。”方艳又撇起了嘴。
“我还没说完呢。”申一甲说,“人更漂亮!”
方艳面露惊喜:“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咯咯咯,今天晚上你终于说了一句真话。”
申一甲也说不清方艳是兴奋,还是放肆,是得意,还是献媚,是醉态,还是幽默。
方艳把椅子往申一甲这边挪了挪,把手机拍在他的手里:“看看吧,这是最新产品,我敢说全蓝河也没有几部这样的手机。”
申一甲接过手机看了看,从手机屏幕上果真能看到他的脸。
“来,我教你怎么用。”方艳站起身来,站在申一甲的身边,一股暗香沁入他的鼻息。
申一甲悄悄地告诫自己:申一甲,你不要胡思乱想,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不会忘记这句俗话吧。


349、酒后露真情

方艳的头靠近了申一甲的肩膀,那股香气更浓了。申一甲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方艳的脸,她的头顶在他的头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咔嚓”、“咔嚓”、“咔嚓”一串声响,方艳按动了屏幕上的快门。
申一甲立刻醒悟过来,方艳这可不单是教他怎么使用手机照相啊,她这不是在拍二人合影嘛,而且一气拍了好几张。
“拍得不好,重来。”方艳的头又凑了过来。
申一甲能够感觉到方艳的身体有些摇晃,步子也有点乱,尤其是她的呼吸比平时明显急促了许多、粗了许多,她已经喝多了。
申一甲不想再继续这个场面,万一有什么人进来,看见他和方艳这么亲昵,不误会他们的关系才怪呢。方艳的手机里,肯定已经留下了他和她的合影,这要是被同事看到,他申一甲的一世清名就毁于一旦了。不行,必须想办法把方艳支开,必须把她的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哎,艳子艳子。”申一甲抓过她的手机,“我来拍一张,我来拍一张。”
“一甲,你敢拍我吗?”方艳的双手压在申一甲的腿上,肩膀歪到他的怀里,眼睛仍然看着手机屏幕,“你要是现在拍我,那就把你也拍进去了。”
“我不敢,不敢。”申一甲把自己的头挪开,“我给你拍,我给你一个人拍。”
“胆小鬼!”方艳噘起鲜红的嘴唇,对着手机屏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申一甲把镜头一歪,按下了快门。其实并没有拍到方艳,只是拍到了桌边的碟子和筷子。方艳仍然做着搞怪的动作,等着申一甲按下快门,可申一甲却在琢磨,怎么才能尽快结束今天的饭局。
他抓住方艳的胳膊,把她搀扶起来。方艳用力一甩,把申一甲的手甩开了。
“艳子,你回到座位上,我和你干一杯,今天就结束吧。”申一甲紧紧地握着方艳的手机,背在了身后。他还没用过这种新款的照相手机,要想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他怎么也得知道怎么操作啊,可是方艳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方艳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椅子又往申一甲这边挪了挪,两个人几乎已经并肩而坐了。
“艳子,你先吃点鱼,我去方便一下。”申一甲想把方艳的手机带到洗水间,在那里把照片删掉。
方艳理都没理申一甲,又拎起一杯啤酒,熟练地打开,把自己的杯子倒满了。
申一甲悄悄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
“我的手机呢?”方艳冲申一甲喊着。
申一甲立刻定住了,刚才手机明明在他手里,他想抵赖是不可能了,只能对方艳装傻了。他转过身来,冲向方艳晃了晃手机,乖乖地送了回来:“本来想看看照片呢,回来再看吧。”
方艳端起杯子,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申一甲不禁担心起来,方艳今天喝酒怎么跟喝水似的,端起来就干了,端起来就干了。他要是找个借口出去,方艳还不吹它一瓶两瓶的。
不行,不能再让方艳喝了,再喝就危险了。申一甲从桌上拿起瓶子,放到一边,回到座位上,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艳子,我们把这杯干了,我送你回去。”申一甲说。
方艳二话不说,端起杯子,照着申一甲比量了一下,就把啤酒干了。
申一甲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方艳还算听话,这不说走就走了嘛。
“一甲,我原来一直觉得你这个人挺大方的。”方艳说,“可今天才发现,我看走眼了我,你说你好容易请我吃一次饭吧,你又不许我喝酒,你说,有你这么请客的吗,有你这么请客的吗?”
“艳子,我是怕你喝多啊。”申一甲辩解着。
“怕我喝多,我没喝多,我没醉,我还要喝!”方艳几乎冲申一甲喊了起来。
还没醉呢?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没少醉吧。
申一甲有点后悔了,今天晚上不应该请方艳出来吃饭,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把她拖出去吧?
方艳把桌下的啤酒全摆到桌子上,一瓶一瓶打开,把一瓶啤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一甲,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把这瓶酒吹了。”方艳拿起一瓶啤酒,在申一甲面前的啤酒瓶上碰了一下。
申一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方艳心直口快不假,但也从来没有这么直、这么快过啊。他连忙举起双手,在方艳面前用力地摆着。
“好,你不吹,我吹!”方艳直接把瓶子架在自己的嘴上。
申一甲往前冲了两步,紧紧抓住方艳手里的瓶子。方艳似乎早已经料到申一甲会有此举,双手紧紧把着瓶子,身体往旁边用力扭着,躲开了申一甲。
如果方艳没有喝多,应该不是这样的。申一甲此时真是火不得、急不得、狠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方艳把啤酒倒进自己的嘴里。
他把面前的两个瓶子全都推到方艳的面前:“方艳,你喝吧,你随便喝,只要你能喝下去,你就尽情地喝……”
方艳从嘴边移开瓶子,手握着酒瓶,缓缓地垂了下来,瓶嘴朝下,里面的啤酒顺着瓶口倾洒在地上……
申一甲从方艳的手里夺过酒杯,扶着她靠在椅子上。他没想到方艳会和他抢酒喝,更没想到她会毫无顾忌地向他坦露心扉。要不是因为方艳喝了酒,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坐着的就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事。
“你喜欢我吗?”方艳问。
“方艳,你听我说,你喝多了,你喝点水,我送你回家。”申一甲安慰道。
“我不要回家,你到底喜欢我吗?”方艳问。
他本来以为他对她已经很熟悉了,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对她并不了解。他不知道方艳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但她在他的面前却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被爱的欲望。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方艳说。
“方艳,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吧?”申一甲说。
“不是,不是,我们什么都不是。”方艳用力地甩着头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挺着人喜欢的。”申一甲觉得这时候不能再刺激方艳了。
方艳的嘴角轻轻抿着,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申一甲笑了,人喝了酒以后很有意思,喝多了以后更有意思,尤其是女人喝多以后。
别看方艳平时举止端庄,动作优雅,情商决也不在一般人以下,可是她多喝了一点酒以后,为什么就变得这么直白呢?她的言谈和动作就变得这么粗糙豪放呢?
“你骗我。我知道你在骗我。”方艳说,“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
“艳子,你真的醉了。”申一甲不想回答这种敏感的问题,他今晚的任务,是把他安全护送到家。
为了让方艳清醒一点,申一甲向服务员要了些加糖的老醋,哄着方艳喝了下去。
申一甲买单的时候才知道,王海离开时已经买过单了。
两个人离开鱼馆的时候,时间并不晚。鱼馆的大堂里人不多,申一甲在前面带路,方艳在后面跟着,两个人没有遇到熟人,顺利地出了门。
申一甲打开出租车后门,把摇摇晃晃的方艳扶了上去,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方艳,你家在哪儿啊?”申一甲问。
“我家在河滨广场八号楼。”方艳说。
“河滨广场二十八号楼。”申一甲对司机说。他心里庆幸,方艳看来还没喝多,她至少还知道家在哪里。这就好办,这样他就会安全地把她送到家里了。
“怎么向方艳的家人解释呢?”申一甲开始犯愁了,总不能说,他今天晚上请方艳吃饭,让她喝多了吧?他用胳膊捅了捅方艳,她却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艳,方艳?”申一甲小声叫着她的名字,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捏了捏她的脸蛋,“方艳,方艳?”
司机在前说话了:“兄弟,你们这是喝多少啊?”
申一甲了愣:“啊,没……没喝多少。”
“还没喝多少?”司机说,“河滨广场哪有个二十八号楼啊,我经常往那送客人。”
申一甲一想坏了,方艳报错了地址,河滨广场根本没有二十八号楼,唉,这可怎么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去那里了,也许是方艳住在别的楼,只是神志混乱,报错了楼号。
“师傅,就往那开吧,到了地方再说。”申一甲说。
河滨广场小区并不远,十多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了,司机向路边指了指:“喏,这个就是一号楼,一直到最里面,一共二十号楼。”
申一甲拍了拍方艳的肩膀:“艳子,到家了,该下车了,你要不下车,我就把你卖给人贩子了。”
方艳的头在申一甲的肩上动了动:“河滨广场吗?”
司机说:“对,河滨广场一号楼,这里没有二十八号楼。”
方艳腾地坐起来:“师傅,你能不能省省啊,听清了再说话,谁说二十八号楼了,我说的是八号楼。”
申一甲心中大喜欢,方艳行啊:“走,我扶你下车。”
方艳把申一甲的手推开:“不用你扶。”


350、速成大款

司机说:“八号楼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把你送到小区里面吧。”
“不用,我就在这儿下了。”方艳打开车门下了车,身体有些摇晃。
申一甲正要伸手扶她,她却说:“申主任,现在可到了我家这一亩三分地了,你可要注意影响啊。”
听了方艳的话,吓得申一甲忙把手缩回来,向后退了两步。
方艳原地站定,对申一甲摆着手,口音清晰多了:“谢谢申主任,我到家了,你请回吧。”
申一甲并不放心方艳,别看她表面上挺镇定的,那是因为她已经离开了酒店的单间里,周围总有过往的行人。他还是想把她送到楼上去,哪怕是送到单元门前呢,那样他会更放心一些。
“艳子,你跟我就不要客气了。”申一甲说,“怎么,不欢迎我上去坐坐?”
“快别了,请不起啊,再说现在也有点晚了。”方艳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小女心领了。”
说话间,方艳已经迈步走出了好几米远了。
申一甲本来对方艳很担心,担心她喝成这样,回到家里,父母肯定会刨根问底,方艳要是借着酒劲把他供出来,那他明天可就有好看的了,搞不好还会传到姜震东那里去,他在督查室还混不混了。
可是他发现方艳的步态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真是奇了怪了。方艳晚上是装醉?不像,她绝对喝多了,至于她的酒会多到什么份上,申一甲也有点怀疑了。
方艳一路疾走,很快进了小区大门,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申一甲在小区门口等了大约十分钟,然后给方艳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安全到家,平安无事。方艳很快就回了一条短信。
第二天一早,申一甲来到单位,没有先去自己的督查室主任室,而是推开了隔壁的督查室办公室。他最担心昨天晚上方艳出什么状况,想尽快见到她。王海一般都来得早,他想先在办公室里与王海聊一会儿,等着方艳来上班。亲眼看到方艳来了,他才会放心。
申一甲轻轻推开门,见王海正在办公室里擦窗台。
他往方艳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眼睛立刻就直了。
方艳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摆弄她的手机呢。
听到开门声,方艳扭过头来,微微一笑:“申主任早啊。”
王海也转过头来:“申主任,这次督查的单位,我刚才已经通知完了。”
“太好了,海子动作神速啊。”申一甲说。
王海把擦布扔进水盆里,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打开了门,出去换水了。
申一甲当然明白王海的心思,他很少一早上班直接到这间办公室来,只要来了往往是有事交待。他既然进屋以后没有对他说什么,王海当然会猜出他是冲方艳来的。
“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方艳面含羞愧。
“没发现啊,你海量啊。”申一甲说。
“海量什么啊,肯定让你看笑话了。”方艳说,“我昨天晚上喝断片了,我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对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聊聊天,很早就结束了。”申一甲表情轻淡。
“谢天谢地。”方艳说,“我只记得你把我送到了我家小区门前,其它什么不记得了。”
太好了,申一甲心里想,方艳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太好了。不喝酒的方艳说话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她不会公开对他表示好感,即使她想到办公室撩他,也会找好恰当的借口。不过,申一甲请方艳吃了一次饭,却发现了一个无以言表的秘密,方艳似乎对他有点意思。至于这个意思有多少,他就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想与方艳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近也不远,不亲也不疏,这样既不得罪她,也不讨好她。至于和她拖拍,甚至成为恋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有一万个理由躲开她,原因只有一个,她的老舅是姜震东。
有了这次请吃,方艳引起了申一甲的注意,他想减少与方艳独处的机会,在公开场合也尽量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次下去督查,他本想找个借口把方艳支开,不带她去了,但一想到有王海同行,方艳跟着也不会引起别人的遐想。
申一甲很在意方艳在田长发面前提到他,还有阴阳穴推拿店那不争气的温度。如果田长发知道方艳前几天反映供热温度不够的那个推拿店与申一甲有关,有可能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联想,说一定消息就会传到姜震东那里去。所以在出发前申一甲就已经叮嘱过方艳,不要提推拿店的供暖的事。
到达热电公司办公大楼门前时,董办主任肖玲已经等在门前了。
申一甲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今天能不能见到田长发呢?如果见不到他,今天可就白来了。
他下了车,径直走向肖玲:“肖主任,又见面了。”
肖玲迎上来与申一甲握手:“田董今天非常忙,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款待申主任。”
“不用客气。”申一甲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田长发董事长这是躲出去了。
肖玲似乎看出了申一甲的心思:“董事长在楼上等你们呢。”
肖玲把三个人领到了会议室,长条桌上已经摆好了水果和饮料。申一甲刚刚坐下,田长发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稀客稀客。”田长发远远地伸出了手,申一甲对他这个动作并不陌生,忙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田长发把手伸向了申一甲外侧的方艳。
“这孩子,越来越漂亮了。”田长发嘟囔了一句。
“田董好。”方艳乖巧地笑着。
田长发很快松开方艳的手,来到申一甲身边:“申主任,你这回带来了什么重要指示啊?”
“没有指示,就是了解些情况,例行督查。”申一甲的口气显得很随意,很放松。
田长发与几个人握过手,回到对面的座位上:“出来几天了?都督查哪些单位啊?”
申一甲笑了,市长宫树仁真是神算啊,不仅猜到了田长发是怎么想的,连他怎么说话都猜到了,太厉害了。他煞有介事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把这次督查的单位说了一遍,田长发端坐在桌前,不住地点着头。
在申一甲的眼里,田长发的身份与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他是国有企业的经营者,经过一次国企改制,现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民营企业的大老板,速成大款。
“这次来,主要想了解点什么啊?”田长发问。
“这不是快到年末了嘛,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各企业的经营情况,指标完成情况。”申一甲先是避开热电公司,“这次来热电公司,主要还是了解一下老百姓供热情况,供暖期又到了嘛。”
“宫市长亲自安排的?”田长发又问。
“也不是,这是督查室的常规工作,如果凡事等着领导安排,那我们就失职啦。”申一甲觉得田长发有些咄咄逼人,不得不见招拆招,表现得更轻松随意一些。
“哈哈哈!”田长发豪爽地大笑起来:“申主任不愧是督查室主任啊,很有敬业,很有想法,哈哈哈。”
田长发的笑声很有感染力,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屋里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申主任,这个按理说啊,热电公司的工作都是老生常谈了。”田长发笑道,“可是不瞒你说啊,我现在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
“怎么会呢,田董说的是什么问题?”申一甲问。
“什么问题?原煤涨价啊,我们给老百姓供热是要烧煤的,现在倒好,小烧小赔,大烧大赔,不烧不赔,越烧越赔!”田长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连摇头,叹了口气。
申一甲想,这不是南辕北辙嘛。田长发果真精明,自己想先虚晃一抢,假装要了解老百姓的供热情况,田长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原煤涨价了,直接切入了他这次来的真正主题。
“不隐瞒你说啊。”田长发说,“前几天,你们方艳方主任找过我。”
申一甲大脑里划了个问题,方艳找过因为推拿店的事找过田长发没错,她什么时候成了主任了。
“望月楼宾馆那条街有个推拿店。”田长发说,“温度为什么上不去啊?煤不够烧啊。”
申一甲的心里有些不安,田长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那是方艳想帮他一把,主动找到了市人大,通过人大的某个领导,找到了供热公司。他万万没想到,田长发对此毫不避讳。
“这样找到我们热电公司的领导太多了。”田长发说,“蓝河这些党政机关衙门口,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这些高档小区,领导居所,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大中企业,重点热户,我们不敢怠慢吧?蓝河这些领导的电话叮嘱、当面请托,我们不敢怠慢吧?可是我们得有足够的粮草啊?是不是?”
申一甲点头称是。
“就拿那个推拿店来说吧,要想把它的温度烧上来,我们的供热站每天就得多烧一车煤,煤不够怎么办啊,唉,哪只能调节阀门开关了,别的线路温度就会受到影响。”田长发说。
申一甲的脸上有些发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推拿店的温度是这样提上来的。
田发长把目光转向方艳:“方主任打招呼的那个推拿店,温度上来了吧?”


351、你太坏了

方艳对田长发的突然发问一点准备都没有,条件反射般看了看申一甲“应该上来了,谢谢田董。”
“那就好。”田长发点点头,从面前的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你们先吃点水果。”
申一甲也学着田长发的样子,从果盘里拿起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他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做做样子也得做,因为他是带队的,王海和方艳都看着他呢,他要是一付危襟正坐、不苟言笑的样子,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跟他来的两个下属自然也放不开。
不过申一甲进了会议室以后,有一个明显的感觉,这间会议室的布置虽然还是老样子,但桌上摆放的水果明显少了。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是督查国企改制情况,会议桌上一字排开放着各种水果,还有果汁饮料,包括纸巾、水果刀、香烟都十分齐全。
这次就不同了,客人这一侧只摆了两盘水果,一盘是刚刚能盖住盘子的紫葡萄,另一盘是刚刚能盖住盘子的圣女果,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瓶矿泉水,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企业改制前和改制后接待客人的规格也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就按照政府办通知的要求,向各位介绍一下企业的情况。”田长发说着,把面前的稿子往外推了推,戴上了眼镜。
田长发一字一句地念着稿子,语速不快不慢,声音十分平静,和上次的慷慨陈辞的脱稿演说大相径庭。
申一甲只听了几句就发现,田长发照本宣科的原来是企业的改制情况,并不是通知里要求的供热情况。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因为这次来只是打探一下企业的虚实,他要是太心急,单刀直入,很容易被田长发看出他的动机。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田长发把企业改制渲染了一番,突然话峰一转:“关于供热情况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企业库存的原煤不多了。我们希望市政府能为全市80万老百姓着想,补助我们一些供热资金,从现在的缺口看,今年要确定人民住上暖房子,至少需要一亿二。”
“一亿二?”申一甲瞪大的眼睛。不对啊,宫市长曾经对他说,田长发给市政府打的报告,请求划拨供热补助六千万啊,怎么又长到一亿二了?
“缺口一亿二。”田长发说,“我们希望政府能为企业分担一部分,居民供热严格的说属于公益事业。如果老百姓的供热温度保证不了,我这个企业经营者交不了卷啊!”
田长发把手里的材料推到一边,给申一甲算起账来。
田长发向申一甲说了一堆繁琐的数字之后,再次告诉他,即使把老百姓交的供热费算进去,要想使全市住房温度达到标准,至少还缺口一亿二。
“所以,还请申主任回去为我们呼吁一下。”田长发说,“我们也得为政府考虑,准备想办法自筹一部分,政府能给我们一半,六千万,我替全市老百姓感谢市领导。”
田长发说到这里,扭头对坐在旁边的肖玲说:“你去对食堂说,中午有客人,不要大鱼大肉,要做得精一点,我中午陪几位喝两杯。”
这既是一种态度,又是一种试探,也是基层单位经常上演的一幕,申一甲对此早已耳熟能详了。
“我们今天就不在这里吃饭了。”申一甲说,“一会儿就赶回单位,还有别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嘛。”田长发说,“这样,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去送外地的人大代表考察团,中午再去食堂陪你们。”
“真的不用,绝对不用。”申一甲的口气不容商量。
这次到热电公司来,是宫市长耳提面命,过后领导肯定要听结果的,他哪敢留下来吃饭啊。不是市长派来的也不能吃,他总不能听完了情况,赖在这里等着中午吃饭。
“田主任可千万不要客气啊。”田长发说,“肖主任啊,你再陪陪客人,客人有什么需要的情况,你可以接着介绍,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情况,却让田长发先走了,申一甲心里非常不爽。
在回来的路上,方艳嘴里嘟嘟囔囔:“田长发不说真话,明明没打算陪客,却表现得情真意切的,让人怪感动的,真不愧是人大代表啊。”
“田长发怎么惹着你了?”王海问。
“他可惹不着我,地位太悬殊。”方艳说,“中午还得回单位吃份饭,真没劲。”
“艳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田长发没说真话的?”申一甲问。
“我的消息这么灵通,还用看吗?”方艳说,“我老舅中午有个局,是田长发张罗的,听说副市长杨重也去,今天早晨我就知道。”
申一甲倒没什么感觉,田长发毕竟是全国人大代表,又是民营企业大老板,人家中午还不能请个客、吃个饭啦。他觉得不痛快的是,今天在热电公司没有什么收获,被田长发牵着鼻子走了。
王海说:“现在老百姓对供热站的议论很多,尤其是今年。”
“什么议论啊?”申一甲问。
王海若有所思地说起来。
原来王海家的供热温度也不达标,开栓送气以来,他为此还找过管片的供热站,可找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效果。
王海见上门反映没有效果,他有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供热站的经理。
这个朋友领着王海再次来到供热站的时候,直接找到了这个经理。
“你是市政府的,怎么不早说啊。”经理说,“有的住户温度上不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找的人太多了。”
“供热站要是没有什么办法,我们住户就更没有办法了。”王海说。
“不瞒你说,现在企业改制了,形势和过去不一样了,成本管理过去严多了。”经理说,“像你家这种情况,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自己解决?”王海问,“自己怎么解决?”
“你们自己要不买个电暖气,要不就……你自己琢磨吧。”经理说。
王海的朋友好像明白了什么:“海子,你自己多接几片暖气不行吗?”
“多接暖气片?”王海连连摇头,“那要是让供热公司发现了,还不罚死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王海的朋友对供热站经理说:“你就通融通融,你们温度提不上来,总得让人家自己想点办法,加片暖气吧?”
“别跟我说啊,我没听见。”经理笑道。
王海立刻明白了,不用多说了,这是默许他私加暖气片了。
离开供热站,这位朋友可能是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供热站经理没没答应给王海调个阀、换个管什么的,到头来还让他自己解决问题。
“这个供热公司不像别的企业,根本就不该交给个人。”朋友说。
“现在不是提倡改革创新嘛,这不就是创新嘛。”王海说。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热电公司每个职工在企业里都有股份,现在供热站烧煤都跟烧自己家的一样,怎么省钱怎么来,想怎么省就怎么省。”朋友说。
“不会吧?再省钱也得保证供热温度啊。”王海说。
“这你又不知道了。”朋友说是,“我听供热站这哥们说,上面有令,必须严格控制成本,严格控制供热温度,决不允许多烧一锹煤,决不允许浪费一度热。”经理说。
“那也得有个标准啊,怎么样才叫浪费啊?”王海问。
“室温度18度啊,这就是标准,超过一度就叫浪费。”朋友说,“谁超了收拾谁。”
“要是低一度呢?”王海问。
“低一度?低个三度两度的没什么事吧。”朋友说。
申一甲本来想趁时间还来得及,抓紧走几家基层供热站,实地摸查一些情况,可是听了王海的话,他立刻没有兴趣了。他几乎能猜到,到了基层供热站,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了。
“王海,你这信息太旧了,现在满大街的老百姓都知道。”方艳说,“人家田长发身份特殊,更关心自己如何参政议政呢,他又没让供热站把温度烧成这样,你能把他怎么着啊?”
“艳子,你可太狠了。”王海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还吃里扒外呢。”方艳说,“田长发也就是今天中午没管饭呗,你至于这么揭人家的短啊。”
申一甲听着方艳的话,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这方艳变化也太快了,刚才还埋怨田长发了,才这么一会儿就护上短了。也别说,她前几天才找田长发办过事,把推拿店的温度提上来了,她这么说也可以理解。
“对了申主任,今天田长发不管咱们,你得管吧,中午请客呗。”方艳从后面拍着申一甲的座位。
申一甲的笑声更大了。这方艳真是没记性啊,刚请她吃了几天饭啊,她又让他请客,怪不得王海说她狠呢。
“艳子,我可不敢请你了。”申一甲说,“我喝不过你啊,我这要是中午多喝两杯,喝断了片怎么办?你把我送回去啊?”
“申一甲同志!”方艳一本正经的腔调,“你太坏了,坏透了。”


352、可疑的关系

申一甲以这种近乎玩笑的方式,挡住了方艳的近乎调笑的进攻,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对付方艳了。她不是不可爱,可是她不合适,她优越、自信、直率,虽然有一些过了,但毕竟还能搂得住,让他与她保持距离、产生排斥的是她的姜震东外甥女的身份。
中午吃完饭,申一甲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叫上了王海和方艳,一点半准时出发,去市政府大楼外的房产局督查一房多售情况。
在车上,方艳又开始发表见解了:“申主任,一房多售的事,咱们督得动吗?”
“督不动也得督啊,封主任亲自交办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而且还是重点。”申一甲呵呵笑了两声。方艳这点看得挺准的,一房多售这件事,光靠他们督查室很难解决什么大问题,涉及的部门多不说,哪个部门都是由一把手负责,这些一把手可以直接对市长说话,对督查室的态度是不捧场,也不得罪。
但申一甲只抓住了一点,就把局面扭转了过来。哪一点呢?情况通报。处理一房多售组成单位的领导,最怕这件事上“情况通报”,那样不仅市领导能看到,就连全市各单位的班子成员也都会看到,可惜方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三个人在房产局门前下了车,申一甲接到了副市长杨重的秘书穆阳的电话。
申一甲接通手机,估计还是上次那篇稿子的事,那天他在望月楼宾馆没找到杨重,穆阳也没有再找过他,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了。
“穆秘,什么指示?”申一甲问。
“申主任,杨市长找你,你马上过去一趟吧。”穆阳的语速很快。
“这可怎么办,我刚到房产局了解一些情况,马上过去恐怕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你还是马上过来吧,杨市长好像很生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穆阳说。
“好,那我马上回去。”申一甲随即挂断了手机,停住了脚步。
申一甲咬着嘴唇,杨市长这是怎么了,这阵儿怎么跟他杠上了,人家是常务副市长,自己只是一个小科长,杨市长就是再生气,也找不到他啊。房产局这边早已经通知过了,况且他们人都到了,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啊。
“王海啊,你和方艳去吧。”申一甲说,“杨市长找我,不知道什么事。”
两个人都停下脚步,露出惊异的表情。
“那你快去吧。”王海说,“这边你就放心吧。”
司机拉着申一甲回到了市政府,车还没停稳,申一甲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他没有找穆阳,几乎是一路跑着来到了杨市长的办公室。
杨重的办公室门开着,申一甲伸出胳膊敲了敲就进去了。他刚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屋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副市长杨重,另一个侧着脸正和杨重说话,并没有转过头来。
“你有客人,我就走了。”那人说着,站起身来。
“没事没事,他政府办新来的,你可能不认识。”杨重也站起来,。
申一甲这回看清楚了,与杨重并排而坐的人,是市人大党组副书记、副主任姜震东。
这是申一甲最不愿意见到的两个人,如今都站在他的眼前。他不仅不能转身离开,还要带着笑脸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问好。
“领导好。”申一甲站定,想向领导问个好就退出去。
杨重和姜震东都没有应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申一甲忙躲到一边。
“还有一个多月,我就到届了。”杨重说,“得到你们那里接受人民的选择。”
“你这干了不到两届啊,一届半。”姜震东说,“于理于法都可以再干一届。”
“哈哈……”杨重笑了,“现在蓝河的领导干部现在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啊,我是不是可以再干一届,那都是未知数啊。”
姜震东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与杨重握了握手。姜震东拉开半掩的门出去了,杨重跟到走廊里,很快就回来了,重重地关上了门。
申一甲把手里的材料递给杨重,杨重低头瞅了一眼。
“领导,您让我改的那个稿子,我今天带来了。”申一甲说。
“不用了!现在领导工作太多,没有时间看。”杨重的脸很严肃,声音高了八度,然后径直走向办公桌。
申一甲拿着稿子的双手立刻垂了下来。
“申一甲,你为什么去热电公司去督查?是谁给你这个权力的?杨重拍得桌子山响。
申一甲吓得不激灵,身体抖了一下。
他真想说,是市长宫树仁让他去的,那样杨重肯定不会这样生气了,说不定还会立刻把话收回去,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宫树仁在办公室亲口叮嘱过他,去热电公司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他不想解释了,现在他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认错:“领导,我错了,我不该去热电公司。”
“你去热电公司干什么了?了解改制情况,还是了解供热情况,热电公司是挂牌保护企业,你们这样说去就去,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你考虑过对企业的影响吗?”杨重把一支笔往桌子上一甩。
“领导,我错了,我想得太简单了。”申一甲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不务正业,简直胡闹。”杨重抱起双臂,靠在椅子上。
申一甲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他终于明白了杨重找他的原因。
“这件事,你要写一份检讨,交给你们的封主任,你要是这么干的话,我看督查室主任这个职务,对你已经很不合适了。”
“是。”申一甲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你走吧,把门给我带上。”杨重说。
短短的几分钟,申一甲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般地坠地落。他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不就是免职嘛,老子还不想伺候呢。
“你等等。”申一甲走到门口的时候,杨重忽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申一甲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却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怯生生地看着杨重,不就是去了一趟热电公司吗?杨市长至于和他发这么大的火吗?
他想起中午方艳说的话,热电公司董事长田长发今天中午安排个了饭局,被请的人里就有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和副市长杨重。他有点清醒了,估计是在这个饭局上,田长发把他去热电公司的事透露给杨重的,至于田长发究竟向杨重说了些什么,他就无从知道了。
田长发向杨重告状了?不至于吧,申一甲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怎么值得田长发告状啊。想来想去,他都觉得田长发对他今天去热电公司很不感冒。
“我问你。”杨重说,“你和立春市委副书记孙婧,是什么关系?”
孙婧?申一甲心想坏了,看来杨重是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啊。
“她……她是我小姨。”申一甲说。
“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吧?”杨重问。
“四、五岁吧,她是我老家的表亲。”一提到孙婧,申一甲立刻变得淡定起来。
“噢……”杨重吐出了一个字。
申一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杨重还要说什么。杨市长为什么忽然想起他与孙婧的关系呢?申一甲的心里很不安,生怕从杨重的嘴里再吐出他不愿意听的字眼。
“你看看孙婧,你哪点像她啊。”杨重的口气缓和了许多,“我看在孙婧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申一甲从外面把杨重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了。挨了一顿没头没脑的训斥,他的心里憋气又窝火,看来田长发的势力挺强大啊,连常务副市长都为他撑腰,怪不得他会狮子大开口,向政府申请六千万的原煤补助金呢。
他很想立刻见到宫树仁,热电公司已经去过了,他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必须把了解到的情况尽快向宫市长汇报。
路过常务秘书室门口时,他还特意往里面瞅了一眼,白雪松不在。
他回到办公室,马上给白雪松打了个电话。
“白主任,我有件事,想见宫市长。”申一甲说。
“你想见宫市长?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白雪松说。
申一甲被白雪松噎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向他解释呢?唉,白主任现在是他的上级,虽然不是主管领导吧,也得罪不起啊。
“是这样,督查办这几天搞了一次调研走访,有些情况基层要求向宫市长反应。”申一甲低风细雨地说。
“一甲啊,我知道宫市长欣赏你,但你也不能想见就见是吧?”白雪松说。
“不敢不敢。”申一甲笑道,“我这不是先跟白主任请示嘛,白主任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白主任说什么时候不能见,就坚决不见。”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套。”白雪松“哼”了一声,“宫市长一大早就出来了,在外县看项目呢,什么点回去还不知道呢。”
“那我等白主任吩咐。”申一甲说。
“等我找时间跟宫市长汇报一下再说。”白雪松说。


353、拒绝暧昧

这天早晨,申一甲拎着拖布从洗手间出来,正遇上管英往外走。
“一甲,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你替我开个会吧。”管英说。
替主任开会,申一甲自然不敢怠慢,他把拖布送回办公室,急匆匆赶往望月楼宾馆会议厅。这个会议厅恐怕是蓝河最大的会议厅了,一楼就能坐下两千多人,如果二楼坐满了,估计有三千人,蓝河的大规模会议都在这里召开。
申一甲赶到会议厅,在门口签了名,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进了会场。
他一看到主席台上拉起的会标就笑了,他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呢,原来是全市清扫动员大会。
来开会的人还真不少,看眼望去,黑压压小脑袋连成一片。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很少替管主任开会,她好容易给他这样一个享受领导待遇的机会,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申一甲在后排靠边的位置坐下来,远远地看了看主席台,见台上一字排开的座位,还有一字排开的雪白的陶瓷茶杯。
一个清雪动员会,也要来这么多领导吗?申一甲东张西望着,试图找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政府办的办公室主任也来了,坐在中间的那排座位上,正与别人说着什么,赶情来政府办来开会的不单是他一个人啊。
明明天气不错,怎么开这种清雪大会呢?申一甲想,大概是市里从气象台得到了什么大雪降温预警吧,这不就叫防患未燃、超前部署吗?
从侧门呼呼啦啦进去一群年轻人,五马长枪地占领了一大片座位。申一甲虽然来政府办时间不长,但这种阵势已经不稀罕了,大概是会议厅太大,会议的组织者怕坐不满,不好看,不知道在哪找来的年轻人,到会场充数的。按理说,一个清雪动员大会,每个单位的常务领导来就可以了,可是看这架势,每个单位至少来了两个人,至于那些成群结帮的年轻人,倒很像一些大学生,不知道从哪个院校调来的。
申一甲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多了,清雪动员大会怎么还不开啊。
“几点开会?”申一甲问身边的一个正在摆弄手机的女干部。
“八点半啊。”女干部说。
“现在都八点三十五了。”申一甲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八点半是进入会场时间。”女干部说。
“那几点开会啊?”申一甲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主办方去。”女干部说。
那就等吧。申一甲也掏出手机,随意摆弄起来。他的手机屏幕上忽然蹦出了话筒的图案,手机铃响了,是阴阳穴推拿店的坐机。
娟子的声音:“一甲哥,方便说话吗?”
“方便方便。”申一甲说。
“晚上过来吃饭吧。”娟子说。
申一甲举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对娟子。
“娟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没事,家里的暖气温度上来了,我的感冒也好了,我的婚礼你也没参加上,我和吕良都想请你过去吃顿饭。”娟子说。
申一甲笑了笑,吕良也想请他吃顿饭?吕良才没那个心眼呢。如果吕良能想起他,肯定是吕良和娟子闹别扭了。但他们今天应该没有闹什么别扭,小两口新婚不到一个月呢。
“不吃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申一甲说,“我最近单位事挺多,晚上还得加班。”
“一甲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晚上抽空过来吃个饭,吃完饭你就走,你们再忙也得吃饭是吧?”娟子说。
申一甲没想到娟子这么固执,他就这么简单的应付她,好像还有点说不过去似的。他只好离开座位,从侧门出了会议厅,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娟子啊,我发现你跟我有点见外了。”申一甲说,“你说就凭我们的关系,吃顿饭就好了,不吃饭就不好了吗?我要是真有时间,天天上你家吃饭去,你不让进都不成。问题是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等以后有时间的,我肯定过去过去,你不找我我都会过去。”
“一甲哥,我就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我和吕良回家这段时间,你偷偷帮我们间壁出一个新房来,你这么忙,哪来的时间啊。你要是不帮忙,家里的暖气也不会这么快就热了。我们就是请你请顿饭,你来了,我们心里才能踏实。”娟子说,“再说了,这个推拿店也有你的股份,小姨本来就不常来,现在你又不来了,你可是店里的首席推拿师啊。”
“首席推拿师现在是吕良了,他虽然火候还差点,但推拿的技术要领,他基本上都掌握了,你要信任他,让他放手工作。”申一甲说,“娟子,现在你们已经成家了,我就是再想帮你们,那也得有个分寸是吧?我不能没事就往你家跑是吧?”
“不就是让你吃顿饭吗?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啊,你不来拉倒,我省了。”娟子气哼哼地说。
“娟子娟子,你听我说。”申一甲知道娟子这是真生气了,“我今天不去,不等以后不去。你放心,只要我能抽出时间,肯定过去吃饭。店里的事呢,我保证每个月过去一趟,你看这样行吗?”
“一个月一趟?”娟子说,“时间太短了,你还是一年来一趟吧。”
申一甲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太死板了,怎么就非得一个月去一趟呢,难怪娟子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一个月两趟,不,一个月三趟总行了吧?”申一甲说。
“不行,一个礼拜一趟。”娟子说,“我知道你点子多,吕良是个生手,这个店还要靠你出主意拿点子呢。”
“行,那就按你说的,我一个礼拜去一趟。”申一甲想,不妨先答应娟子,至于去不去,到时候再说吧。
“你说话可要算数。”娟子说。
“算数,肯定算数,不算数的话,你和吕良把我当盘菜,直接下油锅。”申一甲说。
“好了,一甲哥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娟子说。
申一甲挂断手机,匆匆回到会场的座位上。会场里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了,会议还没有开始。要不是着急回来开会,他根本不会答应娟子。一个礼拜去一趟推拿店,简直太频繁了,人家娟子和吕良可是新婚啊,他总往那里跑什么啊。
想到这里,申一甲不禁心里生出一种伤感的情绪,如果没有什么急事,他说什么都不会常去推拿店了,那里已经成了娟子的新家,他想淡出娟子的视野,想她过上安心幸福的生活。
申一甲继续摆弄他的手机,打发着无赖的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场里骚动起来,申一甲抬起头来,见几位领导正在走向主席台中央的座位,走在最前面的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杨重。
申一甲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我操,提前进入会场时间整整一个小时啊。
清雪动员大会终于开始了,主持人介绍领导,然后宣布大会开始。
第一项日程,典型单位介绍清雪经验。十个单位一把手上台发言,介绍清雪的方法、经验。虽然主扶持人要求每个单位的发言控制在十分钟,可是各个单位都超时了,第一项议程结束时,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然后就是全市清雪指挥部副总指挥、清雪办主任、市直机关工委常务副书记进行全市清雪总动员。
申一甲直到这时才知道,市里接到了气象台的通知,今天晚上到明白晚上,将迎来今冬明春的第一场大雪。
台上的讲话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声音依然非常洪亮,会场里慢慢浮起一片低低的嗡嗡声,申一甲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一点多了。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清雪指挥部总指挥杨重同志做重要讲话!”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杨重扳过了话筒:“同志们,我们这次全市清雪动员大会,是经过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同意召开的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这次大会的目的,就是动员全市上下众志成城、团结一心……”
申一甲忽然感觉有些饿了。
今天早晨他睡了个懒觉,吃了个面包,喝了一袋奶就去上班了,估计一上午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开始闹意见了。
“这会怎么这么长呢,腰疼。”旁边的女干部嘀咕起来,“一个清雪大会,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吗?”
“多买几台清雪机,上街一推全结了。”申一甲说。
“你没听见啊,全市机关干部都要上主干道,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呢。”女干部说。
“都什么年代了,清雪方式还这么落伍,一千年前,我估计就是这么清雪着。”申一甲说。
“各单位交了清雪费哪儿去了,留着吃利息啊。”女干部说。
会场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附近还传来叽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忽然,副市长杨重重重地敲了敲桌案:“第五排最中间那个睡觉的,还有那边两个说话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354、哦女神

申一甲吓了一跳,忙把手机放回的口袋。
霎时,会场里静了下来,人们都伸着脖子向前看着。
“会务组,把这三个人名字记下来,会后严肃处理。”杨重说完,缓缓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清了清嗓子,“今天参会的记者,会后向有关部门了解情况,在新闻媒体上开展一次工作作风问题大讨论。”
会场里静极了,人们都伸着脖子向前看着,生怕露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场面。
“阿嚏!”不知谁打了个喷嚏,声音特别夸张。
“轰……”会场里传出来一片笑声。
“现在我们继续开会!”杨重又低下头念起稿子来。
申一甲的目光从杨重的身子移开,杨重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这么严厉。一个清雪动员大会,已经开到中午了,还没有散会,不就是扫个雪吗?至于这样嘛。
中午十二点多了,杨重的讲话终于结束了。
大会主持人似乎不在乎会议是否超时,又长篇大论地总结的一番,才宣布散会,申一甲赶到食堂时,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申一甲犹豫再三,准备给孙婧挂一个电话。
前一阵儿娟子和吕良结婚,孙婧特意请假回来,当天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并没有跟申一甲打个招呼。这让申一甲觉得她在省里学习很紧张,请假也很不容易。
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晚上打,可是自从挨了杨重一痛训斥,他的心里就没有底了。下午一点钟这个时间,孙婧很有可能在午睡,如果他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就会把她吵醒。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孙婧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如果他这个时候打电话,她有可能不接,或者已经关机。
那就试一试吧。最坏的可能是把她吵醒,他量她也不会把他怎么着。
电话竟然接通了,孙婧的声音很清爽,不像是正在中午睡的样子:“一甲,有事吗?”
“哎呀,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吗?”申一甲觉得这个电话打对了,“我知道你忙,打这个电话,我都犹豫了半天了。”
“挺难得啊,想你小姨了?”孙婧的语调很轻松。
申一甲判断,孙婧可能身边并没有别人:“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
“没有,吃完饭才回来,我们学习快结束了,现在正在外地考察呢。”孙婧说。
“骗我吧,不会在外国吧?”申一甲记得孙婧曾经跟他说过,年末的时候要参加一个出国考察活动。
“狗骗你,经典红色考察路线,走了一半了。”孙婧说。
“真幸福啊。”申一甲说,“我怎么就没有这机会呢。”
“别着急啊,有朝一日,会有的。”孙婧说。
申一甲给孙婧打电话,是因为挨了杨重一顿训,心里没底了。杨市长虽然最后把话收回去了,可是毕竟措词很严厉,甚至想把他这个督查室主任拿下,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前功尽弃了,被主管市长拿下的人,再想提拔就很难了。
“杨市长今天在我面前提起了你。”申一甲准备再试探一下杨重与孙婧的关系。
“哪个杨市长,杨重?他提我干什么?”孙婧问。
申一甲心里有数,不能直接向孙婧告状,万一孙婧直接找杨重求情,他与杨重的过节就结下了,以后很难再解开。倒是可以试探着吹捧杨重两句,看看孙婧的反应。
“他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申一甲说。
“你怎么说的。”孙婧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
“我当然实话实说了。”申一甲说。
“别闹。”孙婧说,“你到底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我小姨啊,表亲。”申一甲说,“这还不算实话实说吗?”
“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挺奇怪的。”孙婧说,“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
申一甲歪在沙发上,一只脚搭着沙发的扶手,忽然觉得孙婧对他的话题似乎并不感觉兴趣。她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装做不感兴趣呢?
“杨市长听了很高兴,还拍了拍我的肩膀。”申一甲开始胡言乱语了。
“扯呢,我可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你是想讨好我啊,还是想讨好杨市长。”孙婧冷嘲热讽道。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这几天我的表现可能杨市长不太满意。”
“什么表现啊,说来我听。”孙婧说。
“有一篇内参,杨市长让我调角度,可能没达到他满意。还有就是我昨天去了热电公司调研,杨市长也知道,听说他不喜欢政府办的干部总去骚扰企业。”申一甲说。
“你是不是有点多疑了,杨重可没功夫管那么细。”孙婧说,“你别瞎想了,什么事也没有。”
“真没事。”孙婧说,“他看我的面子,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申一甲觉得孙婧有点过于自信了,要是杨市长怀疑他与孙婧的关系呢?他还会给孙婧面子吗?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啊。杨重不怀疑他们的关系才怪呢,自己不是也怀疑孙婧与杨重的关系吗?只不过没有能力把杨重怎么样罢了。
“你要没事我就挂了,这边催我出门参观去。”孙婧说。
申一甲惦记着向宫市长汇报热电公司的情况,一下午都在等白雪松的电话,等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什么动静。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白色的棚顶。
他忽然觉得特别无聊,什么心情也没有。不想动弹,不想吃饭,也不想回住处,麻木,清冷,无欲无求。以前下了班回到推拿店,还能吃口热乎饭,现在只能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连吃口凉饭都成为奢求了。
他懒洋洋地下楼,在附近找了一家鲜族饭馆,要了一碗石锅拌饭饭,一碗汤,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外面下雪了,不是白天会上公布的暴雪,而是细密的小雪。这让申一甲郁闷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他吃完饭,出了店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脚底的雪花刚刚落到地上,随即就融化了。
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河滨小区,打开单元门,来到电梯前。电梯的指示灯没有亮,电梯旁边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电梯正在调试、停用一天之类的话。
一共才三楼,走上去也累不着。申一甲这样想着,转身来到电梯间,很快就到了三楼。
申一甲还没有走出楼梯,就听到女人的娇喘声。他好奇地走出楼梯,见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正扶着楼梯大声地喘息着。她的脚下放着一个包装完好的电烤箱,还有一箱同样是完好的芒果。
申一甲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嘀咕开了。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这么端庄,这么白嫩,拿这么多东西,还要走步梯,让人看上去就想帮她一把。
年轻女子见到申一甲,扭头瞅了瞅,又把头转了回去,往一边让了让,紧紧地抱起了肩膀。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申一甲觉得好笑,这是一种明显的防范动作,看来她对他的出现有一点不安啊。
“这电梯早不停、晚不停,偏偏人流高峰的时候停。”申一甲自言自语着,掏出钥匙,来到门前,想借此打消女子的顾虑。
“原来是邻居啊,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女子的声音很细、很柔。
“我那么像坏人吗?你住几楼啊?”申一甲打开了门,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年轻女子往上指了指:“楼上的。”
“楼上的?我怎么没见到过你啊。”申一甲转过身来,向女子走了几步。
“我也没见到你啊,这不是见到了嘛!”女子说。
申一甲来到女子近前,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他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箱子:“你拿的东西太多了,用不用我帮你一下?”
女子没有马上回答他,随手拎起一个箱子,晃了晃,又放下了。申一甲猜测,她似乎在重新评估箱子的重量,考虑自己能不能一个人把东西搬上去。
“我就帮你拿到楼层,剩下的路你自己搬吧。”申一甲想打消女子的戒备心理。
“那谢谢了。”女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申一甲一手拎起一个箱子,像散步一样往上走。两个箱子虽然没有多么沉,但一个女孩子从一楼搬到三楼,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搬到顶楼的话,她至少还得歇两气才行。
申一甲很快到了四楼,拐过楼梯,继续往上走。
“过了过了。”女子在四楼喊着。
“你不是说在楼上吗?”申一甲说。
“是啊,你家的楼上。”女子说。
“哎呀,那正经是近邻呢。”申一甲从楼梯往下走,“楼上楼下啊。”
“放在这儿吧。”女子往地下指了指,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申一甲乖乖地放下了两个箱子,两手绞在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你了。”女子面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叫什么名字?”申一甲很想知道。
“保密。”女子撇了撇嘴。
“你和父母一块住,还是和老公一块住?”申一甲很不甘心。
“保密。”女子低下头,强忍着笑,“你别套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看着女子清纯的笑容,心里一动,这不是女神嘛。


355、偷听闺房

“我就是随便问问,邻居嘛。”申一甲说,“你家住在我楼上,出门时记得关水伐啊,小心淹了我。”
女子莞尔一笑:“不会的,谢谢啦。”
申一甲匆匆回到楼下,开门进去,随即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楼上就住着一位美女啊。看样子这个女子也就二十出头,应该还没有嫁人呢,不过也说不准的事啊。她似乎对他根本不感冒,既没告诉他名字,也没告诉他谁住在这里,真别说,想要与她接近,还真挺难的。
到底她和谁住在楼上呢?
申一甲不停地仰视的棚顶,真想把天棚捅一个大窟窿,伸出脑袋看看。他在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找到了一把带把的拖布,三下五除二,把拖把卸了下来。
他把椅子从厨房搬到方厅,拎着拖把站在椅子上,把拖把的一头顶到棚顶,另一头放到自己的耳边,想用这种办法听听楼上的动静。
好奇怪啊,楼上除了几声很轻的脚步声音,并没有说话的声音。
音乐声响起来了,脚步声随即消失了。申一甲一直听到脖子发酸,也没听到一句说话声。他断定,这一家可能只有这个年轻女子在家,别的人可能还没有回来。
他把椅子搬到厨房,关了厨房的照亮灯,又站在椅子上听了起来。
他这回听到了,厨房里有人在走动,还有轻唱的小调。一会儿,小调停了,又传来油锅炒菜的声音,就是没有说话声。
申一甲就这样,听一会儿,歇一会儿,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了,楼上仍然没有任何说话声。除了听到两次手机铃声,还有听不清的说话声,他再没有听到过楼上的说话声,只能听到方厅里播放的电视剧的声音。
这楼上住着什么人呢?申一甲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上面住着小两口吧,却一直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要说上面住着一家三口吧,并没有听到长辈的说话声。要说上面只住着年轻女子一个人吧,也不太可能,这么大的房子,住一个年轻姑娘,不会觉得空旷吗?再说她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么大的房子啊。
申一甲索性不再听了,也和楼上一样,打开了电视,一直看到眼睛睁不开了,便关掉电视,简单洗洗,倒头便睡。
这天晚上,申一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住进了一座复式小楼,楼上的那个年轻女子,穿着洁白的婚纱从楼上款款而下,头上戴满晶亮的饰品,长裙飘然拖地,像梦一样向他走来。
早晨起来,申一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来到电梯前,看看电梯修好没有。电梯的按钮仍然没有亮,他随手按了按,电梯还没有恢复。
他匆匆洗漱完毕,穿好外套和鞋,又站在椅子上,举着拖把,在厨房里听起了楼上的动静。他能清晰地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软绵绵的,时断时续。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从昨天那个年轻女子回来的时间看,她应该也是个工薪族,早晨也要出门上班。他刚才已经轻轻打开了门锁,只要听到楼上的女子开门的声音,他就准备窜出去,那样他又会在走廊里遇到她。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了,申一甲知道这是她即将出门的节奏,他从椅子上下来,把防盗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坐在鞋柜边的座位上,倾听着楼上的动静。
楼上传来开门声,脚步声,“嘭”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申一甲站起身来,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夹着手包,推开了门。
他关好门,故意低着头,装作锁门的样子,把钥匙伸进锁孔,轻轻转动了几圈。
楼上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申一甲锁好门,转过身来,年轻女子拎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正好走到楼梯口。
“嗨!这么巧。”申一甲伸出打着招呼。
女子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看着申一甲,他紧走几步,指了指女子手中的塑料袋:“要不要我帮你?”
女子含羞一笑:“不用,这是垃圾袋。”
申一甲没话找话:“电梯停了,还真挺不方便。”
“走几步,累不死。”女子说。
申一甲不想拐弯抹角了,他很想知道女子是不是单身。
“你老公呢?”申一甲问。
“你老婆呢?”女子说完,咯咯笑了两声。
“反攻啊?我没有老婆。”申一甲轻松地摇头。
年轻女子的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从他的头慢慢移到他的脚。
“是没有老婆,鞋都没有人擦。”女人道。
申一甲的心里很失落,这女子眼睛足够毒的,一眼就能看到他的鞋没擦。完了完了,给她留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印象,要不是今天早晨一直在椅子上听楼上的动静,他怎么可能连擦皮鞋的功夫都没有啊。
“今天早晨有个会,要赶时间,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开会?不错的借口。”女子在申一甲的前面低头走着。
申一甲很想拖住女子的速度,那样他和她还能多说几句。
“你的鞋跟高,小心一点。”申一甲说。
女子的速度果真慢了下来,申一甲两步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走廊里刚刚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而过,女子对此似乎很不适应,速度更慢了。
申一甲出门前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在楼梯里遇到她,就开门见山,自报家门,那样她的防范意识就不会那么强了。
“我叫申一甲,市政府督查室主任。”申一甲说。
“督查室?”女子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申一甲,“去几年了?”
申一甲没想到这女子对自己的话还挺感兴趣:“我是从接待办来的,今天刚来。”
“噢。”女子说,“工薪族,天天上班,一坐八小时,听着都累。”
申一甲本以为女子会用敬佩的目光,多看他两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简直太打击人了。他估计自己已经报了家门,这回该她自我介绍了吧。可是女子根本无动于衷,漫不经心地往下走着。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口气这么大。申一甲想知道却不敢问,怕一问就落入俗套,被她挖苦。女子的态度很明确,她对工薪族并不感冒,那就说明她本人并不是一个工薪族。
申一甲觉得有点亏了,自己已经报了单位和姓名,她怎么毫无反应呢?太不公平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不想直接问她,那样很可能会被她用“保密”二字拒绝。
“你不用这么早出门吧。”申一甲说,“你不像我们工薪族,早八晚五,每天都得赶时间。”
“不出门我吃什么啊。”女子说,“靠你们男人养啊?本人没那个看好。”
申一甲没听懂,她到底说的是不想靠老公养,还是不想靠男人养。反正她的意思是想自食其力,不想依附男人。他转一想,心胸豁然开朗,这个女子应该是个自食其力的人,至少不是被男人包养的。
“我真的挺崇拜你的。”申一甲说。
“呵呵。真会说话,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崇拜啊。”女子说时,两人已经到了一楼。
“自立啊。”申一甲说。
“那是咱命苦啊,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有钱人。”女子说着,把手中的垃圾袋递向申一甲,“劳驾,帮我扔到垃圾箱去。”
申一甲下意识地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垃圾袋,又有点晕了,刚才在三楼时,他明明想要帮她拿着手中的垃圾袋,她没有给他,现在都到了一楼了,她怎么又想起给他了。
女子跟在申一甲的后面,出了单元门,向他摆了摆手,向小区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赶情你就是下来扔垃圾的?”申一甲问。
“麻烦你啦,我得从那边的单元进去,到负一楼取车。”女子转身走了。
这一刻,申一甲觉得自己简直太愚蠢了。人家小女子明明是到地下车库取车的,他却要说人家是下楼扔垃圾的,这境界差得也太多了。
他摇摇晃晃来到垃圾箱前,把垃圾扔到垃圾筒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他还准备了不好话呢,没想到人家半道就去取车了,他的思路“格登”一下断了。
他慢腾腾地往外走,走到半道又停下了,不能就这样完了,得知道这个女的到底叫什么,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在楼群间拐了两个弯,来到了河滨小区物业管理处。
“你们这里谁管事啊?”申一甲进门就问。
一个胖女人正在屋里拖地,直起腰来,看着申一甲:“什么事,说吧。”
“我是前楼的,楼上漏水,我得赶紧找到楼上的业户。”申一甲说。
胖女人有些惊慌:“那你赶紧说,哪栋楼,哪个单元,哪一户,我这就给你查。”
“六号楼401。”申一甲说,“我是六号楼301。”
胖女人快速地翻动着手中的本子,很快就停住了:“喏,六号楼401,业主是姜玉慧,你把联系电话抄下来吧,马上给她打电话。”
“她是干什么的,总得有个地方找她啊?”申一甲觉得还缺点什么。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胖女人说。


356、泡妞

申一甲心满意足地出了物业公司,在小区门口坐上了通往市政府的公交车。姜玉慧,名字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名字。
这个名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个年轻女子的名字,要么是她母亲的名字,不论怎么说,都算是一个重要的收获。
这么年轻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一套房子,申一甲心里还是很不托底。如果这套房子真是她的,她应该是房产销售员之类的工作,单从她这么年轻就有车有房来看,她在这个城市里至少应该算是一个高级白领或者富人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申一甲有些气馁,自己与这个女子的差距太大了。
晚上,申一甲下了班就回到住处,四楼窗口黑漆漆的,那个女子好像还没有回来。电梯已经修好了,在楼梯里遇见那个女子的机会几乎为零了。
他泡了一碗面,扒开一根香肠,很快就吃过了晚饭。
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申一甲不用听就知道,那个女子还没有回来人。他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担心听不到楼上的动静,他很快又把电视关上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申一甲有点着急了,楼上这家真的很奇怪,这么晚上了,没有一个人回来。偌大的房子,难道只有她一个人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一甲在屋里转来转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办法,给姜玉慧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楼上跑水了。
跑水得有跑水的样子啊,他来到洗手间,对花酒把墙喷得湿漉漉的,又把地上浇了一些水。他觉得还是不像楼上跑水的样子,就打开墙角的两块扣板,用花酒把棚顶浇湿了,水顺着扣板流了下来。
管他楼上跑没跑水呢,反正从楼下看楼上是跑水了,这样他就有理由给姜玉慧打电话了。
申一甲鼓足的勇气,拨通了姜玉慧的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气哼哼地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申一甲躺下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手机响了。
他立刻从沙发上爬下来,抓过手机一看,嘿嘿,姜玉慧来电话了。
“你是哪位?刚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申一甲兴奋得嘴都合不上了,看来她遇见的那个女子就是姜玉慧啊,如果姜玉慧是她的母亲,声音根本不会这么清纯甜美。
“是我是我,哎呀,你怎么不接电话啊,都急死我了。”申一甲说。
“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姜玉慧说。
“你是你家楼下的,你家跑水了,楼下都淹了,你快回来吧。”申一甲说。
“啊?不可能吧,我早晨还检查的水阀呢。”姜玉慧说。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还是来看一看吧。”申一甲说。
“不好意思,我……我在洗浴中心呢,刚才没有听到电话,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姜玉慧的声音。
申一甲心里一阵狂喜,终于对上号了,这个神秘小女子就是姜玉慧。他基本可以断定,她并没有结婚,应该还单着,而且楼上只有她一个人住。如果她已经结婚了,那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找她的老公,或者让她的老公过来。如果楼上还有父母住,那就更简单了,她就不会说早晨还检查了水阀呢,家里有人的话,还用检查什么水阀吗?
申一甲先是到卫生间察看了一番,想把漏水现场伪装得更逼真一些。可是再逼真也没有漏水点啊,要是姜玉慧来了,没看到漏水的地方,死活不认账怎么办?他的目的并不是找她算账啊,而是想办法探一探她的底。
估计过了有二十分钟,申一甲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表情弄得很严肃:“唉,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疯了。”
姜玉慧一闪身,进了屋,身后跟进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申一甲的心脏提了起来,这是谁啊,姜玉慧没说要领别人来啊。
“这是我闺蜜,小香进来吧。”姜玉慧说,“我们俩正在汗蒸呢,没蒸完就跑来了。”
申一甲点点头,心里地觉得很拐扭,如果姜玉慧一个人来,他和她还能多扯几句,身后跟着一个闺蜜,事就难办了。
申一甲极不情愿地从鞋柜里掏出两双女拖,放在两人眼前。
姜玉慧忽然抬头瞅了申一甲一眼,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她对这两双女拖的出现有些不解。其实这两双鞋是申一甲为孙婧准备的,孙婧没怎么来,后来基本上都是于纯虹用了。现在于纯虹也不来了,两双拖鞋放进带门的柜子里,已经好长时间不用了。
“这是谁的鞋啊?”姜玉慧显然对这两双鞋很忌讳,站在那里没有穿。
“这是给……给清洁工预备的。”申一甲说,“但她们不穿,人家自己带着拖鞋来的。你们穿吧,没人穿过。”
姜玉慧不再犹豫,穿上拖鞋直奔卫生间。申一甲也顾不上那个小香了,急忙跟了上去。
“天啊,这么狼狈!”姜玉慧把头伸进卫生间里,身子却在门外。
申一甲凑到门口,指着棚顶,一大片湿痕:“你看看吧,就那儿漏水,我已经从地漏清出去两盆水了。”
小香穿着拖鞋跟了上来,站在姜玉慧的身后,似乎对漏水并不感兴趣。
姜玉慧从卫生间的收回身子:“走吧,你跟我到楼上看看,到底是哪儿漏水。”
“那就走吧。”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这么爽快,根本不用他再费口舌,就能到楼上一探究竟了。
申一甲跟着两个人出了门,从步梯来到四楼。
姜玉慧正要开门,小香的手机响了,小香接通电话,走到一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姜玉慧回头看了一眼,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快请进吧。”姜玉慧说着,从门边踢过一双拖鞋。
申一甲一看,地上放着两双男拖,根本没有女拖。他心里很不爽,哼,刚才还好意思问我呢,这里没有女拖,只有男拖,这怎么解释啊。
“拖鞋可能有点小,你就对付穿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定睛一看,两双拖鞋虽然是男拖,却都不大。
“我的脚大,女拖的号小,穿着不舒服。”姜玉慧说。
申一甲进了屋,并没有急着去卫生间,而是四处打量着。房子的结构与楼下一样,都是三居室的,只是装修风格不同而已。要是论豪华程度,楼上似乎更胜一筹,只是花啊朵的多了些,一看就是女人住的。
姜玉慧把包放在鞋柜上面,直接去了卫生间。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盘算着将怎样答对她。
姜玉慧“啪”地打开了灯,卫生间的地面很干爽,一个水点都找不到。
“没发水啊。”姜玉慧向最里面的浴瓶走去。
“这就奇怪了,不像跑水的样子。”申一甲走进了卫生间。
姜玉慧打开了浴瓶的门,忽然“哎呀”一声。
申一甲忙走过去,发现浴瓶的地面亮晶晶的,花洒头上一股细流正在向外涌动,水流顺着花洒的把手往下流,形成了一个连线的小水流,一直淌到了地上。地上的水虽然已经满了,但只是薄薄的一层,又顺着漏排了下去。
申一甲暗暗庆幸,有了这点水,他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他往前凑了凑,隔着玻璃看着浴瓶里面。
“应该就是这里出了问题。”申一甲说,“好在水不大。”
姜玉慧跷起脚尖,进了浴瓶,把花瓶关好,埋着头出来了。申一甲担心姜玉慧留在浴瓶里察看情况,立刻退出了卫生间,转到了客厅里。如果姜玉慧还呆在卫生间里,她很快就会发现浴瓶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屋里没收拾,快请坐。”姜玉慧的声音忽然变得热情起来。
申一甲在方厅里转了一圈,屋里的装修很豪华,摆设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居家常用的东西。姜玉慧见申一甲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来到沙发前,把靠垫正了正。
“既然问题出在我家,咱们坐下来谈一谈好不好?”姜玉慧顾盼生辉,声音里带着几分娇气。
申一甲不想坐下来,那样就会给姜玉慧一个印象,好像他很好商量,不会太为难她。况且门外还站着一个什么小香呢,跟两个女人能说什么啊。要想跟姜玉慧多聊几句,必须先把那个小香打发走。
“外面那个小香是怎么回事,是你叫来帮忙的?”申一甲说,“邻邻居居的,你也太不信任我的吧,我还能讹你不成?”
姜玉慧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一个人呢,在屋里就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小香!小香!”
没等小香进来,姜玉慧已经推开门,“香,你回去吧,要不太晚了,家里有客人,我又不能送你。”
那个叫小香的女子忙从耳边拿下手机:“我陪陪你吧,别再让人讹一把。”
申一甲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何不火上浇油,把小香赶走呢:“说什么呢?谁啊就讹一把?你说了算吗?你说了算,我还真想讹你一把。”
姜玉慧回眸一笑:“我哥,她是我闺密,你别对她发火好吗?不关她的事。”


357、美丽的使者

“我没有火,我全剩水了。”申一甲说,“咱们两家的事,咱们谈呗,其实没多大事。怎么,你想让她代表你?”
申一甲正话反说,绵里藏针,姜玉慧立刻听明白了。
“小香啊,你快回去吧,这边没事了。”姜玉慧的语调很轻松。
“真的没事,那我真走了?那边有个朋友要我去K歌呢。”小香说着,指了指申一甲,“你们有事好商量啊,不要吵不要闹好不好?”
申一甲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小香走了,申一甲的心里总算踏实了。姜玉慧的态度比昨天热情多了,不像昨天那么高冷。她不知从哪儿取来两瓶果汁,递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看出这是姜玉慧在试探他,他不想这么快就向她妥协。他回身坐在沙发上,搭上了二郎腿,显得很轻松,很随意。他没想到姜玉慧这么粗心,想当然就认为自己家的卫生间真的漏水了,她也太好唬了。
“你们那个督查室忙吗?”姜玉慧摆出一付拉家常的姿态,在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
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摇头,当然不忙了,就是忙也不能说忙啊,那样显得工作多没效率啊。
“今天真是万幸,要不是你及时发现,麻烦就大了。”姜玉慧说,“你家损失没有我想象得大,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不能这么说。”申一甲说,“今天你回来的也很及时,把阀门关了,就没什么事了。你要是不给我回个电话,今天还真有点麻烦。”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今天能把身段放这么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理亏,否则,她可能就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了,倒不如借这个机会,探探她的底。
“其实我也不想打搅你,我刚才上来敲了敲门,以为你的父母会在家里。”申一甲说,“那样,你就不用回来了,让他们检查一下就没事了。”
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并没什么反应,起身走向衣帽间:“你喝点果汁,不要客气。”
申一甲也不客气,顺手打开了果汁的瓶盖,喝了两口,味道还满不错。他没见过这种果汁,更不要说喝了,瓶身印着外国文字,却不是英文。
姜玉慧拿着自己的手包回到沙发上,从包里取出一小沓钞票,“今天的事,很不对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拿一千块钱,算是对你的补偿。你回去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换的东西,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拿。”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给他来一个先发制人,出手虽然不算阔绰,但意思也算表达到了。他心里有数,家里没有任何损失,只是姜玉慧没仔细看罢了。如果她在楼下的卫生间里多看几眼,也许就不会出手这么痛快了。她的意思很明显,想息事宁人,不想和他理论。
申一甲连连摆手,姜玉慧姿态挺高,他也不能低了:“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好在损失不大,我自己承担吧。”
姜玉慧的笑容消失了,显然误会了申一甲的意思,以为他嫌钱少。她的手伸进包里,又取出了几张票子。
“我再给你加五百,这回你满意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摆起了双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那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出工出力吧?”姜玉慧说,“我工作很忙的,真没有时间。”
“你是做什么的,会这么忙?”申一甲喜出望外,没想到姜玉慧这么快就开始交待了。
“财政局。快年末了,正是忙的时候。”姜玉慧说。
“财政局?”申一甲瞪大的眼睛,昨天姜玉慧还嘲笑他是工薪族呢,原来她也是啊。不过他的工作很牛啊,要知道财政局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听说那里的干部子弟、富商子弟是全市最多的。
“怎么了?本来不想告诉你呢,一想咱们都是吃公家这碗饭的,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姜玉慧说。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要你钱了。”申一甲说,“咱们就算认识了,楼上楼下的,就互相理解一下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多过意不去啊,你还是把钱拿着吧。”姜玉慧伸着胳膊举着钱,仍然不肯收回去。
“真不要,真不要。”申一甲站起身来,装作要走的样子,“你要再这样,我真该走了。”
谁知姜玉慧并不想留他,也跟着他站起身来,仍然在小声嘟囔着。
申一甲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后悔自己的话太草率了。话已经出口,再收不回来了,再留点活口总可以吧?
“这次漏水,我家的的墙与地砖问题不大,其实我主要还是担心棚顶会不会掉灰起皮,那样我的扣板就白装了。”申一甲回头对姜玉慧说。
姜玉慧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衣襟:“你不是没什么事嘛,没事就多坐一会吧,我们是上下楼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啊。”
“不坐了不坐了,这边没有了漏水点,我就放心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指了指门边的餐桌,拉过了一把椅子,把申一甲拉到椅子近前。申一甲一头雾水,不明白姜玉慧到底要干什么,这是吃饭的地方,她总不会请他在家里吃饭吧,再说了,现在都九点多了,早过了饭口了。
“你喝茶吗?”姜玉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马马虎虎。”申一甲故作深沉道。他担心自己直接说喜欢喝茶,恐怕会被姜玉慧看出破绽来,以来他并不想走。
“别马马虎虎啊。”姜玉慧向申一甲招手,取了餐桌边的茶壶,去水龙头前接满了水,“你再多坐一会儿吧,我这儿有武夷山大红袍,特级的。”
“你这么热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申一甲说,“其实也没多大事,不就是漏点水嘛,你放心,我不会讹你的。”
“咱今天不提漏水的事了。”姜玉慧又取来了杯子,“你就品品我这茶,给一个评价。如果不好喝我倒了,如果好喝你拿走。”姜玉慧扬了扬手中的茶叶筒。
申一甲不再推托,姜玉慧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能再不识趣了。其实她的动机他心里清楚,怕他再因为漏水的事找她的麻烦。
“既然你这么盛情,那我就喝一杯再走。”申一甲在椅子上坐下来。
姜玉慧又取来几袋小食品,打开口,放在桌上,理了一下头发,也坐了下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脱去外套,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申一甲的目光一直跟着姜玉慧。脱掉外套的姜玉慧,露出一件轻薄的米色无领中袖内衣,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她的个子不低,足有一米七,宽肩细腰长腿构成优美的曲线。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姜玉慧的头发黑亮柔顺,像瀑布一样散在脑后,本来特别细腻白嫩的脸,透出一种粉红的颜色,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姜玉慧款款走向桌边,斟满了两杯茶水,把其中的一杯推到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忙接过杯子,装模做样地端起来闻了闻,又把杯子放了下去。
“你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让父母也搬过来去一起啊?”申一甲问。
“他们忙,搬不搬到一起都差不多。”姜玉慧说。
“现在的有钱人,忙起来就顾不上子女了。”申一甲估计,姜玉慧的父母仍然都是生意人,否则不会连子女都照顾不上,“你也可以不上班啊,和父母一起干啊。”
“小生意,他们用不着我。”姜玉慧并不看申一甲,端起杯子来轻轻吹了吹,“我刚才看你家里好像也没有别人,你不会是也一个人住吧?”
“我也是一个人。”申一甲说。
“真的?”姜玉慧眼珠转了几圈,似乎有无尽的遐想。
申一甲点点头,端起杯来,慢吞吞地喝着。他不想接着往下唠了,再唠就露馅了,他住的房子是孙婧借给他的,万一姜玉慧问起来,他有点说不出口。
“这茶不错,谢谢你的款待。”申一甲赶紧把话岔开,“今天这事吧,你也不是故意的,也不用太当回事,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
“我特别相信你。”姜玉慧端起茶壶,又给申一甲的杯子斟满,“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斟茶的样子,温柔宁静的面庞,晃动的纤细而白皙的手,垂下来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感到心里异样的温暖。在他最孤独的时候,上天派来了一个美丽的使者,这个使者每天就住在离开几米远的地方,这难道是命运吗?
姜玉慧理了理散开的长发:“你为什么也是自己住在这儿啊,你的父母也是做生意的?”
申一甲一愣,这可能就是一报还一报吧,姜玉慧用同样的口气问他。
“那不是,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申一甲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农民?”姜玉慧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农民好啊,没有农民,我们吃什么啊。”


358、献媚受挫

申一甲不想忽悠姜玉慧,自己就是农民的儿子嘛。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对她说谎,那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啊。
“你一个人住这里吃饭怎么办啊?不能天天喝茶吧?”申一甲想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我本来不喜欢喝茶的。”姜玉慧说,“但架不住人家大包小裹的总送,现在没事的时候也喝点。红茶养颜暖胃。这不,办公室没地方放了,我就拿回家了。”
申一甲问姜玉慧吃饭怎么办,她却告诉他没事的时候也喝点茶。申一甲觉得他好像特意回避他的问话,他刚才也是没话找话,他不用猜都知道,姜玉慧和他差不了多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吃饭肯定是不规律的。
“你要是喜欢喝,一会儿送你两盒。”姜玉慧说。
“我有,我有,谢谢,不用了。”申一甲觉得很温暖,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不要客气啊。”姜玉慧说,“我这些茶基本都送人了,前几天我还给了家政保洁员两盒呢。”
申一甲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这个姜玉慧真有意思啊,刚说完要送他两盒,接着就说刚送给清洁工两盒。这两句话要是隔开说,他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她还会给他留下一个慷慨大方的印象,可是两句话挨在一起,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她这不是把他和清洁工划为同类人了嘛。
“保洁员,你还雇了保洁员啊。”申一甲心想,这个姑奶奶自我意识太强了。她如果不是说话没经过大脑,那就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不是我雇的,我妈给我雇的”姜玉慧说,“她嫌我懒,来了一趟,就把保洁找来了。”
申一甲装做不经意地在姜玉慧的脸上、身上瞄了一眼,嗯,小样还真不错,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摆弄。像这种有钱人家的闺女,大多数养尊处优,骄横无理,不知道姜玉慧怎么样。单从眼前看,她似乎还能说得过去。
“你提醒了我,我也该雇个保洁了,屋子太大,擦起来太麻烦了。”申一甲说。
“我们可以合雇啊,你要真想雇,我现在就可以给保洁员打电话。”姜玉慧说。
“那不用,我不着急,昨天才收拾了一遍。”申一甲说。
“那哪天保洁员来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姜玉慧说着。
申一甲东扯西拉地聊了几句,忽见姜玉慧一只手捂着嘴,懒洋洋地扭了扭身体。他立刻猜到她可能是困了,他该走了。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申一甲起身告辞。
姜玉慧也站起身来,“那一千块钱你真不要?”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申一甲摆摆手,麻利地穿上了鞋。
“那你可不要后悔啊。”姜玉慧说。
“你放心,肯定不后悔。”申一甲说着,推开了防盗门,迈出了门坎。
“慢走不送。”姜玉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申一甲从步梯下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按理说他今天这趟没白来,姜玉慧不再是一个符号,自己制造的假象也有被她识破,还有她的工作,她的父母,他也知道了大概,收获已经不算小了,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忽冷忽热、时粗时细的作派,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眼神,让他很吃不消。
申一甲回到楼下的住处,把卫生间的扣板安好,又把地面的水扫净擦干,早早地上了床睡。
他在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姜玉慧的那张笑脸总是在他的面前晃动。要是在往常,他看好的女人,往往也会对他很有感觉,两个人不用费太大的事,就会走到一起。姜玉慧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的模样倒是不错,不过他总觉得他和她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横在那里,让他难以再走近她。
申一甲有点不太甘心,跑水的事就算过去了,自己再没有理由去找姜玉慧了。他总不能天天站在椅子上偷听楼上的动静吧,那样也有点太无聊了,除非他对她的生活起居相当熟悉,否则很难遇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六点多钟就再也睡不着了。
在平常,申一甲怎么也得在床上赖到七点,然后洗漱一番,匆匆下楼,找个小吃店吃点早餐,然后直接上班去。
他躺在床上,突发奇想,姜玉慧是一个人住,他也是一个人住,她早餐怎么解决呢?不会忙忙活活动手给自己做一顿早餐吧,绝对不会。
眼看六点半了,估计姜玉慧也该起床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从手机里调出姜玉慧的号码,拨了过去。
姜玉慧并没有马上接电话,申一甲觉得不妙,她这是还没起床呢。他一阵自责,为什么不能等一会儿再打这个电话呢。
他正想着,手机通了,里面传来姜玉慧懒洋洋的声音:“讲话。”
“你好,我是楼下。”申一甲的声音尽量放得很温柔。
“我就猜是你。”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昨天晚上没拿那一千块钱?”
“没有没有。”申一甲说,“那你就太冤枉我了。”
“那你想干什么啊,大早晨的,人家正睡觉呢。”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头皮一阵发麻,两耳尖锐地低鸣着。完了,大早晨就挨顿损,看来今天是别想吉利了。其实也不能怪姜玉慧,她还没有起床,也许正在做梦,当然不喜欢别人打扰。
“嘿,不好意思,这个电话打早了,你千万生气啊。”申一甲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平时早饭怎么吃,咱们合作怎么样?”
“合作?怎么合作?”姜玉慧的舌头好像还没有捋直。
“我是这么想的。早餐我们出去买怎么样,要么我买,给你捎回来,要么你买,给我捎回来。这样我们就有一个人不用跑腿了。”申一甲说。
“唉,我说邻居,你不会这么没脑子吧,既然下了楼,还回来干什么啊,直接在下楼吃就好了,吃完就上班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听笑了,想想也是,什么我给你买,你给我买的,都是来回折腾。姜玉慧的话虽然不清醒,但也很有道理。他发现自己忽然不爱动脑了,都是让姜玉慧带的。
“那咱们一起下楼吃怎么样?我请你。”申一甲说。
“算了吧,早餐请个什么劲啊。”姜玉慧说,“我今天不想吃了,昨天晚上吃多了,一会儿直接上班去了。”
“那好那好,打扰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图个省事。”申一甲这个尴尬啊,人家三言两语就把她回了,这哪是楼上啊,简直是皇帝的女儿啊,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屑。
七点钟,申一甲准备出门,去小区门口吃早餐。
河滨小区是蓝河很有名的小区,小区门口也很热闹,路两侧都是门市,早晨营业的小吃、饭店就有七、八家。
他进了河滨快餐店,要了两个馅饼、一碗粥,找到个临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吃起来。他经常来这家快餐店,不说每天都来吧,甚至一周能来两三次,有时候晚上下班了,他不想回去做饭,就在这里吃完饭再上楼。
他以前从来没把河滨小区的这套房子当成家,每次进出小区大门都是行色匆匆,就连在这里吃饭也是头也不抬,吃完走人。在他的心里,这里只是他人生旅途的小小一站,他只是经过这里,顺便歇歇脚而已。
快餐店里清一色的中青年男女,吃饭的节奏一个比一个快,有人不断从门口进进出出。
姜玉慧穿一件黑色的紧身长皮衣,出现在门里。她从餐台上拿起一个托盘,迅速加入了取餐的队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转过了身。
申一甲赶紧低下头来,生怕被姜玉慧看见。
他不是怕见姜玉慧,而是怕姜玉慧尴尬。她刚才明明说昨天晚上吃多了,早餐不吃了,这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她就出现的快餐店里,如果她看到他肯定会不好意思。
乖乖,姜玉慧真的到这边来了!申一甲抬头悄悄瞅了一眼,正好与姜玉慧的目光对接在一起。
申一甲站起身来,指了指对面的空坐:“来吧,这里有位置。”
姜玉慧并没有马上过来,而是端着托盘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走了过来。
“姜玉慧,你饿得挺快啊。”申一甲面带微笑。
“别提了,昨天晚上被你折腾回来,没吃夜宵。”姜玉慧说。
“嗳?不对吧?你刚才不是说昨天晚上吃多了,不饿吗?”申一甲问。
“逗你玩的。”姜玉慧把托盘放在餐桌上,里面放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茶鸡蛋,“我主要是不想麻烦你,楼上楼下的,来回折腾什么啊。”
“你吃太少了,这哪是早餐啊,我简直是猫食啊。”申一甲说。
“不懂了吧,这叫控制体重。”姜玉慧说,“我可不想胖得像猪一样。”
申一甲刚吃完两个馅饼,碗里的粥也剩下不多了。他有点纠结,要不要和姜玉慧聊一会儿呢,她出来得太晚了,就看她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搞不好上班就得迟到。
他一狠心,机会难得,再来一碗粥吧,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说会儿话了。


359、官场失意

申一甲的两个馅饼已经吃完了,一碗八宝粥也即将见底,按理说他应该走人了。他瞄一眼姜玉慧,见她正往嘴里送着小勺,动作还满优雅的。他有点不甘心,怎么办呢,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这么就放弃了,他决定再去来一碗粥,陪姜玉慧一起再吃点。
申一甲又去了柜台,可惜排队的人比刚才多了,他好容易还排到服务员近前,要了一碗粥,付了款,大步快走,端着碗回到姜玉慧的面前。
他发现姜玉慧盘里的那个茶叶蛋已经吃完了,那碗粥也剩了一半,这小女子吃饭简直神速啊,他要是在柜台前多耽误一会儿,她吃完走人都有可能啊。
申一甲想抓住这个机会,与姜玉慧多聊几句:“你天天这个时候下楼吗?”
姜玉慧说:“那不好说,有时候早点儿,有时候晚点儿,今天算是晚的了。”姜玉慧说着,把碗里的粥用小勺送进嘴里,小嘴一拱一拱的。
“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就打个车顺道送你吧,你们财政也不算远。”申一甲说。
姜玉慧儿抬头扫了申一甲一眼:“谢谢,不用了,我有车。”
申一甲觉得脸上一阵发热,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姜玉慧有车啊,人家是开车上下班的呀,一会儿肯定也会开车走啊,自己还傻傻地想陪她一会儿呢。
姜玉慧把碗往里面推了推,从桌子最里边取过自己的黑色小包,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在嘴角上抹了抹,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你慢慢吃吧。”
申一甲“啊”了一声,想挽留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姜玉慧向申一甲摆了摆手,扭过身去,走向大门。
申一甲这个窝火呀,自己多喝了一碗粥,肚子涨得鼓鼓的,却没有换来姜玉慧的一丝好感,人家抬屁股就走了,连个谢谢也没有。
他有点儿搞不明白,这个姜玉慧,到底是条件太好,不愿意理会自己呢?还是智商太高,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掉价?他承认她的条件不错,至于他的智商嘛,申一甲“哼”了一声,好像和他没法比啊。
申一甲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大一些,他心里有点不服气,不就是财政局的嘛,就是管的钱多一点儿呗,又不是自己家的,有什么了不起啊。
这年月,上赶着不是买卖,强扭的瓜不甜,姜玉慧也就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邻居而已,还真不能太把她太当盘菜了。
申一甲虽然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真是怪了事儿了,姜玉慧智商低,难道也没有情商吗?为什么对她的示好毫无感觉呢?不行,还得找机会会会他,他对她还不是太熟,不能贸然给她下结论,至于怎么会她,申一甲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能再说楼上漏水了吧,这种小把戏决不能搞第二次了。
情场失意,工作得意也行啊,申一甲这几天工作就不太顺利。
白雪松下午给申一甲打来电话:“小申,宫市长这几天没时间,你恐怕见不到了,你的事儿我跟领导汇报了,领导让你写一份内参,内容不用长,一页就够,写完以后,你把材料装进信封里,封好口,给我送来,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放在我在办公桌上,一定要写上“内参”二字。”
白雪松不容申一甲插话,一气把话说完了。
申一甲说:“领导放心吧,我会尽快把材料交给你。”
电话里传来的是嘟嘟的声音,白岩松已经把电话挂了。
一页纸的内参怎么写啊,申一甲从来没有写过,既然领导有要求,那就得照办。
申一甲取过纸笔,写了起来,好容易写了半页,觉得不妥,扯掉扔进了纸篓。如此这般,几易其稿,除了半页数据,就剩下了几行文字:今年煤炭涨价是正常曲线波动,属于阶段性的,供热公司改制时,原煤库存较多,按照正常的供热温度,保证今年的原煤供应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按照一些老百姓反映的,居民室温低于供热标准温度,今年的库存应该还会有结余。明年的情况,还要根据市场情况进行再分析。
因为材料比较敏感,申一甲不好交给办公室打印。他打开那台老式电脑,把稿子输了进去,打印出来,叠好塞进信封里,封好了口。
他来到常务秘书,见门锁着,他本想顺着门缝,把材料塞进去,又想起白主任的嘱咐,觉得很不妥。他去办公室,让文书开门常务秘书室的门,亲手把材料放到了白雪中的桌子上,这才安心地离开了。
眼看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申一甲准备早点回河滨小区,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碰上姜玉慧呢。他和她楼上楼下住着,又共用同样的两台电梯,即便一天碰不着,两天碰不着,还会总碰不着吗?只要自己还在那里住,遇到姜玉慧只是早晚的事儿。
想到这里,申一甲的心情好多了,这两天单位没有什么太急的事儿,他基本上都可以正常回家。
申一甲在办公室里转着圈,等着下班的时间。不想座机响了,是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打来的。
“一甲,忙什么呢?”封主任问。
“哦,不忙,看会儿材料。”申一甲做了个鬼脸。
“那你过来一趟吧,我找你有点儿事儿。”封主任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异常。
“好好,我这就过去。”申一甲忙不迭地说。
封主任与申一甲之间,隔着副主任管英,所以他很少有机会单独见到封主任。他见到封主任最多的时候,往往是在走廊里,封主任往往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两个人常常是擦肩而过。
申一甲心里画魂儿,封主任平常很少找,只要找他,那肯定会有事儿。
他来到封主任办公室,门半敞着,封主任正拿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等他呢。
“来来,一甲过来坐。”封主任说。
封主任今天好客气啊,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儿吧?申一甲面带恭敬走了过去,没敢坐在封主任身边,而是坐在了边坐上。
“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啊,适应了没有。”封官生笑容可掬,像是很关心的样子。
“适应,适应,感觉挺好的。”申一甲说。
“那就好,你来到督查室以后,进入角色还是很快的,尤其是把督查室这这一摊子交给你以后,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总体来说,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封官生说。
申一甲心里纳闷儿,封主任这是干什么,自己刚进门,就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表扬,这个不符合封主任的作派啊。
“主任是不是有活要交给我呀,领导尽管说,我保证做好。”申一甲只好先行请战,要不就被动了。
“呵呵呵……”封完生笑了,伸出一只食指,指点着申一甲:“你看,我没说错吧,你这个人敏感性强,主动,悟性好,把你调到政府办来,绝对是英明的。”
申一甲这才想起,他其实是宫市长提名要到政府办的,原因当然是他给宫市长做推拿,得到了领导的肯定。
申一甲感觉有点不妙,封主任这么抬举他,其中必有原因啊。他本来是连连点头的,听了几句就忘了点头,只剩下听的份儿了。
封官生说:“一甲啊,最近呢,我准备对办里的中层干部进行一下调整,不论是轮岗也好,优化配置也罢,有几个中层干部需要小动一下。”
申一甲有点懵圈,小动一下是什么意思?
封官生顿了顿,看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的心猛地一沉,怪不得,封主任刚才给他戴了一痛高帽呢,原来这是要动他呀!
督查室这个部门,在政府办里居然不算最好的部门,但绝不是最差的部门,离领导最近,到基层也最方便。申一甲觉得很意外,自己来的时间不长,又刚刚熟悉情况,封主任为什么给他调岗呢?
看来封主任刚才给他戴高帽,只是一个铺垫,玩的是先礼后兵啊。乡下农民杀牛之前,总要给牛一些优厚的待遇,给牛洗个澡啦啊,让牛听听音乐啦,给牛喂点精饲料啦,给牛梳梳毛啊等等,方法多着呢,封主任不是要杀牛吧?
“主任,我一定服从组织,对办里的调整坚决拥护,无条件执行。”申一甲挺直了腰板,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机关里说真话这么难了。
“一甲啊,你这个表态很干脆呀,这是我没想到的,你的情况呢特殊一点,来督查室的时间不长,你完全有理由提意见啊!”
申一甲摇头笑了笑。
他不想死的太难看。封主任人家是政府副秘书长,不说是厅级尾、处级头也差不多少,他的话不说则已,一旦说出来,那可能就是板上钉钉了,他就算反对也是无济于事的,到头来只能落个不忠的印象。
申一甲琢磨,大概这才是领导艺术吧,相杀你还不想得罪你。如果自己真的跟封主任提意见,讲条件,那可就太不知趣了。
“领导,这是准备把我调到哪里呀?我要不要先学习一下,熟悉一下工作?”申一甲问。


360、寂寞了吗

“这个嘛!现在还没有定,嗯……我把你找来,主要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封官生的话又拉了回来。
申一甲的目光有些恍惚,刚才封主任为什么不这么说呢?等他表完态了,封主任才说要听听他的意见。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水泼出去了,已经收不回来了。
申一甲心里有些不爽,这样的谈话简直太折磨人了,还不如让封主任直接他一刀痛快呢,慢慢割肉啊,那要割到什么时候啊!
“我没意见,只要当领导的属下,哪里工作都一样。”申一甲仍然不忘对封官生效忠。
“一甲啊,你是没意见了,可是我现在不好办啊,督查室这个部门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要直接替市领导督办各种工作,各项指标,我把你换了,谁来当这个督查室主任啊。
“领导定,咱们政府办的科长,我能认全就不错了,现在还谈不上了解,要是熟悉的话,办里的两个干部倒很熟悉。”申一甲明白封官生的意思,这是让他推荐督查室主任人选呢。
“一甲啊,这个事儿我只是跟你透个风,征求下你的意见,最后怎么定,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方案,我估计时间也快,个把月怎么也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你要坚持好好工作,不要有任何想法,组织上是相信你的,我是相信你的。”封主任说。
封官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申一甲觉得有点儿临别赠言的意思,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领导的话我都记住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吧,今天也不早啦,回去吧,安心工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呵呵……”封官生也站起来。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真的坐不住了。
他发现封官生的考虑好像并不是十分成熟,他想调整干部,却没有想好怎么调整,还没有接替人选就先找他谈心,似乎这种调整,并不是最迫切的,也不是他现在最想干的。
申一甲忽然想起了副市长杨重,曾经敲着桌子让他下课的人。在这个政府大楼里,对封官生说话好使的人,大概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市长宫树仁,一个是副市长杨重,还有一个,就是政府秘书长了,可是市政府秘书长姜震东已经到市人大当领导了,现在是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主持工作啊。
宫市长肯定不会那么细,连政府办的科级干部怎么轮岗都要考虑,原来的秘书长姜震东对不认识他,所以也不会想到给他这个市政府督查室主任调岗。
按理说,常务副市长杨重也不太可能,人家操心的事儿多着呢,管理市政府日常事务不说,还有主管近二十个市直部门儿呢,他哪有功夫去管什么中层干部轮岗啊。但申一甲清楚的记得,那次他被杨重叫到办公室,杨重对他到热电公司了解情况非常不满,曾亲口告诉他,你这个督查室主任也别干了。当时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虽然杨重后来把话收了回去,但人家是领导,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呀!
申一甲后来还找过在立春当市委副书记孙婧,当时孙婧回答非常乐观,根本不认为杨重会收拾他。但他怕孙婧得罪杨重,没有把见到杨重的实情全部告诉她,所以孙婧也不知道杨重曾经对他说过那种狠话,自然不会特意在杨重面前替他说话,更不要说做什么了。
如果他现在找孙婧,让她在杨重面前为他说情,那就等自打耳光了。
申一甲忽然特别想孙婧,如果她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就算不能给他帮忙,也能帮她出出主意。
他看了看表,马上就要下班了,不如给孙婧打个电话吧,这个时候孙婧不论是在外地学习,还是考察,都应该快休息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傍晚五点半钟,申一甲在办公室里拨通了孙婧的手机。
“臭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寂寞了吗?”孙婧说。
就冲孙婧这话,申一甲就知道她现在身边没有别人,他说话可以不用太顾忌什么了。
“想我小姨了。”申一甲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你能不能正经点啊,我在上海呢,你想我也没用,我也飞不过去。”孙婧说。
上海是孙婧学习参观的最后一站,晚上就乘飞机回学校,明天上午开一个毕业式,这次学习就算结束了。孙婧告诉申一甲,她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晚上六点钟就能到蓝河了。
申一甲听说孙婧要回来,不免有些兴奋。这样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孙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应该不会到了蓝河就回立春去,那样也太不够意思了。
“太好了,明天我去接你吧,然后给你接风洗尘。”申一甲说。
“谢谢你,不用了,县里的同志会去接我。”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立刻凉了一半,看来孙婧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啊,到了蓝河就直接回立春了,她就根本没把见他当作一项议程。
“行吧,您是领导,俺是部下,接不接当然是您说了算。”申一甲说。
孙婧在电话笑了起来,笑得无掬无束,毫无矜持之感。申一甲心里窝火,这算什么事啊,孙婧不想见他也就算了,怎么还像刚在地上捡了钱似的,这么兴奋呢?
“嘻嘻,市政府申督查不高兴了,这还了得。”孙婧笑道。
“我没不高兴,我哪敢不高兴啊,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啊。”申一甲有些伤感。
孙婧声音低了许多:“一甲啊,我想了想,如果我在蓝河下了飞机,直接回春县,是有点不妥。你要是不知道我回来吧,我们不见也就不见吧。既然你凑巧在这个时候打进电话来,那明天我们就见一面吧。”
“这还差不多,你也没必要急着回立春,反正到蓝河已经是晚上了,你就算回到立春也干不了什么了。”申一甲说。
“一甲啊,你不用去机场接我,不太方便,我到蓝河以后去找你吧。”孙婧说。
申一甲心想,让孙婧找他恐怕有点麻烦,谁知道她到了蓝河还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啊。万一有什么事一耽误,明天孙婧就不会见他了。
“我可以不去机场,但接风总可以吧?”申一甲说,“那我先定一个吃饭的地方吧,你到了机场,直接去饭店就可以了。”
“一甲啊,你等等,你等等。”孙婧说,“我们要是在外面吃饭,你能保证遇不到熟人吗,遇到熟人怎么办?”
“这……这……”申一甲有点为难了,孙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是一个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蓝河官场也算是一个名人了,认识她的人肯定不少。自己虽然没有孙婧那么引人注目,但在机关里也混了个脸熟,基层单位也有很多人认识他,在饭店里遇见几个熟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一甲啊,还是算了吧。”孙婧忽然冒出了一句。
不能就这么算了。申一甲想,如果自己有台车就好了,那样不仅可以去机场接她,还可以带着她兜风,到城乡结合部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饭店,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吃饱了喝足了,还可以回到车里那个。唉,可惜啊,他现在连房子都没有,哪有钱去买车啊。
“算了肯定不行,你让我想想……”申一甲皱着眉,大脑在迅速转动着。
“你不用想了,去你住的地方吧。”孙婧说,“在家里吃饭,就安心多了。”
申一甲恍然大悟,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对对,那就在你借我的房子里吃。”申一甲说,“我提前把菜买回来,你直接过来就好了。”
“你有没有什么不方便啊?女朋友会不会去啊?”孙婧问。
“方便方便,哪有什么女朋友。”申一甲说。
“那好,就这么定了。”孙婧说,“我明天下了飞机,直接去你那儿。”
申一甲放下电话,既然惊喜又好奇。河滨小区这套新房子,虽然是孙婧的,但她平时并不愿意到这里来。至于她不愿意的原因,他一直没弄明白。原来他曾经以为,既然她把崭新的房子借给他,应该把这里当成了他们幽会的地方,可是自从那以后,孙婧不仅不再愿意与他做爱了,甚至与他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申一甲曾经想过,孙婧难道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摆一个高姿态吗?她把房子借给他,却不是为了与她做爱方便?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了。那她是为了什么呢?助人为乐?感念过去?还真有点像。不论怎么说吧,反正人家已经把房子借给他住了,他领情就是了。
一想到孙婧明天晚上要到他的往处去,申一甲立刻血脉偾张,心跳加速。他估计这次孙婧主动提出去他的住处,那应该是免不了那个节目了。她在外学习那么长时间了,一个健康的女人,怎么能没有正常的需要呢。


361、美女敲门

为给孙婧接风,申一甲在小区门口的饭店订了四道菜,一个清炒虾仁,一个清蒸多宝鱼,还有两道青菜。他跟饭店说好了,先备料,走菜时间电话通知。
申一甲估计,孙婧赶到河滨小区,最快也在七点钟。她下了飞机,肯定会给他打电话,那时候再走菜不迟。
一想到又要见到风姿绰约的女神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躁动,已经好久没有和孙婧有肌肤之亲了,欲望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在他的心里撞来撞去。
孙婧能提出直接到他的住处来,足以证明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她不仅有丈夫,有孩子,有跑前跑后的部下,还有不少朋友,她到了蓝河就先见他,而且是到他的住处,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关系有多么重要吗?
晚上六点半钟,孙婧果然打进了电话。
申一甲接通手机,不等孙婧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到蓝河了吗?”
“到了,刚下飞机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孙婧说,“我这就往河滨小区去了,你不用再打电话了,我的司机过来了,省得我在车上没法答对你。”
“好的好的。”申一甲说,“我去小区门口接你。”
“千万别去,那不等于给别人提供呈堂证据嘛。”孙婧说。
“好的好的,那我在床上等你。”申一甲笑道。
“缺德。”孙婧说,“不跟你说了,太下流。”
申一甲得意地挂断电话,唉,这张嘴就没有把门的呢,不开玩笑就难受。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孙婧按响了单元的门铃。前段时间,负一层电梯口改造,现在已经完工了,申一甲推测,孙婧肯定是从地下一层坐电梯上来。他不用下楼,只要在电梯口迎接她就可以了,这样既安全,又显得热情周到,还不会有别人发现。
这一层只有两户,对面那一户一直没有人搬进来,所以这一层实际只有申一甲一个人。他双手抄兜,正对着电梯门,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
电梯旁的红色数字正在稳稳地跃升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孙婧拎着一个大塑料兜,一脸肃穆地向电梯外瞧了一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便低下头往外走。
申一甲发现,电梯里面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孙婧的侧面,一手只伸出包里,正在取什么东西。
姜玉慧!申一甲这回真被吓着了,忙往后退了两步,闪到一边。
孙婧和姜玉慧乘一同台电梯上来的?怎么会这么巧。好在姜玉慧刚才一直低着头,似乎并没有看到电梯外的申一甲。
孙婧伸出食指,在申一甲的面前用力的摇了摇。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那是不想让他说话。
电梯稳稳地关上了,申一甲装作没事似的,拉开门请孙婧进去。
孙婧进了门,立刻转过身,看着申一甲把门从里面锁好。
没等孙婧反应过来,申一甲就伸出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孙婧的腰,准确地叼住了她的唇。
孙婧一只手用力地捶打着他的前胸,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申一甲见她挣得很厉害,只好松开了她,双手顺势往下滑去。
“臭小子,我拿着东西呢。”孙婧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塑料兜递给申一甲。
“什么东西?”申一甲接过兜子。
“保暖内衣,还有一些南方特产。”孙婧换了鞋,理了理头发,“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在屋里等着我吗?猴急猴急的,要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来见你了。”
“呵呵,不来见我,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申一甲挽着孙婧的腰,前里面走。
“一甲啊一甲,也就是你吧,要是换做别人,看我收拾他。”孙婧说着,已经来到客厅。她推开申一甲的手,在屋里打量起来。
申一甲站在她的身后,帮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去洗手吧,我已经叫了外卖,估计很快就会到了。”申一甲说。
“不急,我一点也不饿。”孙婧说着,往卧室走去。
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她从前面伸过一只手来,像是要把他推开,不过申一甲却紧紧抓住她的手,顺势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腿上,把她抱了起来。
“申一甲,放下我,快放下我。”孙婧轻声地喊着。
申一甲丝毫不为所动,抱着她向床上走去。孙婧虽然一直在她的怀里挣扎着,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从他的怀里挣脱,他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嘭、嘭、嘭……”门外忽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这声音不紧不慢,却十分清晰。
“有人敲门。”孙婧嘘了一声。
申一甲也听到了声音,抱着孙婧停下了脚步。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哪儿来的敲门声呢,自从他住进来以后,从来没有听到过敲门声,会不会是他听错了呢?
“嘭、嘭、嘭……”敲门声仍然在响,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真的有人敲门,你快去看看。”孙婧用力挣脱申一甲,把他从卧室里推出去,然后从里面关上了门。
“可能是送饭的到了。”申一甲嘟囔了一句。
申一甲觉得孙婧未免过于大惊小怪了,她把他推出来,与其说是让他去看看情况,倒不如说是故意把他支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他并没听到送外卖的师傅按门铃啊,怎么就进了单元门,进了电梯,上了楼呢?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申一甲这回听清了,真的有人敲门,不过声音并不重,也不急。他并不想贸然开门,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更不要说有人会找到这里来了。他想先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
他紧贴着门板,从看孔里向外张望着,门外的人原来是姜玉慧,披着羊绒大衣,抱着肩膀,正在门前站着。
姜玉慧来干什么呢?申一甲感到很意外,心里有一点紧张,她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孙婧来的时候找上门来。她刚才在电梯里看到他了吗?申一甲并不觉得她看到了他。
他轻轻推开门,给姜玉慧送上了一个笑脸。
“是你啊。”申一甲的声音很小,门只开了一半。他不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这个时候找她,请她进来吧,孙婧在屋里,不请她进来吧,又显得不太友好。
“你好,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姜玉慧的笑容很甜。
“好,你说。”申一甲终于知道姜玉慧的来意了。
“我的手机掉到沙发后面了,你能帮我挪一下沙发吗?我自己挪不动。”姜玉慧说。
“手机掉到沙发后面了?”申一甲故意放大声音,好让卧室里的孙婧听见,“让我帮你挪一下沙发?没问题,我这就过去。”
姜玉慧闪身躲在一边,等着申一甲出来。申一甲听了听卧室的动静,便穿上鞋出了门。他忽然觉得不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孙婧撂在屋里,以她的性格,见他不辞而别,甩袖子走人的可能都有。
“你先上楼吧。”申一甲说,“我回屋取钥匙,马上就上去。”
“那麻烦你了,我在楼上等你。”姜玉慧转身上楼了。
申一甲回到屋里,去衣架的外套里找了钥匙,然后来到卧室门前。卧室的门紧锁着,他按了按门把手,没有按动,应该是孙婧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孙婧并没有过来开门,而是在门里说:“不是有人要你帮着挪沙发吗?你快去吧。”
“好,我去去就回。”申一甲说,“如果一会儿外卖来了,会在楼下叫铃,你得给他打开单元门。”
“我知道怎么做,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叫外卖。”孙婧说,“你快去吧,不要让邻居久等。”
申一甲从步梯来到楼上,见姜玉慧家的门虚掩着,便敲了敲,开门进去了。
姜玉慧迎了过来,指了指地上准备好的拖鞋:“我刚才收拾沙发,顺手把手机放到了沙发背上,一转身的功夫,手机就没了。我刚才用座机试了一下,手机掉在沙发后面了。”
“没摔坏吧?”申一甲想,姜玉慧也真是,手机放哪不好啊,偏要放沙发背上,手机没坏就算万幸了。
“不知道。”姜玉慧说,“声音还有,摔没摔坏就听天由命了。”
这是申一甲第二次来到这个宽敞明亮的客厅,他看到了沙发就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要找他帮忙了。那是足以坐下五六个人的宽大的欧式皮沙发,宽扶手,高靠背,姜玉慧搬不动一点都不奇怪。如果硬搬的话,很可能蹭坏木纹色的地板。
“有没有旧报纸?”申一甲看了看沙发接地的部分,要想挪动沙发必须先在地上垫好报纸。
“不好意思,报纸没有,旧杂志行吗?”姜玉慧问。
“旧杂志,旧纸壳都行,不要太厚。”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快取来一摞旧杂志,堆在申一甲的脚下,他一看,嗬,全是美容杂志,封面都是大美女。他挑出几个纸壳,在沙发外侧摆好,便来到沙发一侧,托住沙发的底部试了试,好沉啊。
姜玉慧凑了过来,挨着他弯下了腰,准备帮他一把。她正要去托沙发底,忽然脚下一滑,歪在了申一甲的身上。


362、小别又重逢

申一甲扶住姜玉慧的肩膀,嗅到一股浓郁的发香,嘿嘿笑了:“不用你不用你,我抬就行了,这活就得男的干。”
姜玉慧叹了口气,一只手搭着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想,自己就绅士点,扶她起来吧,虽然他和她还不太熟,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只手架着她的一只胳膊,轻轻一拎,就把姜玉慧就从地上拉了起来。她的身子轻飘飘的,比沙发轻多了。
“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有劲儿?运动员出身吧。”姜玉慧似乎很享受被扶起的过程,手在申一甲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才慢慢松开。
“过奖了,我在进机关之前,当过几年推拿师,这双胳膊天天用,所以就比一般人力量大一点。”申一甲说。
“推拿师?”姜玉慧重新打量起申一甲来,目光里带着好奇,“是洗浴中心的那种按摩师吗?”
申一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自己倒是干过洗浴中心的按摩师,那还是他刚到蓝河,考医生落榜,工作没有着落的时候,那都是老黄历了,不过这不能对姜玉慧说啊。
“我明白了,是治病的那种推拿。”姜玉慧说。
申一甲见姜玉慧并不急着搬沙发,心里嘀咕起来。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否则孙婧该有想法了。如果照这样和姜玉慧聊下去,就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了。
“你就在一边看着,我自己来。”申一甲说向姜玉慧摆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
“看来我找对人了,你搬这个沙发问题不大。”姜玉慧说。
“没有问题。”申一甲更正道。
他把沙发轻轻挪到垫好的纸壳上,沙发后面果真露出了手机。他跪倒在墙边,伸手到沙发后面,轻松取出了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谢天谢地,手机并没有摔坏。
他把递给了身后的姜玉慧,重新把沙发归位,又把地上的纸壳归到一起,这才站起身来。
姜玉慧摆弄了几下手机,回身放到茶几上,笑吟吟地看着申一甲:“今天真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来帮忙,这手机恐怕就拿不出来了,就算能拿出来的话,地板也完了。”
申一甲摇头客气着,姜玉慧的确实说了真话,但他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人感谢来感谢去的。
“真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弄脏了,你来洗洗手吧。”姜玉慧说着,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不用不用,我回去洗好了。”申一甲说。
“你干了几年推拿师啊?”姜玉慧的话非常突兀,显然不知道申一甲想马上离开,还想再和他聊一会儿。
“三年多吧,四年头。”申一甲面朝门外的方面说。他的心里有些懊丧,姜玉慧早不找他晚不找他,偏偏赶在孙婧来的时候找他,真是见鬼了。孙婧是什么人啊,县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得罪不起的主,如果他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她还不得吃了他。速战速决吧,赶紧走人,姜玉慧这里还有机会,只能以后再说了。
“再坐会儿吧,吃点水果,我这就给你泡茶去。”姜玉慧说。
申一甲搞不清她到底是真的留他,还是客气一下,反正他是想马上走人了:“我刚才叫了外卖,得马上回去了,外卖敲不开门,还不吃了我。”
“是嘛,那你赶紧回去吧,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多亏有个外卖搪塞,要不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跟姜玉慧说谎呢!
他匆匆告别姜玉慧,回到了楼下,开了门进了屋,发现卧室的门开着,孙婧却不在里面。他环视一圈,忽听到洗卫间里有流水声,便凑了过去。
洗卫间的门紧闭着,申一甲推了推没推动,猜是孙婧从里面锁上了门,便轻轻敲了几下。
“等一会儿,马上就完了。”孙婧并没有给他开门。
申一甲说:“在家里洗澡还怕人啊,我进去帮不帮你。”
“谢谢,不用。”孙婧说。
申一甲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孙婧好像根本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
应该是外卖到了,有人在楼下按响了门铃,申一甲来到对讲前问了问,果真是外卖到了。
申一甲从外卖小哥手里取了订好的外卖,在桌子上一盘盘摆上,又用盘子盖好,然后又从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他刚摆好筷子,孙婧就从洗卫间里出来了,长发湿漉漉的,身上只戴了胸罩,穿了一点丝质短裤。申一甲忙跟了上去,想从后面抱她一下,不想孙婧用力地甩了甩头发,细密的水珠溅了他一脸。
孙婧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继续朝卧室走:“嘻嘻,我就知道后跟着一只馋嘴猫。”
“你太狠了。”申一甲停下脚步,在脸上擦着。
孙婧转过身来:“行啊,这么快就和女邻居勾搭上了,刚才是谁敲门啊,漂亮吗?”
“再漂亮也没有孙书记漂亮。”申一甲紧紧盯着孙婧的颀长匀称的身体,不怀好意地笑着。
“行了,别献媚了,实用主义。”孙婧转身进了卧室,“当”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见状止住了脚步,孙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要穿衣服,不希望她打扰他。他有些不甘心,孙婧什么意思啊,在外边学习那面长时间,学习回来连女儿都没见到呢,就过来见他了。她既然不想和他亲热,那她图什么啊。
申一甲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孙婧出来,是孙婧以后真的不想和他亲热了,还是她刚才知道有年轻女人找他,心里不舒服了?他不想再想了。
孙婧在卧室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出来的时候衣著整齐,发髻高挽,像一朵美丽动人的出水芙蓉,亭亭玉立的他的面前。
“过来,现在可以抱抱了。”孙婧向申一甲张开了双臂。
申一甲咧开嘴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孙婧刚才是觉得自己没有洗澡,是想在洗完澡以后再和他亲热。他几步冲过去,环住她的腰,在她的脸上、唇上一阵犯猛亲。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孙婧推开申一甲,“这么远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吧?”
申一甲心里格登一下,孙婧太神了,竟然知道他心里有事。
“走吧,陪小姨喝一杯。”孙婧在申一甲的胸肌上捏了捏,“小伙子还是那么结实。”
两个人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并肩而坐,申一甲把一只手放在孙婧的腿上,不停地揉搓着。
“哎呀,别搓了,再搓就出泥了。”孙婧笑着拿开他的手。
申一甲把红酒倒好,端起杯子,和孙婧碰了杯。
“孙婧不远万里学成归来,在下为你接风洗尘,我先干为敬。”申一甲说着,干掉了杯里的酒。
“你这种喝法太土了。”孙婧说,“让我以为自己到了乡镇呢。”
“那怎么喝?你打个样吧。”申一甲说。
孙婧举杯啜了一口:“你快别给我装傻了,说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工作怎么样?”
“坐下就谈工作,是不是有点太那个……装了?”申一甲问。
“那有什么办法,有时候该装就得装。”孙婧说,“我怎么听说,你把一个女部下给炒了,真的假的?”
申一甲暗暗惊奇,孙婧的消息太灵通了,连朱艳被调走的事都这么清楚,这是谁告的密啊,太能搬弄是非了,那是他炒朱艳吗?明明是领导要优化干部队伍啊,怎么把责任推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我炒的,是领导定的,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申一甲做委屈状。
“我猜也是,你是无辜的。”孙婧说,“不过你要知道,这话到传到我这里就已经完全变味了,你一定要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那是那是。”申一甲点头。既然孙婧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真不如对他说实话了,把封主任要把他调走的事告诉孙婧,以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他跟孙婧的小碟里夹了点菜,便对她说了起来。他把政府办主任封官生找他谈话,要给他调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见孙婧没什么反应,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说完了?”孙婧问,“就这事?很正常啊?哪个单位都得轮岗啊,这只能说明你们政府办比较正规而已,封官生封大秘书长还能免了你的职不成?”
“那倒不能,不过我当督查室主任的时间并不长啊。”申一甲说,“有个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孙婧笑了:“说”
“在这之前吧,杨重找过我,我把训了一顿。”申一甲说。
“啊?”孙婧放下了筷子,“你没搞错吧,杨重是副市长,你只是一个科长,他训得着你吗?”
“我说就是呢,我现在也没搞明白,他到底是哪儿来的一股火。”申一甲说。
“那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了?”孙婧问。
“我没犯什么错误啊。”申一甲说得理直气壮。
“那不可能,你可能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孙婧说,“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363、夜饮

申一甲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次去杨重办公室的情景。
他那天中午从热电公司回来,常务副市长杨重下午就让秘书叫他过去。他刚进杨重的办公室,杨重不由分说,就责问他为什么去热电公司搞什么督查,影响企业的正常工作。问题是这么督查是市长宫殿树仁特意安排的,还告诉他要注意保密。更让申一甲难堪的是,杨重一怒之下,告诉他这个督查室主任也别干了。
孙婧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其间还夹了两口青菜,咯吱咯吱地嚼着。
“想不到杨大市长这么霸道!”孙婧说着,嘻嘻笑了,“一甲,事情明摆着,热电公司的田长发向杨重参了你一本。”
“可我这是宫市长安排的,我又不能解释。”申一甲说。
“问题就在这里。”孙婧说,“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宫市长和杨市长缺少了一点配合,甚至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即使这样,我仍然觉得,杨重对你不应该这么凶,你可能是忘了,你进接待办机关,还是杨重签的字呢,是我和于发和一起去找的他,他知道我是你小姨。”
“他肯定知道你是我小姨?”申一甲问,“他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怀疑吧?”
“他凭什么怀疑,证据呢?”孙婧问。
“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呢?”申一甲说。
“说什么呢?”孙婧忽然抬高了声音,眉毛一挑,瞪起了眼睛。
“我是说这道菜有一股醋味。”申一甲指了指盘里的多宝鱼。孙婧太敏感了,他不敢挑战孙婧的隐私。万一孙婧来个翻脸不认人,那他可就在罪受了。
“这就完了?杨重当时没说别的?”孙婧问。
“杨重后来提到了你,他问我孙婧和你是什么关系。”申一甲说。
“他真是这么问的?”孙婧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他就是这么问的,我对他说,孙婧是我小姨,表亲。”
孙婧心不在焉的样子,与申一甲碰了杯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申一甲取过瓶子,为她把红酒倒满。
“一个常务副市长,不可能这么没记性。”孙婧“哼”了一声,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摔在桌子上,“看来他是有点不太相信我。他他妈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怀里抱着,手里拽着,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还操心起别的人闲事了。申一甲,杨重要是再问你,你就说,我是你的情妇,看他说什么。”
“气话,孙书记不要说气话。”申一甲觉得孙婧的情绪来了,必须马上帮她压下去。
“一甲啊一甲,虽然我帮你进了政府机关,其实我从心里并不喜欢这种地方,你别看某些领导坐在主席台上人五人六的,背后里什么肮脏的事都干得出来。”
孙婧从来没有在申一甲面前说过这些狠话,他估计她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用不了多长时间,酒清分解的差不多了,她又会回到原来的状态。
“好了,不说了。”孙婧的变化比申一甲的想象快多了,“我不该把这些不良情绪传染给你,你毕竟刚步入仕途。”
申一甲并没有想到,孙婧听了他的话,是这样的反应。本来指望他有杨重面前美言几句呢,看来是没戏呢,因为这件事,她似乎心里对杨重也有些底火。
“孙书记,喝酒。”申一甲端起了杯子。
“就这一杯了,不能再喝了,今天心情不太好。”孙婧说,“一甲啊,我不知道你在热电公司说了什么,但我觉得你去热电公司本身这件事,做得没有错,何况还有大市长在后面撑腰呢。你要是真觉得过不去,或者封官生真的把你调走,你可以找机会向宫市长说一说。”
申一甲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我们这些小人物,有时也要利用领导之间的矛盾来保护自己。”孙婧说,“我们不祸害别人,还不能保全自己吗?中国人都喜欢逆来顺受,尤其是这些机关的基层小科长,小科员。”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对杨重的态度这么冷淡,原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啊,或者是孙婧在故意演戏呢?那也是说不定的事啊,反正今天他说的事,肯定会让她心里不痛快,杨重的形象在她的心里也会大打折扣。既然孙婧没有答应帮他找杨重说情,那就装糊涂吧,反正他也没说。
“我已经和姚云龙分居了。”孙婧说。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没敢应声,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婧的口气很郑重,看来她与姚云龙的关系要玩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申一甲心里暗暗生出一种得意。
“非得分开吗?”申一甲说。
“我已经准备和他离婚了,只是在等他的态度。”孙婧说,“我不想跟他闹到法庭去,那样我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孙婧与姚云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仅凭一点儿怀疑,几句传言,孙婧是不会下这样的决心的。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听说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退居二线了,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权力的光环,即使孙婧不离婚,她身上的镀着的那层金光也不复存在了。
申一甲想谈杨重,孙婧不想听;孙婧想谈姚云龙,申一甲不想听。好在两个人的拒绝方式都非常委婉,都没有让对方感到不适。
“今天晚上别走了,住在这里吧。”申一甲眼里带着兴奋的光。
“喝完这一杯我就得走了,回去看看闺女。”孙婧说。
“那你住哪儿啊。”申一甲问。
“我这么有魅力的女人,还能没有住的地方吗?”孙婧拿着杯子,轻轻摇晃着。
申一甲不知道孙婧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以她的酒量,两个人喝两瓶红酒,应该不在话下,可是她似乎有了明显的醉意。他去冰箱里取了一瓶果汁,用温水热了热,放到孙婧的面前。
孙婧看了看腕上的表,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多了。孙婧这个时间看闺女,显然有点晚了。
“闺女知道你回来吗?”申一甲问。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要不我就来不了你这里了。”孙婧说着,碰了一下桌子上申一甲的杯子,干掉了杯中的酒。
申一甲不甘心孙婧就这样走掉,他本来想和孙婧在这个大房子里共度良宵呢。可是看孙婧的架势,好像很难留住她。
“你还没说你今天晚上住在哪呢。”申一甲说,“这样吧,我送你去看女儿,然后再接你回来。”
“算了,我在闺女的学校附近找个宾馆。”孙婧说。
申一甲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误会了孙婧的意思,他还以为孙婧要回家看闺女呢,依她这么说,她不是回家,而是要去学校看闺女,她的闺女应该是住在学校里了。
“你是领导,我是你的马弁,一直到你在床上躺下。”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
“一会儿再说吧。”孙婧起身在镜子前照了照,匆匆走向门口。
申一甲在后面看着孙婧,她并没有喝多啊,走路和姿势根本看不出她刚才喝过了酒。
孙婧笑吟吟地回过头看着申一甲:“走吧,小伙子。”
两个人乘出租车来到了蓝河市最大的寄宿制小学,蓝河新星实验小学。这是一所香港人投资的双语式寄宿小学,坐落在望月楼宾馆西侧的山脚下,环境十分优雅,办学条件优越。
孙婧下了车,向申一甲摆了摆手,让他回去。可申一甲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付了车费下了车。
“你为什么要下车呢,这天这么冷,你总不能在外面冻着吧。”孙婧说。
“你赶紧去看闺女吧,不用着急,我在附近找个地方呆一会儿,你出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申一甲边说边往后退。
“那算了,你跟我进去吧,看着我的帅哥没着没落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啊。”孙婧拉过申一甲的袖子,挽住了他的胳膊。
申一甲被孙婧的动作吓着了,看来她还是喝多了,要不怎么会在大道上挽住他的胳膊呢。他倒不是怕她这双手,而是她从来没有大街上这么干过。
“那……那怎么跟你闺女说啊。”申一甲心里还是没底。他和孙婧去见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她要是看到自己的妈妈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心里会多别扭啊。
“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挽着你吗?”孙婧的话让点没让申一甲笑出声来。
“那……好吧。”申一甲跟着孙婧往里走。
孙婧偏偏在这里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我就跟我闺女说,你是我的司机,要接我回春县的。”
“你用过这么帅的司机吗?”申一甲问。
“我都用过这么帅的小伙儿,还会在乎司机帅不帅吗?”孙婧得意地说。
申一甲被孙婧噎得一愣一愣的。他终于确认孙婧今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只不过是情绪不太好,而且起伏变化太快。今天晚上能不能带她回到河滨小区的新房子,现在还是一个求知数。


364、暧昧玩笑

孙婧要见女儿只是一个借口,她已经在望月楼宾馆订了房,晚上准备住在这里。
前一阵娟子和吕良结婚时,她曾经回来过,可惜那时申一甲很忙,她没能找机会和他坐一会儿,所以这次回来,就想弥补这个遗憾。
孙婧怕申一甲留她在住处过夜,去申一甲的住处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借口。晚上和申一甲小聚,她发现自己很难把持自己,如果申一甲再坚持一下,她可能真的就和他住在一起了。
孙婧和申一甲来到新星实验小学的门口,保安看见孙婧,从旁边的小房子里出来。
孙婧忽然转身对申一甲说:“你回去吧,我到地方了。”
申一甲顿时傻掉了,孙婧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学校里有陪读宿舍,家长一个月可以陪孩子两次。”孙婧说,“就是宿费高一点。”
当着保安的面,申一甲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头。
“这是我外甥。”孙婧对保安说。
“外甥都这么大了,小伙子一表人才啊。”保安说。
“那是,我们家亲戚颜值都高,没办法,家族遗传。”孙婧向申一甲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申一甲无奈地点点头:“小姨,那我走了。”
“路上要注意安全。”孙婧笑道。
申一甲做了个鬼脸,乖乖地走了。
孙婧看着申一甲坐进一辆出租车,才放心地从收发室里取了让司机送过来的东西,走向学生宿舍。
她回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她本来想在女儿的宿舍里多呆一会儿,无奈学校的作息时间是九点半熄灯睡觉,她把送外地带来的衣物和食品帮女儿收好,和女儿腻了一会儿就走了。
现在在蓝河这座城市,孙婧最牵挂的人除了女儿,还有申一甲和黄金辉。
申一甲不用说了,她在心里是拿起得却放不下。不见的时候想见,见的时候又很痛苦,在一起亲热吧,心里过不去,不亲热吧,肉体过不去,简直太折磨人了。按理说,她已经拿到了姚云龙背叛的证据,和他离婚只是早晚的事,她和申一甲的关系不用太忌讳了,但她不想放任自己,让申一甲觉得自己像反复无常的荡妇。
黄金辉呢,在孙婧的心里留有一定的位置,但那只是一种胜利感和新鲜感。黄金辉现在的角色是公公姚尔寿原来的角色,她能嫁给姚云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蓝河有一个权倾一时的父亲。尽管孙婧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她的内心并不回避这一点。
她喜欢自己和黄金辉之间有一点暧昧和亲昵,这种似是而非的关系,让她有一种征服的快感。她与黄金辉接近,一口一口哥哥地叫着这个她公公的同龄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她。什么地方能帮到她呢?直到今天白天,她才找到答案。
在机场登机前,孙婧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想告诉他一声自己就要回蓝河了。
“哥哥……”孙婧亲昵地叫着。
“呵呵,好几天没接到你的电话了,学习是不是应该结束了?”黄金辉问。
“明天吧,明天就到家了,哥哥是不是得给我接风啊?”孙婧问。
“你等一下……”电话里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那您先忙,我一会儿再给您打。”孙婧知趣地挂了电话,取出了梳妆镜,不紧不慢地化起妆来,临到机场前,她脱下穿了两个月的正装,换上了一套时尚的女装,看上去不像一名领导干部,而是一位时尚女郎。
黄金光辉很快打回了电话:“刚才交待一点工作上的事。”
“今天是不是打扰你了?”孙婧问。
“没有,没有,一些琐事而已。”黄金辉的声音似笑非笑:“找机会吧,我再找个清静地方,陪你坐一坐,散散心。”
孙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黄金辉的话怎么有些吞吞吐吐,他原来可不是这样的,每次打电话都会约她吃饭,她赴约的时候,从来不开车,而是步行到指定地点,坐进停在那里的雪佛莱轿,当年姚尔寿曾经拥有的坐骑,她坐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我回去以后,我们又要跑长途了。”孙婧笑着说。她去学习之前,每次和黄金辉会面,都要开着车跑二、三十里路,到辖区的山庄,或者找一个偏远僻静之所,直到宵夜之后才回来。
黄金辉说:“这回恐怕跑不了长途喽,也没有办法给你接风啦。”
“哥哥,什么事啊,连小妹都不管了?”孙婧问。
“不是不管啊,我明天要去省城谈话,我的工作发生了变动。”黄金辉说。
原来黄金辉已经接到通知,在省委常委会上,通过了一系列人事变动,他被免去开发区主任的职务,任命为省旅游局局长、党委书记。
“领导带我去呗!”孙婧半真半假地说。
“真想跟我走?”黄金辉的语气很认真。
“领导要敢带,我就敢去。”孙婧并不示弱。
“那可就成了省旅游局的一大新闻喽!”黄金辉说。
“看吧,还是不敢带。”孙婧自我解嘲道。
“这样,让我考虑考虑,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黄金辉说。
让领导带走,是孙婧最喜欢开的一句玩笑。这种玩笑,在黄金辉听来,恐怕是百分之百的玩笑,但对孙婧来说,却是百分之百认真的,正因为很像一句玩笑,她才敢壮着胆子说出来。
黄金辉虽然不是什么高升,但毕竟去了一个新的岗位,作为一个熟悉她的人,有了新的去处,孙婧理应高兴才对。她知道这个道理,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的遗憾是,一个知近而暧昧的领导,又离她而去,渐渐走远了,真是让她气短的事情。
黄金辉调动的消息,使孙婧的心里非常失落。在飞机上,她像突然得了一场病,时而兴奋,时而萎靡,想到蓝河越来越近了,心里却越来越空洞了。
甘市长走了,姚厅长走了,黄金辉也走了!
真是铁打的街门流水的官啊!在这并不漫长的时间,曾经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的领导都离开了蓝河。
孙婧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有些伤感呢?她得出的答案是,黄金辉这个人,对自己挺好,从来不难为她,而且为人也不那么贪婪。在他的身上,孙婧感受不到那种权力欲,从没看到他对什么人表示过不满,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他从来没有指手划脚,总是表现得谦和有礼。
更重要的是,孙婧在黄金辉的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情欲,他没有咄咄逼人、势在必得的那种气势。
日子过得真快。孙婧出了一次国,回来时已经接近年底了。
她掐指一算,黄金辉担任省旅游局局长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孙婧过得并不快乐,她与黄金辉没有任何联系,黄金辉也没有再找过她,生活在百无聊赖中延续。她总觉得生活有点郁闷和压抑,除了正常的坐班、开会、考察,她减少了应酬,晚上总是把自己锁在住处,画画,看书,听音乐。
眼看元旦就要到了,孙婧的工作很忙,每天都是开会、下基层,下基层,开会。
这几天,她收到了两张很重要的名片,装名片的信封虽然很普通,打开以后,落款却让她感到意外。
一张贺卡是甘市长寄来的,装在市政府秘书处的信封里,名片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祝孙婧同志新年进步,落款是甘代远。
另一张是黄金辉寄来的,装在省旅游局的信封里,名片上的字是打印的:省旅游局祝您新年快乐!落款是省旅游局办公室。
这两张贺年片对于孙婧来说太重要了,虽然仅仅是两张硬纸片,却彻底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她确认甘市长还记得她,还想着她,黄金辉也没有忘记她。
孙婧准备在元旦之后去一趟省城,看看这两位老领导。
带什么礼物呢,孙婧苦思冥想,也没有拿定主意。
晚上,孙婧在家里翻箱倒柜,各种各样的礼品摆满了地板。她倒不是想拿自己的收藏去送人,而是闲着没事,想看看自己到立春以后,到底收了些什么东西。这样也许能受到一些启发,确定给领导送些什么。
酒是不行了,带着太沉,而且太普通;珠宝首饰也不行,太俗气。她在柜台里找了半天,也没给黄金辉找到一样合适的东西。
她从柜里摸出两根鹿茸,这个东西,送给黄金辉倒是挺合适,不过还是有点俗。
能不能再高雅一点呢,孙婧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收藏的字画。
孙婧从书柜里取出几幅字画,有一幅仕女图,明代一位名家的画作,画上有一位风情万种的仕女,她曾经临摹过多次,仕女的微妙变化都熟烂于心。
她担心姚云龙糟蹋的这些字画,和他离婚前,曾经偷偷把这些藏画搬走,与姚云龙离婚后,又搬了回来。
这种画送给黄金辉有点重了,送给甘市长倒很合适。孙婧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把这幅仕女图送给甘市长。


365、插一下

孙婧终于拿定了主意,给黄金辉两根鹿茸配一幅字,给甘市长一幅名画配两盒海参。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电话给县接待办主任,让他准备好礼拜见省厅领导的礼物。
孙婧到了省城,住进了县政府办事处。她本来想先见甘代远,但与秘书联系之才知道,甘市长去北京了,早晨才走了,估计两天后能回来,好在时间不算长,孙婧决定等甘市长回来。这两天的时间正好去见黄金辉。
黄金辉听说孙婧要来,特意取消了上午的会议,推掉了所有的工作。
“一晃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啊。”黄金辉半真半假地说,“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人一走,茶就凉啊”。
“哥哥是在取笑我吧。”孙婧温柔地说。
“你这个人啊,太正。”黄金辉说,“要是别的人话,早找上门来了。”
孙婧听黄金辉话里有话,但她一时想不明白,她找上门来能干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要我带你来嘛?”黄金辉说。
“人家那是说着玩的,哥哥怎么还当真了。”孙婧说。
“你的话,我能不当真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黄金辉说。
孙婧心里觉得很温暖,先不管他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既然他这样说出来,至少说明她的话经过了他的大脑。
“我不主张你到省局里来,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得避嫌。”黄金辉说。
“咱们今天不说这些好吗,我来看您,主要是快到春节了。”孙婧说着从包里掏出了那两张包装好的鹿茸。
黄金辉拿到手里,看一看,信口说了一句:“这是好东西。”
“领导满意,我就高兴。”孙婧说。
“孙书记啊,你帮又是我解决项目落地难题,又是帮我买家具,于公于私对我都有不小的帮助啊,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为你做过一件事啊。”黄金辉说着,把鹿茸放到了一摞文件的后面。
孙婧又从包里掏出了那幅装裱好的名家书法,双手托着,送到黄金辉的面前。孙婧突然发现,在这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甘市长”三个小字。她想把手收回来,可是已经晚了,黄金辉已经伸出了手。
“这是一幅临摹画,临摹的是明代仕女画,是县办事处准备到省城送人的。虽然临摹得比较逼真,但因为毕竟是临摹的。”
孙婧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她的身上一阵燥热,额角立刻冒出汗来。
黄金辉的手虽然接过画,但随即又放到办公桌上,脸沉了下来。
“我是来请黄厅长帮我想想办法,如果拿着这样一批赝品,到处去送,立春县的形象是不是就要大打折扣了。”孙婧很严肃地说。
黄金辉的脸色有所缓和,低下头,正好看到了包装纸上写着的“甘市长”三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哪个甘市长?甘代远吗?”黄金辉说。
“可不是嘛,就是原来在蓝河市工作过的甘代远。”孙婧说。
“我建议,这种东西,你千万不要去送。”黄金辉说,“结果会适得其反。”
“就是,所以我就拿来让你评理了,我就想您会有一个中肯的态度。”孙婧站起身来,在屋内巡视着,“我想喝点水。”
“冰箱里有,你自己去取吧。”黄金辉说。
孙婧慢腾腾地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饮料,装作很用力地拧开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半,然后拿着瓶子回到座位上。
“提起甘代远,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孙婧说诡秘地笑着。
“什么笑话,说说。”黄金辉被孙婧吊起了胃口。
“不好意思说。”孙婧扭捏道。
“说说,这里很安全,房间很隔音。”黄金辉说。
“那你可不许说我下流。”孙婧说。
“不说,肯定不说!”黄金辉近乎恳求了。
“我说的甘市长,就是从蓝河调到省城的甘市长。”孙婧说,“在蓝河的时候,一次在接待办等客人,有的领导闲着没事,给我们讲了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你到现在还记得。”黄金辉没有看孙婧。
“说甘市长有个习惯,开会的时候喜欢插话,他有个口头禅:有一天开会,卫生局的女局长汇报工作,刚说几句,甘市长就说,对不起,我插一下,很快,一分钟就完。”散会后,被屡屡打断发言自由的这位局长愤愤不平地说:“他谁都要插一下,要么你就多插一会儿,每次都不到一分钟,什么**玩意!”
“哈哈哈……”黄金辉笑出了声,“这老甘,还有这事呢。”
孙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大意而暗暗自责,好险啊。
黄金辉把面前的画推了回来,孙婧立即拿起来,装回兜里。这个玩笑她好像在蓝河听过,不知道是省里传下去的,还是蓝河传上来的,现在的领导太会集中民智了。
“我这次来,还给您带了一幅字,是国内顶级书法家的字。”孙婧说,“因为不知道领导喜欢不喜欢,我放到办事处了,没敢带来。”
“写的什么字?”黄金辉似乎很感兴趣。
“草书的一个龙字”孙婧说。
“那好啊,拿来啊。”黄金辉说,“我属龙。”
“我知道您属龙,才特意写了这个字。”孙婧解释道。
孙婧立刻给办事处主任拨了电话,让他到她的房间里,把那幅字送到旅游局来。挂断电话,孙婧的心里坦然了许多,刚才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她简直快要窒息了。
“我最近正在运作一件事情。”黄金辉向后靠在椅子上。
“什么事情?”孙婧充满了好奇心。
“现在还不能说。”黄金辉笑了笑。
“吊人胃口。”孙婧撒娇道。
“蓝河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黄金辉说。
“不是您想回去当市长吧?”孙婧说。
“没那么严重。”黄金辉说。
“那肯定是游山玩水的事喽。”孙婧轻松地说。
她的好奇心瞬间消失了,与她无关的事,即使在黄金辉的嘴里说出来,也难以使她产生什么胃口。
黄金辉马上转移了话题,问孙婧对什么地方感兴趣,他准备安排她出门旅游一次。
孙婧连连摇头,先是向黄金辉表示感谢,然后说自己这阵县里正忙,不方便出去。
“蓝河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山清水秀,物产丰富,让人怀念,真是有点不舍得啊。”黄金辉说。
孙婧从黄金辉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话外之音,她有点一时搞不清楚,黄金辉到底是怀念蓝河的山清水秀,还是惦记着蓝河的物产丰富。
“哥哥在蓝河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个电话。”孙婧说。
“这个话我爱听,我个话我爱听。”黄金辉说。
立春县办事处主任把那幅字送到了黄金辉的门前,亲手交给了迎出门来的孙婧。
孙婧在黄金辉的办公桌上,打开了那幅字,是一幅龙飞凤舞的“龙”字。
“嗯,有功力。”黄金辉说,“我喜欢,你们是多少钱拿到手的?”
“领导就不要问价格啦,肯定不会便宜的。”孙婧说。
黄金辉要请孙婧吃饭,被孙婧拒绝了,她推脱还有一些领导需要拜会,日程安排很紧,这次就不吃饭了。黄金辉见她很坚决,也没有勉强她。
“还要去看甘代远吗?”黄金辉忽然冒出了一句。
“啊,哥哥,您的意见呢?”孙婧本能地把球抛给黄金辉。
“我建议你慎重,至少这幅画先不要送了。”黄金辉说。
“放心吧,多亏我先听了您的意见。”孙婧说,“否则的话,立春县可就要得罪人了。”
“如果见了甘代远,别跟他提我。”黄金辉说。
“不会。”孙婧疑惑地看着黄金辉。
“在蓝河市的时候,我们有项目建设上有过一些不愉快。”黄金辉说,“现在人家是政治新星啊,我不行啦,老啦。”
她在黄金辉的身上,隐隐地感受到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呢。她离开黄金辉,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这大概就是领导的所谓尊严吧。
她明显地感到,黄金辉与她之间产生了一种距离,他已经不再对她暧昧了。
甘市长利用会议间隙接待了孙婧。
甘代远在孙婧送给他的仕女图前,足足看了十分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孙婧对此感到十分欣慰,甘市长这样盯着这幅画,肯定是很感兴趣,那么她的这次造访,就算不虚此行了,一幅名画送送给一个内行人,而且是自己尊重的内行人,也算值了。
“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甘代远盒上画卷,终于抬起头来,回到座位上。
在孙婧看来,甘代远的问题显然过于坦率了,她不慌不忙地看着他,端起身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这是一幅仕女图,在古代宫廷中,这样的仕女通得琴棋书画,舞得刀枪剑戟,文能辅政,武能御敌,进可入厅堂,退可入厨房,才艺本领特别出众。我的想法是,领导每天工作,太辛苦了,我想让这位高贵的仕女,每天陪在领导的身旁,为您拂去工作的疲惫,洗去身体的辛劳。”孙婧平静而深情地说。
“说得好。”甘代远大声说着,走过来亲自为孙婧续水。


366、离婚定理

孙婧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杯子。
“这幅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啊。”甘代远说。
孙婧的心里陡然一振,心想,坏了。
“这幅画,是县里的收藏,还是你个人的收藏?”甘代远又问道。
“我个人的,父亲送给我的。”孙婧说,“父亲原来有很多藏画,但后来破损的破损,没收的没收,这幅是他最喜欢的,因为我当年喜欢绘画,父亲就送给了我。”
“这幅画应该是一幅真迹,它的价值,是很难用金钱来评估的。”甘代远说。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甘代远问。
孙婧果断地摇了摇头,她甚至觉得,甘代远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透露着一种对她的不敬。
“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但这个东西我真不能收。”甘代远说。
甘代远的这句话,让孙婧彻底死了心。她猜测,他如果不是嫌礼物太重了,就是对她并不信任。
这个时候,孙婧的电话响了。孙婧拿出手机,看看了,是于发和打来的。于发和啊,于发和,这个电话你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个时候打。她犹豫了一下,挂断手机,放回包里。
“接吧,我正好要取点东西。”甘代远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里间。
孙婧羞愧地笑笑,重新掏出手机。
“和你通报两件事,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于发和说。
“当然先听好消息。”孙婧说。
“好消息,就是立春市被评为全国最具竞争力县(市)的第四名。”于发和说。
“太好了,坏消息呢?”孙婧问。
“坏消息,就是你包保的造纸项目,被国家环保局通报批评。”于发和说。
“天呐。”孙婧脱口而出。
“这两件事,已经在立春市掀起了九级地震,要平息这场地震,没有你不行啊。”于发和说。
“一喜一忧,功过相抵。”孙婧说,于发和虽然没有明说,但事情很清楚,他在催她快点回去。
造纸项目,是孙婧到立春市引进了第一个项目,如今已经开工投产;全国最具竞争力城市,则是她在北京学习一个月的成果。孙婧终于明白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的于发和,为什么用电话追到了省城。
孙婧临走的时候,感慨地对甘代远说:“我要是那幅画上的仕女就好了。”
“嗯?”甘代远显然对孙婧的表态产生了触动。
“真的,我在想,我要是那幅画上的仕女就好了。”孙婧温情脉脉地看着甘代远,重复着刚才的话。
“孙婧啊,你这句话,让我觉得比你送我这幅画都幸福。”甘代远抬起右手,在孙婧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
甘代远的这个动作,让孙婧十分意外,她情不自禁摸着刚刚被甘代远拍过的脸。
“你刚才的态度,让我的心里很不平静,凡是来我这里,给我送礼物的,没有一个人不是抱着各种目的来的,可你对此却很不屑。”甘代远说。
“过奖了,我没有您说的那么高雅。”孙婧说。
“所以呢,一会儿你得把这些东西带走。”甘代远一指靠门的沙发,孙婧循着他的手望去,见沙发上放着两个精致的礼盒。“你拿来的海参我收下了,这东西对人体很有好处。”
在回县里的路上,孙婧回着在甘代远办公室的情景,心里有些遗憾。
甘市长为什么没有收她的礼物呢?难道真是嫌礼物太贵重吗?不像,现在送礼物,哪有领导嫌礼物贵重的呢,不嫌轻已经不错了。或者是察觉了她的什么动机?也不像,她有什么动机啊,她没有什么动机。
孙婧想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热。
黄金辉打进了电话,她放慢了车速,把手机放到耳边。
“哥哥有什么指示?”孙婧问。
“还没回县里吧?”黄金辉说。
“路上呢。”孙婧说。
“孙书记,这段时间要格外小心。”黄金辉说。
“请哥哥明示。”孙婧说。
“孙婧啊,那我就明说吧。”黄金辉说,“我已经向有关领导推荐你,担任市旅游局主要领导。”
孙婧急忙放慢了车速,她不敢相信黄金辉的话,连忙追问了一句:“什么?我哥说谁到市旅游局?”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把正在运作的事情告诉你吧。”黄金辉抬高了声音,“我已经向蓝河市领导推荐你到市旅游局。”
这回孙婧确信无疑了,黄金辉已经推荐她到市旅游局担任主要领导。
孙婧把车停在了高速公路的停车区,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她坐在车里,平息着自己加速的心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笑,还是哭。看来自己没白认识黄金辉一场,这回自己是真的赚了。
孙婧与姚云龙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孙婧做了重要的让步,不再纠缠财产分割问题。
姚云龙把现在的住房给她,又给她一处门市房、一套商品房,孩子归她。一段维持了八年的婚姻,就此终结。
孙婧离婚的消息,很快就被一些人知道了。黑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打电话给孙婧,表示要给姚云龙一点颜色看看。孙婧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这个黑子啊,这回怎么帮上倒忙了。
孙婧因为惦记女儿甜甜,决定搬回市里住,每天晚上通勤。虽然甜甜归她抚养,但姚云龙还算个男人,不仅每年支付一笔固定的生活费,而且额外负责她的所有学费。
离婚的第二天晚上,姚云龙醉薰薰地来到孙婧的住处,正好孙婧在外应酬刚回到家里。
姚云龙在屋里转了一圈,好像要找出什么人来。孙婧冷笑着,虽然他们之间了断了,但他毕竟还是甜甜的父亲啊,要不是念在他对甜甜还不错,她真不想开门接待他。
她客客气气地请姚云龙坐下,既然他肯屈尊一个人找上门来,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也算个能人了,你一跺脚,这方圆百八十里地,也要颤一颤了。”姚云龙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我的娱乐城停电断水,还有人来查,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会做这等不入流的破事儿吗?”孙婧敛起笑容,暗暗地骂着黑子。
“我量你也不会那么无耻,可是你不做,不等于别人不做。”姚云龙说。
“说了半天,还是遇到麻烦了。你姚云龙是什么人物啊,还肯屈尊才找我。”孙婧拿起电话:“梦幻想娱乐城那边有点麻烦,你去摆平吧。”
姚云龙坐在沙发上盯着她,气氛有所缓和。
孙婧放下电话,淡淡地说:“姚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孙婧,想不想和我破镜重圆啊?”姚云龙不动声色地说。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孙婧说。
“我承认,如果我们从同一个起点开始混生活,说不定谁是强者。”姚云龙说,“权利都是过眼烟云啊,你看看我父亲,曾经是多么风光的人物啊,现在已经靠我养老了。”
“今天的这个局面,在当初嫁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孙婧说,“其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能跟你一起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是注定的。”
“你和我离婚,如果这不是突发奇想,肯定就是蓄谋已久。”姚云龙炫耀地告诉孙婧,他已经办了外国签证,再过两年就是外来投资者了,以他现在的财富,足够有些人奋斗一生的了。姚云龙似乎在向她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患病而贬值,相反,他拥有父亲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即使孙婧现在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但都不如金钱来得实惠。
在孙婧的眼里,离婚的姚云龙有点莫名其妙,他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离去,这个曾经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八年整的男人,似乎更在意那个梦幻娱乐城和他帐户上的存款。
过去,姚云龙只要在兜里掏出大把的票子,就会吸引孙婧羡慕的目光,如今呢,他把所有的荣耀和辉煌摆在她的面前,也不会引起她的兴趣了,孙婧觉得,自己的能量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年,孙婧用自己的方式经营着一个个圈子,因为公公的存在,她与姚云龙的关系勉强维持,保姆的介入,父亲的生病,就像捻在一起的导火索,引爆一场家庭危机,分手只是早晚的事情。
“离婚其实是一笔交易,所有的硬伤都是别人的,所有的软肋都与自己无关,这如果不是贬值的最好办法,就是升值的最佳途径。”姚云龙说,“还是一个人好啊,我的生活我做主,上辈子不管下辈子事,这是生活的一种平常状态,现在的社会已经赖得理会……”
“你这是在哪儿端来的鸡汤啊?”她平静地打断了姚云龙,他的炫耀没有吊起她的胃口,“我们的追求不同。”
姚云龙审视着眼前的孙婧,她曾经是他的妻子,一个形象气质俱佳的女人。当他重新审视她的时候,不得不啧啧几声,这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依然充满风韵,甚至比他八年前认识她的时候更具魅力。


367、漂亮的腾挪

手机响了,孙婧接通手机,举在耳边,倾听了片刻,娇矜地说:“我正在接待客人,等一会儿我打过去……”
姚云龙站起身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似乎要摆脱某种尴尬。
“我就不留你了,想女儿的话,可以周末去学校接她。”孙婧站起来。
孙婧知道自己调任市旅游局局长,是从杨重那里得到的消息。杨重从市委常委会会场出来,第一时间就给孙婧打来电话。
“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呢。”杨重说。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孙婧听出杨重话里有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杨重问。
“真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是和旅游局有关吗?”孙婧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
“算你聪明。”杨重说,“市里刚争求完我的意见,你调到旅游局,一把手。”
“谢谢杨市长栽培。”孙婧说。既然杨重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她当然也要回敬一个。
“这次虽然领导征求过我的意见,但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是‘无知少女’啊,就是有优势。”杨重说。“无知少女”是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干部的简称。
孙婧上任这一天,县委班子全部出动,为她送行。
她担任旅游局长的消息很突然,不仅她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连县领导们也觉得有些意外。从当上工会副主席,到旅游局局长,她整好两年零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旅游局是一个小局,离开县里也有点可惜,但毕竟是当一把手,她摇身一变,成了市里最年轻的正处级女干部。
到了旅游局,全体干部正在会议室等着呢,为首的田副局长,把孙婧等一行人迎到了会议室,主管市长杨重和组织部领导随后也赶到了。
孙婧落坐之后,立刻就察觉出会议室的气氛有些过于压抑。领导班子成员没有同时到场,干部们也是无精打采,坐得七零八落。
就职仪式按照程序进行,会议室里的掌声稀稀拉拉。
轮到孙婧发言时,她刚讲了两句,不知谁放了一个屁,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到,惹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谁放的屁?”杨重向左边看着,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这么不严肃。”
“我。”田副局长举起手来,“本来想憋着,但没憋住,对不起杨市长,我有罪。”
“行,你不是憋不住吗,那一会儿就好好放一放。”杨市长说。
整个仪式整整用了一个小时,杨重在讲话之前,指名道姓地让每一个班子成员发言。
“田局长,该你放了。”杨重特意探过头来,对田局长说。
“我没什么说的,就在这里表个态,热烈欢迎孙婧同志来旅游局工作。”田局长说完,用胳膊捅了捅另一位副手,“你说两句”。
“没了?”杨重问。
“没有,我这不正要接着说嘛。”田局长说。
孙婧听了田局长的话,心中很不痛快。这个田局长,她来之前了解过,他是搞了十五年的老旅游,大学毕业就在旅游行业工作,可以说经验丰富、久经沙场。旅游局长调走后,局长的位置空了两个月,他曾是呼声最高的一个人。事情明摆着,她的到来,肯定会引起他的不满。
杨市长在与孙婧谈话时,曾特意提到这个人,嘱咐她在这个走马换将的特殊时期,一定要和现任班子处好关系,尤其是不要去刺激这个田局长,免得引起不快的事情。田局长能在这样庄重的仪式上,无所顾忌地放屁,明显是在发泄一种不满,只是这种不满被他合法化了。
全体班子成员纷纷表态之后,杨重最后讲了班子集体谈话,无非就是支持孙婧开展工作之类。这个程序本来是没有,是杨重自己做了调整。这样不仅显出了对孙婧的关怀,也对老班底是一个震慑和鞭策。
杨重起身和旅游局的班子成员一一握手,前呼后拥地走了。
孙婧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田局长办公室,主要是想摆个低姿态。
田局长正在桌前坐着打电话,并没有理会孙婧。
孙婧在沙发上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田局长放下电话,站起身,坐到孙婧的对面,没等她开口就说:“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处理,得出去一下。”
孙婧缓缓起身:“你去吧,本来想找你聊聊,那就改天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田局长这一走两天不见人影,孙婧与其他的班子成员谈过话,又与中层干部谈过话,唯独没有与田局长交流过。
第三天,田局长仍然没来,孙婧让办公室下发通知,明天上午召开局班子会。
星期四上午九点,班子会准时召开,孙婧已经落坐了,田局长才慢吞吞地端着杯子进来。
这是孙婧到任后的第一次班子会,她本打算先不开会,先做一些摸底,等情况基本上掌握得差不多了,再开会。看现在的架势,不开会不行了。这两天,班子里的其他四个副职都知道田局长没来,却没有一个人问起,他们对孙婧还算客气,但骨子里头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情绪,仿佛都要看看她这个新到任的局长到底有没有那两把刷子。
四个大老爷们,错落地坐在孙婧的对面,办公室吕主任则坐在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后面。孙婧明显地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闷。
“田局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孙婧问。
“完了。”田局长说。
“要是没办完的话,利用这周抓紧办。”孙婧说,“从下周开始,我们要开始实行打卡考勤制度,全局干部一天四遍卡。”
“这不套上缰绳了嘛。”田局长抬高声音说。其他几个人也都互相交流着眼色。
“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办,大家都是机关干部,修养和素质还是有的。但我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支队伍有点散。”孙婧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大家都能养成遵守作息时间的好习惯,这个考勤制度以后可以考虑取消。”
“还是孙局长有办法啊。”田局长不咸不谈地跟了一句。
会议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议一议年内的工作。此前,孙婧已经与班子成员们交换过意见,田局长因为这几天一直没在单位,所以孙婧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田局长死活不发言,其他几个人说完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呼噜呼噜地喝着水。
“田局长,你虽然年纪不算大,却是名副其实的老局长,我想听听你对下步工作的意见。”孙婧说。
“那我就说说。”田局长盖上杯盖,抬起头来,“旅游工作的业务性很强,为了便于孙局长理解,我今天就不用专业术语,多用一些大白话。”
孙婧按捺着心中的不快,笑了笑,“田局长是怕我听不懂吗?”
“孙局长怎么听不懂呢,我是怕兄弟们说我卖弄风情啊。”田局长说,“哈哈哈……”
“田局长卖弄风情的资本还是有的,我就怕人家不解风情啊,千万不要到头来,落得个藏在深闺人未识啊。”孙婧不动声色地回击道。
在坐的人都笑了,田局长没占到便宜,还被孙婧挖苦了一下。
“那我就卖弄一下,卖弄不好的地方,孙局长多多指导啊。”田局长近乎自我解嘲地说,“我想说的第一个问题,是机关干部的业务素质问题。旅游局的历史虽然不长,但我们局多数同志都从事过旅游管理工作,可谓实战经验丰富,但也有部分同志,尤其是后来的同志,在业务能力上还有一些欠缺。所以,我建议对这部分同志,有必要进行一下旅游业务知识的培训,和基层旅行社的管理人员一起充充电。”
孙婧静静地听着,不时地频频点头,鼓励田局长说下去。
田局长见孙婧没有什么反应,便打开话匣子,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孙婧一边听,一边记,不禁暗暗地惊叹,田局长不愧是个老局长,思路清晰,有的放矢,弹不虚发,不论管理,单论业务的话,她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田局长谈得非常好,我完全同意。这些工作,就由田局长负责牵头,落到有关科室去。”孙婧说,“尤其是田局长说的第一条,我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田局长正在左顾右盼,听见孙婧的话,转回头来看着孙婧。
“大家知道,我国的旅游业正在从传统的观光型转向休闲度假型,休闲度假将脱颖而出,成为旅游消费的主流。”孙婧说,“旅游观念要更新,旅游工作要创新,旅游产品要出新,必须加强学习,新同志要学,老同志更要学。”
大家的眼睛刷地转向孙婧,被她具有攻击性的话语震住了。
“为什么要学习呢?”孙婧说,“因为新同志的头脑里没有框框,有利于突破创新;老同志则容易犯经验主义错误,陷入僵化思维而难以自拔。所以,我们从下周开始,每周利用两个半天的时间进行学习,请旅游行业专家学者为我们讲授当代最前沿的旅游观念和旅游知识。”
“老田,叫你多嘴,这回好了,学习吧。”和田局长年纪相仿的袁副局长说。


368、暗算无常

“大家如果没意见的话,由吕主任负责,下周开始执行。”孙婧得意地扫了一眼田局长。
因为田局长的多嘴,孙婧临时设立了两项制度,一个是打卡制度,一个是学习制度。
这两个制度并不是什么新东西,甚至会引起一些人的不适,但用来对付田局长正合适。班子成员都清楚,是田局长首先向孙婧发难,孙婧只是点到为止地进行了反击,她这么做也是有理有据,不算是特意难为大家,要怪就怪田局长吧,谁让他多嘴呢,多嘴就要付出代价。
田局长吃了个哑巴亏,领教了孙婧的强烈反弹,一个月下来表现尚可,再没有在孙婧面前多过嘴。
孙婧早晨九点钟要到市政府开汇报会,田局长领着办公室吕主任整整忙活了两天,赶写了一份汇报材料,孙婧又改了大半天,终于算定稿了。前一天晚上,孙婧拿了一篇改前的稿子回家,嘱咐吕主任打出一份正式稿,塞到她的门牌架上,她明天早晨来取,他可以休息一上午。
孙婧到单位时,田局长已经到了。
她在办公室的镜子前,简单处理了一下头型。这是她第一次在市政府亮相,为了今天的行头,整整想了半个晚上。最后选择了一身黑色的套装,配一件系扣的紫色女衬衫,这样显得成熟稳重一些。
临走时,田局长还在办公室里喊了她一声。孙婧觉得,这几天,田局长表现不错,不再说些风凉话,该他干的工作,也都没有耽误。
“孙局长今天真漂亮啊,领导见了,恐怕要魂不守舍喽。”田局长说。
孙婧装作生气,不满地看着田局长,她不想给他养成开玩笑的习惯。
“稿子带上了?”田局长随即换了口吻。
“田局长想得真周到,谢了。”孙婧平静地说。
政府常务会议室里,领导们陆续落坐。
杨重坐在孙婧的斜对面,看都不看她一眼,与旁边的一位副市长低声聊着什么。会议很快开始了,发言的单位有十多家,领导要求每个单位发言不超过十五分钟。
快十一点才轮到孙婧汇报,她轻身起立,来到麦克前,把稿子铺到桌子上,字正腔圆、不紧不慢地念着。趁着翻页的时候,她抬头扫了一眼,室内气氛很庄重,似乎都在凝神静听她的汇报。
念到下步工作的时候,孙婧翻篇的时候,发现缺了一页。
孙婧抬起头来,环顾现场,笑了笑:“嗓子有点发炎,请各位领导允许我喝口水。”
“嗓子发炎,声音都这么标准,要是没发言,可足够播音员的水平啦。”不知哪位领导说了一句。
孙婧就缓缓地取过面前的杯子,轻轻打开杯盖,喝了几口,然后又把盖子盖好,放回原处。她用余光在室内搜索了一圈,见很多人都在看她。
孙婧把稿子轻轻叠在一起:“关于下步打算,我就不照稿子念了。我想就班子的初步研究,今年要加快旅游业从观光型向休闲型转变,主要是做好五件事。具体地说,就是抓观念转变,抓项目开发,抓旅游产品,抓品牌营销,抓服务接轨……”
孙婧把每一项工作逐一展开,有条不紊地说起来。
“下次汇报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嗓子发炎的时候来,孙婧来的时间短,但基本进入了角色。”当孙婧结束汇报,站起身来的时候,杨重表情凝重地说了一句。
孙婧擦去额头的细汗,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杨重应该很熟悉她的声音,她的嗓子发没发炎,他想必很清楚。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显然不是在打压她,而是在替她打圆场。这也说明,她的即兴发言,基本得到了领导的肯定。
她虽然面带微笑,内心却充满愤怒。这个吕小伟,太马虎了,怎么能犯这么大的一个错误。这是会场规模小,如果是在大会场,这种即兴发言可是极不严肃的。
为了应对这次汇报,她已经有一周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对材料里的工作,她基本上做到了烂熟于心,不说倒背如流,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汇报会结束后,孙婧与杨重打了招呼,就直接回到局里。
“吕主任呢?”孙婧推开局办公室的门。
“没……没来呢。”文书显然没见过孙婧如此动怒,忙站起身来。
“给我找来。”孙婧怒气冲冲地说,转身而去,门“咣”地一声。
给市领导的汇报材料上缺了一页纸,如果不是她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一页纸肯定会让她难堪。这虽然是部下的责任,但她早晨来到局里以后,没有再看一遍稿子,自己也有责任。更重要的是,领导们不管是谁写的稿子,她念的稿子出了问题,就是她的工作态度出了问题,弄不好会引起领导的不满。
孙婧等不来吕小伟,就打电话叫来了田局长。她从包里取出稿子,往他的面前一甩。
“出了什么事?”田局长并没有看那篇稿子。
“你看看就知道了。”孙婧说。
“没什么事啊。”田局长把汇报材料拿到手里,翻了两下。
“缺一页。”孙婧说,“这个事不算完,你去找吕主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拿出处理意见。”
田局长再没敢说话,拿着汇报材料走了。
十分钟的功夫,吕主任慌慌张张地敲门进来,径直来到孙婧的办公桌前,不动不动地站着。
孙婧一看就知道,他和田局长还没有碰面。她站起来,发疯似地冲到他的面前,吓得吕小伟连连后退。
“吕小伟,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一篇在政府常务会上使用的汇报材料,你给我少打一页。我懒得理你,你去找田局长说明原因,等候处理。”孙婧转回身去,看也不看吕主任。
“出了这么大的事,领导发火我能理解。”吕小伟说,“但孙局长能不能也听我解释一下。”
“好啊,你解释吧。”孙婧猛地转过来。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吕主任十分自信地说。
“什么不可能,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完成时,知道不,你还在这说不可能!”孙婧说。
“打印稿子的时候,我和小丽都在场啊,我们每人数了一次页码,十四页,不会错。”吕主任说。
“那就见鬼了。”孙婧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的吕小伟。
“不信你去问小丽啊。”吕主任说,“昨天晚上是我送她回家的”。
孙婧回到座位上,让吕小伟坐在她的对面。孙婧的心在颤抖,难道真的不是吕主任的问题?那事情就更严重了,这不明明有人在暗中让她难堪吗?
“这篇稿子,田局长是什么时候看的?”孙婧说。
“装订好之后,给田局长看的。”按照吕小伟的说法,田成明看过稿子之后,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他就把稿子塞门牌的文件架里。
“田局长返回稿子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孙婧问。
“他说不用看了,我相信你们。”吕小伟说。
孙婧推测,田成明可能就是退回稿子之前撕掉了一页。他不会到她的门前取这篇稿子,再去做手脚,那样就会被监控器逮个正着。这样既可以躲过监控器,也可以由监控器证明他的清白。
她缓和了态度,让吕主任再回去想想,然后向田局长说明情况,等候调查和处理结果。
田成明,哼,肯定是田成明搞的鬼,别人都没有这个胆儿,孙婧想。
田局长虽然这两天很少出现在她的视线,但他的确一直都离她不远。怪不得今天早晨田局长来的这么早,还不阴不阳地和她开玩笑。
这可怎么办,她没有证据,田成明也根本不会承认。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吕主任又回来了。这次他没有了刚才的理直气壮,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孙婧的近前。
“搞清楚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婧说。
“搞清楚了,是我的问题,我可能是真的漏订了一页。”吕主任说。
孙婧笑了,她可以肯定,刚才田局长见到了吕主任,而且一定和他说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已经一目了然了,是田局长做了手脚。
吕主任只能是个替罪羊,如果他仍然不承认是自己犯了错误,那么没有人帮助他,包括田局长。
果然,田局长敲门进来,笑嘻嘻地坐在孙婧的对面。
“吕主任已经承认了,是他们太粗心了。”田局长说,“打印稿子的时候,机器发生过故障,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哼!”孙婧冷冷地说,“田局长,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的弱智啊?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要处理,你要负领导责任。”
“那是那是。”田局长说,“我昨天也就翻了翻,也没仔细看。”
“你拿个意见,这件事怎么处理。”孙婧说。
“给他个教训吧,通报批评。”田局长说。
“通报批评?”孙婧说,“你知道这件事影响有多么恶劣吗?这不明摆着让我难堪吗?”
“那你说怎么办?”田局长说。


369、黄色圈套

孙婧已经拿定主意,这一次得给田成明一点颜色看看。这个老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有点太不识敬了。这次扶正,没有他的份,是他自己的的功夫不到家。现在可倒好,他把帐全算到她的身上了。要是她这么隐忍下去,不知道他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作为主管局长,这件事你要负领导责任。”孙婧说。
“我的确有责任,我向孙局长检讨。”田局长说。
“向我检讨没用,全局大会检讨去。”孙婧说,“你和吕主任每人罚款一千。”孙婧说。
“这……”田局长嗫嚅着。
“这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但这事要是捅到上面去,可就不是罚罚款这么简单了。”孙婧说。
“我是副局长,吕主任是科长,我们应该有所区别吧?”田局长说。
“要说区别,吕主任留职察看三个月,你呢,就算了,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孙婧说。
“那……就这么办。”田局长说。
看着田局长的背影,孙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田局长这么做真没意思,对大家没有任何好处,到头来,解决铃还须系铃人。
为了给田局长一个教训,孙婧让办公室通过全体干部,召开全局干部大会。在会上,吕主任、田局长分别做了书面检讨,由局纪检书记宣读了对田局长的罚款决定、对吕主任的处分决定。
这是孙婧到旅游局以后,第一次动用管理手段,谁也不会想到,受到处理的是常务副局长和大内主管,全局的干部都给震住了,局里开大会,秩序前所未有的好。
最后由孙婧做总结发言,对事件的结果和影响进行了分析,给每个人敲响了警钟。
孙婧承认,田局长的业务能力很强,如果他放下态度干工作,不失为一个很优秀的领导干部。这样的干部往往自视甚高,很难驯服。孙婧遇事喜欢听听他的意见,有时也会对他让步,给他留些面子。但田成明如果这么搞下去,就等于把孙婧视同了眼中钉、肉中刺,局里业务干部一大堆,叫个人就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但真正缺乏的,是有胆有识的管理型干部。这次局长人选没有从旅游局内部产生,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这次事件也使孙婧认识到,田成明虽然表面上老实了,可是暗地里的小动作仍然没有住手,她必须时刻树立防范意识,才不会被人黑。只要她做得正,行得端,他田成明自然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一天下午,田局长到孙婧办公室汇报工作,随身带来了一个光碟包,笑嘻嘻地坐在孙婧的对面。孙婧发现田局长的笑里藏着一丝的谄媚,这家伙温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田局长很快谈完了工作,随手把手里的光碟包推给孙婧。
“这是什么?”孙婧问道。
“这里都是最前沿的旅游营销案例。”田局长说,“是外地搞旅游的朋友给我快递过来的,我看了两部,很开眼啊。”
“那我倒真想看看。”孙婧说。
“好东西嘛,就先紧领导。”田局长说。
“正好下午没什么事了,我一会儿看看,如果内容合适的话,我会考虑让全局干部学习。”孙婧说。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局长了。”田成明说。
“你走的时候把门把我带上。”孙婧说。她这样命令田成明,就想给他养成一个习惯,不要在她面前摆老资格。
田局长听了,很识趣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来,又回到孙婧的桌前。
“还有什么事?”孙婧说。
“孙局长,你该配个秘书。”田局长说。
“配秘书?男秘书?”孙婧不假思索地说。
“秘书何必要分男女呢?”田局长说,“前一阵儿发生的事,你缺少一个贴身服务的干部也是原因之一。”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孙婧不知田局长到底有何用意。
“行业管理科的小陈怎么样?”田局长说。
“还是男秘书啊。”孙婧说,小陈是不错,人精明,长得也帅,老婆刚怀孕,如果她答应下来,不就中了田局长的圈套了嘛,“算了,免得瓜田李下的,到时候有嘴说不清楚。”
“孙局长想多了不是,我这可是一番好意啊。”田局长说。
“你的好意我领了,要配至少也应该是个女干部,这事以后再说吧。”孙婧说。
孙婧明显感觉到,田局长的话比较温软,也许他真是在为自己着想。如果他是想黑她,那也想得太简单了,傻子都会看出来,他是想把小陈作为枪子,对她使用美男计。
孙婧在想,田成明不可能不知道,女领导配个女秘密会引来闲话,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答应他这个无聊的建议。可她为什么还要跟她说呢?表面上看是在讨好她,实际上可能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对于男人的警觉程度,对于男人的反应。
孙婧从田成明给她的光盘包里取出最上面的一张光盘,放进电脑光驱,心想,这老田给我的是旅游营销案例吗?不会是黄色影片吧,这家伙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一幅美丽的山川展现在她的眼前,的确是旅游营业销案例,制作效果还真不错,主题比较现代,创意也非常新颖。孙婧看了个头,就被吸引住了。
她随手给吕主任打了个电话:“吕主任,刚才田局长拿来一些各地搞旅游营销片子,你安排一下,下周的学习就不请外边的人了,组织大家看专题片。”
“孙局,人已经请完了。”吕主任说。
“你们这些写材料的,怎么越写越傻啊,请完了就说有事,推迟一周不就完了吗?”孙婧说。
“好,我这就去办。”吕主任说。
孙婧一口气看了三部片子,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没有回家的意思,仍然意犹未尽地取过下一张片子,再次放进电脑光驱里。
这一次,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英文字幕。
孙婧心想,老田还真能整,外国的案例也有。
孙婧再往下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外国女人,在夸张地扭动的腰姿。镜头转向另一个角度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的场景,里面有几个同样赤裸的男女,正在无所顾忌地**,并发出各种叫喊声,这叫喊声立刻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孙婧手疾眼快,“叭”地切断了电源。
她双手紧捂着胸口,好象被窥探了隐私似的,紧张地向门口张望着。
她这才想起,下午田局长走的时候,已经让他随手把门反锁了。
孙婧独自笑了起来,这老田,真坏,他不可能不知道光碟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样拿来让她看,明摆着是要让她难堪。或者,他是故意在里面混入了这些东西,目的就是要给她看的。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她到底看没看,他也不会知道。即使她看了,他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她转念一想,也许老田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么多片子,他不可能一一看过。况且,他刚才来的时候已经说过,他不是看了两部吗?自己可是看到了第四部了。他说是别人寄来的,那就是说,可能是被寄片子的人搞混了。
这可能吗?这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一种侥幸心理此时占据了上风,也许田成明什么都不知道呢。
电脑死沉沉地躺在那里,光碟还插在在光驱里,只不过她关了电源,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罢了。
孙婧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贴住门板听了听,外面什么动听也没有。
她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启动了电脑。
电脑显示器亮了,她换了一张光盘,为了防止意外,特意把音量关到最小,然后,她再次点击了播放器。
电脑上播放的面画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韩国人,正拥在一起互相爱抚着,画面很唯美,乍一看倒很像一部韩国的爱情片,慢慢地,两个主人公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服,屏幕上一部言情片很快转换为性爱片。
孙婧并没有急着关掉电脑,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片子了,在她的记忆中,似乎只和姚云龙一起看过。
因为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她这一次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
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晚,她胸中的潮水开始荡漾,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孙婧隐隐地听到敲门声,她恍惚觉得,这声音是从电脑里传来的,猛然间,她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来自门外,她这才发现屋里一片昏暗,自己忘了开灯。
她镇定了一下,轻轻退出了光碟,插入了刚才看过的一张光碟,然后走向照明开关。她在开关前犹豫了一下,把灯打开,对门外喊了一声:“谁啊!”
“老田!”是田局长的声音,“怎么还不走啊。”
孙婧打开门,田局长笑着进来,盯着她的眼睛。


370、拒绝诱惑

孙婧对田局长的造访非常意外,可她又不好说什么,一个晚归的副局长,来向同样晚归的局长打个招呼,再自然不过了,她没有理由对他怎样。
“在看你拿来的光盘,看着看着,就忘记时间了,这些资料的确不错。”孙婧看得出,田局长好像晚上要参加什么活动,头发梳得笔挺。
“孙局长满意就好。”田局长极尽温柔地说。
“没事吧?我收拾一下,也准备回去了。”孙婧说着,抑制不住想要舒展一下身体,刚才在电脑前坐得时间可能太长了。在田局长面前,她不好过于放开,便伸出一只胳膊,用力地向前舒展着。
田局长顺势揽住孙婧的腰:“累了吧?”
孙婧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田局长的肩上,她很想抱住眼前的男人,不管他是谁,她那颗孤独的心热潮涌动,正需要这样的慰藉。田局长的双手正要在她的腰间收网的时候,孙婧猛地来了个鲤鱼打挺,挣脱了他的双手。
“田局长,真能乘人之危啊。”孙婧冷冷地说。
“这话怎么讲。”田局长尴尬地放下了双手,“我是怕你摔倒喽。”
“原来田局长是一片好心啊,那我心领了。”孙婧笑着说,“顺手牵羊的一手,入世不深的女学生可能会很喜欢,真的,但对我不起作用啦,我的免疫力很强的。”
“开玩笑,开玩笑。”田局长说。
“不过你真的很能干,就冲你淘来的片子,我就可以推荐你当劳模啦。”孙婧挖苦道。
“晚上没事,我请孙局长喝两杯?”田局长试探着孙婧。
孙婧有些迷惑了,这田成明到底是晚上有活动啊,还是在这里等着她喝两杯,倒有点让人捉摸不定了。不过,如果真是田成明放进了那两张光盘,然后在她昏天黑地、芳心暗动的时候,请他吃饭,倒也不失为如意算盘了。
孙婧特意亮出洁白的颈部,手重新搭在他的肩上,带着挑逗的口吻说:“老田啊,你是真想请我喝一杯呢,还是在这里逢场作戏呢?”
“不敢,不敢,我哪敢对您逢场作戏啊。”田成明果然教练,愣是没有上勾。这样的话,她就无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省省吧你。带上你的钞票,回家请你老婆吧。”孙婧半真半假地说,“我从来不单独和一个男人吃饭。”
“又来了,革命同志加革命友谊嘛,吃个饭算什么。”田局长说,“既然孙局长不赏光,那我就只好去找男士喝酒啦。”
“去吧,我支持你。”孙婧得意地晃动着身体。
田局长这个人真有意思,她刚来的时候,他是一付酸溜溜的德性。这不,没过多久,就开始和她套近乎了。喝个酒,显白什么啊,愿意和谁喝,就和谁喝,只要不喝出事,随你的便。
在孙婧的心里掠过一丝的疑惑,那张黄色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田局长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难道他真的不知情吗?还是他从中做了手脚?孙婧觉得,对眼前这个人,真得小心点了,一些是似而非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对他产生一种防范心理。
孙婧已经下达了逐客令,田局长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只好去取自己的包,有意拖延时间。
田局长再次凑到她的近前,笑嘻嘻的,就是不说话。
“你好像还有什么事,说。”孙婧一本正经地说。
“还真有一个事,得跟你汇报一下,明天上午我要去政府一趟。”田局长说,“开一个接待协调会。”
“接待谁啊?”孙婧顺嘴一问。这种会议一般都是由他这个主管主局参加,回来后再向她汇报。
“老市长甘代远。”田局长说,“过来考察工作吧。”
田成明为什么不早和她说呢,他不可能是刚刚接到通知。按理说,他下午给她送光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在这个时间对她说这么重要的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的确忘了,刚刚想起来;另一种可能是,他故意隐瞒不报,就等着她看完光盘以后来找她呢。
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干起这种下三烂的勾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孙婧此时最关心的莫过于甘代远了,她特别想知道他的行程。
“几点啊?”孙婧漫不经心地瞄了田局长一眼。
“九点。”田局长。
“我明天正好有事要找杨市长,这个会我去吧,你今天晚上可以敞开喝了。”孙婧说。
“那赶情好。”田局长说,“现在的会是真多啊,两天没会是三天早早的,你说这文山会海整治了几十年,怎么就是不见效果呢。”
“好了好了,我的田大局长,不要发牢骚了。一个大男人,开个会能累死啊。”孙婧说,“以后你要不愿开会,找我,我替你开。”
“孙局长,你快饶了我吧。”田局长说。
田局长走后,孙婧回到座位上,退出了正在播放的光碟。
甘代远要来的消息,使她心头一震。田局长提起他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把明天的协调会包揽下来,又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就是怕田局长察觉她内心的异样。
她打开电脑主页,在搜索栏内输入了“甘代远”三个字,然后点击了查找。
网页上立刻跳出十几条信息,甘代远的名字体格外醒目。有的是参加会议的,有的是在基层考察的,有的是接受记者访谈的,都是与甘代远有关的。她接连翻了几页,仍然如此,他逐条点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在网上查找甘代远的行踪,已经成为孙婧的一个习惯,只要有空闲,她就会坐在电脑前,追踪甘代远的动向。每当心绪烦燥的时候,如果她在网上看一看老领导的言论和去向,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心思会立刻沉静下来。可是,这一次,她的心却静不下来。如果老领导真的来视察,她就有机会见到他,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她也要创造机会见到她。
想到这里,孙婧不禁心跳加速,脸色泛红。
第二天上午,孙婧提前赶到市政府小会议室,拿到了接待办的接待方案。她发现甘代远的考察日程里,有一项视察五星酒店建设项目的活动,这个项目是由旅游局牵头的项目,还没有安排具体时间。
孙婧连连摇头:这个项目不能给老领导看,资金都没落实呢,一个花架子。
副市长杨重准时出现在大家的视野,有关领导宣读完接待日程之后,杨市长开始逐项日程进行敲定。
推进到五星酒店项目时,孙婧提出,这个酒店项目,虽然已经初步答成了合作开发协议,但还处于项目前期,现场的视觉效果可能不好。
“你的意思是?”杨重平静地看着孙婧。
“能不能不在酒店建设现场停留了,把考察的项目换到风景区,那里新项目多,而且休息很方便。”孙婧把口气放得缓慢而温柔,生怕杨重一句话否掉。
“我看可以。”杨重说,“按原计划,领导看完这个酒店项目就返程了,这样安排,时间上是否允许,还要等领导的反馈。”
“杨市长,看这这样行不行。”孙婧说,“如果领导要按原计划回去,就提前一天去景区。”
“先这么定了,你们准备吧。”杨重说。
散会时,杨重扫了孙婧一眼,她立刻意识到,杨市长可能有话要说。
人群慢慢散去之后,她不早不晚在门口阻住了他。
“孙局长,你们的酒店项目进展怎么样了?”杨重声音很高,仿佛要让所有人听见。
“我正要向杨市长汇报呢。”孙婧说。
“那正好,给你十分钟。”杨重看也不看她一眼。
孙婧跟在杨重的身后,几经折转,进了他的办公室。门一关,孙婧就轻松多了。杨市长不是外人,刚才的姿态都是给别人看的。
杨重嘿嘿一笑:“孙婧,田成明报过来的酒店,你直接给否掉了,老田这是要瞒天过海啊。”
“他可能是要引起领导重视吧。”孙婧说,“不过选择的时机不对。”
“我听明白了,这小子擅自做主。”杨重说。
孙婧也听明白了,田成明又搞了小动作,把酒店项目亮了出来。那不是旅游局的光彩啊,三年了,到现在还没有上马。
“田成明这小子鬼点子不少,和他搭班子,足够你喝一壶的,你还真得提防着点。”杨重基本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谢谢,我小心就是了。”孙婧说。
“他小子也曾经是个优秀青年,三十多岁就是副处级,资历比我还老。”杨重说,“可惜了,他没有背景,又过于聪明,人人都防着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起色。”
杨重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孙婧的心中涌起一阵波澜,杨市长还是很中感情的。
“冬青怎么样啊?”孙婧哆声哆气地说。
“别提了,折腾,整天的折腾。”杨重似笑非笑。


371、为小男友说情

孙婧忍住笑,把头扭到一边。杨重说冬青整天折腾,无非就是嫌她欲望太盛,有点吃不消了。可这也不能怪冬青啊,她太年轻了,与杨重差二十多岁呢,折腾折腾也正常,不折腾反倒奇怪了。
孙婧见到杨重就想起申一甲。
申一甲就因为去了一趟热电公司,就挨了杨重一顿训,孙婧觉得杨市长有点小题大做了,如果他明知道他和申一甲是“亲属”仍然这么做,那他的动机就值得玩味了。
“杨市长,我的亲戚现在在你手下工作。”孙婧准备给杨重提个醒。
“你的亲戚?”杨重做思考状,“什么亲戚?”
“申一甲啊,他在督查室当主任呢。”孙婧说,“他到机关时间短,如果领导方便的话,别忘记了给点阳光,关照一下呗。”
“我知道,他调进机关还是我签的字呢。”杨重说,“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亲戚啊?”
“领导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申一甲是我外甥,虽然不是亲外甥,但论辈份是这样,我母亲那边的亲属。”孙婧说。
“这小子爬得挺快,现在直接为老大服务。”杨重问,“你准备让我怎么关照啊?”
孙婧犹豫了,直接对杨重说申一甲的事好不好呢?那样就意味着申一甲已经与她通过气了。就冲杨重刚才的问话,孙婧就觉得杨重还没有完全相信她与申一甲的关系,可是这事不能解释,越解释越麻烦。
得想个办法,让杨重觉得她与申一甲的关系是正常的,那样他就不会和申一甲过不去了,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还能帮申一甲一把。
“一甲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就是乡下人的土气劲儿改不了,到现在还没找上对象呢。”孙婧说,“一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天天长在单位,哪有时间接触女孩子啊。”
“那可不一定。”杨重说,“我看这小子倒像个情种。”
孙婧的心里一震,杨市长的话里有话啊,他凭什么说申一甲像情种呢?
“领导怎么看出一甲像情种的?”孙婧说,“谁能看上他啊,空长一付皮囊,乡下人的那个气质怎么都去不掉。”
“我就是顺嘴一说。”杨重说,“这小子是封官生的兵,我平时还真看不着他。”
孙婧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该抛出主题了。
“我听说政府办要轮岗。”孙婧说,“一甲会不会也要轮岗啊,他当督查室主任的时间不长,那个岗位其实挺锻炼人的。”
杨重看了看腕上的表,淡淡地笑了笑:“孙婧啊,轮岗的事我可管不了,那样我的手就伸得太长了。”
孙婧心里很不愉快,杨重挺不给面子啊,这是要送客啊。
“那您就帮他物色一个更好的岗位呗。”孙婧说,“您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我问问封官生再说吧。”杨重说,“不行就还在督查室,别轮了。”
杨重终于答应关照申一甲,孙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孙婧离开杨重的办公室,边走边给申一甲打电话。虽然申一甲的办公室就在这一层,可是她并没有过去看他的想法,那样就太招摇了,对谁都没好处。
孙婧的电话还没有打出去,手机铃声就响了,是冬青打来的。孙婧吓了一跳,这冬青不是千里眼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去了杨重的办公室。要么就是杨重给冬青打电话,把她见他的事告诉了冬青。
孙婧想,自从冬青嫁给杨市长以后,就很少跟她联系了,这是有什么事找她呢?
“杨夫人,有什么指示啊。”孙婧说。
“好久也见不到你,想你了呗。”冬青说。
“得了吧,你要没事,才不会找我呢。”孙婧说。
“孙书记简直神算啊。”冬青嘻嘻地笑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开了一家美容院,周末就要开张营业了。”
“你开了个美容院?说死我都不信,是你家老杨帮你开的吧。这回好了,我可有地方臭美了。”孙婧说。
“拜托,千万别把老杨扯进来,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冬青说。
“说着玩呢,看把你吓的。”孙婧说。
“开业那天来吧,帮我壮壮场面。”冬青说。
“不用等到开业,我一会儿就去。”孙婧说。
孙婧钻进汽车,准备到冬青的美容院去看看。人家的生意要开张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她打开皮包,夹里没有多少现金了,便直接到银行取了一些带在身上。
她到立春以后,身上很少带现金,钱都存在卡里。冬青请她开业时去壮门面,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今晚要去的话,应该带着见面礼去。如今人家是副市长夫人,不比从前了,三千两千的,还拿不出手。
孙婧按照冬青告诉的地址,来到了梦巴黎美容院。她刚推开门,就见冬青尖叫一声,小跑过来,紧紧地和她抱在一起,然后用力挽住她的胳膊。
这美容院虽然门脸不大,但规模可不小,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堂,再往里都是一间间包厢式美容单间。
冬青拿出几张卡片,递给孙婧,说是开业一周内使用的优惠卡。
“我还用这个吗?”孙婧不悦道。
“我姐误会了,这是让你送人的。”冬青说。
冬青领着孙婧拐了两个弯,来到二楼,孙婧这才知道,这幢楼一到三层都是美容院的领地,顿时惊得她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
“天啊,你不再是那个小妮子了,成为冬青大老板了。”孙婧心里很不平衡,顺嘴问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你不会以为我是躲在他杨大人的怀里,天上掉下来来的馅饼吧。”冬青没有直接回答孙婧。
孙婧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好在冬青不是外人,并不会在意。
冬青现在今非昔比了,虽然她竭力想把这个美容院与杨市长撇清关系,但单冲着杨市长,冲着市长夫人的美容院,她怎么也要表示一下。
这里恐怕今后就是她的美容据点了,就是冲冬青个人,她不有所表示也说不过去。
“你需要点什么?”孙婧说,“我得赞助你一下。”
“牌匾,挂钟,镜子什么的,我就不要了,收了也没地方放。”冬青说。
“别的呢?”孙婧说。
“脱毛机、蒸薰机不够,还缺一些推拿床。”冬青说。
“够黑的你。”孙婧挖苦道。
“姐,你个人就不用破费啦,代表旅游局表示下就行啦。”冬青搂着孙婧的脖子说。
孙婧听了很感慨,冬青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喜欢调动公共资源了。到哪儿去弄这笔钱呢?这个美容院投资规模不小,应该算是一家服务型企业了,像冬青说的那样,以单位对单位的方式表示一下,倒是比较合适。
有人端来一盘水果,两个人一个拿起一个苹果,像兔子一样吃了起来。
孙婧扔掉果核,脱了鞋子,歪倒在沙发上,冬青顺手抓过一个抱枕,塞在孙婧的头底下。
孙婧不怀好意地朝冬青的身上瞄了瞄,她结婚时间也不算短了,体形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瞅什么啊?”冬青被孙婧这么一瞄,“不怀好意。”
“还能瞅什么,看看杨重给你种上没有。”孙婧说。
“打掉了。”冬青说。
“你傻啊?”孙婧说。
“我不能这么快就当上孩子妈吧,我还想再玩两年呢。”冬青说,“再说了,人家杨大人不愁传宗接,儿子都上大学了。”
孙婧“哼”了一声,这个冬青,不知怎么想的,人家别的女人傍上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急着怀孩子、生孩子,她却想着再玩两年。孩子是家庭的第三条腿,现在有了孩子都不耽误分手,更何况她这种没牵没挂的。
像冬青这种人,性格情绪都不算稳定,一般不会主动去计划以后的生活,要想让她安下心来,与杨重过日子,必须有个孩子,这样对她对杨重都不是什么坏事。
“等美容院开了业,你安定下来以后,应该考虑生个孩子了。”孙婧说,“杨重是什么态度啊?”
“没态度。”冬青说。
“什么叫没态度?当领导还有没态度的?”孙婧说。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现阶段随我。”冬青说。
“随你正好啊,赶紧生,然后找个保姆,也不用你操劳。”孙婧说。
“再说吧,不急。”冬青说。
“冬青,我必须提醒你,要打算跟杨重长久,就赶紧生个孩子,当然,你要不打算一辈子和他这么厮守,也可以选择不要孩子。”孙婧说完,闭上眼睛。
冬青要请孙婧出去吃饭,孙婧说不饿,不吃了。冬青打电话叫人把二楼的贵宾室打开,请两位美容师上来,准备陪孙婧去做一下皮肤护理。
孙婧情绪不高,慢腾腾地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冬青端详着孙婧的脸:“你心里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孙婧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冬青说。
“算你猜对了,我与姚云龙闹掰了,和他离婚了。”孙婧说。


372、开泡

“啊?你疯了?姚云龙和你很合适啊。”冬青喊道。
“合适?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孙婧说。
在冬青的追问下,孙婧把姚云龙和保姆搞到一起的事,对冬青说了一遍。她还是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家里事,说完之后,她的心里畅快了许多。
“不会是你有了外遇吧?”冬青并没有跟着孙婧的思路向前走。
“我能有什么外遇,这世界上像你家杨重那样优秀的男人太少了,有了外遇,也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孙婧说。
冬青揽起孙婧的脖子,对她对视着。
“杨重真有这么优秀?”冬青道。
“那当然,要不我能给你们牵线吗?”孙婧说。
“和姚云龙比怎么样?其实你也有机会啊,当初为什么会介绍给我呢?”冬青说。
“你太肉麻了。”孙婧盯着冬青的眼睛,没有回答她。
冬青挽起孙婧的胳膊,在镜子前照了照,两个女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多,在镜子前挠首弄姿,互不相让。
孙婧的心里产生了一丝疑惑,还有一点紧张。难道冬青察觉了什么?不可能,她自从介绍冬青和杨重认识以后,很少和她见面,顶多是打个电话,闲聊几句。或者是她从杨重那里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杨重那里没有一点有关她的痕迹,他更不会大意到在冬青的面前,故意露出什么破绽。
“离婚的事,你还是有一点草率。”冬青挽着孙婧出了房间,“姐夫可是有钱有势,你们离婚,没有人会认为你厌倦了,肯定会说你被姚云龙甩了。”
“你的意思,我就这么受着?”孙婧说。
“他扯他的,你玩你的,井水不犯河水,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啊。”冬青说。
“冬青,你从哪儿学来的,原来你也不这样啊。”孙婧说。
“切,我才不相信什么爱情呢,全都是交易。”冬青说:“现在这世道,还谈什么忠贞,男人忠贞,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女人忠贞,是因为背叛的成本太高。”
冬青领着孙婧来到一间美容室,里面摆着两张纯实木的美容床,纯皮床面,自动升降,应该算是比较高档的美容床了。冬青告诉孙婧,这两张床还不是最好的,有几个单床的房间,单床就近万元。
两个人脱去外套,躺在床上,两个美容师分列在床头,几乎同时打开了美颜器。
“做完护理去我家吧。”冬青说。
“不去。”孙婧想,我避之犹恐不及,怎么会自投罗网。
“他不在家,出差了。”冬青说。
孙婧心里格登一下,杨重出差了,她才从杨重的办公室出来啊,冬青年怎么说他出差了?真是见鬼了。
“你怎么了?”冬青说。
“你就怕人家半夜杀回来,把你我堵在床上?人家要说我们是女同志,那我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啦。”孙婧说。
两边的美容师听了,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呵呵,不至于嘛。”冬青说。
孙婧有点想不通,杨重为什么会欺骗冬青,说他出差了。也许是杨重出差才回来,还没见到冬青,也许是杨重今天就要出门,只是还没有出发。
杨重怎么变得神秘兮兮的,越来越看不懂了。孙婧默默地想,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看懂他过。
孙婧给冬青拍了一万块钱,算是对美容院开业的一点意思,冬青一个劲地嫌多,说什么也不肯收。
“你现在是市长夫人了,我得罪不起啊。”孙婧说。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冬青说,“亲姐,你赶紧拿回去,别在这儿膈应我。”
冬青不收钱,孙婧并不意外,冬青就算真有意思靠开业收点礼,那也不会收到她的头上。反正她的意思也表达到了,冬青执意不要就不勉强她了。
孙婧有冬青的店里吃了点东西,回到了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忽然想起白天曾想给申一甲打个电话,被冬青的电话给冲了,这个时候给申一甲打个电话应该不算晚。孙婧想尽快告诉申一甲,她已经跟杨重说了他的事,他应该不会被轮岗,让他安心工作。
孙婧挂通了申一甲的手机,却迟迟不见他接电话。她心有不甘,又重新拨了一遍。这么晚上了,申一甲应该早就回去了,没有理由不接电话啊,这臭小子应该是手机不在身边。
申一甲的手机的确没在身上,不过他在姜玉慧的家里隐隐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他的手机就放在楼下的茶几上,他不愿意被别人打扰,来找姜玉慧时,故意把手机放在了家里。
申一甲已经来过姜玉慧的家里好几次了,她对他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戒心。申一甲找到了一个接近姜玉慧的好办法,那就是帮她倒垃圾。
姜玉慧开车上下班,因为负一楼的电梯门口台阶改盲道,姜玉慧每天上班的时候,要绕道去地下车库,顺便就把垃圾扔了。可是盲道修好以后,姜玉慧要从楼下直接下到负一层,再扔垃圾就不方便了。申一甲正是看清了这一点,觉得接近姜玉慧的时机来了。
第一次找姜玉慧要垃圾时,申一甲心里还真没谱,不知道姜玉慧会不会拒绝他。
早晨下楼之前,申一甲拎着自家的垃圾袋来到楼上,敲开了姜玉慧家的门。
姜玉慧打开门,手里拿着口红,穿着一套浅咖色的内衣裤,衬托出高挑的身材:“哟,邻居这么早上来,该是有什么事吧?”
申一甲嘻嘻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垃圾袋:“我要上班了,顺便把垃圾带下去,你扔垃圾不方便,我替你扔吧。”
“那好啊,我还寻思呢,每天倒垃圾要走不少冤枉路。”姜玉慧说。
不等申一甲答话,姜玉慧转身去了厨房,一会儿就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回来了。
申一甲去接垃圾袋的时候,故意把手搭在姜玉慧的手下边,一种细腻温润的感觉。姜玉慧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似乎并没有察觉申一甲的小动作。
“没想到,你心还挺细呢。”姜玉慧笑着。
“谈不上,谈不上,顺道的事。”申一甲摆着手,“你忙吧,我走了。”
申一甲乘公交车,姜玉慧自己开车,政府办督查室在位于市中心的市政府院里,财政局却坐落在蓝河边上,他和姜玉慧上下班,既不同时,又不同路。申一甲这么做,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从这一天起,申一甲每天早晨下楼前,都要到楼上跑一趟,帮着姜玉慧把垃圾捎下来。姜玉慧似乎也习惯了申一甲的敲门声,只要他一敲门,她总会立刻拎着垃圾袋,出现在门里。
没过几天,姜玉慧就有点过意不去了。
这一天,申一甲又来敲门,姜玉慧开门说:“申主任,你不用天天上来了,我家的垃圾没那么多,你两天或者三天过来一次就行。”
姜玉慧这么一说,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姜玉慧的垃圾真没有多少,有时候垃圾袋只装了一个底,轻飘飘的,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太殷勤了,看来姜玉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那我就两天来一趟吧。”申一甲说。
“不用,三天就行,你总这样我真有点过意不去。”姜玉慧说。
“我就是顺道帮你倒个垃圾,你千万别当成负担。”申一甲说。
他拎着两个垃圾袋进了电梯,心里有点憋屈,他连续几天帮姜玉慧倒垃圾,两个人似乎更加熟悉了,但负一楼的工程没有多长时间,如果快的话,其实三五天就能结束。到了那时候,他要是再给姜玉慧扔垃圾就显得有点贱了,她也不会让他再这么干了,他和姜玉慧独处的机会就很难找了。
他每天上楼取垃圾,就是想找一个能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她没仅没有给他机会,还告诉他不用每天都来,让他产生了一种前功尽弃的绝望感。
怎样才能有机会和姜玉慧独处呢?不管姜玉慧是否适合与他在一起,他都必须和她接触以后才能得出结论。
申一甲忽然想起一件事,姜玉慧早晨要吃饭的,他就曾经在小区门口的河滨快餐店里遇到过她。那一天,他都快吃完饭了,姜玉慧悠哉游哉地进了门。
申一甲并没有发现姜玉慧早晨有生火做饭的迹象,那她很可能还到小区门口吃早餐。他只要天天去那里吃早餐,说不定哪天就能碰上她。
在快餐等姜玉慧最大的麻烦,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姜玉慧的四个轮子,她去吃饭的时间晚,他要执意在那里等她出现,必须得付出每天上班迟到的代价。如果他搭上公交车,四平八稳地去单位上班,至少要迟到半个小时。
申一甲扔了垃圾袋,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小区大门前。什么都不想了,现在就去快餐店吃饭,找到靠窗的地方坐下,等着姜玉慧的到来。就算姜玉慧不来的话,她的车也会在小区大门外出现,到那时他再打车去上班,估计也晚不了。
申一甲进了快餐店,取了餐,好容易在窗口找到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小区的大门口,只要姜玉慧的车出现了,他一眼就能看到。


373、调情

申一甲刚坐下,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便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桌边拿起手包,转身离开了。他忙招呼服务员过来清理桌面,这样如果姜玉慧真的来了,就可以在他的面前就餐了。
一个年轻男子端着餐盘,向申一甲走来。
他连续摆手:“你再找个位置吧,这里已经有人了。”
“不好意思。”年轻男子端着餐盘离开了。
申一甲隔着窗户向小区门口张望着,姜玉慧的那辆白色的日本尼桑并没有出现。
申一甲慢腾腾地吃着馅饼,心里很茫然,姜玉慧会不会来这里吃早餐呢?五分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申一甲虽然昼把吃饭的速度放慢,但面前的两个馅饼、一个茶蛋也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了没有喝完的半碗粥。如果这碗粥也喝完,他就没有理由再赖在这里了。
姜玉慧的那辆白色尼桑终于在小区门口出现了,小车朝快餐这边开了过来。
申一甲的心跳立刻加了起来,没想到第一次在这里等姜玉慧,她就来了。
姜玉慧把车停在路边的空位上,挎着一个淡蓝色的手包下了车,进了河滨快餐店。她从柜台上拿了一个餐盘,随着排队的人流去取餐了,一会儿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申一甲见机会已到,立刻起身离坐,来到姜玉慧面前。
姜玉慧见到申一甲莞尔一笑:“申科长也在啊。”
“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在这儿等你呢。”申一甲说。
“等我?你真会开玩笑。”姜玉慧说,“我本来想在路上买点吃的,只是一念之差,就过来了。”
“这就叫心灵感应啊。”申一甲笑道。
“缺德,谁跟你心灵感应啊。”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露出一丝羞涩。
姜玉慧笑得妩媚,申一甲看在眼里,动在心里。别看姜玉慧平时一直装得一本正经的,原来她也喜欢调情啊。虽然她嘴上生硬,但表情却泄露了内心的秘密。
姜玉慧端着盘子,四处搜寻着座位。
“我那儿有个位置,特意给你留的。”申一甲说向自己的座位指了指,“小狗撒谎,知道你要来,先给你占了一个坐。”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姜玉慧的眼睛亮了,朝申一甲指着的方向走去,“你会掐会算啊?”
申一甲走在姜玉慧的前面,装作没听到她说话,很快就来到了刚才的座位前。
姜玉慧放下餐盘,在申一甲对面坐了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的车刚才从小区出来,我就看到了。”申一甲说,“正好有个人要过来坐,我看见你朝这面过来了,我没让他坐。”
姜玉慧的盘里,放着一碗粥,一个馅饼。
申一甲觉得她吃得太少了:“再来两个蛋吧?”
姜玉慧忽然抬头看了申一甲一眼,立刻又垂下了眼帘,扑吃笑出声来。
“再来两个鸡蛋吧?我去帮你取。”申一甲连忙更正道。
姜玉慧的笑声让他有些意外,他的话真的有那么好笑吗?他不过是想让她多吃点而已。看来这个姜玉慧也是个及时女子啊,也可能是平时她接触男人太多了缘故,总爱把别人的话往歪处想。
“谢谢,不用了。”姜玉慧说,“我不太喜欢。”
申一甲正要起身,听到姜玉慧的话,立刻打消去取蛋的念头。
“老邻居,你每天早餐都出来吃吗?我怎么看不到你啊?”申一甲问。
“不一定,有时候下来吃,有时候就不吃了,直接上班去。”姜玉慧说。
“早饭还是要吃的,否则时间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申一甲说,“你明天还来不来,来的话不用着急,我给你占着坐。”
“那样会耽误你上班的。”姜玉慧说,“我开车,路上用不过多长时间,早会晚会也不要紧,你就不行了,不能因为吃饭天天迟到不是。”
申一甲很想跟姜玉慧套套近乎,可是姜玉慧似乎并不领情。她早晨吃饭很随便,他不知道她晚饭怎么办,总不能也上这里吃快餐吧。
“你晚餐怎么办啊,回家吃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用筷子夹起馅饼,轻轻咬了一口,在嘴里咀嚼着,淡淡地摇头。
“我晚上在外面蹭点吃,实在蹭不着,就买点回来吃。”姜玉慧说。
“蹭饭吃?”申一甲说,“那你蹭我呗。”
“蹭你?怎么蹭啊?”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感到好奇。
“随便蹭啊,想怎么蹭就怎么蹭。”申一甲说。
姜玉慧又笑了:“你虽然那什么啊,但态度挺好。”
申一甲并没有听懂姜玉慧的话,那什么是什么意思啊,姜玉慧的话只说了一半。申一甲觉得,她没有把话说明,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
“那什么?”申一甲单刀直入,很想知道姜玉慧到底想说什么。
姜玉慧眼珠上翻了翻:“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申一甲问。
“有点色。”姜玉慧吐出了三个字,眼睛直盯着申一甲的眼睛。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评价他,这么说,他在她的眼睛有点过于成熟了,过于社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样她会对他敬而远之。
“主要吧,是你太有鬼力了,我实在无法抗拒。”申一甲自我解嘲道。
他与姜玉慧聊了几分钟,就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她原来晚上不在家吃饭,这就难怪她经常晚归了。他眼珠转了转,这倒是接近姜玉慧的不错的借口,不妨再试探她一下。
“慧儿,你这样总是在外面蹭饭吃,终究不是个事啊。”申一甲说。
“叫谁慧儿呢?见面熟啊,叫得怪亲的。”姜玉慧很不感冒地回了申一甲一句。
“我不叫你慧儿,还叫你炮啊?”申一甲厚着脸皮反问道。
“别那么叫我,太肉麻了。”姜玉慧低着头,看也不看申一甲。
“你也可以叫我甲啊,我不反对。”申一甲说。
“假?你可不假,你有点太那个了。”姜玉慧说。
“哪个啊?”申一甲笑道,“你怎么爱说半句话啊?”
“色。”姜玉慧笑着吐出一个字。
如果姜玉慧板着脸说话,申一甲还真不敢太放肆了。可是她偏偏似笑非笑的,让申一甲摸不着头脑。她是喜欢这样呢,还是反感这样呢,他有点搞不清楚。
申一甲把盘子推到一边,清了清嗓子。他与姜玉慧怎么说也是邻居,上下楼住着,而且他还帮她搬过沙发,对了,他还帮她倒了好几天垃圾,按理说她不会把他怎么样,就算她不感谢她吧,至少也不会得罪她。这么说,他估计她不会因为几句露骨的玩笑话,对他如何。关键是他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接近她而已。
“慧儿,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哪天你不愿意在外面蹭饭吃,就给我打个电话。”申一甲说,“我在家里准备一下,你到我那蹭饭去。”
“我可不去。”姜玉慧不假思索地摇头,“我妈说了,不能到独居的男人家,太危险了。如果出了什么事,说都说不清,自己送上门的,怪不得别人。”
我靠。申一甲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姜玉慧什么都明白啊,还能猜到他对她不怀好意,的确是个人才。问题是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啊,他只是图一时痛快,和她耍了耍嘴皮子,他并没想把她怎么样啊。
姜玉慧忽然加快了速度,盘中的馅饼很快就她的嘴里消失了,面前的那碗粥也即将见底了。
申一甲心里有点着急,如果姜玉慧吃完了饭,抹抹嘴就走,那今天早晨他就白耽误功夫了,还有如早点到单位呢。
“你看这样行不行,要是你觉得到我那儿不方便,我可以到你家啊。”申一甲说,“我带着吃的上去。”
“那多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嘴短。”姜玉慧说。
“那有什么,哪天我也可以蹭你啊。”申一甲说。
姜玉慧未置可否,让申一甲看到了一线光亮。
“今天晚上我就上去。”申一甲说,“你也别在外面蹭饭吃了,哪有在家里吃饭香啊。”
“今天不行。”姜玉慧说,“今天晚上有局子了,同学聚会,我要是不去,他们会很伤心的。”
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嘛,她在同学的眼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申一甲心里有一别扭,姜玉慧虽然没有答应他今天晚上在一起吃饭,但不等于明天也不答应啊。
“那就明天晚上,我早点过去。”申一甲说。
“明天也不行,我已经答应别人了。”姜玉慧说,“好几天前就定了。”
申一甲很不甘心,难道就这样被她拒绝了?她只是拒绝了这两天,并没有拒绝这件事啊。不行,他还得试试。
“那就后天,后天总行了吧,天天喝酒伤身体。”申一甲说。
“后天……后天……”姜玉慧做思索状,这一次没有明确拒绝他,“吃什么啊,不会是你们乡下的猪肉炖粉条吧?”
申一甲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快,原来姜玉慧把他当成了一个乡下人,不错,他的确是个乡下人,但那是以前啊,他现在已经是市政府的科级干部了。


374、相约闺房

“猪肉炖粉条就算了,还是小鸡炖蘑菇吧。”申一甲将了姜玉慧一车。
“小鸡炖蘑菇?”姜玉慧一只手指送进嘴里,捏着饱满的红唇,“我真的好久没有吃小鸡炖蘑菇了。”
申一甲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只是两道炖菜,却让姜玉慧的反应如此不同。不用再问了,她一定很喜欢吃这道家家菜。可是小鸡炖蘑菇并不好做,不仅要有足够的时间,还要去买鸡买蘑菇,会非常麻烦。
“那咱们就说好了,后天我做小鸡炖蘑菇,晚上给你送到楼上去。”申一甲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玉慧站起身来,“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站起来,匆匆往外走。他和姜玉慧没法比,她有车,几脚油门就到单位了,他就不行了,这时间往单位赶,还想不迟到,那只有打车了。如果道路通畅的话,也许能提前赶到,万一路上塞车,那就肯定要迟到了。
姜玉慧出了门,回头向申一甲摆了摆手,就径直走向自己的小车。
她没走几步,又转回身来:“你怎么走啊,是不是有点晚了?”
申一甲还以为姜玉慧要捎他一段呢,虽然他们有半程是同路,但他并没有这个想法。坐一个女人的顺风车,他觉得太没面子了。
“我打车,很快的。”申一甲说着,向路边挥起手来,尽管路边并没有空着的出租车。
“哪有车啊,你上来吧,我捎你一段。”姜玉慧说。
“不用不用不用。”申一甲连连摇头,不能上姜玉慧的车,打死也不能上,那样会让她瞧不起的。
“你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姜玉慧转身快走几步,匆忙上了车。
申一甲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真不容易啊,总算抓住与姜玉慧独处的机会了。他在路边等车,玩味起刚才与姜玉慧对坐时的情景。姜玉慧虽然有一点居高临下,但并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他隐隐约约觉得,姜玉慧似乎从心里并不在意他这个乡下人的后代,这恐怕才是他们之间交往的真正障碍。
姜玉慧似乎不是一个很会伪装自己的人,否则不会这么快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样也好,他和她面对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累了。
为了一顿小鸡炖蘑菇,申一甲这两天一直没消停。
当天午饭后,他去书店买了本东北菜菜谱,回到单位,在菜谱里找到“小鸡炖蘑菇”这道菜,煞有介事研究起来,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他已经把菜谱背了下来。第二天中午,他又去市场买了一斤榛蘑,晚上回去以后,取出三分之一的蘑菇,摘好洗净,第三天早晨起床后,用凉水泡了起来。中午,他又去市场买了买了一只小笨鸡,还有一些炖菜用的辅料。
下班时间一到,就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今天晚上没局子吧?”申一甲问。
“局子倒是没有,不过有点别的事。”姜玉慧说。
“别啊,我们事先说好的,我这小鸡炖蘑菇都下锅了。”申一甲说,“你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马上回来吧,一个小时以后开饭。”
“哟,真是难为申科长了。”姜玉慧说,“你说我这得多大的面子啊,真是受崇若惊啊。”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什么受崇若惊,还受精若崇呢,不就是闲来无事,吃顿饭嘛,装什么装。
“慧儿,你是不知道,为了做这道小鸡炖蘑菇,我可下了功夫了。”申一甲说,“快回来尝尝吧,保你以前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小鸡炖蘑菇。”
“啊,好吧,你这个场我得捧啊,我抓紧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回去尝尝你做的小鸡炖蘑菇。”姜玉慧终于有了态度,申一甲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申一甲挂断电话,兴奋地直搓手。
他很看中这次与姜玉慧在一起吃饭,虽然她有些半推半就,但毕竟答应了她。他不敢说有了这顿饭就能和她怎么样,但至于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申一甲一分也没耽误,按照菜谱上的方法,做起了小鸡炖蘑菇。
其实他也很想吃这道家乡菜,只是没有时间做而已,借着讨好姜玉慧的机会,也可以大吃一顿。
一个小时以后,菜做好了,米饭也保温了。申一甲从冰箱里找出一袋虾仁,用水缓好,又切了两个小西葫芦,准备姜玉慧回来以后,再做一道虾仁西葫芦。
申一甲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了外面有敲门声。他跑到门口,从看孔里看了看,嗬,姜玉慧回来了。
他忙打开门,门口没人,倒是楼梯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申科长,我回来了,你上来吧。”姜玉慧在楼梯上转回身来。
“非得上去吃吗?”申一甲说,“我这里很安全的。”
“这就是你说话不算数了吧。”姜玉慧说,“你要不愿意上来就算了。”
“我上去,我上去。”申一甲说,“你在楼上等着吧。”
申一甲回到楼下,几分钟的功夫就做好了一道虾仁西葫芦。他把装米饭的锅、装炖菜的锅分两次搬到了楼上姜玉慧家门边,又返回楼下,取来了那盘炒菜,这才敲了敲姜玉慧家的门。
姜玉慧开了门,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两个锅,嘻嘻笑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不用把锅端上来。”姜玉慧说,“你端着一个盘子,或者小盆不是更省事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怕你一吃就撂不下筷,索性就把锅端上来了。”申一甲说。
“我忽然发现,你挺了解我啊。”姜玉慧从地上端起电饭锅,转身进了屋。
申一甲进屋转了一圈,看着姜玉慧在桌子上摆好餐具,立刻发现自己忘了拿酒了,拔腿便往外走。
“你还要干什么去?”姜玉慧问。
“我……我去取瓶酒。”申一甲说。
“回来,回来,酒还用你取吗?你的酒,能有我的酒好吗?”姜玉慧颇为得意地说。
“你有什么酒?我那是立春特产的果酒。”申一甲说。
“那酒我也有,你留着自己喝吧。”姜玉慧说,“我有什么酒,不能告诉你,那样我家还不得进来窃贼啊。”
申一甲愣住了,姜玉慧的口气挺大啊,听她的意思,家里不仅有好酒,而且为数不少。他从姜玉慧的话里听出了门道,她这是不信任他啊,所以才不想暴露自己的家底。他转念一想,心里立刻平和多了,姜玉慧凭什么信任他啊,不过是楼上楼下住着,以前又没有任何交集,她要是这么快就信任他,那不成了无知少女了嘛,她早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姜玉慧去了趟客厅,拿着一瓶红酒神神秘秘地回到了餐区。她把酒瓶放到桌上,从厨房里取来一个开瓶器,递给申一甲。
“开瓶的工作就由你来完成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拿起酒瓶看了看,瓶子的商标上全都是JQK,找不到一个中国字。
“这是法国原装红酒。”姜玉慧说,“你尝尝吧,不会错的。”
申一甲对酒并没有研究,可是在姜玉慧面前并不想显得没见过世面似的:“这的确是好酒,在法国的知名度仅次于拉菲。”
“忽悠,接着忽悠。”姜玉慧说,“这酒虽然是法国原装,但都是人家看不上眼的,要不还能落到我手里,哼。”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话里有话,一不小心流露出自己的小情绪。
“就这酒还有人看不上?那得是多大管子啊。”申一甲说,“我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你在家里弄来的。你家得做多大生意啊,这么好的酒还看不上?”
“扯远了吧,我家就是做点小本生意,不劳您申大科长惦记啦。”姜玉慧看着申一甲把酒倒好,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申一甲端起杯子,放到鼻下嗅了嗅,装做很陶醉的样子。
“今天晚上你出菜,我出酒,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啦。”姜玉慧笑着端起了杯子。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甲感觉非常意外,他的情绪刚上来,她却这样打击他,好像他们坐在一起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做一件生意。她的话虽然直白一些,不过道理还是说得通的。那意思无非是说,别看你给我做了菜送上楼来,但我也管你酒了,而且还是法国原装干红,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
“我这两道菜不值几个钱,你拿出这瓶红酒可就不便宜了,这么一算,是我欠你的。”申一甲特意把“欠你的”说得很重,他现在就怕谁也不欠谁,那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由头了。
“行了行了,你还当真的,我说着玩的。”姜玉慧说。
“你确实是说着玩的,但我可是认真的。”申一甲与姜玉慧碰了一下杯子,“你致个祝酒词呗。”
“念你今天做菜有功,这个祝酒词还是由你来吧。”姜玉慧不动声色地把球踢了回来。
“慧儿,我今天很高兴。”申一甲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姜玉慧面对申一甲火热的目光低下了头:“你别看我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让你说两句呢。”


375、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两句就不必了吧。”申一甲说,“就说一句吧,有句话叫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这美好的夜晚,在这空旷的大房子里,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种排遣寂寞、消磨时间的方式。慧儿,如果你觉得心里轻松愉快的话,咱们就干一杯吧。”
两个人碰了杯子,晚餐开始了。
申一甲知道,这一步虽然走得没有什么难度,但主要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姜玉慧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他设计的场景,可是一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走心。
如果这套房子真是姜玉慧自己的,那么她应该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父母虽然比较忙,但至少做着比较赚钱的生意,和这样一个富家千金打交道,他一直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自卑感。
姜玉慧说:“申科长,酒是好酒,但不许喝多啊,咱们一人就这一杯好不好?”
“好好。”申一甲连声应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他本来想今天在这里放松一下,没想到姜玉慧不给他这个机会,刚开始吃饭就封门了。
申一甲把一个鸡腿块儿夹到姜玉慧的盘子里,姜玉慧来者不拒,夹起鸡腿儿就送进嘴里。
申一甲一边吃着自己做的小鸡炖蘑菇,一边自我表扬着:“菜的味道不错嘛,怎么也够二级厨师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住在楼下,但我一直不敢靠近你,就是因为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申一甲撇了撇嘴,不好直接反击她。
“你家房子装修的时候我就进去看过,你挺有实力啊,全都包出去啦,而且都是高档装修材料。”姜玉慧说。
申一甲听姜玉慧这么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哪是唠嗑啊,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怎么办,再接着唠下去,就要露馅了,他必须立刻把话叉开。
“慧儿,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晚上不害怕吗?”申一甲插了一句。
“缺德,烦人,你不怀好意!”姜玉慧做生气状。
申一甲知道,自己命中了姜玉慧的软肋。
“人家刚刚适应了在这里过夜,你就来吓唬人。”姜玉慧说。
“呵呵,你住都住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真的害怕,你就别来住,既然住进来了,就不要害怕,有什么害怕的?干一杯吧,干一杯就不怕了。”申一甲举起了杯子。
姜玉慧拿起杯来,独自干了一口,并没有配合申一甲。
“是啊,有什么可怕的,天还能塌下来怎么的。”姜玉慧自我安慰着。
经过申一甲这么一劝,姜玉慧杯里的酒一会儿干了,两个人很快又倒上了一杯。
申一甲发现,姜玉慧的酒量可以啊,喝酒像喝水一样,如果两个人对饮,他还真不一定能喝过她。
“怎么样?胆子大了吧,我们把这杯干了,你就不会害怕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还真听话,端起杯就把酒干了。
“今天头一次在你家喝酒,你不会舍不得吧。”申一甲看着那少半瓶红酒,对姜玉慧说。
“不就是一瓶红酒嘛,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喝吧,喝完还有,关键是酒太多,我怕你喝不完。”姜玉慧满不在乎的口气。
申一甲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希望姜玉慧说点真话,对他敞开心扉。因为这种心理在作怪,他一直很希望姜玉慧多喝一点儿,酒后吐真言嘛。
姜玉慧拿过红酒瓶子,先给申一甲倒满了酒,又把自己的杯子倒上:“真拿你没办法,这叫什么喝法啊,你可逮着不花钱的红酒了。”
“慢点喝,慢点喝,酒是好酒,不能是这个喝法,浪费了可惜。”申一甲把盘子像前面推了推,“吃菜,多吃菜。”
姜玉慧听出申一甲话里有话:“你这么说,不是怕我管不起你酒吧?今天就破个例,你可以多喝点儿,这瓶喝完我再去拿。”
“使不得使不得。”申一甲的语调非常夸张,其实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就想让姜玉慧再贡献一瓶红酒出来。
姜玉慧并不理会申一甲,起身进了客厅,一会儿就拿着一瓶红酒出来了。
“申一甲,今天我亏了,你赚啦。”姜玉慧似笑非笑地说,“你请我吃一顿小鸡炖蘑菇,我搭了两瓶干红,以后可不能么玩儿了。”
申一甲站起来,姜玉慧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把那瓶红酒递给了他。
申一甲顺势抓住姜玉慧握酒瓶的手,把瓶子拿了下来。姜玉慧的手很细很热,他就像触碰到了一块柔软温暖的锦缎。她对申一甲的举动并不在意,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慧儿,你会做饭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瞅了申一甲一眼:“不会,我会吃。”
“哎呀,那完了,原来是个小吃货。”申一甲做惋惜状,“我都给你做一顿饭了,你怎么也得礼尚往来,给我做一顿吧。”
姜玉慧对申一甲的话毫无准备,愣了一下说:“那好说,哪天到楼下小店去吃。”
申一甲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本以为姜玉慧会立刻回应他,哪天也做顿饭给他吃,那样他们才算建立了正常的搭伙关系。
“在外面吃饭和在家里吃饭完全是两个味。”申一甲说。
“你要实在想吃我做的饭也可以,不过你不许讲条件,不准挑三拣四,不管做的好不好吃,你都给我吃下去。”姜玉慧让步了。
“那没问题,只要你做了我肯定吃。”申一甲说。
“今天亏了,不仅搭了两瓶干红,还多搭了一顿饭,你说我这是何苦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了,省的某些人总觉得自己吃亏了,想方设想要找回来。”姜玉慧不咸不淡地说。
申一甲笑了:“玩笑玩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做饭可以啊,我帮你做啊。我当老师,你当学生,包你三天出徒。”
“切,吹吧你就。”姜玉慧说,“今天这道小鸡炖蘑菇是你做得好吗?是人家小鸡蘑菇本来味就好,你的大脑一定要保持清醒。”
两个人推杯换盏,有吃有喝,第二瓶干红也下去了一半。
姜玉慧像是想起了什么:“申一甲,你一个人在城市买这么大的房子,你爸一定是个地主吧,你家有多少地啊?”
这是申一甲一直在回避的问题,没成想姜玉慧到底没有放过他,聊着聊着又聊回来了。
申一甲很忌讳谈房子,如果接着姜玉慧的话聊下去,他就得交待房子的出处,马上就会露馅儿。
“慧啊,你怕我浪费呀,怕我浪费你过去住啊,那才叫资源合理配置,你楼上的房子可以租出去,白拿租金,我先声明啊,住我的房子保证不收你租金。”申一甲摆出一付无赖的嘴脸。
“你占我便宜,你耍流氓,你下流,你无耻,不要脸。”姜玉慧连珠炮一样声讨申一甲,虽然捅词挺狠,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无耻,我下流,好了吧,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申一甲嘻笑道。
“用不着,你就不怀好意。我才发现你这个人,嗯,有点儿那个太坏了。”姜玉慧说,“我真该把你这张臭嘴缝上。”
“我真那么坏吗?我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可我至少不像某个人说的那么坏。”申一甲振振有词。
“你自信心挺强啊,你说你一个农村人,到了城里顶多有个五七六年的,真是奇怪了,你身上怎么一点儿没有农村人的味道呢,我说话你别不信,要是不认识你的人,就听你这些话,不把你当成小地痞、二流子才怪呢。还督察室主任,别人不把你督了就不错了。”姜玉慧说。
两个人一边儿吃喝,一边斗嘴,时间过得很快。
申一甲端起杯子:“咱把这杯酒干了,干了就不喝了。”
姜玉慧哼了一声:“小样儿,还跟我喝酒,不行了吧,我量你也就这么大的量了。”
“哥们儿,给倒杯茶呗,醒醒酒。”申一甲说,“红酒很醇,但后劲也不小啊。”
“算你识货。”姜玉慧说,“你先去客厅坐着,我先把桌子收拾一下。”
申一甲摇摇晃晃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
他放松地歪在沙发上,这顿饭不论怎么说都很成功,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和姜玉慧斗嘴斗的,他感觉一点也不拘束了。
申一甲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这是自己的家该多好啊。就这样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守着电视,度过一个轻松随意的夜晚。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这是他些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忙拿出手机,见是孙静的手机号码。接还是不接?他按住音量键把手机消了音,然后又放回的口袋。
姜玉慧端着的电水壶进来了:“是你的电话,还是我的电话?”
“我的电话,骚扰电话,外地的。”申一甲说。
“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打的呢。”姜玉慧说,“她是哪个村的?”


376、未婚独居
申一甲觉得又好笑又来气,姜玉慧竟敢问他女朋友是哪个村的,虽然明摆着是在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也太伤人自尊了。唉,看来她压根就没把他当城里人啊,忍了吧,别跟她一般见识。
“慧儿啊,你是不是我妹?”申一甲不接她的话。
“哼哼,我是你姐。”姜玉慧说。
“别闹,我真的问你,你是不是我妹?”申一甲问。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姜玉慧反问道。
“是我妹呢,就坐下来陪我看会电视,不是我妹呢,对不起打扰了,我得回家睡觉啦。”申一甲强忍着心中的怨气。
“至于吗?搞得那么严肃。请你喝杯茶,还非得是你妹啊。好吧,我今天就给你当一回妹,就一回啊?”姜玉慧说。
“坐下,现在我是客人,你是主人。”申一甲说,“你站着,我怎么好意思这么坐着呢。”
申一甲拉了姜玉慧一把,想让她坐下来,可能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姜玉慧一个趔趄,歪倒在申一甲的身上。
申一甲下意识用双手挡住了她的身体,扶着她在身边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姜玉慧似乎对申一甲的动作感到很意外,愣了片刻,理了理散乱了头乱,僵坐在沙发上。
“慧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申一甲问。
“没有不舒服,”姜玉慧摇了摇头,从茶几上取过茶叶筒,把茶叶倒进茶壶里,“我晚上没有喝茶的习惯,你确认你真想喝茶吗?”
姜玉慧的话倒是提醒了申一甲,他立刻缓过神来,姜玉慧说得对啊,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啊,不想睡觉啦。
“算了算了,我也不喝了。”申一甲说,“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别逗了,忽悠谁呢,你现在就回去睡觉,鬼才相信呢。”姜玉慧说。
“大黑天的,别鬼啊鬼的,怪吓人的。”申一甲的话音未落,灯突然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唉呀!”申一甲和姜玉慧几乎同时发声。
在黑暗中,姜玉慧的本能地靠近了申一甲,他能感觉到她的胳膊有一点轻轻地抖动。
“天啊,太奇怪了,怎么刚说到鬼,鬼就来了。”姜玉慧的声音有些颤抖。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拍了拍:“慧儿,别怕,有我呢。这可能就是临时停电,一会儿就好了。”
姜玉慧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是啊,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停个电嘛。”
申一甲暗自庆幸,这电停的也太是时候了,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赶在他吃完饭了、没事了、该走的时候停电了。这样他就有理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和姜玉慧多聊一会儿了。
“申一甲。”姜玉慧的称呼忽然变了,“你多坐一会儿吧,等来电了你再走。”
“慧儿,你说话可要算数啊。”申一甲说。
“算数啊,这有什么不算数的。”姜玉慧说。
“要是今天晚上不来电了,那我就不走啦。”申一甲笑道。
“可以啊。”姜玉慧说,“我去卧室睡觉,你在客厅里给我放哨。”
申一甲本来想跟姜玉慧开个玩笑,没想到姜玉慧的回答让他意外。
“那我还是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申一甲动了动身子,“这要是在这里坐一晚上,今天上班还不得昏过去啊。”
姜玉慧沉默了,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反对他。
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不会现在赶他走。要是在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停个电可能没什么,可是刚才停电的时候,他们正在鬼啊鬼的聊天呢。灯一灭的时候,他也打了一个激灵,更不要说姜玉慧了。如果她现在赶他走,只能说明她对他非常不感冒,但就冲今天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吃饭,足以说明她并不反感他。
申一甲暗暗警告自己,姜玉慧肯定是个未婚的姑娘,现在只是自己的邻居,刚才有点口无遮拦了,但玩笑归玩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一定要注意检点自己的行为,不要有任何让姜玉慧感到紧张和不安的言行。
“慧儿,这阵儿工作忙吗?”申一甲摆了一付闲聊的架势。
“忙倒不忙。”姜玉慧说,“申一甲,大晚上的,咱们能不聊工作吗?你白天上了一天的班还没上够啊?”
“好好,听你的,不聊工作,说点正经的。”申一甲说,“你晚上总在外面吃饭不行,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回到家里,自己做点吃,否则的话,会有很多弊端。你如果控制不好的话,身体很容易发胖,虽然你现在身材不错,但如果你连着在外面吃上一个月,不胖才怪呢。在外面吃,干净不干净、安全不安全也是一个问题,就算你这些天每天都去五星级酒店,卫生条件没的说,你能保证永远都去这样的酒店吗,万一吃个肠炎腹泻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哥,你这些大道理我都明白,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苦口婆心的话,就不讨人喜欢了。”姜玉慧又改称呼了。
申一甲话说到一半,被姜玉慧这一打岔,不得不停下来。
他从姜玉慧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弦外之音:如果一个男人如何如何的话,就不讨人喜欢了。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姜玉慧应该喜欢他才对啊。
申一甲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而兴奋:“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其实我也是好心,忠言常常逆耳,一个男人也不能总在女人面前你好我好、人云亦云,顺情说好话,对吧。”
“申一甲,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姜玉慧说,“看来以前我对你太不了解了。”
“怎么不一样?”申一甲很想知道。
“不告诉你。”姜玉慧说。
灯刷地亮了,两个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转向了对方。申一甲双手架在胸前,姜玉慧则双手绞在膝前,经过了黑暗的考验,两个人都会意地笑了。
申一甲觉得电业局有点不够意思,想停电就多停一会儿,就停这十分八分的,能干什么啊。他本想跟姜玉慧多聊一会儿呢,黑漆漆的谁也看不见谁,说话就没有什么顾忌,这灯一亮,大眼瞪小眼的,想说什么还得看看姜玉慧的表情,太不自在了。
“我怎么看你好大不情愿似的。”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嫌停电时间短啊,嫌短还不简单,我去把电闸拉下来。”
“你快别逗你哥了。”申一甲说,“我贱啊,放着灯不用,偏要摸着黑和你说话。这样看你看得更清楚,你说是不是啊。”
“唉呀,大哥,你能不能正经点啊,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姜玉慧像在在耍娇,声音软绵绵的。
申一甲心里不知道姜玉慧怎么想的,他反正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意犹未尽,直觉告诉他,姜玉慧虽然默许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调笑,但她的心里似乎有一种难以攻克的优越感,这种优越不可言传,透过他的语气、表情都能看得出来,她能放下身段一直陪他到现在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要不是因为他做的小鸡炖蘑菇还算可口,他恐怕就没有在客厅里坐一会儿的待遇了。
说到底,申一甲还是有一种自卑感。这个姜玉慧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又找不到一点男人存在的痕迹,说明她显然不是为了和某个男人在一起才住进来的。
那她为什么住进来呢?和父母关系不和?也不太像,如果真是那样,以她的年纪,哪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呢。
“慧儿,再陪你聊几句,我就回去了,不能耽误你休息。”申一甲说。
“行,反正我也没有小费。”姜玉慧捂嘴笑道。
“你吧,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你别忘了经常回去看看父母。”申一甲说,“你不要学我,我大学毕业以后就来到了蓝河,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年了,只能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打一头就回来了。现在想一想都觉得愧疚啊。是,我经常给家里寄点钱,寄点东西,可毕竟人不在老人身边啊。”
“大哥,你又来了。”姜玉慧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啊,我的父母不像你的父母,他们不用我陪,人家一天都忙着呢,我出来也是躲清静了。”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话不可思议,又不好深问:“即便是你父母平时太忙,那不等于不用你陪啊。”
“真的不用我陪,我想看他们,他们还不一定有时间呢。”姜玉慧说,“人家都是大忙人。”
“你们家做什么生意啊?能忙到这个份上。”申一甲说,“他们忙,你就更不应该出来躲清闲了。”
“你的好意我领了。”姜玉慧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这要是明天起不来,你还不跟我算账啊。”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直接下逐客令了,看来她确实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了。
“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你早晚会有后悔那一天。”申一甲说。
“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姜玉慧说。


377、落花有意

申一甲站起身,与姜玉慧告别,心里总像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他虽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可是与姜玉慧并没有接上头,这一次在一起吃饭感觉还算不错,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次呢?
“慧啊,这次喝了你两瓶酒,算在我的账上。”申一甲边走边说,“下一次,我管酒。”
“你管酒?好啊。”姜玉慧说,“饭你也一起管了吧。”
申一甲转过头来,用手点着姜玉慧,“管就管吧,我知道你叫不吃亏儿。”
“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嘛。”姜玉慧说。
申一甲来到餐区,端起姜玉慧已经洗好的锅和盘子。
“还剩了一盘小鸡炖蘑菇,你一起拿回去吧。”姜玉慧说。
“你放在冰箱里,明天早晨吃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酒意微薰,睡意朦胧,他简单洗了洗,一头栽在床上睡了。第二天早晨,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了,他看了看表,才六点半钟,比他定的闹铃叫起时候还差半个小时呢。
他拿过手机看了看,电话是孙婧打来的,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孙婧给他打过电话,他回来以后忘了给她回话了,想到这里,他顿时睡意全无。
“孙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申一甲问。
“昨天晚上在哪儿野呢,连电话都赖得接?”孙婧问。
申一甲昨天晚上回到住处以后,就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把手机连好充电器,就上床睡觉了。可是他不敢对孙婧说实话,那样孙婧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损他两句都是轻的。
“昨天喝多了,回来就睡了。”申一甲说。
好在孙婧并没有追究他为什么喝多了:“我昨天见到杨重了。”
申一甲一听到杨重两字句,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立刻猜到孙婧要对他说什么了。
“我把你的事对他说了。”孙婧说,“你放心吧,他不对把你怎么样。”
“太好了。”申一甲说,“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谁在工作上都可能遇到不顺心的时候,但你面前的这种处境不一定和杨重有关。”孙婧说,“你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凡事都要往最好处努力,同时也要往最坏处打算。你大可以放心,以你现在的处境,不会坏到哪儿去。”
“今天早晨我要早去一会儿,处理点单位的事情,就不和你多聊了。”孙婧说。
“你到旅游局还顺心吗?”申一甲问。
“唉,一言难尽。”孙婧说,“不过没什么大不了,我都能应对。”
听了孙婧的话,申一甲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孙婧这个人不打妄语,如果她说副市长杨重不会难为他,那肯定是有根据的,这样看来,到底当不当督察室主任都不用考虑杨重的因素了。
申一甲的脑子里装满了姜玉慧,她举杯的姿势,高冷的表情,游移的眼神,都在申一甲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姜玉慧早晨会不会去小区门口的河滨快餐店吃饭呢?申一甲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拎着垃圾袋,敲响了姜玉慧的家门,想帮她把垃圾袋捎下去。可是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开。申一甲推测,姜玉慧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申一甲正在转身离开,门开了。姜玉慧穿着睡衣、披着外套站在门里,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也有些凌乱。
“今天没有垃圾,你上班儿去吧。”姜玉慧说着,用一只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垃圾你也该起床了。”申一甲看着她的睡衣,心猿意马地说,“你再睡一会儿,上班就迟到了。”
“没事,我有四个轮子呢,你先走吧。”姜玉慧说着,把外套的衣襟裹在一起。
申一甲想走人,却有些不甘心。他和姜玉慧之间也接触了几次了,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了饭,他与姜玉慧虽然不算很熟悉,但也并不陌生了,他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墙横在他们面前,让他很难再走近一步。
“晚上回来吃饭吗?要不我请你吃个饭?”申一甲问。
“晚上我有事,你自己吃吧。”姜玉慧的回答很干脆。
“那算了,以后还有机会。”申一甲后退了两步,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谁知姜玉慧把门又推开了,探出头来:“你还欠我两瓶红酒呢。”
姜玉慧的拒绝让申一甲心里凉了一半,她从门里探出头来和申一甲算小账,让他的心里又注入了一股暖流。他估计姜玉慧可能是和他开玩笑,就算她真的不打算和他一起吃饭,他们仍然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申一甲到了单位,心里仍然在琢磨姜玉慧这个人。就冲她那种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他要想和她靠近,应该有一定的难度。不过申一甲喜欢这种难度了,说来也怪,真应了现在流行的话,如果她没有任何城府,很容易就和他亲密起来,他倒觉得没有什么价值,像姜玉慧这样适当玩玩清高,摆摆高姿态,还真让他有点放不下了。
他就喜欢姜玉慧这股清高劲儿,不行,找机会还得撩一撩,她不是愿意端着吗?那就让她好好端着,自己不当回事就是了,看她还能端多久。
方艳敲门进来:“申主任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呗。”申一甲说。
“我看你这段时间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晚上加班少了,不是在追女人吧?”方艳说。
“追什么女人啊,女人不追我就烧高香了。”申一甲说。
他的话是特意说给方艳听的,这些天他的心思一直在姜玉慧身上,可是方艳到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不冲别的,就冲方艳是人大姜主任的外甥女,他就得对她敬而远之,更何况他对她并没有感觉。
“谁稀罕追你啊,就你这条件,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要身份有身份,哪个女孩子和你在一起会放心啊。”方艳说着,把背的一只手拿到前面来,把手里的一只小方盒推到申一甲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申一甲发现方艳放到桌子上的是一个剃须刀。
“我看你有时候忘记刮胡子,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方艳说,“给你个剃刀,就算给你提个醒吧。”
“你真够心细的,本人精力太旺盛,胡子长得快,我有什么办法?”申一甲不想要这个剃刀,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你送我这么好的剃刀,我拿什么还你情啊?”
“小意思,不用还,反正我留着也没用。”方艳说。
“不是你买的,哪儿来的?”申一甲问。
“大道上捡来的。”方艳嘻嘻笑着。
申一甲被方艳逗笑了:“还有这好事,你告诉我,在哪儿捡的,明天我也去捡。”
方艳说:“昨天去我舅那儿,他把抽屉拉开,让我把里面的东西收走,我发现时面有剃须刀,就给你拿来一个。”
申一甲听说这个剃刀是从人大姜主任那拿来的,心里很不痛快,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人家方艳毕竟是一番好心,他不好过于计较了。
“我有两个剃刀呢,要不你就送别人吧。”申一甲这样说,其实就是客气一下。方艳特意为他送来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他要封门,方艳肯定会觉得没面子。
“我送谁啊,我又没有男朋友,我能送谁啊。”方艳说。
她已经多次这样暗示过申一甲了,他对她的每一次暗示都故意装傻,不是故意岔开,就是开个玩笑,一带而过。
“行吧,那我就先替你男朋友用着,哪天你找到男朋友,我再把它还给你。”申一甲说。
“找什么男朋友啊,不想找,烦。”方艳说。
申一甲不想再顺着方艳聊下去了,如果再聊下去,就得装出一付心理医生的样子,和她探讨男女感情问题。他自己现在还没捋明白呢,哪有心情给方艳上课啊。
“艳子,你这么早来找我,不是单单为了送我一个剃须刀吧?”申一甲问。
“申主任真是太聪明了。”方艳说,“我昨天下午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申一甲觉得方艳有点夸张了,她能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不过是想以此为由头,和他扯闲篇罢了。
“昨天吉科长找我了。”方艳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显得神神秘秘的。
“吉明?他都离开督办室这么长时间了,找你能有什么事啊?”申一甲说,“不对啊,吉明有家了,你不会是多想了吧?”
“申主任!”方艳忙摆手打断了他:“你想哪儿去了。”
“那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申一甲说。
方艳叹了口气;“唉,申主任,原来你比我想象得要单纯多了。”
申一甲抱着双肩,直起身来:“你是说吉明比我老练多了?他哪儿比我老练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378、失宠

方艳回头向门口瞅了瞅,往桌前凑了过来。申一甲见方艳这架势、这神态,知道她有什么不好出口的话要对他说。方艳要对他说什么呢?好像还和吉明有关?
“昨天下午吉科长把我叫到了信息科,说是这两天要下去搞一个调研,让我跟着她去。”方艳的声音很小。
“没问题,去吧,他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申一甲以为是什么事啊,原来就是让方艳跟着去跑一趟基层单位,她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
“跟你打过招呼了?怪不得他那么理直气壮呢。”方艳说,“不过我觉得事情有点怪。你说那信息科长怎么干上咱们督查室的活了。”
“督查室的活?”申一甲大为不解,“咱们都是政府办的,还分谁的活吗?”
“你不知道,吉明这次带着我,还有他们科的小张,要去督查全市国企改制情况。”方艳说。
督查全市国企改制情况,的确是督查室的工作,而且是督查室目前的重点工作,管英管主任是督查室的主管领导,正好也是吉明的主管领导。吉明昨天中午在食堂碰到他,曾经对他说过,管主任让方艳过去帮几天忙,可当时吉明并没有说,他要督查国企改制情况啊。
“督就督吧,吉科长带人去下面督查,就算帮我们的忙了。”申一甲说,“我们出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你毕竟路子熟一些嘛。”
“我看可没这么简单。”方艳说,“申主任,你不觉得这一阵督查室的工作比以往少了吗?吉明的信息科可比咱们忙多了,基本上每天都加班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申一甲说,“吉明在督查室干过,路子很熟,领导让他去也很正常。”
“真的很正常吗?”方艳端着的肩膀放了下来。
申一甲感觉很明显,方艳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
不过申一甲通过方艳的几句话,已经基本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方艳是想说,他申一甲被架空了,信息科长抢了他的饭碗。
申一甲对领导的这种安排一点儿都不意外。
封官生早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科级干部轮岗在机关里很正常。多亏方艳过来提醒他,他这段时间总惦记着怎么泡姜玉慧,对单位的事有点太大意了。
这件事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他和吉明互换一下岗位,把他调到信息科去。但这相当于他从一个政府办的骨干科室调到了其它科室,如果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他接触市领导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想有个出头之日恐怕就得和办里的老科长一样论资排辈了。
申一甲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方艳,更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点情绪来。
“我知道你是好心。”申一甲说,“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好的。到了吉科长那里,一定要服从他的领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耍小姐脾气。”
“你都不担心,我有什么担心的。”方艳说,“我就是闲着没事,可能是想多了。”
方艳走后,申一甲在桌前的椅子上愣了一会儿。
他不怕正常的轮岗,也不怕封官生想动他,他最担心的是副市长杨重的话过到了封官生的耳朵里,他是在执行杨重的意思。不过他料想封官生封主任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毕竟是宫市长点名要来的,封官生就算真的听了杨重的话,想把他怎么样,那也不会顾及宫市长的感受。
申一甲忽然很想见到市长宫树仁,可是现在市里正在筹备人大、政协两会,宫树仁肯定忙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找宫市长,恐怕有点不识时务,而且白大秘也不可能让他见到宫市长。
前一阵儿,申一甲把去供热公司调研的材料,从宫市长的门缝里塞了进去。申一甲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他先后找了白雪松两次,白秘都板着脸,说领导没时间,他就不敢再去吃闭门羹了。他实在没辙了,一天早晨趁着宫市长还没到,他把那篇一页纸的材料装进信封里,封好口,偷偷从宫市长办公室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申一甲可以确定,宫市长那天早晨的确来了,而且也应该看到了那个信封。
见不到宫市长,目前能见到谁呢?杨市长肯定是不能见,见封主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把话跟他挑明了。申一甲猛然想起了主管主任管英,见见管英管主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让吉明去督查国企改制,不正是管主任的安排吗?
申一甲想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管主任应该就在办公室里。
“请进。”管英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申一甲进了管英的办公室,见她正桌上签阅文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来的不是时候。他站在门里,欲言又止。
“进来坐吧。”管英说,“昨天送过来的文件,我没来得及签,你稍等我一下,马上就完了。”
申一甲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在沙发上坐下来。
“一甲,你找我有事吗?”管主任问。
“没……没有,好长时间也没过来了,来看看领导。”申一甲说。
管英笑了:“就你会找借口,有事就有事呗,还看看领导,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在以往,申一甲可能会和管主任你来我往地对付几句,可是今天不行,他没有心情。
管英盒上文件夹,把笔丢进笔筒,双手叉在一起,瞥了申一甲一眼:“既然你来看看我,那就好好看看吧。”
“这阵儿活不多,我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申一甲说,“我这个当部下的,也不能凡事都靠领导安排,也得主动一点,积极一点。”
“呵,听你的口气就不对。”管英用一只手指着申一甲。
申一甲真想把话挑开,为什么要派吉明去督查国企改制,可是他不能那么说啊,那就等于把方艳给出卖了。他虽然对方艳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想法,但不等于可以随时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啊。
“大姐,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说,“活不够干的,呆着又无聊。”
“你小子嗅觉挺灵敏啊。”管英说,“是不是从吉明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没有。”申一甲说,“他就是跟我打了个招呼,让方艳过去帮几天忙。”
“吉明给你当过副科长,你还怕他超过你不成?”管英一语道破天机。
“没有没有,我和吉明挺好的,他就是超过我也正常,那我为他高兴。”申一甲说。
“一甲啊,吉明喝喜歌有一套,杨市长又很喜欢他,让他去督查国企改制也算是人尽其才吧。”管英说。
管英的话信息不少,申一甲听得直发愣。她的话至少透露了这样几层意思。一是副市长杨重喜欢吉明,并能可能亲自点将,让他来督查国企改制。二是吉明很会来事,至少得到了副市长杨重的赏识。三是国企改制需要一个唱喜歌的干部,而吉明恰恰好又很会唱喜歌。四是管英虽然表面上肯定了吉明的长处,但似乎对他喜欢唱喜歌并不感冒,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吉明的确有他的长处,如果让我学的话,还真得有个过程。”申一甲说。
“你小子,今天是要给我打太极啊。”管英说,“这段时间不忙,你可以抓紧处理一下个人问题啦,怎么样,找个合适的姑娘没有?”
没等申一甲答话,就听见一阵高亢的呐喊声从政府大楼正门方向传来。
管英和申一甲几乎同时站起来,他觉得纳闷,这是谁啊,敢在政府大院如此张扬,好像人还不少。
管英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肖科长,发生了什么事?”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了,管英把电话打给了总务科的肖科长。
一阵起哄声又响了起来,这声音齐刷刷的,至少要有几十个人凑到一起,才能发出如此亢奋的声音。
管英把着话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焦急地说:“我知道了,你马上通知信访办、热电公司,还有区里,让他们立刻把人领走。”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市政府门口又来了上访群众,而且规模还不小。
他的猜测马上就被管英证实了,她放下电话,拨腿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一百多名上访群众把市政府大门堵死了,据说是供热问题,群众的情绪很激动。一甲,你快去拿上手机,跟我下去一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带着手机呢,有什么指示,领导就尽管吩咐。”申一甲掏出了手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奔楼梯口而去。
管英一边拨着手机号,一边对申一甲说:“一甲,你马上给封秘书长打一个电话,就说我说的,向他汇报群众上访的消息。”
没等申一甲应声,管英已经接通了市局的电话:“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管英,现在有上访群众影响正常办公秩序,请求警力支援。”


379、偷艺

申一甲跟着管英去楼下处理群众上访,看到市政府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办公室总务科科长领导着几个保安,在市政府大门口拉起了一条红线,群众几次冲破红线,闯进院里,又被保安推了出去。
申一甲看见有人高高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鲜红的字迹,看上去格外醒目。这些上访者是因为供热问题而来的,申一甲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以热电公司现在的经营状态,群众上访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大家跟着我一起喊。”
“好,你带头,我们跟着。”有人咐和着。
“宫市长出来!”那个人喊道。
“宫市长出来!!”上访群众跟的很齐。
“我们要温暖!”那人又喊道。
“我们要温暖!!”上访群众又一齐喊着。
管英来到门前,隔着红线对上访群众说:“请大家让一让,让条道出来,请大家放心,你们反应的问题,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请大家让出道来,不要吵闹,不要堵塞交通,不要影响市政府正常的办公秩序。”
群众的喊声停止了,喧闹声却高了起来。
市政府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匆匆起来,上访群众并不认识封官生,立刻肃静下来。
“宫市长来了,大家不要吵了。”人群中传出一声不明就里的声音。
“他不是宫市长,宫市长我认识。”有人说。
申一甲见封官生来了,心里立刻感觉轻松多了。刚才在现场坐阵的最大的领导就是管英了,申一甲作为她的部下自然神经也绷得很紧,现在封官生来了,管英立刻凑到他的面前,轻轻嘀咕起来。
“热电公司来人的没有?”封官生大声问。
“没有,正在路上呢。”管英说。
“不会吧,现在群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热电公司田长发会不知道?我看这里面有问题。”封官生说着,掏出了手机,给田长发打了电话,“老田啊,因为供热问题,现在有一百多名老百姓在市政府门前上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上访群众出奇地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封官生。
申一甲离着封官生很近,竖起耳朵听着,很想听到田长发的声音,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呢,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
“你上省城了?什么时候去的?”封官生问,“田老板走的可真是时候啊。”
申一甲听明白了,田长发不在蓝河,不知道在省城忙什么呢。这下有点麻烦了,田长在不在市里,这次信访处理起来就比较棘手。
“田董啊,这件事影响很坏啊,麻烦你派一个能力强的干部,立刻到市政府来,给上访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他们领回去。”
“来人了?什么人啊?董办主任?那不妥吧田董,最低也要来一个副总啊。”封官生的脸上仍然带着笑。
“那就好,那就好。”封官生说,“这边受冻的老百姓正等着市长接见呢,我不跟你多说了,让你们的人尽快直到现场,不要再耽误了。”
封官生挂断手机,走向门口的上访群众。他抓起拦在面前的那根红布条,从下面钻了过去。
封官生的这个动作,对申一甲产生的很大触动,唉,这就是封秘书长与管主任的区别啊。
管主任虽然也很尽心,但她似乎对上访群众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很怕他们会在市政府门前闹出什么乱子来。封官生就不同了,他对这些上访群众不仅没有任何的畏惧,而且似乎连续一点抵触情绪也没有。隔在他与上访群众之间的这条红线,他一抬脚就跨过去了。
封官生边走边说:“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我是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宫市长现在与外地客商洽谈,不方便接待你们,特意派我来看望你们,让我了解一下你们的诉求,我会把你们的想法及时向市领导汇报。”
红线里的面的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封官生。
“把这条红线撤了吧。”封官生对管英说,“我相信我们的人民群众是有觉悟的,他们不会在市政府门前做出什么有违社会公德的事情,他们有正常的诉求,我们应该敞开大门接待他们。”管英闻言,忙去解那根本系在两头铁栏上的红布条。
申一甲见状,再也站不住了,忙冲了过去,几下就把红布条解了下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了,刚才门前的上访群众都紧紧靠着那条红线,甚至有冲破红线的动作。现在红布线解下来了,这些人不仅没有冲进来,反而纷纷往后退着,很快就退到了道路一侧。
封官生一手挽住一个老年男子,和颜悦色地钻进了人群之中。
申一甲眼巴巴地看着封官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封官生回头对管英喊道:“管主任,你去一楼找一间办公室,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几把椅子,再准备点茶水,一会儿我们要那里接待上访群众。”
申一甲不禁暗暗叫好,封官生不愧是市政府秘书长啊,在这短期的一两分钟里,封官生把上访群众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说起话来游刃有余,恰到好处,既为工作人员赶到拖延了时间,又充满爱心地安抚了上访群众。
管英嘱咐了申一甲几句,转身走了。
她表达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要申一甲跟着封官生,注意信访群众的动向,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她。
上访群众围着封官生,纷纷打开了话匣子,申一甲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又在埋怨供热公司,埋怨不争气的供热温度。
“一甲啊,你过来一下。”封官生忽然把目光落在申一甲的身上。
申一甲心里一惊,几步跑了过去。封秘书长叫他过去干什么呢?这个时候万一群众的情绪不稳定,什么难堪的事情都会发生啊。
“这个小伙子,是我们市政府督查室主任,别看他年轻啊,他可是我们市长的督查官,如果有什么单位执行市政府决策不认真、不坚决,他都会及时向市长汇报。”封秘书长说。
申一甲明白了,封秘书叫他过去,是为了更好的稳定群众。
群众看着申一甲,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甲啊,你看看这些上访的人民群众,年轻是不是和你的父母相仿啊?”封官生问。
申一甲连连点头:“年纪差不多,有的比我的父亲年纪还要大。”
“这就对了。”封官生说,“如果你的父母在家里挨了冻,来到市政府上访,而且就在这个人群里,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听了封官生的话,申一甲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他的父母和这些上访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啊,如果他的父母来到这里上访,他该怎么办呢?这真是一个特别现实的问题。
“秘书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作为公职人员,一定要像善待父母一样,善待这些生活中面临困难的上访群众,把他们的事情当成自己家里的事情。”
“好!”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不少人纷纷举起双手,掌声稀里哗拉地响起来。
“一甲啊,你说得不错。”封官生说,“如果我们以这种态度去工作,去对待这些为人父母的老百姓,还有什么信访问题解决不了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上访群众几乎一起喊着。
信访局局长来了,站在人群的外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热电公司的副总来了,站在信访局长身边,敲声说着什么。市局副局长来了,几辆警车卸下了一批警察,很快就开走了。
“各位兄弟姐妹,我真想请你们都进去坐坐啊,但我们的办公条件有限,一下子招不了这么多人,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请你们中的五位代表去一楼临时为你们腾出来的办公室做客。现在有关部门的责任人都已经到了,我们一起和你们五位代表座谈一下,把问题摆在桌面上。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让群众挨冻市政府坚决不答应,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次没有人应声,几个上访群众互相谦让起来。
“老张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有人说。
“那个吕大白话你进去少说两句,人家领导工作忙,没人听你扯闲篇。”有人说。
“得有两个女代表吧,加上老王太太吧,正好五个人。”有人说。
五个群众代表边说边往里走,封官生冲着剩下的群众摆了摆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站在这里太累了,有了什么好消息,你们都会知道的。”
申一甲笑呵呵地跟在封官生的身边,心里轻松了许多。
封官生忽然指着一个大肚子年轻孕妇,对申一甲说:“一甲啊,这位漂亮的女同志,你就负责把她送过马路吧,群众冷暖固然是大事,但安全工作可是头等大事啊。”
聚集的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
申一甲一看,这个年轻孕妇眉高眼低,形象特别端庄。这是谁家的媳妇,这么凉的天,老公也真放心啊。


380、旧爱相见

申一甲把孕妇送过马路,很快回到了市政府门前,当他走进那扇弹簧门时,不禁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回办公室,还是到头一楼的临时信访接待室呢?
他边走边想,这次信访事件很难处理,老百姓想要温度,热电公司想要补贴,市政府想要稳定,各自的出发点都不一样。
申一甲一时拿不定主意,准备到信访接待室看看再说,他向右拐进了走廊里,又拐了两个弯,并没有发现封官生和几个上访者,他不知道刚才管主任准备了哪间办公室。
他从走廊里折回来,进了另一侧的走廊,刚拐了一个弯,就看见前面有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他紧走几步,来到了门前。
他听到了封官生的说话声,管英站着门口的位置,回过身来,正准备关门。看见申一甲,关门的手又缩了回去。
“各位都请做吧。”封官生说着,像门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又转回身去。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目光里看到了默许,他冲管英伸了伸舌头,麻利地进了屋,随手把门带上了。
申一甲预感面前将进行的一场非常艰难的接访,这倒吊起了他的胃口,想看一看封官生面对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封官生看着五个上访代表逐一落座,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在座的哪一位先说啊,我们先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诉求。”封官生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话音未落,五个人几乎同时发生,就像吵架一样,声音此起彼伏,屋里顿时一片混乱。
“各位大哥大姐,你们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封官生伸出双手,做着用力向下压的动作,又转过身去,对信访办和热电公司的接访领导说,“有关单位做好记录吧,能答复的最好现场答复。”
申一甲跟着管英坐在封官生身后的座位上,认真听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五个人发言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原来这五个人代表着七个居民小区的热户,因为接待名额的限制,还有两个小区的居民没有派出代表,而且委托这五个人替他们反映情况。
上访者说话比较啰嗦,封官生表现出极大的耐性,一直等到每个人把话说完,才让下一个人说话。遇到一些特别琐碎的话,他总是想插上几句话,帮助对方把话题转回来。
封官生扭头对热电公司的郭副总说:“热电公司说说吧,这个事到底怎么办?”
郭副总对此似乎早有准备,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说说。我们热电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同志正在省城开会,因为今天早晨事发很突然,他无法及时赶回来,特意委派我来接待上访的热户。”
“郭总啊,田董留下什么话没有,马上就要降温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可等不起啊。”封官生说。
“田董没有说别的,就说该怎么办怎么办。”郭副总笑了笑,“这次老百姓上访啊,确实有相关供热站工作不到位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会在这次会议结束后立刻进行整改。”
“你这是说过程,老百姓要的是结果,你不如就把结果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温度能上来。”封官生说。
“秘书长,这个问题有点复杂。”郭副总说,“我刚才只是说,有供热站工作不到位的问题,但更主要的问题是资金不到位的问题。”
申一甲心想,完了,郭副总今天是有准备而来啊,他一上来就提出资金问题,明摆着这是和封官生杠上了。
“资金不到位,那你们就解决资金问题啊。”封官生说,“不过,这个困难目前好像得克服一下,咱们蓝河热电公司可不能等着资金问题解决之后,再来解决老百姓的供热问题吧?”
“我们已经市政府打过三次申请报告,请求政府支援补助资金六千万,这笔钱不到账,今天老百姓的暖房子工程,还真出了问题了。”郭副总说。
封官生笑了:“嘿嘿,钱的问题不归我管,这事你们得找财政局啊。”
“所以今天这个信访接待会本来就应该有财政局的同志参加。”郭副总说。
几个上访者的目光都聚集在封官生的身上,申一甲在后面明显感到封官生愣了一下。好生奇怪啊,一个企业的副总,竟然敢在上访者的面前公开向市政府秘书长叫板,如果他腰板不硬的话,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
“哈哈……”封官生又笑了,“我这个秘书长啊,只有协调权,没有财政资金的支配权啊,不要说我只是一个秘书长,就是副市长也未必有权力把六千万元人民币直接拨到你们热电公司的账户上。至于说召集财政局领导接访,那就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了,我只有权力协调信访局、公安局和涉事单位,郭副总让我协调财政局接访,那是抬举我封某啦!你要是能说得上话的话,就得直接对宫市长说。”
郭副总立刻挤出一副笑脸:“秘书长多有得罪,我没在工作干过,不了解政府的工作程序。”
封官生并不客气:“就比如说吧,你们供热公司的职工到热电总公司上访,在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不在家的情况下,谁敢把财务科长找来,让他和上访职工对话呢?”
信访局长和公安局副局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郭副总直眨巴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笑声。
申一甲连忙起身,匆匆走向门口,轻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他不禁愣住了。
于纯虹!
申一甲不知道于纯虹为什么找到这里来,除非她有先知先觉,否则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他就在这个办公室里。
他立刻出了门,从外门把门关好。于纯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找我什么事?”申一甲问。
“你……你结婚了?”于纯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申一甲直接晕掉了。
“结什么婚?和谁啊?”申一甲问。
于纯虹莞尔一笑:“刚才还跟着那个人过马路呢,转身就不认账了。”
申一甲忽拉一下全明白了,肯定是刚才送那个孕妇过马路时,被于纯虹看到了,才这么问他的。她真是太会联想了。
“刚才是领导让我护送上访者过马路。”申一甲说,“属于人道主义关怀。”
于纯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你的,封秘书长在里面吗?”
“噢,在里面,正地接访呢。”申一甲说。看来她误会了于纯虹,她并不是来找他的。
“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尽快交到封秘书长手里。”于纯虹说,“我能不能进去一下?”
申一甲有点为难了,于纯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封秘书长接访的时候来,她为什么要找封秘书长呢,两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啊。
“人代会后天就要开幕了,领导让我来给秘书长送一份文件,我必须尽快见到他。”于纯虹似乎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而且好像还是一件急事,申一甲没有理由阻挡于纯虹进去。
申一甲不想再说别的了:“秘书长在里面接访呢,你进去吧。”
于纯虹点头道:“谢谢。”
申一甲重新打开门,让于纯虹进去。她低下头,从他的身边穿过,迈着大步走向封官生。
申一甲放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封官生看了于纯虹一眼,不由自主地“噢”了一声。于纯虹来到封官生的身边,腑下身来,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把文件放到了他的面前。
封官生在文件上扫了一眼,抬头看着管英:“管主任,你去办一下吧。”
管英闻声而起,走向封官生,封官生拿出笔来,在文件上签了字,把文件交给了管英。
“市人大向政府办借用十名工作人员,编进市人代会的工作组,下午就要进行会前对接。”封官生说,“杨市长已经签了字,你去办一下吧。”
“好的好的。”管英连声应着,向申一甲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事这么办吧,就抽调十个科长吧。”封官生说,“如果有脱不开身的,就由副科长补上,人员你就直接通知吧。”
申一甲还以为于纯虹有什么大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原来就是要政府办出十个人,编到人代会的会务组。
“好的好的。”管英说。
“管主任啊,在人代会期间,这十个人暂时由你负责吧。”封官生说,“有什么具体要求,人大的于科长正好在这儿呢,你直接问她好了。”
于科长?申一甲看着于纯虹,默默地往外走,于纯虹爬得好快啊,什么时候成了于科长了。
申一甲和于纯虹跟在管英的后面,来到了管英的办公室。
“我们领导让我最好把名单带回去。”于纯虹面带微笑,对管英说着,又瞅了申一甲一眼。


381、无爱亦无恨

在于纯虹这个旧日恋人面前,申一甲的心里这个别扭啊,他和于纯虹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过去完成时了,本来两个人应该各自珍重,相安无事,可她偏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公务员队伍,一不小心两个人竟然成了同行了。虽然不在一个单位吧,但要想指望人大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老死不相往来,那根本不可能的。
管英上下打量着于纯虹,又瞄了一眼申一甲,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表现都有一点拘谨。
她眼睛眨了眨,对申一甲说:“一甲啊,我把名单确定一下,你就负责通知和最后确定吧。”
“好的。”申一甲随口应着。他不仅要负责通知抽调人员,还要负责最后确定名单,今天管主任有点奇怪,怎么把这么琐碎的任务交给他了,这本来应该是办公室干的活啊。
“这是我们督查室的申一甲申主任。”管英指了指申一甲,对于纯虹说。
于纯虹点点头,尴尬地笑笑。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管英说,“你在人大哪个处室工作,叫什么名字?”
“我叫于纯虹,在人大办公室工作。”于纯虹说。
“那我们是同行啊。”管英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熬夜了,咱们都是女人,要在惜自己的身体。”
管英的坐机响了,她停下手里的笔,拿起了话筒:“秘书长,我是管英。”
申一甲一听就知道电话是封官生打来的。
“这次信访交给我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管英说,“好,我这就过去。”
听管主任说这就要走,申一甲忙往旁边让了让。管英拿起桌上的纸扬了扬:“一甲啊,秘书长叫我过去,剩下的工作你来完成吧。拉八个科长名单,拉谁不拉谁你就替我定吧,然后你再跟这八个人核实一下,有没有这几天有事,不能去人大帮忙的,然后你再把名单调整一下,就可以交给这位人大的美女了。”
申一甲从管英的手里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只写了他和吉明的名字。
“一甲,领着美女去你的办公室吧。”管英笑着,“给你们年轻人多创造一点机会。”
申一甲心里很不是滋味,管主任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他和于纯虹是老相识了,还用管主任撮合吗?无论怎么说,管主任都是一番好意,政府办来了一个外单位的美女,她能想到他的个人问题,这不正说明她很关心他嘛。
如果管主任说话含蓄一点儿,申一甲可能也没有这么为难,可她挑明了让于纯虹去他的办公室,于纯虹已经听到了,他总不能让人家人大的干部在走廊里等他拿出名单吧。
管英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似的,跟着申一甲和于纯虹出了办公室,“咣当”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转身就了,头都没回一下。
“申主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在这里准备名单,我一会儿再过来。”于纯虹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样子。
申一甲本来心里正犯难呢,可是听了于纯虹的话,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管英已经明确地告诉她,让她到他的办公室,拿了名单再走,她刚才明明点头了,可是怎么出了门就变卦了呢。
申一甲发现于纯虹比他更慌张,她似乎不太情愿去他的办公室等那份还没有出炉的名单。这样一想,他的同情之心由然而生,让一个女干部回去再回来,那有点太不人道了。于纯虹真要走的话,他就准备一会儿让方艳把名单送过去,这样顶多是方艳多跑一趟,于纯虹就不用多跑冤枉道了。
“管主任让你过去坐一会儿,你就去坐一会儿吧,拿了名单再走。”申一甲其实只想跟于纯虹客气一下,她应该会坚持自己的想法,那样他再放她走就不会显得过于唐突了。
“那好吧。”于纯虹的回答让申一甲深感意外,这个人这么不经劝呢,这也难怪,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固执己见的人,经常表现得特别随和。
“那走吧。那边就是我的办公室。”申一甲向前方指了指,看来免不了要与于纯虹面对了。
申一甲领着于纯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的尴尬和不安忽然一扫而空。
“纯虹,随便坐吧。”申一甲想一想,还是叫了于纯虹的小名,如果他管她叫于科长,不仅显得生疏,而且容易引起于纯虹的误解。
“不用客气,一甲。”于纯虹随口回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过得好吗?在人大工作还顺利吗?”申一甲自己也没想到,他与于纯虹的再次独处,竟然这样平静地开场。
“还行吧。”于纯虹的口气有一点敷衍,有一点无奈。
申一甲不想坐到沙发上,那样就离于纯虹太近了。他也不想与于纯虹多聊了,说多无益,省得想起不愉快的事。况且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再说什么都是眼泪了。他想于纯虹恐怕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今天她来到他的办公室,纯属巧合,天意,根本不是于纯虹的本意。
他慢悠悠地来到坐机前:“纯虹,下午的会儿几点开,在哪儿开?”
“下午一点半,在人大三楼会议室。”于纯虹熟练地说。
申一甲先给吉明打了一个电话:“吉科长,管主任让我通知你,下午一点半参加人代会联络员会议,你没问题吧?”
“下午倒没问题,不过这几天我要下去调研啊。”吉明说,“人代会马上就开了,撞车了。”
“那你就别开会了,我请示管主任再换个人吧。”申一甲说。
“太好了,谢谢申主任。”吉明很快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只有打完这个电话,他不和于纯虹坐在一起才显得更加自然。
他在办公桌前挺了挺身体,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于纯虹,这种并不平等的座位,使他的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主动性和优越感。
于纯虹穿着一件素雅的毛外套,平静而略带矜持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然而这种姿势并没有掩住她的娇柔与妩媚。
申一甲拿着笔来,在那张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他抬起头来,向沙发上瞥了一眼,于纯虹的目光与他撞到一起,赶紧挪到了一边。
“纯虹,你老姨挺好的?”申一甲问。
“啊?啊,挺好的。”于纯虹先是一愣,随口答道。
不知为什么,面对眼前的于纯虹,申一甲立刻就想到了立春中学那个叫郝桂杰的女教师,为了减轻对她的处罚,他不惜厚着脸皮,向当时的立春县委副书记孙婧求情,这才保住了她的饭碗,改行去了银行。可是申一甲万万没想到,在孙婧不知情的情况下,郝桂杰竟然从县里调到了市人事局,一夜之间变成了发达了。
就因为这件事,他还落下了孙婧的一阵埋怨,幸亏孙婧没有跟他计较,如果她知道自己这样被人戏弄,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申一甲很想知道郝桂杰是怎么调到市里来的,要知道她可是背着调离教师队伍的处分调到市里,偏偏又搞起了人才培训,这可不是一般的力度啊,别说他办不到,他估计孙婧恐怕也不容易办到。于纯虹一个望月楼宾馆的服务员竟然做到了,她的能量也太大了。
“一甲,你帮过我的忙,我现在还记着呢。”于纯虹说,“我老姨现在挺好的,这也得托你的福,如果没有当初他那么下功夫帮她,她也不会有今天。”
“纯虹,你就不用客气了。”申一甲说着,“老话说得好,救人一难胜造七级浮屠嘛,我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大的本事了。”
申一甲说完这话,就有点后悔了,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话有一股酸味呢。
“你不用谦虚,我一直非常相信你的能力。”于纯虹的眼睛亮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浅笑。
申一甲心里想,我有什么能力啊,我能有什么能力啊,我再有能力,也无法把你从宾馆调到人大办公室,这个跨度太大了。
他不想再和于纯虹唠这些了,越聊越伤感:“纯虹,你等我一会儿吧,我马上把下午参会的名单落实了,你回去好交差。”
“一甲,你不恨我吧?”于纯虹突然冒出了一句。
申一甲被于纯虹这一问,心里又乱了。于纯虹今天是怎么了,说不见就不见,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说话这么直接呢。他恨她,凭什么恨她啊,她只是与他中断的关系,并没有得罪他,她没有道理恨她。
“纯虹,你说哪儿去了。”申一甲突然豪迈起来,“没什么恨不恨的,有句歌词说得好:爱过就不必说抱歉。”
“一甲,其实我经常想起你,我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了。”于纯虹说,“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你别怪我好吗?”


382、醋意大发作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之间的一次偶然相会,竟成了于纯虹的道歉会,她的道歉虽然晚了点,但毕竟语气乖巧,面带真诚,他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纯虹,今天听到你的话,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申一甲说,“看来还是有话说开比较好,这让我知道你还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这就够了。”
“我一直记得你最后见到我时说过的话。”于纯虹的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申一甲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于纯虹时说了些什么了,她说的最后一次,肯定是她失去联系以后,他满世界找她却没有找到,最后在市人大的办公室发现了她。
“我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分了,我的确怕你是那种赖,会无休无止地纠缠我。”于纯虹说,“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就因为这个,我正式向你道歉。”
申一甲霍地站了起来:“纯虹,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一甲,你帮我确定联络员名单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于纯虹的头并没有抬起来,“让我在你的办公室里好好坐一会儿。”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申一甲的内心很平淡,没有一丝的冲动都。其实压在他心头的云早已经散去了,生活已经恢复了经年的平静。
申一甲重新拿起电话,漫不经心地拨着号码,注意力仍然很难集中起来。
他可以肯定,于纯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这种变故不会是别的,只是能她又认识了某个有地位的男人,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绝情地离他而去。要说他对于纯虹从来没有怨恨,那是假话,只是这种怨恨一念而过,并没有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他最怀疑的人,就是原市政府秘书长,现任市人大党组副书记、副主任姜震东。有种种迹象表明,于纯虹在省城就与这个人有过多次交集,现在她又被破格调到了他任职的市人大,成了他的部下。他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她算不算靠女色上位,博取发展前途。
申一甲一个又一个电话打了出去,没用多长时间,就确定了八个联络员,除了他自己,还差最后一个人了。
“纯虹,你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马上就完了。”申一甲说。如果不是于纯虹在这里,他可能就挨个办公室走一趟,当面通知其他科长,可是把于纯虹撂在办公室里显得不礼貌,而且容易引起她的猜疑。
“不要紧,你不用着急。”于纯虹说。
敲门声响了起来,不等申一甲应声,门就被推开一条缝,方艳探进头来,往屋里瞅了一眼,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不禁伸了伸舌头,把头缩了回去。
这个冒失鬼!申一甲暗暗责备道,拿起话筒,准备打最后一个电话。
门开了,方艳出现在门前,既没有看申一甲,也没有看于纯虹。她挺着小身板,目不斜视里往里走。
“方科长什么事?”申一甲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平静一些。
“我啊?没什么事。”方艳走到了办公室正中,瞥了于纯虹一眼,于纯虹双眼低垂,仿佛方艳并不存在,“我刚才在走廊里,听到了一种狐狸精的叫声。”
申一甲一想,坏了,方艳这是看到了于纯虹,误以为他与于纯虹之间关系不正常,所以醋意大发了。他忙放下话筒,站起身来,指着于纯虹说:“方科长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人大的于科长。”
“谁方科长啊?少来,你不知道我这科长是怎么当上的是吧?”方艳嘴一撇,“在你申一甲面前,我算哪根葱啊。”
申一甲觉得情况不妙,方艳虽然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他对于纯虹解释着:“于科长,我们方科长说话直,你别介意。”
于纯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谁说话直啊?谁说话直啊?”方艳冲申一甲来了,“申一甲,看来我高看你了,平时装得跟君子似的,原来也喜欢搞暗渡陈仓这一套。”
申一甲这回心里有数了,方艳确实是误会他了,可是他当着于纯虹的面,又不好多说。
“方艳啊,于科长是来取联络员名单的,过两天就要开人代会了,人大向我们政府办借了十个联络员。”申一甲说,“这不,管主任有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要不我把这个活交给你?”
“我可不干。”方艳一脸的不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是你来干吧,我是眼不见、心不烦。”
申一甲真想给方艳几句,把她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可是这个场合有点不对:“你要不干,那就不要影响我工作好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过后再交流。”
“没什么好交流的。”方艳说,“你最好找小狐狸精交流,一天找一个。”
申一甲抓住方艳的胳膊,往外推:“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酒了,到现在还没醒酒呢。”
“谁喝酒了?谁喝酒了,你才喝酒了呢。”方艳甩开申一甲的胳膊,“我看你是没喝酒就醉了,怎么,让野花迷的?野花有什么好啊?你跟我说说,到底这野花有什么好?”
申一甲不怕方艳攻击他,因为他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她也顶多是快活快活嘴,他担心方艳伤及于纯虹,那样不仅他脸上无光,搞不好于纯虹就会绝地反击,两个人在办公室的吵起来。
见方艳不肯定离开,申一甲觉得眼前的场面不对应付。现在可能关键是方艳对他产生了误会,以为他和于纯虹关系暧昧不清,只是撇清这种关系,方艳的火气就不会这么大了。
方艳是什么人啊,人大副主任姜震东的外甥女啊,她要是耍起泼来,还真不好对付,至于他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市政府办的这些领导,就算是不向着她说话吧,至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更不要说他只是一个小科长了。
“艳子,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于科长在这里也没事。”申一甲觉得应该换个思路了,既然推不出去,那就只能顺着她来了。
“这还差不多。”方艳站在门口,并没有久留的意思,“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我就下去督查了,不来办公室了。”
“那你就说啊,进屋就没头没脑的一顿脾气,我真以为你昨天喝高了呢。”申一甲为方艳打着圆场,想给她一点甜头,“艳子很乖的是不是?”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不乖了?”方艳可真是不经夸,绕开申一甲,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帮他整理着桌面。
申一甲在方艳身后做了个鬼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方艳这是见来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了。
“申主任,瞧瞧你这桌子乱的,都下不去手了,你自己不收拾,就不能叫个人来收拾吗?”方艳说。
申一甲很不以为然地笑笑,他的桌面哪有方艳说的那么乱啊,顶多是物品摆放没有那么规矩而已。行啊,方艳愿意收拾,就满足一下她的自尊心吧。
方艳的气息均匀多了,申一甲的心里也轻松下来。要说方艳爱他,可能有点勉强,但要说方艳对他有意思,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突然了方艳,忽略了于纯虹,让方艳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科长,你稍等一下,我再打一个电话,名单就能落实了。”申一甲又对方艳说,“艳子,差不多行了,你好歹也是个科级干部,身段放得这么软,让我有点吃不消啊。”
“那谁能让你吃得消啊?”方艳问。
申一甲嘿嘿一笑,拿起了电话,拨起号来。
这个电话很顺利,联络员名单已经全部落实了,他可以交差了。他取过一张纸,把联络员的名字逐一抄在纸上,方艳转身从手盆架旁边拿了一块擦桌面,在盆里过了一下水,迅速拧开,来到了沙发前。
“劳驾,让让呗,我给我的科长擦擦沙发。”方艳说。
申一甲惊愕地抬起头来,方艳这是对他没脾气了,可是转身又冲着于纯虹去了。
于纯虹“哼”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申一甲这边走过来。申一甲还有两个名字没有抄完,却不得不站起来,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势态。
只见方艳在沙发上胡乱擦了几下,就直起要腰来,又冲着窗台去了。
“麻烦让一让,我要替领导擦一擦窗台。”方艳来到于纯虹的面前,像一只斗鸡一样。
于纯虹没有说话,绕过桌子来到申一甲的身边,一只手抓在他的胳膊上,抬高了嗓门,清脆地说:“申科长,完了吗?”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申一甲知道,于纯虹这个动作就是特意给方艳看的,他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可她的手抓得很紧,他总不能甩开她啊,那样把于纯虹也得罪了。
“有些人在窝里贱还不够,这回竟然贱到政府办来了。”方艳冲着于纯虹,把手中的擦桌布用力甩了一下,水珠溅到了于纯虹和申一甲的身上。


383、女猎手

“方艳,我觉得我并没有冒犯你啊,你为什么不要这么跟我过不去好吗?我可是到政府办有公干,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好吗?尽管你说我贱,这就是喜欢贱了,怎么办吧,我自己的好坏,我自己带着,与你有关系吗?”于纯虹显得很克制。
申一甲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方艳进屋以后,他先是叫她方科长,然后叫她艳子,并没有叫过她的全名啊。于纯虹能对方艳直呼直名,说话她们认识啊,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你了?你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贱了?”方艳转身就冲于纯虹去了,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听了下来,“你捡什么骂啊。”
“我希望你理智一点,要骂人我也会,我今天并不是来找你的,也根本没想到会见到你,所以你你没必要火药味那么浓,我是申主任的客人,我到他这里取联络员名单的,就这么简单,你不应该对我这种态度啊……。”于纯虹叭叭地说着,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快得了吧,隔着二里地我都闻着骚味了。”方艳抱起了胳膊。
“方艳!你平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是一个很温柔大方、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是不是?”申一甲把方艳接到一边,挡在了于纯虹的前面。
“申科长,你不用给我戴高帽,早干什么去了你。”方艳一甩胳膊。
申一甲笑了,方艳太牛了,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竟然敢当着于纯虹的面打击他。他嘻嘻笑着,心里却觉得很拐扭,还好,这两个年轻女子虽然唇枪舌箭、针锋相对,但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按理说,他可以把名单交给于纯虹,让她走了,可是这个时候这么干,明显有赶她走的意思。方艳和于纯虹不仅认识,而且应该很熟悉,她的舅舅姜震东是人大副主任,于纯虹的上级,所以于纯虹让着她一点也是正常的。
申一甲觉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他本来以为,方艳刚进了屋就灰头土脸地发火,是对他与于纯虹独处产生了敌意和嫉妒,可是他发现自己错判了形势。方艳的确是吃醋了,但不至于表现的这么过份,她能对于纯虹发这么大的火,自然让他想起一直以来的怀疑,于纯虹与姜震东有一种关系。方艳就是因为对这种关系很不感冒,才对于纯虹出口不敬的。
“我骚不骚,我自己带着,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于纯虹又来劲了,“你也不用摆出一付教科书似的脸,我一没吃你的,二是拿你的,三没占你的,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过分啊?”
“纯虹,你也少说两句吧。”申一甲无奈地笑笑。
“纯个屁!“方艳说,“你要说她纯,母猪都能成精。”方艳说。
申一甲的笑声更大了,方艳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于纯虹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那么纯啊,至于她在他以前纯不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申主任,你听着好玩是吧?”于纯虹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申一甲。
“不不不。”申一甲连忙摆手,“我是觉得方科长说话太敢捅词了,方艳啊,你这哪像个女人家,哪像一个督查室的干部啊。”
于纯虹本来在站着呢,方艳气势这么猛,她竟然一点都不怯,紧走几步,回到沙发上坐下了。申一甲一见于纯虹这架势,真有点杠不住了,她要不走的话,方艳就没有离开的意思,刚才两个人只是打嘴仗,这要是谁一时冲动,动起手来,那可就很难收场了。
“某些人啊,脸皮真厚,打着不走,牵着倒退。”方艳见于纯虹坐下来,她也凑了过去,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们可不要再吵了,再吵我可就出不去这个屋了。”申一甲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不过是借你的地方坐一会儿罢了。”方艳说着,往于纯虹那边挪了挪。
“方艳,你什么意思?”于纯虹说,“我不说别的吧,至少是你们督查室的客人吧,你这样咄咄逼人,还有完没完了?”
申一甲背靠着办公桌,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一幕。
凭心而论,要是论长相,于纯虹和方艳都不差,两个人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味道,按理说他对她们都不陌生了,与于纯虹甚至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同居过,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们的另一面。要说她们两个今天就像两个斗**,也有些不太贴切,她们是女性啊,斗鸡那可是大公鸡啊,要说她们是在斗气似乎更恰当一些。
两个人的身体都一起一伏的,充满动感,就像刚刚做过什么劳累的工作,要坐在那里休息一下。她们能一起坐下来,说明两个人火已经泄得差不多了,那可怕的一幕终于没有发生,申一甲还是有一点庆幸。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真是来找申主任办公事的。”于纯虹对方艳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方艳说,“我知道你的杀伤力,你能不论年龄、工作、兴趣爱好,准确地捕获猎物,促进对方雄性激素旺盛分泌。”
“方艳,你怎么污蔑我,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账不怕算。”于纯虹说,“可是你没有必须把申主任带上,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啊,虽然有人能帮衬你,但也不会帮到这么细吧。”
“你管得着嘛,咸吃萝卜淡操心。”方艳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手,还有管好你的……反正这么说吧,管好你女人的本能。”
“本能还用管吗?”于纯虹说,“本能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我觉得顺其自然最好。”
“得得得,我不愿意听你给我讲这些大道理。”方艳说,“你办完事了吧,办完事赶紧走吧。”
“你凭什么让我走啊,我又不是你的客人,我是申主任的客人。”于纯虹娇矜地笑了笑。
“我真怀疑你今天到这里的动机。”方艳又往于纯虹的身边挪了一下。
申一甲越听越不对劲了,听她们说话的口气,好像本来就认识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至少应该是很熟悉了。
“于科长,你和方艳原来就很熟吧?”申一甲问。
“我根本不认识她。”方艳说,“我凭什么跟她挺熟啊,就是因为到了申主任办公室一趟,我就应该和她很熟?”
“那这回就认识了。”申一甲说,“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刚才的争执只是一个玩笑,都是又年轻又漂亮的,不打不相识嘛。”
“哼!没兴趣。”方艳的嘴一撇,把头扭向了一边。
于纯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看了看申一甲,又看了看他的办公桌。申一甲意识到,于纯虹终于想起刚才的公干了。她这是要准备走了,面对方艳这么个横草不过的主,多呆无益。
“申主任,名单齐了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已经写好的名单,装模作样地看着。
“申主任,不就是一个名单吗?”方艳说,“用得着你亲自上手嘛,教给我不就得了,还至于那么认真。”
申一甲心里一直不爽。今天方艳太不像话了,挖苦他就像挖苦邻居家小孩乞似的,一点都不留情面。于纯虹虽然已经是过去时了,但他也不能这么没面子啊。
他白了方艳一眼:“你等于科长走了,我就把手里的活交给你。”
“你干什么瞪我啊,我干什么了,我怎么了。”方艳说。
于纯虹站起身来,从申一甲手里接过那个名单,低头看了看。
经过方艳这么一闹,本来一场很僵持尴尬的见面,忽然之间变得惊险而滑稽。申一甲心里的不自然和难堪早已经被甩到九宵云外去了。
“既然你下午急着用这么名单,我就不多留你了。”申一甲真的希望于纯虹立刻从他的眼前消失,那样方艳就没有什么攻击目标了。
“那我走了,麻烦你了申主任。”于纯虹仍然没有忘记方艳,“方科长再见了,我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不要火药味这么浓。”
“没事没事。”申一甲说,“方艳就是个直性子,今天可能心情不好,说话偏了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往心里去了。”
“我不往心里去,我要是什么话都往心里去,还不憋屈死啊。”于纯虹说,“再见了申主任,再见了方艳。”
方艳看都没看于纯虹一眼,仍然在沙发上坐着。
申一甲把于纯虹送到门外,很快就折了回来。方艳本来在沙发上坐着呢,一听到门响,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连连后退着。
申一甲知道方艳的胆被于纯虹带走了,于纯虹一走,她立刻就像散了架的木偶,没有任何支撑了。申一甲很很地瞪了方艳一眼,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看来姜震东与于纯虹很可能真的已经走到一起了。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于纯虹是姜震东的相好,只有这样,今天两个人的冲突才能解释得通。


384、示爱

方艳见申一甲并没有理他,立刻往前凑了几步,仰着脖儿看着他的眼睛。
申一甲强压着心里的怨气,不让这股气发泄出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天的事事发有因,可能也不能全怪方艳。如果他劈头盖脸地训她一顿,只是图一时痛快,却收不到什么效果。
不行,不行就这么便宜了她。申一甲想到这里“哼”了一声。
方艳被吓得一激灵,整个身体随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方艳同志,我发现你长本事了。”申一甲歪着脑袋,“说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吃错药啦?”
“没吃药。我的本事还不是跟着你学的嘛。”方艳小声嘟囔着。
“我让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在我的办公室里一顿神耍,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啊,你以为你不敢收拾你是吧?”申一甲向方艳逼进了一步。
方艳的嘴半张半合,轻轻地向外嘟着,听了申一甲的话,忽然咧嘴笑了,几步冲到他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申一甲对方艳此举毫无准备。
“你不是要收拾我嘛。收拾吧,收拾嘛。”方艳的口气软绵绵的,露着贱兮兮的微笑。
“你以为我不敢啊。”申一甲抬手想把方艳推开。
方艳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侧后方一躲,申一甲的手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她的前胸上。他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立刻弹了回来。
“流氓!”方艳的眼睛向上翻着。
申一甲知道自己的手有点越位了,他本来想把她推到一边,别让她离自己这么近,但没想到方艳会侧身躲他,手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你是女流氓。”事已至此,申一甲没有办法,只能推脱责任了,“你明知道我要推你,你还把身体往上送。”
“收拾完了吧?不会再动手了吧?”方艳问。
“我本来也没想动手。”申一甲说,“是你逼人太甚了。”
“给我道个歉,或者哄哄我吧。”方艳说,“否则我一会儿就向领导告状去。”
方艳的话半真半假,申一甲听得半信半疑。方艳要到领导那告状去,这还了得,她怎么能有这个想法。不管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必须先稳住她。
他抓住方艳的肩膀往后推,一直推到沙发前,然后用力地把她按在沙发上。方艳轻轻地挣扎着,但到底拧不过申一甲,很快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啊。”申一甲说,“本来是你骚扰我着,怎么现在倒成了我欺负你了。”
申一甲的手紧紧地压在方艳的肩膀上,方艳并没有推开这双手,而是低下头来左右看着,然后抬起头来:“申一甲,你刚才就是这么接待于纯虹的吧?你就是这样请她坐下的吧?”
申一甲的手立刻松开了,没想到方艳的脑袋里还想着于纯虹呢,看来他还是怀疑他与于纯虹的私下接触不太正常。他起身后退了几步,在原地背过身后,这个方艳简直是一根筋,怎么非要怀疑他和于纯虹之间发生了什么才舒服。
不过,说说于纯虹也许能让她忘记刚才的过分动作。
“方艳,这回你真说对了。”申一甲说,“可是你说得还不够准确,我是把她抱上沙发的,她还在我的怀里撒了娇呢,这回你满意了吧?”
“你可恶!”方艳说,“你明知道人家心里有你,你还这么做。”
申一甲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方艳这是干什么啊,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向他示好吗?她心里有他?开玩笑,她这么清高自负、自以为是,他哪敢让她心里有他啊。
“我就知道你是说着玩的。”方艳说,“这个人眼眶高着呢,就瞄着那些有点权的,有点钱的,现实着呢。哪像我这么重情重义啊。”
申一甲回到了办公桌前的座位上,目光在方艳的身上凝固了。
以前方艳对他有意思,只是曲意逢迎,暗送秋波,喜欢用话敲打他,这次就不同了,她竟然清楚地告诉他,她心里有他,她今天胆子怎么变大了。
“方艳,我怎么觉得你认识于纯虹啊?”申一甲问。
方艳没有马上回答申一甲,而是嗯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你快点说,到底认不认识她。”申一甲道。
“你对于纯虹挺关心啊,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方艳说。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别让我犯错误好不好?”申一甲说。
“你们男人吧,都是贱种。”方艳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放着眼前的,想着天边的。”
“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申一甲说。
方艳在原地转了半圈,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申主任,我不是说你,你想多了。”
申一甲虽然在与方艳对话,心里却在琢磨怎样答对她。她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如果他这样含糊不清,到头来会害了她,搞不好还会影响工作。
“那你在说谁呢?”申一甲问。
“唉呀,这些就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不要问了好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方艳倒是比较直接。
“呵,你不是在说你那个舅舅姜震东吧?”申一甲问。
“为什么是他?”方艳反问道。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接触最多的已经婚男人,不是姜震东吗?我怎么觉得你没事就往他那儿跑呢,你是不是这么认识于纯虹的?”申一甲说。
“哼,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方艳说,“你不用给我转换话题,你不愿意待见我就直说,没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申一甲承认方艳嘴挺硬,死活就是不承认他说的那个男人就是她舅舅姜震东,更不想在他的面前显得低三下四。其实她这样做是明智的,姜震东是她舅舅,就算她心里对他再有想法,那也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想法,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不可能告诉他。至于她对他的感觉呢,反正她已经说出来了,似乎不想进一步解释了,作为姜震东的外甥女,她也不可能摆出一付离了他地球就转不了的架势。
“方艳,你千万不要关心我。”申一甲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天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命。你看我一没钱,二没势,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一个人散慢惯了,受不了别的的约束。”“哼,你就装吧。”方艳说,“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不稀罕呢。”
“再说了,你方艳是什么人啊,人大姜主任的亲外甥女啊,让你关心,我承受不起啊。”申一甲似笑非笑,做出一付卑微态。
“申一甲,跟你说话真费劲,不通人理,不懂人味,活该没有喜欢你。”方艳说。
申一甲正想对付她两句,没想到方艳的手机响了。
她拿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立刻接通:“我妹,有什么指示啊?”
申一甲听了直憋不住乐,一个妹妹,打来电话还问人家有什么指示,方艳这是怎么了,刚才那股高傲劲儿哪去了。
“看来咱们有心灵感应啊,我正在想你呢。”方艳笑着,“说吧,找姐什么事?”
申一甲叉着双手,静静地看着方艳,只有在这时,她才能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本性,变得温柔而又贤淑。
“唉,别提了,刚才我看到于纯虹了。”方艳说。
申一甲瞪大的眼睛,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方艳的确认原来就认识于纯虹。
“这个小骚货,还跟我叭叭的,我真想把她那张逼嘴撕烂了。”方艳的声音小了下去,回头看了看申一甲,伸了伸舌头。
“你等我一下,我在洗手间呢,我出去跟你说。”方艳说。
申一甲笑了,这丫头真坏啊,打个电话也没忘记指桑骂槐。
“你妹,哪个妹啊?”申一甲问。
“你管得着吗?”方艳又露出一付不屑的样子,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还撂下一句,“我这几天跟吉科长下去,不来单位了。”
申一甲记得方艳有一次曾经跟她说过,她有一个表妹,是姜震东的女儿,她为此还显得特别自豪呢,听她的口气,这个打进电话来的女子八成就是姜震东的闺女。多亏她这个什么妹妹把电话打进来,要是还不知道方艳要在办公室里跟她对付多长时间呢。
方艳一走,申一甲心里立刻轻松多了,站起身来,伸了伸双臂,扭了扭腰。这上午过得还真够紧张的,他连大气都没有机会喘一下。现在没事了,他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于纯虹的出现,让申一甲有些颓丧,方艳的出现,又让他有些得意。一个弃他而去,一个奔他而来,虽然注定都将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但让他的心里平衡多了。
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惦记那个叫姜玉慧的邻居,必须得抓紧时间,把她拿下了。他年轻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单着,要不他过年还是不敢回家。
可是姜玉慧不给她机会啊,见到她的难度,跟见市长的难度差不多,他到底差在哪儿了呢,他怎么做才能赢得她的心呢?


385、女大十八变

于纯虹是市人代会会务组后勤组的成员,申一甲才在市人代会会务组呆了整整一天,已经记不清碰到她几次了。
再见于纯虹,申一甲已经心如止水,掀不起任何波澜。于纯虹有时会对他默默一笑,有时会点一点头,人多的时候,她就会低着头,轻轻从他的身边走过。
人代会的会场设是望月楼宾馆后院的大礼堂,分组讨论地点在望月楼宾馆各楼层的会议室,还有一些大客房。下午跟会记录的时候,申一甲离开会议室,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了于纯虹。
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天怎么总是碰到她啊,真是见了鬼了。
于纯虹向他招手:“申科长,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于纯虹找他能有什么事呢,申一甲侧过身等着她。
“会务组通知,各组联络员下班以后不要急着离开,要把每一层楼里贴的小字报撕掉,清理干净。”于纯虹来到他的近前。
于纯虹口中的小字报,其实是市热电公司股东会达的一个决议,主要内容就是列举热电公司供热面临的困难局面,燃煤涨价使企业出现了六千万元的资金缺口,今天的供热形势十分严峻,不容乐观云云,像是一个情况汇报,又像是一个问题反映,落款是热电公司全体股东。
“没问题。”申一甲说。
申一甲早晨到达望月楼会议中心的时候,就发现了张贴在会议中心大门外显眼位置的协议书,旁边站着一群人,在上面指点着。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
协议书不长,有两张四开纸大小,白字黑字,特别醒目。从头看到尾,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请求政府支援燃煤涨价补贴资金六千万。
申一甲刚看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田长发来了。”有人在人群外围说。
申一甲回过头来,见田长发正和董办主任肖玲往门口这边走呢,还有十几米就到了。申一甲忙闪到一边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田长发认识他,在协议书前碰到他,感觉不太对头。
“老田啊,这是你们写的协议书啊。”有人在不远处与田长发打着招呼。
田长发就像没听到似的,仍然甩开大步往前走。
“田董,田董,还是你小子厉害。”酒厂厂长白义清用手指点着田长发。
田长发停下脚步,和迎上前来的白义清握了握手:“老白啊,酒厂形势不错啊。”
“你这协议书贴得可真是地方,这下好了,燃煤涨价,企业缺钱,全市人民都知道了,田董有一手,有一手。”白义清说着,与田长发并肩往前走。
田长发连连摆手,打断了白义清:“老白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咱虽然是国企改制的样板,可是样板不当钱花啊。你说现在这煤价疯长,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你别愁啊,一天比一天冷了,缺钱肯定过不了冬,咱们宫市长大笔一挥,给你拨上个几千万,你老田不就有钱了。”白义清说,“只要这笔钱定下来,明年还有跑吗,肯定照样拨啊。我是真羡慕你啊,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不用操心的命。这协议书是你亲笔起草的吧?大有田董的雄辩风格啊。”
申一甲跟在两个人不远处,进了会议中心大门。
“老白可不要这么说。这个协议书吧,和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田长发说,“我是昨天晚上才从省城回来的,要不是为了参加今天的人代会,我可能现在还在省里跑资金呢。”
“田董,谦虚了不是,谁不知道你是热电公司的大股东啊,这股东协议没有你点头,那还能算股东协议吗?不过你们这协议这词用得可不太准,应该叫申请或者建议才对吧。”
“老白啊,我有多少股,你还不知道吗?”田长发说,“我虽然号称大股东,但我没有控股权啊,控股权在职工手里啊,职工要是想罢免我这个董事长,也是分分钟的事啊,现在在我们热电公司,谁有钱谁说了算啊。”
申一甲正听着,有人碰了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肖玲正冲着他笑呢。
“来开会?”申一甲问。
“是啊。我是新增选上来的市人大代表。”肖玲说。
“噢噢。”申一甲的语气很模糊。
“人民选我当代表,我当代表为人民。”肖玲说,“我本来已经是省人大代表了,这次又增选我为市人大代表,工作比以前多多了。”
申一甲心想,热电公司出人才啊,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市人大代表,这回都齐了。其实也难怪,热电公司属于公益事业,与老百姓的利益息息相关,多出一两个人大代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这大半天听到了人大代表对这份协议书的一些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他的耳朵都灌满了。他当时就觉得,在人代会现场这么庄重的时候,到处贴着热电公司股东会的所谓协议书的确有点不妥,但田长发是全国人大代表,很会利用人代会这个场合造势,他现在是这家企业的名副其实的大股东,就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的,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他摆出了一付不知情的面孔,别人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于纯虹为这事找申一甲,倒让他觉得有点意外,看来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市领导的不满,至于是谁不满,他就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前两天老百姓上访的事来,当时田长发就不在市里,据说在省城办事,热电公司负责接访的郭副总当时就向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求援,让他把财政局长叫来接访,还口口声声要求政府对燃煤涨价进行补贴。难道那次上访也是热电公司暗中发动的?申一甲也拿不准了。
爱谁谁吧,申一甲对于纯虹说,“就是把墙上的协议书清理一下呗,没问题。”
“那你辛苦了。”于纯虹说。
“客气。”申一甲看着于纯虹擦肩而过。
这两次见到于纯虹,给申一甲一个深刻的印象,她妆扮得更成熟了。高挽的头发,立领的精短上衣,宽松的裤子,平底板的休闲鞋,从头到脚不像一个未婚的女子,倒像一个已婚的年轻少妇。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一身打扮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思议的。
还有一个印象就是于纯虹更白了,以前她也白,那时她很水灵,很娇羞,皮肤白里透着红,现在呢,她的白像白色的亚光的水彩,柔嫩却没有光泽,甚至透着一种浅浅的梨黄。
于纯虹这是怎么了,像是刚得过病,有着一种病态的美。不过也不像,她明显比和他在一起时胖了,脸庞更圆润了,身材更饱满了,走路的姿势也更优雅了。
下午的分组讨论结束后,申一甲拎着一瓶矿泉水、一把旧桌布,在宾馆走廊里转了起来。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贴这些小字报的是什么人,简直太有才了。电梯口有,电梯外也有,餐厅的门口有,厕所的门口也有,会议室的门口有,房间的门口也有,反正是哪里显眼,哪里经常出入的人多,哪里肯定就不小字报。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大代表都知道热电公司资金紧缺了,虽然这些小字报没有提及向政府申请援助,但动机连傻子都能明白。
申一甲清理完小字报,又去会务组打了一头,见没有什么事,就匆匆走人了。
申一甲这么着急走人,是因为他所在的东安区讨论组晚上有代表请客。这个组的召集人,炼油厂的厂长老候说要摆两桌,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
候厂长临走时还特意来到申一甲身边:“小伙子,晚上一定去啊。”
“候厂长我就不去了吧。”申一甲说。
“你不去不行,我是召集人,你是联络员,没有你我们怎么联络啊。”候厂长说。
“我这联络员就是个称呼,没有什么职权。”申一甲说。
“你这么年轻,职权已经不小了,市政府督查室主任,你的职权还小吗?我老候都不敢得罪你啊。”候厂长说。
“行行行。我肯定去,给各位代表服好务。”申一甲说。
“哎,这就对了。”候厂长说,“你早点去啊。”
申一甲负责联络的东安区讨论组,代表里有几位企业老板,像白酒厂的白义清,炼油厂的候金镜都属于这个组的代表。同时,还有几个市直属局的局长,剩下的成员就比较杂了。
按理说,白义清是酒厂厂长,晚上的饭局本该他先请,但可能是炼油厂规模更大,在组里更有发言权,第一场酒局就由候厂长夺权了。
申一甲赶到夏威夷大酒店的包间时,有几位代表已经到了,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正在议论着什么。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侧主陪位置的候厂长。
候厂长见到申一甲,把烟头扔进烟缸,站起身来。
申一甲顿时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候厂长为什么见到他就站起来了,他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啊。
“一甲啊,跟我下楼,去接姜主任。”候厂长说。
申一甲心里一惊,姜主任?难道是人大副主任姜震东?


386、暧昧出场

白义清从餐桌上抬起头来:“这老小子,又给领导献媚去了。”
“一个人大主任我能献什么媚?”候金镜说,“我说老白你一个企业经营者,真是一脑子洋奴隶哲学,我看你别做白酒了,去做日本清酒吧。”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出了单间,不断遇到来参加饭局的代表,候金镜边走边打招呼,弄得像领导检阅似的。
这些代表都很有素质,参加聚会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掌握得正是火候。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候金镜在电梯里说,“有女朋友没?”
“候厂长过奖了,本人条件比较困难,现在还单着呢。”申一甲说。
“炼油厂的姑娘行不行啊。”候金镜说,“哪天你去选一个。”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我是农民出身,找个工人就属于高攀了。”
“你的思想有问题啊,瞧不起工人阶级。”候金镜说。
“找个工厂的姑娘,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申一甲说。
“你的梦现在是不是醒了啊,这回想找个领导家的姑娘了吧?”候金镜说。
“那更不敢高攀了。”申一甲说,“在家里受气啊。”
两个人下了楼梯,出了酒店大门。候金镜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向四周巡视着。
从刚才候金镜和白义清的几句对话里,申一甲已经猜出,一会儿要来的这位客人,很可能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候金镜是市人大常委,在宴请区代表团的同时,把姜震东请来,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第一次见到姜震东,还是那次跟着为他调任人大党组副书记送行的时候,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就是在那次,他才知道方艳原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
申一甲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的雨搭下面。候金镜挥了挥手,疾步走了过去。
轿车后门开了,姜震东笑吟吟的从车里走下来,和候金镜握了握手。
“领导正好提前了五分钟。”候金镜说。
“对你们这些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我可不敢怠慢啊。”姜震东另一支手拍着候金镜的手背。
申一甲很自觉地闪到一边,挤出了一脸微笑。
“这是我们团的联络员,政府督查室的主任。”候金镜指了指申一甲。
“啊,我认识,我认识。”姜震东松开候金镜的手,向申一甲伸了过去。
“领导好。”申一甲连忙握住姜震东的手,姜震东怎么可能认识他呢,这不过是一些领导的社交习惯而已。
姜震东没说什么,握着申一甲的手,头却扭向了身后的轿车:“唉,这怎么还不下来呢。”
候金镜问:“还有哪位领导这么赏光啊?”
“我们办公室的,也是人代会会务组的。”姜震东说。
轿车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于纯虹慢吞吞从车上下来,绕过车体,表情肃穆地走了过去。
申一甲对于纯虹的出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看到于纯虹的一刹那,就知道今天自己不该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身逃跑啊。
候金镜先是一愣,忙回来头来,拍了拍姜震东的后肩:“二位领导里面请,里面请。”
姜震东和于纯虹在后,候金镜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进了酒店大厅,直奔电梯间。
申一甲的心里很乱,于纯虹下了车以后,就一直目视前方,目光根本没有和他交集过。本来就是晚上吃个饭,喝杯酒,乐喝乐喝,这下好了,于纯虹跟着姜震东来了,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别想吃消停了。
“卫生间。”“洗手间。”在电梯间门前,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发声,两个想到了同一种回避同乘电梯的办法。
“楼上有。”姜震东对于纯虹说。
申一甲不等于纯虹回答,就闪身往走向一边。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跟于纯虹客气了,他必须避免在电梯间里默默独对的尴尬。
逃跑!这是申一甲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不能跑!对候金镜没法交待,还有可能让于纯虹耻笑。
申一甲在一楼大堂里转了一圈,很快从步梯上了楼,回到了房间。
两个大餐桌已经围满了人,代表们正在热烈的争论着什么。申一甲的心里有些释然了,这么热闹的场合,自己小点小恩怨,小心思太微不足道了。
“不行,一定要让美女挨着领导。”白义清的声音很大。
站在桌边的于纯虹连连摇头,两手抓着一把椅子,却没有说什么。
“姜主任,你就让同行的美女挨着您坐吧。”候金镜说,“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您的部下。”
“我不管,你们愿意怎么坐,就怎么坐。”姜震东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我……要不我去那桌吧。”于纯虹往后退着。
“哎,那可不行。”白义清不干了,“我说你这个丫头,领导带你来呢,是来挡酒的,你说你坐到那桌,知道领导要多喝多少酒啊?”
“老白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你白酒厂呢?不喝多还不让出门了?”姜震东说。
“今天老白说了不算。”候金镜说,“想说了算你就再开两桌。”
申一甲不想看这没喝酒就开始的酒官司,忙转过身去,来到临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其实他已经看明白了,刚才于纯虹可能是担心他会坐在那桌,所以就想到这桌来。现在他过来了,于纯虹应该留在那桌了。
“那我就坐这儿吧,对各位代表来说,我是个编外人员,又是个小字辈,能有幸参加今天的聚集,已经感到很荣幸了。”于纯虹的声音从申一甲的背后传来。
“往里串,往里串,把位子坐满。”候金镜张罗起来。
“多了一个位置。”不知谁说了一句。
候金镜大声喊着:“那不行,那一桌过来一位,与姜主任同桌机会难得,那一桌主动一点,推荐一个过来。”
申一甲低着头不做声,爱谁谁吧,反正他是不想过去了,别扭。
这一桌人没有那么多,有的代表事先打了招呼,没有参加今天的饭局。桌上的人显然不如邻桌有身份,身段放得很很低,谁都没有想过去的意思。
“申一甲,你得过来。”候金镜开始点将了。
“对,一甲得过来,你是政府办督查室主任,是代表政府来的,今天还要督查我们喝酒呢。”白义清说。桌上的人听到他的话,一片哄堂大笑。
申一甲这回眼睛长长了,他本来想耍个小聪明,躲开姜震东和于纯虹,他没想到,自己马上就尝到了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因为这一片笑声,如果申一甲执意赖在这里,就是对邻桌一桌人的不敬。
申一甲乖乖地站起来,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可怕的,过去就过去:“各代领导抬举我了,我这个人比较乖,让我过去我就过来。”
他转过身来,看一眼桌边的空位,立刻傻眼了。看来今天是老天特意捉弄他啊,给他留的空位,就在于纯虹的身边。
于纯虹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膝前,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有一个空位,看也不看申一甲一眼。于纯虹的这种姿态,倒让申一甲心里轻松了许多,随手拉出椅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申主任虽然不是人大代表,可他的权力也不在我们这些代表之下啊。”白义清说,“人家可是宫市长的钦差大臣。”
申一甲连连拱手:“我是各位的服务员,小服务员。”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下。”候金镜说,“今天大家能聚到一起不容易,特意是姜主任百忙之中,光临我们的联谊会,让我们热烈鼓掌表示欢迎。”
聚会在七嘴八舌中开始了。
申一甲暗暗告诫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一些。姜震东就坐在他的对面,于纯虹就坐在他的身边,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姜主任的鼻子底下,如果他对于纯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姜主任的眼睛。
他想于纯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在这个酒桌上也应该特别注意自己的举动。这不,姜主任在端起酒杯的时候,朝于纯虹扫了一眼。
满桌的人都站了起来了,于纯虹举着杯子,并没有与姜震东碰杯,而是在主请人候金镜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申一甲心里庆幸,姜震东也好,于纯虹也好,都不知道他已经在怀疑他们的关系。在这张酒桌上,他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在众人面前,于纯虹与姜震东应该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更何况他还在场。不过他自信,不出今晚,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就会被他做实。
“美女啊,你不要见外。”候金镜对于纯虹说,“我们这些人大代表,可都归你管啊。”
“候厂长过奖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于纯虹说,“我就是来蹭你一顿饭吃。”
白义清又插话了:“你们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坐在一起挺般配啊。”
于纯虹的酒杯刚沾嘴唇,听了白义清的话,像是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387、献媚中止

“老白你把人大的美女呛着了。”候金镜说。
于纯虹忙拿起一张纸巾,在嘴上抹了两下。申一甲纹丝不动,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姜震东朝于纯虹这边撩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段时间啊,因为筹备这次人代会,我比较忙,和大家的联系少了。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我准备本来到咱们团里看看,可是热电公司的这张小字报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也没倒出空来。今天晚上金镜厂长有心,让我来和大家见个面,说明大家还记得我老姜。各位,我敬你们一杯。”
桌上的人七嘴八舌,群起响应,屋里又乱了起来。
“这田长发控股热电公司以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人代会是什么场合啊,他们敢在会场外面到处张贴小字报,公开要挟市政府。”候金镜说,“我怎么觉得有一种造反派的味道。”
“老候啊,你可能错怪了田长发吧,他这几天一直在省城呢,昨天晚上才回来的。”白义清道。
“实事求是说,田长发确实不在市里。”姜震东点头道,“不过在两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实,田长发就算不知情,也是有责任的,他毕竟是这个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啊。”
姜震东似乎不想让于纯虹成为酒桌上引人注目的角色,所以很快便把热电公司抛了出来。申一甲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意外,这一天发生的最具咀嚼价值的,当属热电公司的那张小字报了。
不过申一甲心里清楚,姜震东表面上对这张小字报颇为不满,其实他的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件事不是吸引了市政府领导的不满,他不会在酒桌上对这件事这样表态的。这个酒桌上有的人,像候金镜、白义清,还有几个人,也经常出现市宫市长的办公室,姜震东这么说的目的,显然有借人传话、自证清白的意思。
申一甲又想起那次因为到热电公司督查调研,被副市长杨重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损的场景。虽然那次去热电公司,是市长宫树仁亲自授权,但常务副市长杨重并不知道。后来她的部下方艳证实,当天中午,杨重就是参加了田长发的酒局,姜震东也出席了。
所以申一甲判断,姜震东这个全国人大代表与田长发这个市人大副主任的关心也非同一般。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在酒店门口迎接姜震东时,姜震东对候金镜说认识申一甲,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对上号了。
“来吧,我再跟头一次喝酒的干一杯。”姜震东在桌上巡视了一圈。
加上申一甲,一共三个人,都自觉地端起杯来。
“你们看,都很年轻。”姜震东说,“后生可畏啊,来吧,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和年轻人喝酒啊,那我也陪一杯吧。”于纯虹也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纯虹啊,你不用陪一杯,陪一口就行了。”姜震东说。
“谢谢领导关心。”于纯虹说。
在众人看来,似乎是领导对部下的关照,但申一甲就不这么想了。他举着酒杯,品出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纯虹啊,这桌上的人你都认识了吗?”姜震东放下了杯子。
“嗯,都认识了。”于纯虹说。
姜震东环顾左右:“于纯虹啊,是我们人大办公室的科长,以后于科长有事找到各位,在不违背原则的提前,就给我们人大一点面子。”
“没问题,领导放心。”“没问题,见到于科长,我们就当见到了姜主任。”
桌上的人纷纷表态。
申一甲邻坐的是一位民办学校校长,他隔着申一甲对于纯虹说:“于科长,欢迎你到我们学校去调研。”
“谢谢郑校长!”于纯虹面带微笑。
这位郑校长似乎被于纯虹的回答激发的胆量,顺手端起杯着:“于科长,我敬你一杯。”
于纯虹端着杯,慢腾腾地站起来,转向申一甲的身后。
郑校长受崇若惊,连忙起身,来到申一甲的身后。
申一甲这个难受啊,只好顾作镇静地抄起筷子。
白义清笑道:“郑校长不愧是办艺校的,眼里只有美女啊。”
姜震东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发话了:“酒呢,我得到那桌敬杯酒去。”
“噢,对不起。”于纯虹在申一甲的身后对郑校长说了一句,很快就回到座位边上,从桌上拿自己的水杯,把里面倒了半杯矿泉水。
对面的姜震东已经站起身来,于纯虹重新站起来,拿着那个水杯离开座位。
于纯虹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姜震东要敬酒,于纯虹却倒了半杯水,难道她是给姜震东准备的?
事实很快就验证了申一甲的推测。
姜震东经过于纯虹的身边时,两个人有一个非常默契的动作,于纯虹接见姜震东手里的洒杯,姜震东接过于纯虹手里的水杯,于纯虹跟着姜震东去了旁边的那一桌。
候金镜也跟了过来:“各位代表,大家静一静,姜主任过来给大家敬杯酒。”
申一甲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后面的声音。他不用看能知道,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场面,姜震东端着一杯清水,与各位代表逐各碰杯,说些温暖人心的话,然后先干为敬,再看着桌上的代表把杯里的酒干下去。
姜震东一走,这桌立刻就热闹起来,本来刚才还都围在桌前呢,此时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敬酒的敬酒,干杯的干杯,场面比刚才热闹多了。
申一甲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不是因为姜震东的离开,而是于纯虹不在身边了,他的左胳膊再也不感到僵硬麻木了。他站起来给候金镜、白义清等人敬酒,大概因为他是督查室主任的缘故,桌上的这些代表并没有嫌他太年轻,相反对他都比较尊重。
申一甲端着杯子走向郑校长,忽然看见姜震东回来了,于纯虹仍然跟在他的身后。
于纯虹杯中的白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她趁乱拿起桌边的矿泉水瓶,把手中的杯子倒了半杯矿泉水,交到姜震东手里,又随手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杯子。
申一甲有点看明白了,原来于纯虹是来为姜震东挡酒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就给姜震东倒了两个半杯了白水了。他不知道这是于纯虹与姜震东事先商量好的,还是于纯虹会来事儿,主动替他把酒换成水的。这一老一小神不知鬼不觉,配合得太默契了,要不是申一甲特别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种猫腻。
姜震东还没来得及落坐,桌边的几个人就端着杯子,奔着他去了,姜震东立刻被包围了。
“各位代表太热情了,这样我怎么招架得住啊。”姜震东说着与周围的人碰着杯子。
“申主任。”于纯虹在不远处举着杯子,招呼申一甲。
申一甲一看,于纯虹机会掌握得不错啊,眼看着姜震东被围攻了,她终于腾出空来给他敬酒了。
“我敬意你一杯。”申一甲脱口而出。如果让于纯虹抢到这句话,他就太被动了,一会儿还得想方设想回敬她,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了。
“我也敬你。”于纯虹麻利地与申一甲碰了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与于纯虹近距离的接触,也就有几秒钟的时间,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本来苍白面脸色多了一层粉红,黯淡的眼圈也褪去了几分颜色。这曾经是一张多么熟悉而生动的脸啊,如今不知为什么却隐藏着几分憔悴。
看着这个昔日女友的背影,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太狭隘了。
于纯虹不缘无故地在他面前失踪,固然是她的不对,但他发现她对他并不是毫不在乎,至少在经历了一番沉淀以后,已经能够坦然对面前他了,自己再计较过去的一切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纯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杯里倒了些水。申一甲却不想回到座位上,屋子里人都不是傻子,那样一男一女挨坐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更何况姜震东就在他们的对面呢。
“我来敬美女一杯。”郑校长从姜震东身边回来,冲着于纯虹去了。
申一甲笑了,郑校长这个人还挺有记性,刚才他就要向于纯虹敬酒来着,因为姜震东要去邻桌敬酒,两个人刚要碰杯,就被姜主任给搅了。
于纯虹明明听到了郑校长的声音,却站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郑校长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才抬起头,露出一付恍然大悟的面孔,忙不迭地站起来。
“纯虹啊,你给我拿酒来。”姜震东隔着桌子对于纯虹这边看了一眼,“这边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我一个人儿啊。这样不行,我得给你们都满上。”
“对不起。”于纯虹从桌上拎起酒瓶子,匆匆走向姜震东。
申一甲暗暗庆幸,今天晚上姜主任没注意他,倒是盯上了郑校长了。唉,看来还真有看不出停的市人大代表啊。不是有个词叫犯罪中止嘛,郑校长这显然是献媚中止啊。


388、拜票

申一甲看得清楚,于纯虹这次拿得可不是矿泉水瓶,而是那大半瓶地产蓝河大曲。
于纯虹来到人群外围,举起了手里的瓶子:“来吧,我给各位领导满上。”
“姜主任啊,咱们人民代表的娘家这不是欺负人嘛,给我们搞里外夹击啊。”白义清笑着端过杯子,让于纯虹把酒满上了。
“老白虽然嘴上发点小牢骚,但态度还算不错。”姜震东说,“各位把酒都满上,我有话说。”
姜震东这句话好使。刚才那些不想添酒的,想少添点酒的,此时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纷纷把杯子伸向于纯虹。
于纯虹不停地往杯子里倒着酒,一会儿就把所有人的杯子倒满了,当然申一甲也不例外。
大家都眼巴巴地瞅着姜震东,似乎想听听他到底要发什么高论。
姜震东伸手往邻桌一指:“还有那一桌。”
姜震东的话还真好使,邻桌也立刻肃静下来,纷纷端着杯子站了起来。
“纯虹,你替我把酒给他们倒上。”姜震东说。
“好哩。”于纯虹随口应着,转向了另一桌。
这回满屋子人都看于纯虹一个人了,她顿时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申一甲本来不想看于纯虹,可是不看不行啊,那样别人就都看他了。于纯虹穿着那件浅灰色的羊毛开衫,在人群之外晃动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后面,她的身体几乎静止地那里,一个又一个杯子端了过来,伸在她的面前。
“卖酒就找于科长这样的,又漂亮又能干又拉风。”白义清边看边笑,“等着顾客上门就中。”
“老白你少她妈扯犊子。”姜震东骂了一句。
两桌客人的酒全倒完了,姜震东端起了杯子:“各位代表,我姜震东没有什么能耐,但我这个人仗义。这次人代会要选出市人大的新班子,同时还要选出市政府的新班子,你们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啊。今天由候厂长做东,我们这个代表团今天欢聚一堂,共话友情,但千万别忘记行使我们手中的权力,投上你们庄严的一票。”
“好!好!”屋里响起了几声叫好声。
候金镜挥起一只手在空中扬了扬:“各位静一静,姜主任啊今天的局子特别多,他跟我们喝了这杯酒啊,就要去跑下一个场子了,我们能不能向姜主任表个态,这次人大副主任选举,我们祝他满票当选?”
姜震东拱拱手,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很快穿上了。
“咱们的团长,副团长,什么时候到啊?”姜震东转身问候金镜。他说的团长、副团长,当然是指区委书记和区长。
“八点,八点准时到。”候金镜说,“今天这个场合特殊,这两位团长为了避嫌,没有张罗这场聚会,我这个老家伙只好往前冲了,不过他们都答应了,早一会儿晚一会儿,肯定会过来。”
“咱们程书记的副市长恐怕没戏了。”姜震东的声音低了下来,“这时候再做工作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替我向他问个好吧,叫他别灰心泄气,好好和兄弟们喝两杯。风水轮留转啊,现在蓝河的风水都转到外县去啦,就看馅饼到底掉到谁的头上了。”
“现在外县代表团都在驻地聚会呢。”不知道谁插了一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姜震东说,“不行了,我得马上走了,赶场子去。”
申一甲从姜震东的话里得到了不少信息。区委程书记想当副市长,但希望不大,直到现在他还带着区长在外面做工作呢,连代表团的聚会都没有及时赶来。这次政府换届外县的势头虽然很冲,但似乎组织上没给那么多的名额,竞争似乎非常激烈。
再看于纯虹,穿大衣那个快啊,一转身的工夫,呢子大衣已经穿好了。
姜震东低着头在前面走,立刻有几个人跟了上去,于纯虹的速度再快,也没有这几个送客人的动作快,转眼间就被隔在了后面。
于纯虹毫无留恋之意,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申一甲看着她走出门外的身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实再一次验证,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非同一般。
姜震东刚走一会儿,区委书记就板着脸来了。
申一甲并不认识区委书记程浩然,更要命的是开了一下午的分组讨论会,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据候金镜说他请假了。
程浩然进了门,直接走向主桌的主座,候金镜早已经叫服务员把桌上的餐具换过了。
程浩然边脱衣服边扫视着桌边的代表,当看到申一甲时,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候金镜看了看程浩然:“程书记,我们可等你你两个多小时了,终于把你盼来了。现在我这个临时召集人宣布辞职,剩下的节目就由你来主持吧。”
“老候你就别给我上眼药了。”程浩然说,“看我热闹是不是?念你今天对区里有贡献,我就不计较了,来吧哥哥兄弟们,今天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我敬你们一杯。”
大家见程浩然的表情有些失落,刚才那种张扬欢快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起来。
“这个小伙子是……”程浩然平静地看着申一甲。
“程书记啊,你是不是有点太官僚啦,他是咱们团的联络员。”候金镜连忙解释道。
“我是政府办督查室主任申一甲。”申一甲连忙举起杯子,“一不小心,混进了咱们东安代表团。程书记放心,我不是间谍。”
申一甲的意思,是想向程浩然表白,自己对今天的聚会会守口如瓶。
程浩然端起杯子:“督查室主任,宫市长的人啊,你别看我是党务干部,但我干过行政啊。宫市长这个人啊正直、务实,我很佩服他,来吧,我们喝一杯认识酒。”
申一甲不知道程浩然的话是真是假,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真话。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程浩然碰了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义清说:“程书记啊,这次换届你能不能弄个副市长当当啊,破一破这个城区不出副市长的怪圈。”
“我告诉你啊老白,没戏。我现在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我拿什么当副市长啊?上面得有提名吧?下面得有选票吧,口袋里得有票子吧。我们东安区占哪一样啊?我现在已经想开了,官当多大算大?托区里二十多万老百姓的福,我在区里想干的事还没干完呢。”
“是谁想干的事还没干完呢?”门开了,屋里的人把目光都聚集到了单间的门口。
立春市委书记于发和站在那里,后面跟着立春市市长韩晗。
申一甲对这两个人太熟了,可以说他们都是他的老领导,不仅熟悉,而且都有知遇之恩。
程浩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桌外,迎了上去,与于发和握手。
“于书记,你这不足够意思啊,搞突然袭击啊。”程浩然说着,又与韩晗握手,“什么情况,立春市的党政主官都来了,这是要政变的节奏啊,于书记,你会对我们这个小小的东安区感兴趣?我们的实力可照你们差远了。”
“我得到可靠消息,听说你们东安区代表团在这里联欢,我们两个来助助兴还不行吗?”于发和说,“县区合作大有可为啊。”
程浩然回过头来,四处搜寻着,很快就找到了申一甲。
“你还说你不是间谍。”程浩然指着申一甲,“于书记都进我的大本营了,你还说你不是间谍。”
申一甲愣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甲,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就喜欢使诈,跟你开玩笑呢。”于发和这时也看到了申一甲。
“玩笑玩笑啊,申主任,你可千万别当真。”程浩然说。
刚才姜震东和于纯虹走了,正好空出两个座位。
于发和也没客气,很快就在程浩然身边坐下了,韩晗则坐在申一甲的身边,刚才于纯虹留下的空位上。他随手拍了拍申一甲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于书记,我特别同情你。”程浩然亲自为于发和倒酒,“你说我这个区委书记没有提名就算了,我们没有经济实力,你这个市(县)委书记也没有提名,这就有点太不公道了。”
申一甲从程浩然的嘴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次副市长人选里没有于发和。
“五个县的书记,谁也不是吃素的,凭什么我于发和就一定要得到组织提名啊。”于发和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在安慰程浩然,“这一点我们必须有一个平常心。”
“我可知道,那几个县的书记,谁也没闲着。”程浩然说,“你不是也想冲一冲吧,想冲你发话啊,我这里好几十人呢。”
于发和看了一眼韩晗,哈哈大笑起来:“都说你程浩然是咱们蓝河的人精,看来名不虚传啊。”
韩晗笑道:“浩然书记,我们今天来呢,给东安团的兄弟带了一些立春特产,顺便也为我们的产品做一下宣传。”
“老于啊,你还说我人精,真正的人精在那儿呢,谁不知道,韩市长他是咱们蓝河市最有后劲的干部啊。”程浩然说,“韩市长,你这特产可不能白送啊。”


389、找不到锁孔了

“程书记,平时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的精英。”于发和说,“这是韩县长的一点意思,各位千万不要客气啊。”
申一甲觉得很有意思,在立春市,于发和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韩晗应该算是老二,今天他竟然把这件事归功于韩晗,两个人的配合简直太默契了。
“兄弟们,咱们是不是应该敬于书记和韩市长一杯啊?”程浩然说。
代表们一听说立春市的书记市长带来的礼物,情绪立刻高涨起来,随着程浩然一起举起了杯子。
韩晗连忙摆手:“程书记,我们是来敬酒的,这话得让我们先说吧。”
“好好,你们说,你们说。”程浩然把举起的杯子放了下来。
韩晗略作沉吟:“我和发和书记搭当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们相处非常融洽,这次换届选举,发和书记得到了副市长差额人选提名,虽然不尽人意,但也算是组织上的一个肯定吧。”
众人一片嘘声,几乎将韩申一甲晗的声音淹没。
程浩然接过话来:“于书记至少还是差额人选,我连差额还不是呢。于书记,和我这些区里的干部比,你得知足啊。”
“发和书记对这个提名已经心满意足了。”韩晗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当差额也应该选出个当差额的声望来,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差额人选天生就是来陪榜的,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是这个理。”有人应声答道。
“所以,我韩晗拜托各位了,把你那庄严的一票,投给我们立春市,投给于书记,让他成为这次人代会上最耀眼的差额人选。”韩晗高举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屋里的人几乎同时举起酒杯,送向嘴边。
“各位随意,各位随意,这话可是韩县长说的,我可没说。”于发和说,“我这个人很知足,只要有人支持,我就感恩啊。”
程浩然与于发和碰了一下杯:“各位听到没有?于书记和韩市长的话已经说到家了,我再说就多余了,我们总得表明一下态度吧,兄弟们,跟我一起扔一个!”
程浩然一声令下,这两桌近二十名代表一致响应,杯里的酒全都干掉了。
于发和与韩晗在单间里呆了有十多分钟,司机就出现在门前。
于发和看了一眼司机:“搬完了?”
“多亏程书记调来一台客货。”司机说。
于发和又看一眼韩晗:“韩市长,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韩晗站起身来,拱了拱双手,于发和也起身离开桌子。
白义清说:“于书记,我们这帮代表可不缺吃的,你还带什么东西啊,撂句话就完了,这点事小意思。”
“我就知道城里人比俺们乡下人嘴刁,却没有俺们乡下人有口福。”韩晗学着乡下人的腔调,提了提裤子,“哪位代表吃完了还想吃,到立春县找我。”
程浩然带着一群人,一直把于发和、韩晗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回到房间。
“你们继续吧。”程浩然说,“我先走一步了。”
“哎,程书记你什么意思?没把我们企业界当盘菜啊。”白义清似乎很不以为然。
“什么意思?”程浩然说,“我今天一天没去开会,已经有人瞅着我眼眶发青了,明天我不能再请假了。下午领导要来我们代表团听取讨论意见,区里还在加班准备我的发言材料呢,我怎么也得抽时间过一遍啊。”
“程书记走吧,公务要紧。”候金镜说。
“韩市长给兄弟们送的什么礼物?”程浩然说,“我就不要了,给老候吧,今天你辛苦了。”
“程书记啊,你当我是个筐啊。”候金镜说。
“每个人两只立春大鹅,一箱俄罗斯三枪鱼。”司机说。
“噢?老候啊,那我就不给你了,大鹅还真有日子没吃了。”程浩然说,“韩晗很仗义啊。这些拜票的候选人都是县市委书记,不是候选人的,只有春县县长韩晗亲自出面,有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感觉。这种人我们不支持,那支持谁啊?今天我可丑话说到前面,谁要是敢走漏消息,把今天晚上的事说出去,可别怪我程浩然不够朋友。”
屋里一片肃静。
申一甲没有想到,本来就是一场联谊酒会,到头来竟然上演了这么多节目,怪不得人们对换届这两个字这么敏感呢,原来这里的水太深了。
晚宴之后,候金镜让司机把申一甲送到了河滨小区的大门口,又让司机帮助他把两只鹅和一箱三枪鱼送到了单元门前。
说实话,申一甲对这些东西并不稀罕,大鹅就不说了,小时候在家里就能吃到。至于三枪鱼呢,他机了机关以后倒是常在饭局上见到,但他不会做啊,这种鱼总不能用鲫鱼汤贴饼子似的做法,所以他看着这两件东西有些发愁。
要是还在推拿店就好了,直接带回店里,可现在不行了,人家娟子和吕良小日子过得正热乎呢,他给送两条鱼算怎么回事呢。
他把东西搬进电梯里,又从电梯里搬出来,正要开门时,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种女人的呕吐声。
咦?楼上不是姜玉慧吗?很像她的声音啊。
他门也不开了,一手拎着鹅,一手抱着鱼,上了四楼。
一股刺鼻了酒味从梯道里传来,姜玉慧披头散发靠在自家的门上,手里拎着一串钥匙,脚下白花花地吐了一地。
“慧儿,喝高了?”申一甲问。
“我……我找不到钥匙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钥匙就在姜玉慧的手里啊,她怎么说找不着钥匙了,看来今天晚上没少喝啊。
“你真找不着钥匙了?”申一甲一脸坏笑。
“我的钥匙可能落在车上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从她的手上拿下钥匙:“你看,这是什么?”
姜玉慧看了看申一甲手中的钥匙:“噢,对了,钥匙在这儿呢,我……我找不到锁孔了。”
“慧儿,你干嘛喝成这样啊,也不找个人送你回来,要是真没人送你,你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啊。”申一甲看着地上白花花的一大片,哟,还有海参呢,都没咀碎,还有,还有几块肉皮,几个玉米粒。唉,这家伙,胃口真好,嚼都不嚼就往下咽。
姜玉慧的身体又上下起伏起来,申一甲发现不好,姜玉慧又要吐。他忙躲到她的身后,双手架在她的腋下。她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你这局子挺大啊,又是海参,又是鱼翅的,你这不白吃了嘛,都吐出来了。”申一甲说。
“少说我!”姜玉慧含糊不清地说。
“好好,不说你,不说你。你得进屋啊,总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啊。一个姑娘家,让人看到多不好。”申一甲说。
“你扶我上楼,我累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这回真笑不出来了,刚才是找不到钥匙,钥匙找到了又说找不到锁眼,这会儿又要上楼了。这是谁这么缺德,让姜玉慧喝这么多,要是她心情好,多喝点也行,可怎么也得把她送回来吧。
“到家了啊,你别着急,我这就给你开门。”申一甲把姜玉慧靠在墙边,拿着钥匙去开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申一甲搀起姜玉慧,才发现她根本就迈不动步了,任他怎么使劲,她的身体仍然原地不动。
“你让我自己走……我……能走。”姜玉慧说。
“让,我让你自己走。”申一甲说着,松开了姜玉慧。
姜玉慧失去了支撑,身体在往下沉。申一甲没办法,又用双手托住了她。
“我困了,我想睡一觉儿,你让我睡你觉。”姜玉慧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与其在这里与她磨嘴皮子,不如来点实际行动,干脆把她背到屋里算了。他这么想着,一双勾住她的后背,一手兜住她的臀部,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姜玉慧这一次没有反抗,不过也没有配合,双手垂在一边,任他把她抱在怀中。
申一甲就这样抱着姜玉慧进了门,来到客厅,把她放到了长沙发上,把她的身体放倒,头上垫了一个腰枕。谁知申一甲刚直起身,姜玉慧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哇哇”地吐了一地,然后身体一歪,向地板上倒去。
申一甲立刻抓住她的外套,把她从半空中拉了起来。
“吐吧,吐完就好了。”申一甲扶姜玉慧在沙发边坐了下来,马上又觉得不妥,万一她再歪倒,搞不好会摔坏的。
他索性把姜玉慧拖到地板上,摆好腰枕,让她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慧儿,你今天喝了多少啊?”申一甲问。
“没喝多少,也就三杯两杯的。”姜玉慧说。
“还没喝多少呢?再喝一杯就一斤了。”申一甲说,“你跟谁喝的?”
“我妈,还有她男朋友。”姜玉慧脱口而出。
申一甲的回答让申一甲吓了一跳,她妈还有她妈的男朋友?姜玉慧看来真是喝多了,不知在哪儿整出了个她妈的男朋友。


390、酒醉的女孩

“哎,慧啊,谁是你妈男朋友啊?”申一甲问。
“你管得着吗?”姜玉慧闭着眼睛。
申一甲被姜玉慧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不敢再接着问了。她说得没错,谁是她妈的男朋友他真是管不着,不过他想知道并不犯法啊。他隐约猜到姜玉慧为什么住到这里了,她妈都有男朋友了,他爸肯定也不会闲着,他的父母不是已经离婚了吧,她没有地方住,当然就在住到这里了。
不过这都是申一甲瞬间的闪念。门里门外都被姜玉慧吐得不堪入目,不能就这么放着啊,他怎么也得替他收拾一下。
他见姜玉慧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就去厨房找来塑料条帚和撮子,很快就把门外的呕吐物清理干净。他又回到客厅,把刚才姜玉慧吐在地板上的东西收到撮子里,倒进了洗手间的便池,又用清水把地板擦干净。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活就干完了。
这段时间,姜玉慧一直躺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动静。
申一甲在她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那张丰润而生动的脸。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了他的鼻息,他连忙把脸扭向一边,来到她的脚下,帮她脱下了鞋子。
申一甲那天与她喝酒时他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姜玉慧不是一个没有酒量的人。她今天能喝成这样,想必是超过了平时的承受能力。一个孤单的女孩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就怕这种无法防犯的突发事件,庆幸的是他偏偏这时候赶回来,又听到了她的呕吐声。
楼上对面那套房好像还没有住进人来,姜玉慧如果在楼道里睡过去,后果将是不堪想象的。想到这里,申一甲有点后怕,这个小丫真是活得太不在意了。
姜玉慧身上的手机响了,申一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听着手机铃声,不禁犹豫起来,自己到底该不应该接这个电话呢?不接吧,怕有人找姜玉慧有急事,接吧,他算是什么人呢,姜玉慧现在昏睡在地板上,他没法解释啊。
不行,这个电话还得接,万一是姜玉慧的父母打来的电话,见她不接电话,肯定会不放心的。申一甲想到这里,就去俯在姜玉慧的身边,伸手去掏她的手机。
姜玉慧突然一激灵,身体轻轻动了一下。
“别碰我。”姜玉慧嘀咕了一句。
申一甲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别看这小妞醉成这样,第六感官还醒着呢,他还没碰她呢,她就发现了,他要是真去拿她的手机,她还不破口大骂啊。
“慧儿,你的手机响了,赶紧起来接电话。”申一甲说。
“你帮我接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得到了姜玉慧的许可,忙从他的兜里掏出手机,端在手里看了看。嗬,果真是姜玉慧的母亲打来的,来电上标记着“妈咪”两个字。这丫够能撒娇的,不就是“妈妈”嘛,还整个“妈咪”,真能出洋相啊。
申一甲不想帮她接这个电话,解释不清楚,还会费许多口舌,不如把手机交给姜玉慧。他把手机塞进姜玉慧的手里:“慧儿,你‘妈咪’的电话。”
姜玉慧的眼睛睁开了,空洞洞的,怪吓人的。瞬间,她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甩了甩头发:“坏了,我忘了给我妈打电话了!”
申一甲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姜玉慧,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这么清醒。
姜玉慧把手机放到耳边,背靠着沙发扶手:“萧太后,嘛事啊?”
申一甲“扑”地一声笑了出来,忙用手捂着嘴,起身走到一边。姜玉慧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申一甲为自己的冒失而后悔,太危险了,这要是让姜玉慧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声音,还不得在手机里开审讯大会啊。他没有听错,姜玉慧管她的母亲叫萧天后,真是好奇怪的称呼。
“啊?我……我自己啊。”姜玉慧低下了头,“没人,真没人,刚才啊,刚才是我放……放了个屁!没想到这么响。”
我靠,申一甲暗暗骂道,这小崽子一点也不像喝多了,打电话知道占他便宜呢。
“刚到家,还没来……来得及给你回话呢。”姜玉慧似乎在解释着。
“唉呀,我没事啊,你别唠叨了,我困了,睡觉了。”姜玉慧说着,随手把手机挂断了。
申一甲愣在那里,看想姜玉慧解释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
姜玉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过腰枕就在地板上躺下了。
屋里静极了,偶尔能听到外面远来的汽车喇叭声。申一甲有点不敢相信,这就完了?姜玉慧这就睡觉了?她这是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啊。
申一甲忽然想起,晚上从代表团聚会上拿回来的大鹅和三枪鱼还在门口放着呢。自己既然没功夫做,不如就送给姜玉慧吧,她是一个女人啊,对做饭做菜这事应该不会太外行,再说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还欠她两瓶红酒吗?送给她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抵顶了,两个人谁也不欠谁了。
他从门外取那两个小件搬进屋里,打开厨房的冰箱,这一开冰箱不要紧,他发现冰箱上上下下都装满了各色食品,有保鲜的,有冰鲜的,有冷冻的,有鱼有肉有虾,还有一些护肤品、保健品,看起来眼花缭乱。他折腾了半天,才从冷冻柜里腾出了地方,从包裹中取出两只白条鹅,从纸箱里取出几条三枪鱼,统统塞进了冷冻柜里。
申一甲忙活完,在水龙头前洗了手,回到了客厅。
看来姜玉慧不是装的,她是真睡着了。申一甲蹲在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仍然动都不动。
“慧儿,慧儿,醒醒了,我要走了,你上床睡去。”申一甲说。
姜玉慧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姜玉慧没有多重,也就一百斤出头。申一甲要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就是伸伸手的事。可是申一甲却迟迟不敢动手。
把申一甲抱到床上,和把她抱到地板上,完全是两回事。他不担心姜玉慧醒过来,而是担心她醒过来之后,认为他占了她的便宜,借着酒劲,再跟他耍酒疯,做好事还挨骂,那样就划不来了。
申一甲不想再等下去了,越等姜玉慧睡得越沉,还不如趁现在把她弄到床上去。怎么弄呢?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申一甲试着把手探到她的腿弯处,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这下胆子大了起来,姜玉慧已经睡着了,他就算把她抱到床上,她也不会知道,明天早晨醒来,她可能还以为是自己进的屋呢。他只要不告诉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想到这里,申一甲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肩膀下面。
偏偏在这时,姜玉慧有反应了,吧哒吧哒嘴:“哥们,来杯水呗。”
申一甲连声应着:“好,你等着,我这就给姑奶奶拿水去。”
他去了厨房,把厨台上凉的一大杯水里倒出一半,又兑了些热水,给姜玉慧端了过去。
“来,喝水。”申一甲把杯子递到她的嘴边。
姜玉慧眼睛都没睁,一口气把一杯水喝见了底,倒头便睡,任申一甲怎么叫她,也没有反应了。
这是什么啊,这是选择性睡眠,用着他了就清醒,不用他了就睡觉。申一甲没招了,干脆拦腰把她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进了大卧室。
申一甲还是第一次进入姜玉慧的卧室,屋里有一股清香的茉莉花的香味儿。
他借着方厅的光亮,把姜玉慧放到床上,她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前,离她的下巴很近,只要他一张就能叨到下巴上细腻的皮肤。一股带着酒味的气息直扑他的鼻子,不知为什么,申一甲对这个味道并不反感。
“慧儿,你睡吧,我得走了。”申一甲轻声说,他甚至有点怀疑,姜玉慧是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今天太失态了,不好见对他而已。
姜玉慧的双手仍然抱着他的脖子:“大狗熊,让我亲亲。”
申一甲被姜玉慧这句话吓了一跳。
她不亲要亲亲他,还给他起了个昵称呢。但她也只是说一说,并没有任何动作。
让我亲亲,让我亲亲。申一甲品味着姜玉慧这醉意薰薰的话,觉得她应该不是想亲他,应该是睡着了,经他这么一折腾,说起梦话来了。
他下意识地在她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了,慧儿,我亲完了。”
姜玉慧竟然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双手乖乖地松开了他。他把她的双腿顺到床上,把她的头下垫好枕头,静静地坐在床边。
旁边传来均衡的呼吸声,在朦胧中看去,姜玉慧紧闭着双眼,抿着嘴角,睡得那么安详甜美。
申一甲的心里有些矛盾,是在这里等着姜玉慧醒过来呢,还是立刻离开?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多小时了。


391、春梦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熟睡的面容,想起明天还要去人代会现场听会,他还要早走早到,现在已经半夜了,再耽误的话,就会影响明天的工作了。
想到这里,申一甲悄悄起身,退出了姜玉慧的卧室,又找到方厅和门厅的开关,把灯一一关好,从外面轻轻锁上了门,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申一甲醒得很早,比平时设定的闹铃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推算姜玉慧今天早晨肯定不会准时起床,搞不好还会迟到。他站在椅子上,把条帚把捅到棚顶,楼上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对姜玉慧很不放心,她昨天起来没有,醒酒没有,今天早晨能不能起来,能不能吃上早饭,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大脑里蹦了出来。
按理说,他昨天晚上已经把姜玉慧抱到床上,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了,他已经尽了一个邻居应尽的义务,他完全可以不用再管她了,可是他想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做好人就做到底吧,申一甲准备再上楼去看看。可是不能就这样去啊,大早晨敲一个姑娘的门,知道的是他关心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骚扰她呢,不如去买点早餐,给她送去吧。
申一甲洗漱完毕,穿戴利落,很快就来到了小区门口的那家快餐店。他本来打算自己先吃了饭,再给姜玉慧捎一份上去,转念一想,算了,把饭买了,上楼和姜玉慧一块吃吧。如果她不方便,他到楼下自己的住处也很方便。
他要了四个馅饼,两个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打好包,很快返了回来。
他先是乘电梯上了三楼,又从步梯来了四楼,这时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姜玉慧差不多应该起床了。他隔着门板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心想姜玉慧这是赖在床上还没起来呢,他不能在外面就这么站着,等着她起床啊。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反正这一层楼也没有别的住户,他接着敲了起来,只是怕吓着姜玉慧,声音很小。
门里终于传来的脚步声,拖拖沓沓的。门板上的看孔忽然暗了,申一甲知道,这一定是姜玉慧从看孔往外看呢。看孔很快就恢复了那黄豆大小的光亮,门开了,姜玉慧裹着厚厚的毛巾被,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
申一甲看到姜玉慧这付样子,心里立刻有数了,看来姜玉慧昨天晚上醒了,脱掉衣服睡的。
姜玉慧的表情亮了:“哟,这么早有事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这句无厘头的话问懵了,她竟然问他有事吗,昨天晚上他陪了她一个多小时,不仅把她从外面弄到床上,还帮她清理卫生,她睡了一觉,竟然问他有事吗。
“噢,我去买早餐,特意给你带了一份。”申一甲把打包袋在她的面前一晃。
“你也没跟我打个招呼,怎么想起给我买早餐了。”姜玉慧说,“你不怕我说你……贱啊。”
“怎么的,我买早餐还犯法啊?这不是好心没好报嘛!”申一甲觉得姜玉慧太不可理喻了。
“你是不是觉得欠我两瓶酒,心里过意不去了,进来吧。”姜玉慧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这倒让申一甲感觉有些意外,他本来觉得,姜玉慧能把早餐接过去,说声谢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大大方方地迈进门去,嗅了嗅鼻子,屋子的酒味还很浓呢。
“感觉怎么样?醒酒了?”申一甲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姜玉慧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姜玉慧,跟我装傻是不?”申一甲对她这种态度颇为不满,“这屋里还一股酒味呢。”
“你的狗鼻子挺好使啊。”姜玉慧说,“你买这么多早餐,喂猪呢?”
“嘿,我不是也没吃嘛。”申一甲说。
姜玉慧嘟着嘴,看着申一甲:“那你吃吧,我去穿衣服。”
“你要不欢迎,我就下楼吃。”申一甲真不想厚脸皮赖在这里。
姜玉慧正往回走着,忽然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长本事了你。”
申一甲打开打包袋开,把里面的早餐一样样拿出来,在桌子上摆好,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也不足姜玉慧出来。这丫怎么这么慢啊,他想去卧室叫她,却又担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能坐在这里干等了。
“姜玉慧,你干什么呢?再磨蹭饭就凉了。”申一甲冲里面喊了一嗓子。
“你先吃吧,我冲个澡。”姜玉慧的声音从洗漱间传来,申一甲这才知道她已经转换阵地了,他又把刚拿出来的早餐放回打包袋里,要不用不了多长时间,早餐就全凉透了。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家里还有客人呢,姜玉慧就敢去冲澡,胆子够大的啊。不过这也分怎么想,反过来说呢,这不正好证明她对他比较信任嘛。她可能以为他真的在吃饭,她去冲个澡也不过份,毕竟她昨天喝酒了,肯定是浑身上下的酒味啊。
姜玉慧的动作挺快,一会儿就披着湿漉漉头发来到了餐区,身上已经穿好了家居服,手里拎着一把电吹风。看到申一甲呆板地坐在那里,她并没觉得意外,把电吹风的插头插在插座上,吹起头来。
“我吃吧,不用等我,我不饿。”姜玉慧说。
申一甲想,完了,早餐白买了,姜玉慧不饿,这个习惯可不好,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又不吃早餐,这不是作嘛。
“一甲,几天没见了,忙什么呢?”姜玉慧抓起一缕头发,用电吹风来回扫着,声音比往常温柔。
几天没见了?申一甲听着姜玉慧的话直发晕,昨天晚上他还陪着她呢,她竟然说几天没见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你都忘了?”申一甲问。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回来的,还得向你写个汇报啊?”姜玉慧“哼”了一声。
“你真不记得了?”申一甲问。
“我记得什么啊。”姜玉慧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申一甲笑了,看姜玉慧的样子,不像在唬他,那她就可能是真不记得了?
“你昨天晚上喝多了,我把你弄进屋的。”申一甲说。
“鬼扯呢,编,接着编。”姜玉慧一脸的不屑。
“那你再想想,你是怎么开门的,怎么进屋的,怎么上床的?”申一甲试图开启她的记忆。
姜玉慧愣住了,莫名其妙看着申一甲,大眼无神,似乎真的在回忆。
“我昨天晚上喝酒了,回来就睡了,怎么了?”姜玉慧说。
“慧,你别犟了,你真的喝断片了,是我把你送进去的。”申一甲说。
姜玉慧仍然在吹着头发,不过这回不吱声了。
片刻,她转过身来,把电吹风放到一边,坐在申一甲的身边:“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我送进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看来姜玉慧终于认账了。
“昨天我回来时,就听到楼上有动静,看到你一个人正准备开门呢。”申一甲怕姜玉慧误会他,特意省略了一些细节。
“完了呢。”姜玉慧问。
“完了我就把你背进去了。”申一甲把抱改成了背,“你在方厅的沙发上给你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我就把你抱到了卧室。对了,你还管我要了一杯水,杯子现在还在茶几上放着呢。”
“你挺会编啊。”姜玉慧说,“你以为我会信吗?”
“对了,我昨天还给你送来一箱三枪鱼,两只白条鹅,也是别人送的,已经放在冰箱里了,你要不还不信的话,可以打开冰箱看看啊。”申一甲说。
“我不信。”姜玉慧说,“你忽悠我。”
“你真不信?那你就打开冰箱看看。”申一甲说。
姜玉慧真的起身来到冰箱前,把冰箱门冷冻抽屉打开,不禁“呀”一声。
“妈啊,太可怕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姜玉慧说。
“你这是喝断片了。”申一甲说。
“太可怕了。”姜玉慧说,“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了。”
申一甲重新拿出早餐,摆在姜玉慧的面前。他用水试了试粥的温度,还好,温着呢。姜玉慧把盘里往里推了推,摇了摇头。
“慧儿,不饿的话,就少吃点。”申一甲说,“你昨天喝了酒,早晨不吃饭,会很难受的。”
“那么说,我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是真的了?”姜玉慧自言自语着。
申一甲心想坏了,姜玉慧还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她很快就会想起,他省略了许多细节,搞不好会认为他故意欺骗他。
“慧儿,你做什么梦了?”申一甲问。
“我梦见一个人亲我的下巴。”姜玉慧一指申一甲,“你赶紧交待,那个流氓是不是你?”
完了,姜玉慧真的想起来了,申一甲不相信这是姜玉慧的梦,这是昨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姜玉慧闭着眼睛对他说:“亲亲我。”


392、投怀送抱

“你真做了个梦?”申一甲问,“你确定吗?”
“嗯,我梦见你了。”姜玉慧说,“我从来没有梦见过认识的男人。”
“那你还梦见什么了?”申一甲接着问。
姜玉慧摇着头,做思索状,在申一甲看来,在她的记忆里,昨天似乎再没有别的内容了,似乎只剩下了那个梦。
申一甲发现,姜玉慧对他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尽管这种变化看上去十分微妙,但他还是体会到了。
“一甲,你快吃吧,我真不饿。”姜玉慧说,“要不这样吧,我陪你吃。”
申一甲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恩崇,整个人都心情气爽起来。他把馅饼捡到姜玉慧的面前,没想到姜玉慧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自己来吧。”
申一甲的手停住了,反手抓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把装馅饼的盘子推到她的面前。
“你的手那么大,那么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农民的儿子。”姜玉慧低头笑了笑。
又来了,姜玉慧恐怕不会忘记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了,不过申一甲从她的话里感觉到,她并不是在嫌弃他,而是在褒奖他。
“来吧,让我这个农民的儿子,伺候伺候商人的女儿。”申一甲说。
“你虽然是农民的儿子,但你身上一点儿没有农民的粗鲁和陈腐。”姜玉慧说,“倒很像一个体贴入微的谦谦君子。”
“君子谈不上,公子吧。”申一甲说。
“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姜玉慧又笑了。
申一甲跟姜玉慧闲聊着,心里却有点着急。八点半人代会就要准时开会了,这可不像平时上班,他是绝对不能去晚的,他抓紧时间吃饭,尽快离开这里。
他夹起一个馅饼,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咽进了肚里。姜玉慧呢,一碗粥只喝了几口,馅饼还没动呢。
“你能不能慢点,没人和你抢。”姜玉慧说。
“你是不和我抢,可是我得和时间抢,我是人代会的联络员,上午八点半要去会场听会。”申一甲说。
“本姑娘有心情和你坐一会儿吧,你还没时间了。”姜玉慧说,“我们局长今天上午也去开会,所以我晚去一会儿也没事。”
申一甲明白姜玉慧的意思了,她竟然不想让他走。
他抬起手来,替姜玉慧揩去粘在嘴角的米粒,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任他的手在她的嘴角划过。
“今天晚上不会再喝酒了吧?”申一甲问。
“我可不喝了。”姜玉慧说,“谁难受谁知道。”
“就是,乖乖地回到家里,喜欢什么做点什么。”申一甲说,“不愿意做的话,小区门外什么没有啊,买点回来就是了,千万别喝那么多酒了。”
“今天真不喝了。”姜玉慧见申一甲站起身来,仍然坐在着没动,“你真走啊,不陪我一会儿了?”
“慧儿,我真得走了,你慢慢吃,别着急。”申一甲从姜玉慧的目光里发现了一种留恋和友善,他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要走。
姜玉慧咬着嘴唇:“你在等我一会儿吧,我开车送你。”
“不敢不敢,不敢劳驾。”申一甲表面特别镇静,实际上却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我现在走正好来得及。”
“那你走吧,走吧走吧。”姜玉慧也站起身来,推着申一甲。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突然耍起了小性子,他顺势张开双臂,把她揽进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凑近她的耳朵,嘴唇几乎吻到了她的耳朵上。
她侧起耳朵,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你走吧,晚上再聊。”
晚上再聊。姜玉慧的话,顿时让申一甲浮想联翩。他的唇从她的脸上滑过,只是没有停留。姜玉慧忽然从他的怀里挣开:“那你快走吧,要不就迟到了。”
申一甲来不及多想,穿上鞋,向姜玉慧摆了摆手,急匆匆地走了。
虽然时间还来得及,但申一甲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直接在小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驶向望月楼宾馆会议中心。在车上,申一甲心清神爽,兴奋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姜玉慧几乎以一种近乎直白的方式,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可以确信,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楼上楼下邻居的关系了。
在车上,申一甲的心里一点儿都不轻松。姜玉慧与他与有身体的接触,而且这种接触是在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进行的。这能说明什么呢?这只能说明她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依赖感,别的什么都不能证明。平心而论,姜玉慧虽然自负一些、任性一些,可是她也有许多优点啊!她的个人身体条件好,工作条件好,家庭条件也好,更重要的是她对他有很强的磁力,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从这些天的简单接触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明显的不足。
必须拿下她!申一甲觉得自己在蓝河也混了好几年了,早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应该有一个正经八经的恋爱对象了。
可是姜玉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她似乎对他的出身很不满意,如果她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他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不了许多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走近她,博得她对他的认可。
申一甲在望月楼宾馆大院门前下了出租车,立刻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走了吗?”申一甲问。
“没有呢,马上就走了。”姜玉慧说。
“冰箱里的大鹅和三枪鱼你会做吗?”申一甲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由头。
“我会吃。”姜玉慧说。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回答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可能连家常饭都不一定会做,更这要说大鹅和三枪鱼这类东西了。
“那算了,我有空琢磨琢磨吧。”申一甲说。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姜玉慧问。
“要不你一会儿把那只大鹅用水暖上,我晚上回去试试,其实超简单。”申一甲说。其实他有点吹牛了,虽然在老家也会吃到鹅肉,但那都母亲亲手做的,至于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从来没有留心过。
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晚上见到姜玉慧,且不管大鹅做得好吃不好吃吧,起码他又可以和姜玉慧混在一起了。
“好吧。”姜玉慧说,“那我今天就早点回来。”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的回答那么痛快,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那好,晚上见,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申一甲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宾馆会议中心的弹簧门前。他忽然发现,就是咫尺之远的门玻璃上,赫然在目的是那张热电公司的小字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昨天各代表团都已经把会议室外的小字报揭掉了吗?怎么这里又出现了一张小字报?他明明记得,昨天的小字报是贴在门对面的宣传栏里的,忙回过头去,见那里的小字报已经没有了。那么说,这张小字报是今天新贴的了。
有的代表向那张小字报指着,嘴里说着什么,今天与昨天的一个显著区别,就是没有人在小字报前停留了。
封官升忽然从会议中心里面走了出来,板着脸朝那张小字报看着。他一扭头发现了申一甲,便指着那张小字报:“一甲,把那张纸揭下来,不分场合,成何体统。”
申一甲连连点头,凑了过去,这是谁胆子这么大啊,明明知道市里对这张小字报很不得意,昨天下午刚清理完,今天早晨又贴上了。他几下就把那张纸揭了下来,团成一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封官升背着手,向四周巡视了一圈,笑呵呵地与一名代表打着招呼。
申一甲来到封官升的面前:“领导,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去吧。”封官升说。
下午照例是分组讨论,东安区代表团的代表都提到到达了会场,人比昨天齐多了。最显著的一个变化是区委书记、区长双双现身,区委书记程浩然还主持了下午的讨论。
申一甲上午就得到消息,市长宫树仁下午要参加东安区代表团的分组讨论,所以他下午来得也很早。讨论在规规矩矩地进行着,每个人都要发言,对市长宫树仁的政府工作报告发意见,昨天发了言的也一律作废,今天重新发言。
申一甲心里清楚,这个场面显然对给市长宫树仁看的,尽管他在多记一些笔记,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就盼望着各位代表踊跃发言,讨论赶紧结束,那样他就能早点回去给姜玉慧做?大鹅吃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宫树仁还没有来。
主持讨论的程浩然有点沉不住气了,当着代表们的面又给宫树仁的秘书白雪松打了个电话。
“白老弟,呵呵,宫市长什么时候到啊?”程浩然问。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程浩然。
“啊?到了,真的?好好好,我这就出门迎接宫市长。”程浩然说着,举着手机站起身来,随后就挂断了。
“大家辛苦一下,跟我一起到门口迎接宫市长。”程浩然说。


393、官商较量

程浩然的话音未落,宫树仁已经在门口出现了。他与屋里的每一个人握手,程浩然则在一旁做着介绍,早就等在会议室里的摄影记者也跟着忙碌起来。
“我认识。”“我知道。”“噢,认识到。”宫树仁边走边说,在会议室里转了大半圈,然后才在座位上坐下。
“对不起大家。”宫树仁低头看了看表,“因为临时要处理一些事情,比原定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今天来呢,主要是看望一下大家,征求一下各位代表对政府工作的意见,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是批评,也可以是建议,当然表扬就不用了,言无禁忌啊,什么都可以谈。”
宫树仁的秘书,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注视着宫树仁。
程浩然第一个发言,谈的是对政府工作报告的一些体会,下午刚开会时,已经说过了一遍。
“浩然啊,直接说意见吧。”宫树仁忽然打断了程浩然。
“今天全市的工作亮点很多,报告说了,但没有说全。”程浩然说,“要说意见嘛……我们的基层代表有多话要说,要我说的话,也是他们说过的,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说,呵呵呵。”
“你小子,大大的的狡猾。”宫树仁笑了,“好了,那大家说吧,只说意见,不说成绩,如果没有什么可说的,程浩然要负全责。”
宫树仁的话引起了一阵轰堂大笑。
“说,大家有话尽管说,一定不要害我。”程浩然笑道,“从这边开始,挨着说。”
“宫市长,我说两句。”有代表抢先发言了,“我说的市里的项目和区里的项目争嘴的问题,区有两个很有希望的项目没有落下,明明是我们区里引来的项目,却被区里抢去了……”
“宫市长,我说的是国企改制后,改制企业的权属问题。一些改制企业的管理权划到了区里,给我们的信访带来很大压力……”
“宫市长,我对国企改制一刀切有点想法。区属企业规模小、成分复杂,市委提出年末敲钟问响,为了完成改制任务,难免会出现虎头蛇尾,操作违规等问题……”
宫树仁有时说上两句,有时连连点头,有时则默默不语,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屋里出现了冷场。
“下一个。”程浩然来回巡视着。
“一申,今天正好你在这里,你说说吧。”宫树仁指了指申一甲。
申一甲彻底懵了,这是宫树仁向人代会代表征求意见啊,没他什么事啊,宫树长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说呢。
“一甲啊,那你就说说吧。”程浩然说。
“领导,我不是代表,我是这个代表团的联络员。”申一甲解释道。
宫树仁说,“你写的那个材料我看了,这段时间太忙,也没时间找你,你说说,热电公司最近接连出现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应该怎么解决?”
申一甲的脑袋立刻就大了,宫市长问点什么不好,偏偏问他供热问题,这个问题太棘手了。
“供热这个问题,看上去挺复杂的。”他挠着后脑勺,在犹豫自己到底是应该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说吧,你的材料写得很清楚,就一页纸,我是基本上看不到这么简洁的情况汇报。只是最近又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我想听听你是怎么的。”宫树仁说。
申一甲心中狂喜,唉,真不好意思,又遭到领导表扬了。
“咱们代表里有没有供热站的?”申一甲扭头向大家问着。
“哈……”申一甲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宫树仁也咧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论有没有供热站的,我都得说。”申一甲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有底,他的话要是让热电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田长发听到了,他说不一定又会受到什么报复呢。”
宫树仁笑着说:“你尽管说,田长发要是敢动你一根寒毛,我收拾他。”
“原煤今天秋天涨价了是事实,今天入冬以后,老百姓的供热温度不达标也是事实。”申一甲说,“但这些都是问题的表象,有一个问题才是本质。”
“什么问题?”宫树仁问。
“热电公司现在储存了多少原煤。”申一甲说。
宫树仁沉片刻:“我知道了,你说出了这个问题的关键。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说了,一会儿我要召集几个部门开会,专门研究热电公司的问题,你也参加吧。”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宫树仁对他的话太敏感了,几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顾及影响,没有让他说下去。
宫树仁继续听代表发言,不时地往随身带来的本子上记着什么。
白雪松一直端坐不动,此时忽然站起身来,来到宫树仁的身边,向他嘀咕了几句。
“浩然,你们继续吧,有什么情况,可以形成书面的东西,交给申一甲,让他转交给大会会务组。”宫树仁说着,站起身来,“实在对不住各位代表,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奉陪啦。”
申一甲跟着白雪松,白雪松跟着宫树仁和程浩然,几个人几乎排成了一列纵队。
申一甲的心里有点郁闷,现在都四点了。本来跟姜玉慧说好了,晚上去她家做?大鹅去,看现在这架势,晚上的事可能要泡汤了。
他想给姜玉慧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可是根本没有机会打电话啊,他身边现在是白雪松白主任,这时候给别人打电话有点太失礼了。
“一甲啊,你挨着我坐。”宫树仁还没走到车前,就给申一甲安排了位置。
白雪松的动作很快,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紧跑几步,拉开了车后门。申一甲眼看着宫树仁坐进了车里,连续跑到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
“一甲啊,刚才在会议室里,我没让你说话,因为我猜到了你要说什么。”宫树仁补充了一句,“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吧。”
“谢谢领导。”申一甲知道宫树仁的意思,他现在可以说话了,“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吧,雪松不是外人。”宫树仁说。
申一甲从背后看了白雪松一眼:“其实这件事吧,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本来想找机会向您当面汇报呢。我那次去热电公司调查,走访了他们的煤场,当时煤场的主任告诉我,热电公司的煤只能烧一个月了,我当时看了,那个煤场的煤的确不多了。”
“噢,怎么会是这样。”宫树仁扭头看了看申一甲。
“但我从煤场往回走的时候,顺道问了一个看煤场的老工人,你们就这一个煤场吗?那个老工人只说了一句话:二号煤场在里面,那里的煤足够烧三个月的。”
“我靠。”宫树仁脱口而出,“这个田长发,耍小聪明,还跟我说,他们的储备煤只足够烧一个月的。”
这种情况申一甲没往材料里写,怕万一被白雪松知道了,泄露给别人。
“还有一个情况。”申一甲说,“前几天因为供热问题,群众到市政府上访,其中有一个群众代表,是热电公司一个中层干部的家属,听说这个家属跟他们公司的一个副总还有点亲戚关系。”
“这个问题就有点奇怪了。”宫树仁说,“你的意思是说,那次上访是热电公司自己导演的?”
“可以这么说。”申一甲说。
宫树仁这次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申一甲的大腿:“你的信息很重要啊。”
其实申一甲能有这两个发现,还真得感谢热电公司的董办主任肖玲。
参观煤场是肖玲陪着去的,他和那个老工人对话的时候,肖玲正拿着手机打电话呢,根本不知道他问了些什么,老工人说了些什么。
后来那次群众上访,肖玲也跟着副总来到了政府大楼门前。封官生与上访群众对话的时候,肖玲与那位群众推选出来的对话代表说了几句话,被申一甲听到了。
只是这两件事事关重大,他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十多分钟后,申一甲跟着宫树仁来到了市政府常务会议室。
他进门一看,嗬家伙,来的人真全啊。
有副市长杨重,市政府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封官生,有信访局局长、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热电公司董事长兼田长发,还有几个人,除了肖玲以外,申一甲都不认识,估计是几位部门领导带来的部下。
宫树仁进了屋,没有说话,直接坐到了几个人的对面。
申一甲刚要落坐,手机突然响了。这个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啊,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手关掉了。不过,就这一眼已经让他怦然心动了,电话是姜玉慧打来的,估计是和她联系晚上吃饭的事。
他知道姜玉慧见他挂掉电话肯定会不高兴的。申一甲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谁让姜玉慧这么会选择时机呢,他现在是根本没有通电话的时间。
宫市长能放下人代会的讨论,专门召集这个会议,肯定是事情到了非处理不可的地步了。就算姜玉慧再重要,他也不能在宫市长面前开溜啊。


394、失约的借口

“长发啊,这两天热电公司的小字报在市人代会上成功抢镜,代表们对此议论纷纷啊。你说说,热电公司的小字报到底是怎么回事?”宫树仁乐呵呵地对田长发说。
田长发的表情很淡定:“宫市长,这两天的小字报我作为企业董事长和总经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是既认打又认罚啊。”
“呵呵,你就不想解释解释吗?”宫树仁说。
“我没什么解释的,再解释也是苍白的”田长发说。
“第一天贴小字报,听说你刚从省城赶回来,不知道,这也算勉强说得通。可是今天小字报又贴出来了,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宫树仁说,“不过你的态度不错,知道把责任揽过去,一听到你的话,我的气就消了一半。”
“宫市长千万不要生气,我回去一定查明原因,把处理情况向领导汇报。”田长发说。
“算了,这件事我还真拿你们没什么办法。”宫树仁说,“贴这张小字报一没违纪,二没犯法,只是形式有些张扬。你田长发现在是热电公司货真价实的大股东,现在企业的主要人事都是由股东说了算,我就是想拿你开刀,也得有刀是吧?”
“宫市长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而已。”田长发说。
“说说吧,现在企业形势到底怎么样,你是怎么想的?”宫树仁说。
申一甲坐在后排认真地听着,却猜不透宫树仁今天到底要怎么处理热电公司小字报这件事。他心里很着急,恨不得会议马上结束,他好回去给姜玉慧大鹅去。
他刚才把手机关了,如果问题再打进来的话,肯定会听到手机关机的提示语,姜玉慧听到会怎么想呢,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想出去给姜玉慧回个电话,又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在宫市长召集的会议上随便出入,肯定是一个很大的忌讳,我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期待这次会议尽快结束。
会议继续进行,申一甲有点开小差了,人还坐在会议室里,心却早已经飞走了。
“我有一个意见,是对全市的居民供热价格进行调整,我们已经做过测算,如果热电公司保持微利,供热费应该由现在的每平米35元调整到41元。”田长发的话终于把申一甲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田长发的话引起了很大的反应,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各位都谈一谈,对热电公司调整有什么态度?”宫树仁的态度出奇地镇定。
信访局长摇头。公安局长摇头。封官生也摇了摇头。
副市长杨重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你们这帮小子就怕得罪人,说同意调价吧,得罪宫市长,说不同意调价吧,得罪田长发。”
“杨重,那你说说,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宫树仁说。
“宫市长,我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明确。”杨重说,“这件事我说了没用,他田长发得走听证程序,听一听有关方面的意见,听一听老百姓的意见。我主张这件事尽快召开听证会,再根据听证会的意见拿出一个方案,那时候好像才能过市政府这一关……”
“杨重啊。”宫市长打断了杨重的话,“你的意思就是同意供热价格问题走程序了?”
“对,把这个问题交出去,进行大范围的咨询和调查,听听群众代表的意见。”杨重说。
申一甲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为之一颤,唉,杨重的话虽然表达得很委婉,但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支持供热费调价。怪不得这两天小字报都贴到了人代会的会场,原来动机是这样啊。先由供热公司发起攻势,引起社会的注意,再由杨市长把这件事端到宫市长面前,就这个问题举行听证会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长发啊,我们的供热费才涨了两年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举行调整价格的听证会,现在妥不妥我现在不好表态。现在的问题是,听证会能不能依法依规进行。”宫市长说,“我们能不能听到真正来自老百姓的声音,我看这个问题这样,我们择日再召开一次市长办公会,就热电公司是否举行调价听证会的问题进行讨论,我说的是是否举行听证会,而不是是否调价。如果还像以往那样,拿着听证会的意见到市长办公室上走程序,这个程序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杨市长,你看这件事这么办好不好?这段时间你也做一个调研,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数据来。官生啊,这件事由你负责,在下次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增加这个议题。”
申一甲一阵狂喜欢,看来会议要结束了,他可以回去见姜玉慧了。虽然时间晚了,但他有足够的理由向她解释。他听明白了,宫市长不同意开听证会,那样就等于默认了供热费涨价。杨重虽然嘿嘿笑着,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别扭呢,田长发虽然连连点头,可是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他会就此罢休吗?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宫树仁向对面巡视了一圈,“都没有意见?那今天的会儿就到这里吧。杨重啊,今天这个会是你主张的,现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一定得请大家吃饭啊。”
宫树仁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
“宫市长发话了,我肯定照办。”杨重扬头在屋里瞅了一圈,对坐在宫树仁身后的申一甲说。“你去帮我订个饭店,马上走菜。”
申一甲的脑袋又大了,没戏了,今天彻底没戏了。如果杨重张罗饭局,他可以找个理由溜走,可现在是杨重让他订桌,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封官生对申一甲说:“你就赶紧联系望月楼宾馆吧,我们这就往那里赶。”
田长发连忙说:“我来我来,为了我们的事,今天耽误大家个人休息时间了,我请大家吃个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宫树仁站起身来:“谁请客我不管,晚上的吃让大家吃饱吃好,我就不参加了,还要到高书记那里碰点事。”
“啊?”屋里的人几乎同时发声。
“别啊,宫市长,您要不参加,我们这饭怎么吃啊……”田长发说。
“杨市长去,有他一样。”宫树仁说。
申一甲对望月楼宾馆很熟,订个桌自然不在话下。他出了会议室,先是联系了望月楼宾馆餐饮部经理,订好了晚餐,然后又给姜玉慧打了一个电话。
“慧儿,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宫市长领着开会,我没敢接你电话。”申一甲说,“按要求,这样的会议必须关机的。”
“唉呀,这么大官开会都叫你去。”姜玉慧说,“不是大学寝室的室长吧?”
申一甲心里有底了,听姜玉慧这口气,她看来并没有生气。说的就是呢,如果她因为他临时有事,没接她的电话就生气,那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都是他食言,姜玉慧没找他的茬已经不错了,他根本不敢奢望别的。那只鹅怎么办呢,姜玉慧应该早上就用水解冻了,他总不能让她再放回冰箱里,重新冻上吧。
“慧儿,你放心,今天晚上不论什么时候回去,我都会履行承诺。”申一甲指的当然是下厨房。
“你不回来啊?”姜玉慧的口气有些生硬,“不回来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人家本来好好的,准备等着你回来上灶呢。”
“我有罪行吧,我当然向你陪罪行吧?”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姜玉慧说,“言而无信,看来真不能相信你们男人。”
申一甲见刚刚散会的领导已经走出很远了,再跟姜玉慧聊下去就耽误事了。
“慧儿,不跟你聊了,刚才休会,马上又要复会了。”申一甲不等姜玉慧回答就挂断了手机。
他把手机刚放进包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申一甲,你怎么还没走啊?”副市长杨重在申一甲的身后说。
申一甲忙转回身,冲杨重一笑:“刚才望月楼宾馆那边一直不接电话,已经安排完了,就等领导呢。”
杨重从鼻腔晨“嗯一声,领着穆阳,迈着四方步走向他的专车,身体一晃一晃的,很有领导派头。
申一甲这才发现,刚才开会的领导们正在开车陆续往外走呢。他一眼就看到封官生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他紧跑两步,来到小车近前。
封官生从车里探出头来:“一甲,快上来。”
十多分钟之后,杨重带领一班人马进了望月楼宾馆一楼餐厅的一个大包间。
封官生、田长发分坐在杨重的左右,信访局、公安局的领导,还有被杨重电话调来的几位领导围着大圆桌坐了下来。
申一甲站在桌尾的位置,对面正好是杨重。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坐在杨市长的对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就得多喝酒店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桌上的人全都是领导,就他一个白丁啊。
他已经想好了,今晚吃饭纯属偶然,如果别人都不注意他的话,他就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见姜玉慧。


395、领导最喜欢什么

杨重的眼睛里冒着睿智的光,不停在在巡视着桌边的人。
“我看了看,今天晚上来的都是市人大代表啊。”杨重说,“这要是在美国,你们可都是我的选民啊。”田长发立刻插了一句:“杨市长啊,我们的选民不假,但我们更是你的支持者啊。”
“不愧是全国人大代表,还是田长发会说话。”杨重看着服务员自己的杯里倒酒,“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就是就是。”申一甲身边的一个正处级干部随声附和道。
杨重并不理会,接着说:“长发啊,我今天到了会场才发现,赶情你今天带了秘密武器了。我以为你小子就是想管财政要点钱儿,没想到你的胃口更大,想把供热价格调上去,你这不是给我们宫市长出难道嘛。”
“杨市长,您得多帮着我们说话啊。”田长发说,“人家宫市长的武器也不落后啊,以前开听证会也不会上市长办公室,这次又要上办公会,听证会能不能通过都三悬呢,更何况还要先上市长办公会,我们企业难啊。”
杨重把目光转向封官生:“老封啊,你听没听出来,田长发这是一肚子苦水啊。”
“就是就是。”封官生说。
杨重呵呵笑着:“你们看封官生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都认为我说得有道理。看来田长发这本经的确是不好念啊。”
“就是就是。”几个人同时说道。
田长发受到杨重的表扬和同情,喜不自胜:“各位领导,各位代表,在人代会的间隙,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呢,杨市长的阳光谱照人间,邀约我们在一起喝酒吃饭,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天晚上的单我买了,请大家开怀畅饮,不用客气。我建议,请杨市长致词。”
“就是就是。”“好啊。”“应该。”“是应该请杨市长致词。”
一张桌十来张嘴,都在上下翕动。
申一甲尴尬地赔着笑,忽然感到自己的思维太慢了,桌上的这些领导简直是太敏锐了。
杨重摆摆手:“长发不容易,企业经营形势这么困难,还主动为我们这顿工作餐买单,这是什么精神啊,这就是处处为人民代表着想的奉献精神,这就是尊重人民意愿的公仆精神。这个祝酒词还是由长发来吧。”
“杨市长在这儿坐着呢,我哪敢致什么词啊。”田长发说,“我那也太看不出眉眼高低了。”
申一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人们的注意力全在杨重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长发说得很有道理。”封官生对杨重说,“我看大家都等着领导发话呢。”
“好吧,那我就说两句。”杨重说,“我就说这么三层意思吧,第一,我们今天因为工作的原因,坐在一起吃个工作餐,大家上午开人代会,下午呢又开办公室,节奏的确很紧张,因为已经是晚上了,大家就喝点酒,活活血,攒足了精力,明天继续工作。”
“就是就是。”有人说。
“第二,据我了解啊,田长发这个热电公司啊,受煤炭涨价影响,今天的经营形势的确很不好。企业靠卖电卖不了几个钱,如果没有供热费支撑,企业运营将是一句空话,至于到底怎么办,是政府投点钱,还是向热户收点钱,总应该有一个解决办法,我也希望在座各位,多多支持长发同志的工作,多多支持咱们蓝河的供热事业。”
“就是就是。”信访局长说,“供热问题解决了,上访问题自然解决了,我们也能轻松一下了。”
“第三啊,大家也知道,我这个副市长虽然干了一届多,但上个半届,基本上是政府党组成员,没有正式担任副市长,所以实际上呢,就是刚刚干满了一届。蒙组织信任,这次换届选举呢,推荐我为下一届的副市长候选人,所以我这杯酒啊敬大家,希望在坐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杨重,我相信各位都会支持我的。”
“就是就是。”桌上的人在杨重面前同时表态。
“来吧各位,干杯。”杨重拿起桌上的杯子,站了起来。
桌边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表情异常庄重地看着杨重。
杨重端着杯子,与每个人碰着杯,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与杨重碰过杯的人,并没有把杯子拿开,而是仍然伸着胳膊,把杯子举在桌中央的位置。
田长发说:“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喊一嗓子。”
杨重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田长发说话,他手里转了一圈了杯子重新拿到桌子正中:“来,我敬大家,都把这杯干了。”
“就是就是!!!”桌边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直撞申一甲的耳轮。
申一甲因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节目,虽然在动作上附合了所有人,但他的嘴里根本没有喊出这四个字来。申一甲有些醒悟了,噢,与杨重在一起喝酒还有这节目。这四个字简单、直率、忠贞,用在杨重的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他看到杨重会这句话,这些场面都默默接受了,正好说明,这正是他最喜欢的。
“我敬领导一杯,祝领导顺利当选。”公安副局长没有坐下,直接在杯子里倒上了酒。
“来吧,都坐下,站着不好说话。”杨重摆摆手。
申一甲看出来了,这是表态孝忠开始了,因为他这个联络员今天已经完成使命了,明天将是这次人代会的选举日,会议将会选出市人大班子组成人员,市政府组成人员,法检两院院长。
公安局副局长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封官生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信访局局长杯里的满满一杯酒干了。
这都是每个人的第二杯酒,晚餐还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每个人都已经半斤白酒下肚,只有杨重例外,他几乎无一例外地抿一小口。
敬酒是严格按照座位顺序来的,所以申一甲手里的这杯酒是最后一个端起来的。他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却不知道杨重能不能怎样对待他。
封官生见申一甲正在看他,忙扭头对杨重说:“杨市长,我们政府办的申科长要敬你一杯酒。这小伙子一表人才,工作也非常踏实,就是工作经历少一点,也请我们的杨市长多多关心我们年轻干部的成长。”
“老封挺会收买部下啊。”杨重说,“实话跟你说老封,申一甲我比你熟。他前几天调进接待办,那时还没有实行公务员逢进必考呢,他一个中医专业毕业生,调进了接待办机关搞后勤保健,那就是我签的字,不信你可以向他证实啊。”
“就是就是。”封官生说,“我们杨市长慧眼识才啊,申一甲现在是我们政府办的骨干、主力,我封官生也是很欣赏这小伙子。”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申一甲,打量着封官生口中这个得意部下。
申一甲端起满满一杯酒,站了起来:“领导,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您表示感谢。”
“不要胡起立。”杨重挥挥手,让申一甲坐下。
申一甲哪里敢坐啊,这个桌上有一半的领导都是站着给杨重敬酒的,他是一个小字辈,就更应该站着敬酒了。
“领导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封官生说,“跟领导敬酒不要拘束。”
申一甲乖乖地坐了下来,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封官生的话必须听啊。
“感谢领导的知遇之恩,让我从一个小诊所的推拿师成长为一名机关干部。”申一甲说,“其实这几年我一直记得您当年对我的提携,只是我这个人不善表达。但这种想法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今天终于有机会向领导当面说一声谢谢了。”
“谢谢就不用了,说明你还是做到了。”杨重仍然没有端起杯子,“当年我虽然给你签了字,可是我并不认识你,我对你的名字印象很深,申一甲,可不是一副铠甲啊,在古代,那可是科举考试的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的总称。来吧,小伙子,好好表现,咱们碰一个。”
申一甲本来准备的很多话,可是突然被杨重打断了,他觉得有点遗憾,要是刚才一气把话说就好了。没办法,只能用酒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杨重照例是喝了一小口,申一甲刚夸张地举起杯子,向杨重亮了亮:“谢谢领导。”
在众人的注视下,申一甲把满满的一杯酒全倒进了肚里,简直比喝水都痛快。
“嗬,行啊。”“好!”有人在叫好。
这是申一甲的第二杯酒。虽然这杯酒喝得晚上了一点,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啊,一股辛辣的味道穿肠入肚,他强忍着,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快吃点菜,快吃点菜。”封官生说。
申一甲连忙夹了两口菜,立刻感觉好多了。
杨重满意地笑了笑:“申一甲喝酒很爽快,好。”
申一甲第一次得到杨重的夸奖,心里感到很惬意。他就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一样,偷偷地舒了一口气。他一会儿就可以装做喝多的样子,悄悄离开酒桌,去见姜玉慧了。


396、洒后会女友

杨重领衔的这桌酒席,酒喝得快,人潮得也快。
不到一个小时,桌上的人就失去了分寸感,变得不拘小节起来。
申一甲倒上了第三杯酒之后,就一直在旁观。因为轮不到他说话,轮不到他张罗酒,他只好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在桌前打起盹来。
申一甲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封官生的注意。
“申一甲喝多了,我还是找人把他送回去吧。”封官生的声音。
“这小子喝酒还算实在,我不喜欢那种娘娘们们,扭扭捏捏的。”杨重的声音。
申一甲装做歪倒的样子,猛地打了个激灵,重新把身子调正,乘机往桌上看了一眼。
呵,桌上的人各自为战,喝得不亦乐乎,杨重的身后站着两个局长,正等着敬酒呢。
封官生给另一个单间里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把申一甲送回去。申一甲听了,心里很兴奋,但又只能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照旧打着盹。
司机很快就进来了,封官生向他指了指申一甲:“你负责把申一甲送回家,送上楼,确保他安全无事,你再回来。”
司机连连点头,过去搀扶申一甲。
“我没事,我没事。”申一甲说,“今天是市长请客,我不能走。”
杨重听到申一甲的声音,对封官生说:“这小子还是短炼啊!和他那个小姨,还有不少差距。”
“他小姨是谁啊?”有人问道。
杨重说:“孙婧,旅游局局长,蓝河市机关四大美女之一啊。”
“哇!”屋里传出一种惊叹声。
申一甲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抓住司机的胳膊,在众人的注目中往外走。
“怪不得申一甲一表人才,原来随他小姨。”封官生说。
“这小女子可不是一般炮。”杨重说,“那才叫一个才面双全。”
“咱们机关的四大美女都是谁啊?”有人问。
“你小子怎么着,想听荤的啊?”杨重说,“今天晚上的时间不能太长,不能耽误你们明天给我投票。”
半斤酒对于申一甲来说,不算少也不算多,至于不会耽误什么事。
他装模做样的跟着司机下了楼:“你不要搀我,我没喝多。”
“你是没喝多,刚才在酒桌上都睡着了。”司机说。
“就是有点困。”申一甲说。
“还是啊,你没喝多,就是有点困。”司机说,“所以封主任让我把你送回去。”
“够……够意思。”申一甲说,“哪天我请你喝酒。”
“别扯了,你请我喝酒,我也得有那个胆啊。”司机说。
司机把申一甲送到河滨小区院里,说什么也不让他往院里送了。司机坚持要把他送到楼下,申一甲只好答应了。
申一甲透过车窗,远远地看着姜玉慧家的窗户,卧室的灯都亮着。姜玉慧在干什么呢?一会儿见到她怎么解释,她会不会生气,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
他在楼前下了车:“清醒多了,我上去了,你回去慢点开,别着急。”
“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司机说,“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申一甲在电梯口发现,电梯是从负一楼上来的,进了电梯,发现里面果然有人。看来地下入口已经可以通行了,再上楼帮姜玉慧倒垃圾恐怕已经行不通了。多亏他这几天抓住了时机,与姜玉慧混熟了,要不倒垃圾都没有机会了。
他乘电梯直接上了四楼,出了电梯,来到姜玉慧家门前,轻轻地敲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他生怕把姜玉慧吓着。
“谁啊?”姜玉慧在门里问。
“我。”申一甲说。
“你是谁啊?”姜玉慧问。
“申一甲。”
门开了,姜玉慧的脸上毫无表情。
“嘿嘿,我是从酒桌上跑回来的。”申一甲说,“我跟你说好了,晚上回了做大鹅,几点回来都要做。”
“进来吧。”姜玉慧转身走开了。
申一甲心里有打鼓,看来姜玉慧真不高兴了:“慧儿,你吃饭的没有?”
“吃什么饭啊,这不等着你做大鹅呢。”姜玉慧说,“我八辈子都没吃鹅肉了!”
申一甲从包里取出两个料包,放在了餐厅的桌子上,然后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姜玉慧没有理他,直接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申一甲只好跟到客厅,静静地看着她。
“慧儿,你真生气啦?”申一甲问。
“我能生什么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啊?”姜玉慧抱起胳膊,“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我是你男朋友啊。”申一甲壮着胆子说。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说,但话赶话,他基本上是脱口而出。他心里那个后悔啊,自己可以这么想,但现在决不能说出来啊,姜玉慧要不挠他,就算便宜他了。
姜玉慧脸腾地红了,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申一甲:“缺德,你个乡巴佬!”
“我缺德,我是乡巴佬。”申一甲退了两步,唉,平时说话随便惯了,简直太不小心了。
姜玉慧娇羞低下头:“本姑娘还没恩准呢,你凭什么说是我的男朋友啊?”
这回轮到申一甲发愣了,看姜玉慧的表情,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啊,倒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她这句是什么意思啊,今天看来有门啊。
“你说了算,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申一甲不敢大意。
“不行,今天我得重罚你一下。”姜玉慧说着,拎起身边的腰枕站了起来,直奔申一甲冲了过来。
申一甲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就一个腰枕吗?能疼哪儿去,她要打就让他打吧。
姜玉慧高高扬起了腰枕,来到申一甲的面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就是不见腰枕落下来。
“烦人,你怎么不躲啊。”姜玉慧看来有点骑虎难下了。
“我躲什么啊。”申一甲冲过去,一手揽住姜玉慧的腰,“你打吧,随便打,怎么打都行。”
“唉呀,你简直是一个无赖。”姜玉慧用力挣了两下,然后就停止了挣扎,“一股酒味。”
姜玉慧这一招很灵验,申一甲立刻松开了她。一个人身上的酒味的确让人不适,上次姜玉慧喝多了,他抱她进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只是他当时没有说而已。
“唉,开完会领导要请大家吃饭,不去不好。”申一甲说。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姜玉慧的声音很媚、很委屈。
申一甲在姜玉慧胳膊上拍了拍,正好你还没有吃饭,你先吃点零食,我现在就去厨房,一个小时以后,准时开饭。
姜玉慧跟着申一甲出了客厅,来到厨房。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已经解冻的大鹅。他回头看了看姜玉慧,她表情一片茫然。
他想问问姜玉慧解冻的大鹅在哪里,却不想听不愿意到的声音。他落寞地来到冰箱前,心里很不是滋味,早晨明明告诉姜玉慧了,让她把大鹅用水解冻,他晚上回来好下厨房。姜玉慧是忘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申一甲打开冰箱门,姜玉慧终于说话了:“你要干什么?”
唉呀,申一甲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他能找什么,找大鹅啊,如果大鹅还没有解冻,那就麻烦了。
“我拿大鹅啊。”申一甲说。
“在电饭锅里。”姜玉慧说。
申一甲转身看着那个电饭里,心里又嘀咕开了,姜玉慧能把一整只鹅放在电饭锅里,本事不小啊。他几步走过去,打开了电饭锅,顿时傻眼了。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一锅淡咖色的鹅,看上去真让人垂涎欲滴啊。他怎么也想不到早晨还在冰箱里的一只未解冻的大鹅,晚上已经成了一锅肉了。
“慧儿,怎么回事?你好像不会做饭啊。”申一甲心里有一丝感动,姜玉慧原来这么善解人意,真是太难为她了。
“我不会做饭不假,但不等于我一定要挨饿啊。”姜玉慧扬着脖说。
事情原来很简单,申一甲早晨给姜玉慧打电话之后,她没有把大鹅解冻,而是上班时带着大鹅出门了。她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铁锅小炒店,把大鹅交给了店里的值班师傅,让店里加工一道铁锅?大鹅,并说好晚上下班时来取。
申一甲听姜玉慧说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论怎么说,他都得领悟啊。姜玉慧很聪明,这样不仅省得他晚上下厨,还能节约不少时间,前眼这个有些高傲的女子,竟然善于借助外力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这样的人,就算十天八天不给她饭吃,也饿不着她。
今天晚上回来,他本以为可能会面对一张不满的面孔,还有不咸不炎的挖苦,没想到面对的却是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美味。
“慧儿,我本来想今天晚上露一小手呢,结果被你抢先了。”申一甲问,“你吃了没有?”
“我啊,你以为我会一直饿着?做梦去吧。”姜玉慧的嘴很硬,“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就吃了一个鹅翅。”
“没了?就一个鹅翅?”申一甲问。


397、浪漫夜饮

“我又有点饿了。”姜玉慧嘟着嘴。
申一甲笑了,有意思,姜玉慧守着一锅喷香的大鹅不吃,却说她饿了,这不是卖乖又是什么呢。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申一甲说,“你这个办法真是太有创意了,我真的饿了,刚才光喝酒了,就是留着肚子,准备回来吃的。”
姜玉慧抱着胳膊,得意地笑着,从橱柜里取出了碗筷。
申一甲盛了满满一盆鹅肉,端到桌子上,姜玉慧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盘泡菜,在桌边摆好碗和筷子。
申一甲站在桌边看了看,似乎在些意犹未尽,怎么也得有点酒吧,虽然自己刚才喝了不少,但并不影响他再喝上一杯。不过他并不想喝白酒,而是想再来点红的。
上一次已经喝了姜玉慧两瓶干红了,这一次不能再张嘴管她要酒了。
“慧儿,你等我一下。”申一甲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去?”姜玉慧喊到。
“我……我回屋,去去就回。”申一甲说。
“你不用去了,我知道你干什么去。”姜玉慧说着,打开酒柜门,从里面拎出了一瓶红酒。
申一甲有点犹豫,这多不好意思啊,本来这次他要做大鹅,就是为了还姜玉慧两瓶红酒的情,要是今天还喝她的酒,这情什么时候能还上啊。
“来吧,我这里红酒有的是,不用你还情了。”姜玉慧似乎猜出了申一甲的心思。
申一甲搓了搓双手,转了回来:“我记着呢,欠你三瓶红酒了。”
这次在一起吃饭,两个人比第一次更加放松了。申一甲给姜玉慧的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给自己的杯里只倒了半杯。姜玉慧疑惑地看着他,从他的手里夺过瓶子,把他的杯子倒满了。
申一甲的意思很简单,自己刚才已经喝了半斤,再与姜玉慧对喝红酒,恐怕很容易过量。他不想在她的面前出丑,所以必须比她少喝才行。否则再一个人一瓶,他可真要够呛了。
他给姜玉慧多倒一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他带来了一股酒气,姜玉慧对此似乎很敏感,刚才他揽住她的腰时,她有一个明显的躲避的动作。如果姜玉慧喝上一杯,她也会带上酒味了,那样两个人就扯平了,两个人就臭味相同,谁也不会嫌谁了。
“唉,还是红酒好啊。”申一甲端起杯来,先抿了一口,然后抄起筷子,很快就把姜玉慧面前的碗里夹满了金黄色的鹅肉。
“行了行了。”姜玉慧说,“你千万别把我当猪喂啊。”
“慧儿,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申一甲与姜玉慧碰了杯,“我坐在这里,心里特别踏实。”
姜玉慧很大方,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放,毫不顾忌自己的吃相。申一甲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姜玉慧的吃相不难看,怎么看怎么顺眼,真是奇怪了。
“你说你一下乡巴佬,能和市长一起开会,我得赶紧溜着点啊。”姜玉慧说,“你没忽悠我吧?”
“嘿嘿,没忽悠,谁忽悠谁是你儿子。”申一甲说。
“去,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姜玉慧对申一甲的玩笑很不适应,“还没咋地呢,就发上毒誓了。”
“今天啊,不仅是大市长,还有副市长,还有市政府秘书长,信访局长,公安局长,一帮人呢,就我官最小。”申一甲说。
“那你算什么官啊?”姜玉慧问。
“我就一个小科长啊。”申一甲说。
“你这么年轻,能当上科长也不错,我现在才是副科长。”姜玉慧说,“在我们单位,竞争可激烈了,没有点背景,别说当局长了,就是当科长都别想。”
“你说这个我信,你们那是什么地方啊,财政局啊,那可是全市的钱袋子。”申一甲说。
申一甲与姜玉慧你来我往,漫无边际地聊着,他感觉到姜玉慧第一次正经八经地与他聊天,她身上那种孤傲和自负的色彩似乎淡了许多。
申一甲心里很感慨,姜玉慧的态度变化很大啊,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话,他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在她的家里悠闲地吃饭喝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真的。姜玉慧微红的面庞、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有那润泽的唇,不停地在她的面前晃动,简直就像梦一样。
姜玉慧又端起了杯子,独自饮了一口。一个年轻女子,在什么状态下,才能这样随心尽兴呢,当然只有在她情绪不错的情况下。
他很想与姜玉慧拉近关系,却又怕引起她的警觉,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乡巴佬,你今天怎么喝得这么慢啊。”姜玉慧看着申一甲的杯子。
“好酒就得慢慢品啊。”申一甲自我解嘲道,“更何况我面前坐着一个小美女。”
“我怎么看你怎么不像乡下人,你身上有一股城里人的痞味,你这样在单位有可能吃不开的。”姜玉慧似乎在提醒申一甲。
“这你就多虑了,我在单位虽然不算如鱼得水,但工作还算比较顺利。”申一甲说,“就说我们督查室吧,那也是政府办的重要科室,按理说我们的督查室主任都是副处级配置的。”
姜玉慧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申一甲发觉姜玉慧有点不太对劲儿,他说的话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
“你们男人啊,不能当官。”姜玉慧说,“男人一旦当了官,什么金钱啊,女人啊,不请自来,你想躲都躲不开,所以男人啊当了官就会变坏。”申一甲根本不同意姜玉慧的话,可又不好当面反驳她。谁说男人一当官就会变坏啊,这个逻辑有问题。看来不能跟他提工作的事了,她的情绪好像受到了影响。
他巴哒巴哒嘴:“慧儿,酒好,菜的味道也好,可我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
“缺什么?”姜玉慧警觉地抬起了头。
“音乐。”申一甲说,“很舒缓的音乐。”
“嗨,你真是戴草帽穿西装——土洋结合啊。”姜玉慧嗔怪地看着申一甲,“你会听音乐吗?我怎么有点怀疑你呢?”
“咱是乡巴佬不假,但好歹也是中医专业的本科大学生啊,慧儿,你说我到底能土到哪里去?”申一甲说。
“你不土,你洋气,行了吧?”姜玉慧站了起来,“你想听点什么音乐?”
嘿嘿,申一甲笑了,姜玉慧这是要将他一车啊,他刚说要听音乐,她就问他想听什么音乐,这不是想考考他又是干什么呢。
“那个………那个摇滚有吗,民谣也中?”申一甲问。
“唉,让你说着了,我最多的CD就是民谣和摇滚,不过都是国外的。”姜玉慧说,“想听谁的?”
“《答案在风中飘》。”申一甲说,“《阿甘正传》里,他的心上人唱的那个,那个原创叫什么来着,对了,鲍勃?迪伦。”
“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姜玉慧说着,去了客厅。
低缓悠扬的吉它声轻轻传来:
一个人究竟要走过多少路,
才能够称为男人?
一个人究竟要走过多少路,
才能够称为男人?
一只白鸽究竟要飞过多少海,
才可以安睡沙滩?
炮弹究竟要毁灭多少次,
才会被禁止,直到永远?
那答案,我的朋友,就在我们身边,
答案就在风中飘……
姜玉慧从客厅里闪身出来,像一阵风一样飘到申一甲的身边。申一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拿起酒瓶,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我今天心里觉得很透亮,再给你来一点吧。”
申一甲抓住了她握瓶子的手,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失呢。姜玉慧没有反抗,只是淡淡一笑,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申一甲再次抓住她的手,把酒瓶从她的手里拿下来,一只手勾着她的腰,一只手抓着她的手。
“你的嘴角怎么了?”姜玉慧的眼睛盯着他的嘴,一付好奇的表情。
“嗯?”申一甲愣了一下,忙抓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嘴。
姜玉慧轻轻一转身,从他的怀里挣脱了,申一甲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他再想去拉姜玉慧时,已经晚了,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太喜欢这首歌了。”申一甲顿时泄了气,这个丫头,大大的狡猾。
“我也是。”姜玉慧端起杯子,“一甲,为了这美妙的旋律,我们干一杯吧。”
“当!”两只高脚杯清脆地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没有预约,却又像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姜玉慧豪气地问。
“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出不去这个屋了。”申一甲刚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发生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在一个独居的年轻女人的住处,说这种话太不讲究了。
“没事啦,我送你下楼。”姜玉慧说,“我要是扛不动你的话,就在你的脖子上拴一根绳子,把你牵下去。”
嘿嘿,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姜玉慧这张嘴真是毫不留情啊,不过,他倒很希望她能把他扛下楼去。


398、亲热的较量

“你等等,你说什么把我扛下楼去?”申一甲问,“就你这小体格,能把我扛下去?你就不怕我把你这小腰压折了?”
姜玉慧打量着申一甲的身体,满面桃花地笑了,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扛了,还是牵下去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离开桌子,学着狗的模样,伸出长长舌头,在唇外悠着,两只手变成了爪子,在空中挠着,凑近了姜玉慧。
姜玉慧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没有注意到申一甲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姜玉慧从椅子拉起来,轻轻一弯腰,就把她身体搭在他的肩上,姜玉慧挣扎了两下,可是已经晚了,转眼间她就被申一甲送到了肩上。
别看姜玉慧看上去挺苗条,重量还不轻。申一甲半扛半抱地把她放在肩上,在餐厅里转起圈来。
“乡巴佬,快放我下来,要不我喊人啦!”姜玉慧明白自己理亏,这回没有和申一甲急。
“你喊吧,你喊啊!”申一甲知道她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不会喊。这大晚上的,她在他的肩膀上呢,她上哪儿喊人去,顶多就是在屋里嚎两声而已。
姜玉慧双手捶打着申一甲的后背,却像挠痒痒一样,他没有什么痛点。她的双腿在空中踢腾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温暖很舒服。
姜玉慧喊了几声,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就不再喊了,双腿也停止了踢腾。
申一甲扛着姜玉慧离开餐厅,来到客厅正对着卧室的地方。他真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可是他不知道姜玉慧将会做何反应。
“放开我。”姜玉慧说,“我不欺负你了,你放开我吧。”
申一甲折了个九十度角,走向沙发。在沙发近前,他把她从肩上放下来,双手仍然楼着她的腰。姜玉慧没有挣脱,软绵绵地伏在他的身上。
“乡巴佬,你太野蛮了。”姜玉慧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
申一甲一扭头,叼住她的嘴唇,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身体。
“嗯疼。”姜玉慧也紧紧地搂住了他,声音也软绵绵的。
申一甲像是得到了一种清晰的暗示,用力地把她的舌头吸进嘴里,旋转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姜玉慧终于用力推开申一甲,两个人像缺氧一样,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喘息着。
“你简直太老练了。”姜玉慧说,“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吻别的女孩子?”
“没没,你可千万别这么说。”申一甲说,“我是个乡巴佬,这么土,哪个女孩子会理我啊,也就你大人有大量吧。”
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捏了一下,顺势歪倒在她的怀里:“你说你哪儿好啊,你有什么啊,我怎么像着了魔一样,就向你缴枪投降了呢。”
“慧儿,这回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吧?”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对他不是很满意,主要原因可能是嫌弃他的出身。
“你说是就是吧,我可没说,你这叫乘人之危。”姜玉慧捏了捏他的胸肌。
“那好吧,我也缴枪投降,你也来个乘人之危呗。”申一甲用胡子扎姜玉慧的脸。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怀里爬起来,把他按倒在沙发上,一甩腿骑在他的身上,轻轻地摇晃着。
“你是我的宝马。”姜玉慧喊着。
申一甲忽然想起那年在故宫看到了凤在上龙在下的石雕,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欺侮的感觉,这个姜玉慧,好霸道啊,在家里一定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的主。
“慧儿,你家到底做什么生意啊,不是贩卖人口吧?”申一甲想套出姜玉慧的实话。
“不告诉你。”姜玉慧停了下来,从申一甲的身上坐起来,“小本生意,不值一提。”
“你父母……”申一甲本来想说,你父母是不是关系不好啊,但话刚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太冒失了。他和姜玉慧的关系还没理清呢,这么快就关心起她的父母,搞不好会引起她的反感,“你父母还好吧?”
“好,好着呢。”姜玉慧说,“都是大忙人,没功夫搭理我。”
申一甲从沙发上爬起来,斜靠在沙发背上。姜玉慧则侧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申一甲盘起了双腿,一付谈判的架势。
申一甲觉得有些纳闷,按理说他只是在和她拉家常,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可她的回答这么简单,敷衍,模糊,好像根本不愿意和他谈这些。唉,也许他不愿意炫耀自己的经商背景吧,或者是她对他还不太信任,不想什么都对他说。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平衡多了。哪个人没有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事情呢,恐怕每个人都有,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给你拿水果吃。”姜玉慧似乎是为了缓和刚才的尴尬,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快就从厨房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带着水珠的进口苹果,她在一个苹果上咬了一口,把别一个苹果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从她的手里拿过那个被她咬过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哎呀,你慢点乡巴佬。”姜玉慧说,“像你妈虐待你,没给你吃过苹果似的。”
申一甲把那个苹果还给姜玉慧,只要她接过那个苹果,那就证明她是喜欢他的,她能接受他的一切。可是他失望了,姜玉慧在另一个苹果上咬了一口,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申一甲觉得有点失望,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也许就是觉得,他咬过的苹果就是他的了,如此而已,可能是他想多了。
“你楼下的房子,是多少钱买的?”姜玉慧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申一甲的心一陡,这个姜玉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的大脑跳跃得也太快了,刚才还说苹果呢,一转眼的功夫,竟然想起了他的住处。
那哪是他的房子啊,那是孙婧看他买不起好房子,借给他住的。姜玉慧这么问,让他很难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孙婧借给他的吧。
可是如果他说这个房子是自己买的,那就是在欺骗姜玉慧,只在他们在一起,这件事早晚都会漏馅的。
有没有房子,现在可是年轻女人择偶的一个重要的指标啊,他如果说那房子不是自己的,姜玉慧很有可能小脸一撂,立马让他滚蛋啊。
“慧儿,我就是一个乡巴佬,我哪有钱买房子是不?”申一甲开始耍赖了,“你等着,哪天我混成阔少的,我给你买一栋别墅,专用我们休闲。”
姜玉慧捂着嘴笑了;“我知道,你在忽悠我。”
申一甲心里很扫兴,姜玉慧一句话就把他戳穿了,唉,这小丫情商不算低啊,随谁呢。
“你不是乡巴佬,你洋气着呢,怪我有眼无珠,行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可能以为他挑她理了,怪她叫他乡巴佬了。好,只要姜玉慧不问他那房子的事,扯什么他都愿意陪她扯。
“我现在总算有房子住了。”申一甲说,“当年咱也苦过啊。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到了蓝河,开始的时候为了省钱,住过一年多地下室呢。后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推拿店当推拿师,晚上就睡在推拿房里。后来店里条件好一点了,店主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你猜多大的?”
“多大的?”姜玉慧问。
“六七平方呗。”申一甲说,“进了屋转身都费劲,就像一个关野兽的大笼子,唉。”
“现在好了,你现在不是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嘛。”姜玉慧说,“我觉得你现在混得还算成功,存款也不会少吧,就差一部车了,赶明儿就去提了吧。”
“姑奶奶,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我还得攒钱娶老婆呢,车等到有了老婆再买吧,我现在坐坐公交,打打车,挺自在的。”
“嘻嘻嘻……小农意识。”姜玉慧不屑地笑着,“买台车还得等有了老婆,你们男人真是太可怜了,你跟我学啊,我一上班就买车了,你的观念太陈旧了,有命花才能有命挣。”
申一甲笑着低下了头,这丫不好对付啊,一脑子歪理邪说,有命挣,他上哪挣去啊。他伸手在姜玉慧的脸上捏了一下:“慧,你看来很懂啊,你教教我呗,到底怎样才能赚啊,你有什么来钱道吗?咱不用上百万、上千万的,几万、几十万也中啊。”
“嗯~,你别掐我。”姜玉慧娇滴滴地说着,握住了申一甲的大手,手指在他手背的青筋上轻轻地划动着。
申一甲被她搞得直痒痒,把手抓过姜玉慧的肩,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又是一顿盖斯太保。
姜玉慧在他的怀中扭动着身体,像一条蛇刺激着他体内的欲望,申一甲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失分寸,因为每天是第一次和她亲热,他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搞得那么疯狂和无度。
“好了,你走吧,我得睡着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姜玉慧下逐客令了。
申一甲乖乖地站起来,向卧室里面望了望。


399、想谈一场恋爱

姜玉慧的卧室里黑漆漆的,客厅的光投射进去,使里面增加了一种朦胧神秘的色彩。申一甲从沙发上站起来,姜玉慧今天晚上没有喝多,肯定不用他抱进卧室了。
申一甲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会有这么大的突破。他本来以为自己爽约了,姜玉慧不埋怨他就已经不错了。
他走到门口时,姜玉慧忽然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乡巴佬,晚上别想我啊。”
申一甲的身体动弹不得,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转过身来,低头衔住他的唇,轻轻地吸吮着。
“你有完没完了,好了,你走吧。”姜玉慧推开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晚上好好睡觉,别蹬被。”申一甲说。
“嘻,管得好宽啊。”姜玉慧看着申一甲出了门,看着他把门轻轻带上。
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明天晚上姜玉慧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他过来陪吃饭呢。他在防盗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又把门拉开。
“慧儿,你明天晚上几点回来?”申一甲问。
“明天?”姜玉慧说,“明天还没有到呢,我怎么会知道。”
申一甲无耐地摇头,她摆出的明显是一付小无赖的嘴脸,他就不好再问下去了,“白白,慧儿。”
因为人代会进入了选举日,申一甲联络员的工作基本完成了。他一早晨很早就来到人代会会务组,把代表团的讨论记录上交了上去,他离开会务组、准备回单位的时候,碰上了正在进门的孙婧。
“小姨!”申一甲见孙婧目不邪视的走路,差一点没笑出来,到底是孙局长了,走路的姿态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孙婧听到申一甲喊他,先是一怔,随后就笑了起来:“一甲,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人代会的联络员,已经跟会两天了,今天没什么事了,准备回去了。”申一甲说。
这两天申一甲曾经看到过孙婧,但不是因为距离很远,就是她和别人在一起聊着什么,他没有往前凑。孙婧和自己的身份现在都与以前不一样了,他与她在公共场合打招呼的方式也变得谨小慎微。别人不知道他和她是“亲戚”,所以在这方面还是注意点为好。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啊,你在哪个团啊?”孙婧问。
“东安区代表团。”申一甲答。
“我知道了,程浩然那个团。”孙婧说,“有什么事没有?”
“没事没事。”申一甲说。
“那好了,我去会场了,回头再联系。”孙婧说。
在申一甲的印象中,孙婧自从当上旅游局局长以后,就没怎么和申一甲联系,这样的邂逅应该算是久别重逢了。
申一甲发现自己现在忽然有点怕孙婧。
怕什么呢?当然是怕她突然闯到河滨小区找他,或者给她打电话要到河滨小区见他。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不等于永远不会发生。因为孙婧毕竟在那里和他独处过,而且那次她似乎还在电梯里遇到了姜玉慧。
申一甲的心里特别矛盾。
他与孙婧的关系那是没说的,她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在工作上对他有很大的帮助,对于他的事,无论孙婧好不好办,都会应承下来,而且结果都不错。他对她的身体十分留恋,尽管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了。
姜玉慧的出现,让申一甲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
他的确很喜欢孙婧,但从来没有与她同居生活的打算,当然他从孙婧身上也没有看到这种迹象。他现在住着孙婧的房子,那是她毫无代价让他住的,而且从那时起,孙婧再没有发生过肉体的接触。
如果万一哪一天,孙婧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到河滨小区找他,姜玉慧肯定会知道。
他陷入了一种难解的矛盾之中,这个矛盾的难度就在于,他既不想离开孙婧,也不想放弃姜玉慧。
申一甲回到政府办公楼的办公室里,心里郁郁寡欢。
按理说姜玉慧已经接纳了他,两个人虽然还没有达到热恋状态,但毕竟已经亲昵过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现在不住在孙婧的房子里,可能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可是不住在那里又能住在哪儿呢,再去租个房子?那样不仅孙婧会产生疑问,连姜玉慧也不会理解,没有了楼上楼下这么近的距离,他和姜玉慧刚刚开始的关系恐怕都很难维系。
他冥思苦想了一下午,想出了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策,那就是暂时先住在河滨小区孙婧借给他的那套房子里。他准备编个理由,尽量不让姜玉慧到他的住处去,那样就算孙婧来了,也不会遇到他和姜玉慧在一起的场面,另外,晚上去姜玉慧家里的时候,最好关机、静音或者把手机放在住处,那样就不会有孙婧打进电话来、他却不便接的尴尬了。
什么理由呢?申一甲一时没有想好,反正今天刚见到孙婧,她又没什么事,不会马上来住处找他,
下班以后,申一甲一反常态,买了些熟食和青菜。要是姜玉慧在家,他就把买的东西带到四楼去,在她家做好,两个人一起吃,两个人一起吃饭总比一个人有意思。这样做表面上好像费钱,其实在外面吃也不便宜,买些菜回家做可能更省钱呢。
进了河滨小区院里,申一甲就开始寻找姜玉慧家的窗口,可是他失望了,远远望去,姜玉慧住的四楼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申一甲直接乘电梯到上四楼,敲了敲姜玉慧家的门,很遗憾,她确实不在家。
他扫兴地回到住处,穿掉外套,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看来,这顿饭只能自己做自己吃了。
申一甲没心思在厨房里面鼓捣,煮了些面条,切了一个西红柿,打了两个鸡蛋,很快就做了一小盆鸡蛋柿子面,看着电视吃了起来。
晚上八点钟,申一甲终于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姜玉慧回来了。他估计姜玉慧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是吃过饭了。
他并不想马上上去,那样就显得太没有城府了,搞不好姜玉慧会认为他在监督她呢。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申一甲慢悠悠地上了四楼。
门开了,姜玉慧粉面含春,把他迎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姜玉慧说。
“又喝了?”申一甲问。
“喝什么啊,一点饮料而已,想喝天天都能喝,就是吃点饭。”姜玉慧说,“我们局的这些干部,不想吃饭都不成啊,请吃饭的人都得排队,吃饭那叫给人家面子。”
申一甲能看出来,姜玉慧今天没喝酒,精神也不错。
他抓起姜玉慧的细长的小手,进了客厅。她挣开他的手,揽起他的腰,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来想晚上和你一起吃点饭,然后出去转转呢。”申一甲说。
“不去不去,哪天回来不在外面转呐,你还没转够啊。”姜玉慧斜靠在沙发上。
“看个电影什么的。”申一甲说了实话。
“说你乡巴佬吧,你还喘上了,都什么年代了,还电影电影的。”姜玉慧说,“太土了。”
“那就去酒吧啊。”申一甲说。
“那地方多乱啊,你不烦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大概听明白了,姜玉慧这丫不愿意出门,愿意在家里宅着。其实这样也不错,家里又有电视又有酒还有地方,什么都不缺,何必非得往外跑啊。
“那好说啊,反正我就在楼下,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你要想见我,敲敲地板就可以了。”申一甲说。
“我要是想下去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姜玉慧这么快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可他还没想好答案呢。
“楼梯不安全,再摔着慧儿怎么办,我上来好了。”申一甲说。
“我坐电梯下去。”姜玉慧固执地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这么想到他的住处,不会是闲来无事,没话找话吧?
“慧啊,我是怕你失身份,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是吧?”申一甲说,“咱们两个,谁跟谁啊是吧,你下来吧,就显得不矜持了,我知道你在逗我呢。”
姜玉慧眼珠转了转,“哼”了一声:“就是,你以为我真愿意下去啊。下楼怪累的,你就上来找我好了。”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姜玉慧是找话题呢。
偏巧在这时,申一甲兜里的手机响了,听铃声应该是孙婧打来的,因为他给孙婧专门设定了手机零声。他根本不会想到孙婧会打电话给他,他和孙婧白天才见过面,要是按她往常的习惯,不会这么快就和他联系。
姜玉慧就在旁边看着他,他不能不接这个电话。
“小姨,这么晚上找我什么事啊?”申一甲来不及思考,只能沿用过去对孙婧的称呼了。
“一申,你听说了吗?这次人代会选举出了点麻烦。”孙婧说。“杨重落选了。”
“好啊。”申一甲感到很意外,“给好人倒地方。”
“别提了,这次选举,三个差额人选都当选了。”孙婧说,“咱们的老领导于发和当上了副市长。”


400、很像调情

孙婧并不知道申一甲与姜玉慧在一起,她晚上与代表团里的几个代表聚会,吃完了饭,回到家里,才想起旅行社送给他的几个春节旅游名额还没有安排呢。
问问申一甲能不能去吧,反正春节期间他呆着也是呆着,不如让他去三亚散散心。她打通了申一甲的电话,却提起了今天的选举结果,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一甲,我这里有两个三亚的旅游名额,包全程的,你想不想去?”孙婧问。
“谢谢小姨了,你让我想想……”申一甲说。
“你在家吗?”孙婧问。
“我……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申一甲说。
孙婧听申一甲这么说,估计他说话不太方便:“那这样吧,我先给你留两个名额,你需要的时候找我吧,不需要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
孙婧不知道申一甲和谁在一起,申一甲也没说,不会是哪个小女生吧?管他呢,申一甲也不小了,也应该找个女生了。她想让申一甲安静地生活,不想打扰他,更何况旅游局还有一堆闹心事呢。
第二天,孙婧刚到单位,田炳学就跟了过来。
“老田,今天脸色不错啊。”田炳学进了孙婧的办公室,她看也没看他一眼。
“行了孙局长,快别拿我寻开心了。”田炳学苦着脸说。
孙婧放下手中的材料:“说吧,什么事?”“我干不了了。”田炳学说。
“怎么干不了了。”孙婧说。
“我当局长十多年了,现在突然有点搞不懂了,在我们旅游局,到底是科长大,还局长大。”田炳学说。
孙婧站起身来,双手抄着兜,在地板上来回转着。她早料到田炳学会来找她,这一天终于来了,这正是她期待的,摊牌时候到了。
“这你就想多了吧,科长没有积极性,我们几个局长有什么用?”孙婧说,“吕主任近期表现不错,我已经向有关部门汇报过了,准备推荐小伟担任局长助理。”
田炳学霍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事情明摆着,孙婧在拿他开涮,就凭吕小伟,局长助理?
“孙局长这是通知我啊,还是向我征求意见呢?”田炳学说。
“当然是征求意见。”孙婧说。
“我不同意。”田炳学说。
“如果是通知呢?”孙婧说。
“我更不同意。”田炳学说,“你这么做是违犯纪律的。”
“那好,我们开会表决吧。”孙婧说。
“我不会参加表决。”田炳学,“看上去是一张民主脸,身体包裹着一颗独裁心。”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报上去。”孙婧说。
“你搞我,你是法西斯,你是独裁者。”田炳学平静地说。
孙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田炳学这是疯了,否则他不会这样当面指责她。今天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从里面把门锁了,在沙发上坐下来,招呼田炳学过来坐。
田炳学见孙婧的举动如此反常,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满腹狐疑地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田局长,如果你认为我违法乱纪的话,你可以去告我。”孙婧本来面带笑容,忽然脸就撂了下来,“但我要告诉你,犯法的事,你肯定找不到我,因为我不做。”
“哼。”田炳学说,“你不犯法,那是因为你没有露出尾巴。”
田炳学很强硬,这不是一般的发泄不满,简直是公开叫板了。孙婧知道,他心里不平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个五星酒店项目没有交给他。就总他这种态度,这个项目还真就不能交给他了。
“呵呵,田炳学,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做的那些蠢事。”孙婧说。
“我想你不应该这么健忘。”孙婧说,“高经理在丽江对我搞小动作,你不会不知道吧,这难道还不叫蠢事吗?”
“高经理把你怎么了?”田炳学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不用说,这肯定是你指使的。”孙婧说,“你敢承认吗?”
田炳学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小子,想不到,还有这心思,这能说明什么啊,这只能说明你有魅力。”
“田炳学,你快别演戏了。”孙婧说,“高盛都承认了!”
“不可能。”田炳学的脸色立刻变了。
“田局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孙婧拿出手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一会儿,你去落实一下吧,念她高盛帮你有功,我准备吊销把他的旅行社营业资格。”
见田炳学没有反应,孙婧操起了电话。
“姑奶奶,咱不闹了行不。”田炳学说,“好,我承认,是我指使了高盛,你就冲我来吧。”
孙婧暗自得意,这田炳学也太大意了,就这么经不住忽悠。也难怪,他即使承认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她也不能把他怎么的,这种事好说不好听,抖出来的话,丢人的只能是她孙婧,而不是他田炳学。
“田炳学啊,田炳学,你太不经诈了,这么快就招了。”孙婧冷笑着,“高盛非礼我是真,但他并没说这事和你有关啊?你不会是破车乱揽债吧?”
田炳学的拳头落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嘟囔了一句,好像是在为自己的草率后悔。
“我问你,我去丽江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孙婧又发起了新的攻势。
“我考察去了。”田炳学说。
“考察什么?**?”孙婧说。
“孙局长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绝对没有。”田炳学说着,双手不自然地握在一起。
孙婧已经通过吕主任掌握了田炳学到珠海后的行踪,他只在珠海住了一夜,就入境澳门,如果不算往返的时间,他至少在那时呆了五天。至于他在澳门干了什么,她没有找到证据,其实也用不着证据,一个男人私自出境,在那个地方能干什么呢,再弱智的人也能猜到了。
“田局长是不是以为,我又在‘套瓷’呢?”孙婧声调温柔,不紧不慢。
“我就在上海周边呆了几天,就回来了。”田炳学说。
“好,算你嘴硬。”孙婧拿起电话,“我这就给珠海打电话。”
“别打,别打。”田炳学忙扑过去,抓住孙婧的手机,“我承认,我去了澳门。”
“你去了澳门,我相信,要说你赌了,说死我都不信,现在旅游局的钱,还没有任你支配的份上。”孙婧说,“我听说,你在那边的吃住行,都有人买单,这大概是真的?我关心的是,你的下注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朋友赞助的。”田炳学说,“谁没几个哥们啊。”
“我怎么听说,这是旅行社经理们的回报啊。”孙婧说。
“孙婧,你到底要干什么?”田炳学站起身。
“我要独裁啊。”孙婧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我就要让你领教一下独裁的厉害。”
“姑奶奶,我求你了。这些事,是我干的,我以后不干还不行吗?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怎么也得给我留条活路啊。”田炳学的脸上似笑非笑。
“孙婧冷笑着:“田局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田炳学至少有两个把柄在孙婧的手里握着,事情明摆着,现在只要孙婧有所动作,他会死得很难看。
孙婧刚才还是不动声色,现在已经是趾高气扬了。两个人都默无声息,屋里的气氛很尴尬。
田炳学轻轻踱到门口,把门从里面锁上,表情沮丧地回过头来,摇摇晃晃地来到孙婧的面前,“扑通”一声跑倒在地:“孙局长,你饶了我吧。”
“田炳学,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孙婧说,“愿意跪你就跪着吧,别以为我会让你起来。”
孙婧霍地起身,随后又坐了下来,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田炳学仰杖着自己资格老、业务精,多少次难为她,她都没有太在意,但她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利用高盛去算计她,想出那么下做的办法。她恨不得给他一脚,踢她个满脸开花。
田炳学在地上跪爬了几步,凑到孙婧的近前,紧紧地抓住了她悬空的那只脚。
孙婧有一点紧张,这个田炳学不会狗急跳墙吧?
田炳学抓着孙婧的脚,用力地摇晃着,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孙局长,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田炳学说,“今后只要你有话,我绝对服从。”
“田炳学,杀了你,我都不解气,”孙婧长嘘了一口气:“就你这德性,把酒店项目交给你,我能放心吗?”
田炳学似乎从孙婧的话里,发现了什么信息,立刻把孙婧的那只脚紧紧抱在怀里。孙婧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挣着,却怎么也挣不脱,最后终于放弃了努力。
“你要干什么?”孙婧喘息未定。
“我伺候、伺候你。”田局长说着直接脱掉了孙婧的半高跟鞋。
“你混蛋!你可恶!我喊人了。”孙婧恶狠狠的,声音却并不高。
田炳学把孙婧的脚捧在胸前,不知在什么部位捏了一下。
一股电流倏地传遍孙婧的全身,心里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401、降服男部下

“姓田的,你今天要不给老娘**丫子,你就是孙子,老娘不会放过你。”孙婧边笑边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笑的欲望。
“我是孙子,你是姑奶奶,我今天舔也是孙子,不舔是孙子,怎么都是孙子。”田炳学说完,把她鞋脱了下来,又把袜子扯了下来,任由孙婧挣扎着。
孙婧任由田炳学抓着她的脚,把脸贴了上去,扎人的嘴巴子也贴了上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田炳学,有一点陌生。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田炳学就像在做着某项工作一样,不丝不苟,兢兢业业,直亲得她浑身发痒。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放在她的腿上,如果再接着天下去,她就要受不了了。
“田炳学,行啊,能伸能屈!”孙婧在田炳学的脸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田炳学仍然在亲着、嗅着、蹭着,口水滴在了孙婧的脚上。孙婧看着田炳学那狼狈像,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同情。
“行了,放开我。”孙婧忍不住又“咯咯”地笑出声来。
“满意了?”田炳学在她的脚趾上亲了一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含混地说。
孙婧无语,她的确满意了,一年多的气,全消了。
“妈,你是我亲妈,行不。”田炳学终于放下了孙婧的脚。
“既然你认错了,我饶你一条小命。”孙婧淡淡地说,“把水盆给我端过来。”
田炳学乖乖地端来水盆,把孙婧的脚放在水盆里,给她洗了脚,穿上袜子,又穿上鞋。孙婧站起来,回到办公桌前。田炳学端着水盆去开门,被孙婧制止了。
“那是清扫员的工作,就不劳田局长辛苦了。”孙婧说。
田炳学毕恭毕敬地站在她的面前,低眉垂眼:“孙局长大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凡事不能做绝。”孙婧示意田炳学坐下,“我这个人说话算数,咱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屋里恢复了难得的平静,孙婧面对田炳学,不再说话,大脑里却在飞速地旋转着。田炳学已经认错了,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吧。孙婧想,不如这个时候把酒店项目交给他,也算是她的一个态度。
孙婧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样太便宜田炳学了,这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变相鼓励他搞小动作。
“田局长,喝杯茶?”孙婧若无其事地说。
“孙局长要是没事,那我回去了。”田炳学连连摆手。
见孙婧没有态度,田炳学慢腾腾地往外走,边走边回头说:“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再不收敛一点,我可绝不客气。”孙婧白了他一眼。
孙婧看着田炳学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里,不禁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别看田炳学现在服了,他转身之后又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田炳学今天的表现足可以打一百分了,这叫什么,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别说管她孙婧叫声姑奶奶,就是叫声祖宗,又能怎么样?他田炳学出了门,不还是副局长吗?他今天装孙子的事,得需要多么分裂的大脑,才能想得到啊。
田炳学这家伙,不论怎么说,都是一个麻烦。他权力欲望很强,只不过一直被一把手罩着,得不到显山露水的机会,他要是当了老大,屁股还不翅到天上,连亲娘老子也不认识了。
原来局里的人都怕他,连几个班子副手都让他三分。现在,经吕小伟这么一折腾,田炳学算是伤了元气了。再加上今天给他的下马威,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打电话叫来吕小伟,吕小伟满面春风地进来。
其实也难怪,吕主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就把全局中层干部的精气神带动起来。不过,他也应该适当地收一收了,再这样下去,不仅田炳学吃不消,恐怕其他的副手也会有想法了。
“小伟,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孙婧卖了一个乖。
“不知道。”吕小伟嘿嘿一笑。
“班子考虑,局里需要配备一名局长助理,你是初步人选之一,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孙婧说。
“谢谢局长栽培。”吕小伟说。
在孙婧看来,吕小伟的表现过于平静。她本来是等着听下文的,可吕小伟没有再说什么。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
这个人城府并不深,喜怒形于色,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局长助理虽然是个安慰奖,但也不是谁都有份的,他的心里不可能没有反应。吕小伟的平淡,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还有更大的抱负,嫌这个官儿小,没有吊起他的胃口。另一个原因嘛,看来消息已经透出去,他已经提前兴奋过了。
是谁泄漏的消息呢?田炳学?不可能,这件事今天刚跟他透露,他就是想说也得有机会,再说,他现在对吕小伟是恨之入骨,收拾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向他买这个好。
孙婧迅速把几个副职过了一遍,觉得最可能的就是吴局长了,因为她向他透露过这个意思。
“小伟我得表扬你啊,敢说敢做,敢作敢当,现在的中层干部不多了。”孙婧说。
“领导过奖。”吕小伟说。
“你这个局长助理基本定了,周末学习时,我再宣布一下。”孙婧说,“担任这个职务,你要记住两点,一,你是局长助理,不是副局长助理。你是局长助理,不是副局长。”
“局长的意思是……”吕小伟有些懵懵懂懂。
“找准定位啊。”孙婧说,“我的事比较多,和副局长之间的衔接,需要你来帮协助。”
孙婧当即给吕主任做了分工,主要任务是协助她和田炳学副局长的工作,这样就给了他一个制约田局长一个名份。
第二天一早,孙婧刚上楼,就看到谢大姐正在她办公室的门前站着。
谢大姐还是第一次来她的办公室,孙婧不敢怠慢,忙请她进屋。
那次甘市长走时,特别叮嘱孙婧,让谢大姐到周边的旅游景点散散心。孙婧创造性落实领导指示,安排谢大姐跟团旅游一圈,并专程送迎,两个人的距离立刻拉近了。
谢大姐今天来,不是还想出门吧?孙婧立刻试探了一下,谢大姐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你安排我出门的事,我跟甘市长说了。”谢大姐说,“甘市长让我好好谢谢你。这不,我拿来一点胎菊和千叶玫瑰,不成敬意吧。”
孙婧就怕谢大姐提甘代远,那就意味着谢大姐找她的事,甘代远也会知道。
谢大姐来做什么呢?孙婧有些疑惑,像她这样隐于闹市的老领导,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何况她还是甘市长的老师。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谢大姐提起了田炳学。
田炳学,谢大姐,谢大姐,田炳学。孙婧可以肯定,在她认识谢大姐之前,田炳学对她并不熟悉。田炳学认不认识甘市长呢,他是旅游局老人,甘代远从蓝河市长的位置调到省城的时候,他已经当了好多年旅游局副局长了,但一个副局长与大市长接近的机会很少,他们熟悉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甘市长前一阵来蓝河考察,孙婧做了精心的准备,想好好安排甘代远一桌酒,让他在湖上安心地休息两天,可是老天不做美,因为省里有会,甘代远在蓝河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她这个旅游局长都没有机会接近甘代远,田炳学一个副局长更不不用说了。
田炳学为什么知道谢大姐说话有份量呢?他至少应该知道甘市长与谢大姐的关系不同一般。谢谢大姐能点名道姓地提起田炳学,应该是他上门找到了谢大姐。
孙婧猛地想起,谢大姐出游那天,碰巧田炳学也在场,像为送什么人。她对谢大姐的殷勤劲儿,他全看在眼里,也凑上来,与谢大姐寒喧了半天。孙婧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的话,田炳学就是在那次见面时,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到了谢大姐的信任。道理很简单,她安排谢大姐旅游,那谢大姐的话对她肯定好使啊。
“我是为田局长的事来的。”见孙婧不接话,谢大姐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好在他也认错了。”
“他认什么错啊?”孙婧心里一惊。
“他上次出门,不是晚回来几天吗?”谢大姐说,“他知道错啦。”
孙婧闻言,心里略感踏实,看来田炳学没有泄露更多的天机,不过量他也没那个脸。
谢大姐话锋一转,问起了五星酒店项目的建设情况。孙婧终于明白了,谢大姐是为田炳学当说客来了,她的目标是五星酒店项目。
孙婧的心里有一点儿矛盾。
谢大姐来找她,是因为有甘市长的背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到底能不能来,可就是一个问题了。
田炳学这步棋很要命,无论如何,她必须接招了。


402、暗恋受挫

孙婧打电话叫来田炳学。
“老田啊,你的面子可够大的,把老领导都惊动了。”田炳学一进屋,孙婧就一脸愠色。
“炳学,来坐吧。”谢大姐反客为主。
田炳学亲切地坐在谢大姐身边,似乎是特意给孙婧看的。
“田局长,这次你可得感谢谢大姐,要不是谢大姐提到你,这个大酒店项目,可就未必是你的了。”孙婧这么说,是想把人情做足,全都送给谢大姐。
“田炳学,咱们可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孙婧顿了顿,似乎是为了突出效果,“以后不许你再麻烦谢大姐。”
“那是那是。”田炳学终于开口了。
孙婧走到电话前,准备给杨重打个电话。
杨重虽然副市长落选了,但他仍然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党组成员,分工仍然没有变。不过这次落选,对杨重的打击肯定很大,她一直不敢打电话安慰他。
五星级宾馆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向杨重汇报一下,经过他的同意,否则的话,就等于给田炳学开了一张空头支票。田炳学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眼睛里不揉沙子。
孙婧敢当着谢大姐和田炳学的面,给杨重打电话,还想透露一个信息:她与杨重有着某种默契,不容他人小看。
“孙局长要没什么指示,我就回去啦?”田炳学低着头说。
“你等一下。”孙婧说着,抄起电话,拨通了杨重的号码。
“杨市长,我要向您汇报一件事。”孙婧特意把市长两个字说得很重。
“有事就说。”杨市长的口气低沉。
“旅游局五星酒店的项目,我想推荐一位副局长专门负责。”孙婧说,“局里的工作可以先挂起来。”
“专门负责和主管有什么区别吗?”杨市长反问道。
“有区别,这个项目必须加快速度,由专门的班子,专门去跑。”孙婧说。
“嗯,你的工作要是能摆布开,我支持。”杨市长说。
“谢谢杨市长。”孙婧说。
孙婧有里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杨重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就贸然给他打电话。当上旅游局长以后,虽然杨重是她的主管领导,但她从来都不主动去找他,而且尽量不跟他单独面对。她过去毕竟对杨重太熟悉了,现在他身边又有了一个比他小近二十岁的娇妻。
谢大姐和田学炳都没料到,孙婧会当着他们的面给杨市长打电话,而且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事情就搞定了。
“孙局长,不简单啊。”田炳学感慨道。
“你听明白了吧。”孙婧说,“五星酒店的项目,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你组建一个办公室吧,人由你自己选。”
“谢谢孙局长信任,谢谢孙局长大人大量。”田炳学有些喜出望外。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搞项目可是在河边走,如果你不检点一点,我可帮不了你。”孙婧白了他一眼,对谢大姐笑着。
孙婧觉得,田炳学这个人要是真心干事,还是有些能量的,怕就怕他有了权力,没心思干事,不干正事。她给杨重打电话,把这事定下来,也是送谢大姐一个人情。
对于田炳学来说,这也是一种权宜之计,把五星酒店项目交给他,副局长这个职务给他挂起来,局里的事他就无法再插手了,他搞小动作也就没有了空间。
孙婧清楚,对付田炳学,最根本的办法,还是把他搞掉,可是谈何容易呢,两败俱伤的事她可不想做。
像田炳学这种权力欲望极强的人,得到权力以后,如果不检点,早晚要出事的。田炳学以后能不能太平,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大酒店项目最快也得三两年,她就能清静个三两年,至于三两年以后什么样,到时候再说。
谢大姐走后,孙婧的心像荡漾的湖水,又起了波澜。
听谢大姐说,甘市长开会才回来,孙婧就估计他最近可能不会再出门了。
她这段时间正想去省厅去一趟,正好可以借机看看甘市长。她准备尽快动身,事先不与甘市长打招呼,给他一个突然袭击。理由嘛,她也想好了:去省厅开会,顺道。
孙婧到省城这天,当天下午就去了省厅,办完事就直奔市政府。
她在车上给甘市长的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接通电话后告诉她,他已经不给甘市长当秘书,调到县里去了,政府办又给甘市长配了一个姓宁的秘书,宁秘书的手机号随后也发到了孙婧的手机上。
在市政府大门,孙婧被拦了下来。
孙婧只好给甘市长的秘书打电话,秘书接了电话,说甘市长在开会,不方便会客,孙婧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孙婧多了一个心眼,她没再给秘书打电话,而是在人多时混进了政府大院,很快找到了甘市长办公的独门小楼。她没想到里面还有一道门卫。
这回算是混不过去了,孙婧只好给宁秘书打电话,自报家门。
宁秘书听说孙婧已经到了门口,口气有些生冷:“今天甘市长没有会见安排,你请回吧。”
“如果方便的话,请您能否转达一下,就说蓝河市旅游局长孙婧拜会。”孙婧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好吧。”
孙婧心中一阵狂阵,唉,终于过关了。她相信,只要甘市长知道他来了,肯定会抽时间见她一面的。就算没时间,也会安排好另外的时间。甘市长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部下。
孙婧颇为自负地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宁秘书回话。她一想,人家秘书忙,哪有时间给她打电话,还是她打过去吧。
“您好。”宁秘书很快接通了电话,很客气地说,然后就没音了。
“甘市长怎么说?”孙婧心里有些紧张,很快就会见到甘市长了。
“甘市长没时间。”宁秘书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
“你跟没跟领导说,我是孙婧啊。”孙婧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就孙婧吗?甘市长说,这几天工作太忙,一律不会客。”宁秘书平静地说。
这几天工作太忙,一律不会客……,孙婧的耳朵嗡嗡作响,充满希望的心顿时跌到了深渊。
她的脸热乎乎的,一阵发烧,她的第一感觉是,太丢人了,甘市长原来不肯见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政府大院的,也不知道怎么启动了汽车。汽车一直开到国道收费站,孙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踏上了回蓝河的路。
“官升脾气长。”孙婧自言自语着,“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稀罕呢。”
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她的心。她在距收费站几十米远的路边,把车停了下来,看着过往的车辆发呆。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家,找一个没有人的小酒吧,大喝一顿,大醉一场。
她的牙紧紧咬在一起,打道回府,以后再也不见甘代远了。
她在反复地想,自己为什么要见甘市长。她为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就是不承认,自己喜欢这个人。
就要启动汽车的瞬间,孙婧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为什么要回蓝河?就是因为甘代远吗?这样想着,她调转了方向,决定返回省城。
孙婧到省城其实有许多事情要做,市里要举办“北国之春旅游节”,争取情人谷风景区列入国家5A风景区,县里创建中国优秀旅游(县)市、五星酒店建设,有一堆工作等着她呢,哪项工作都离不开省里的支持。黄金辉推荐她当局长,能有一定的力度,也是因为在蓝河市旅游发展上,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先去了旅游局,又去了财政局,想见的人都见了。金厅长她请黄金辉吃饭,金厅长请她吃饭,这一吃一请,在省城里也算扯平了。孙婧对甘市长的的怠慢始终无法释怀,表面上,她与常人没什么两样,心里却遭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煎熬。
第三天回蓝河时,孙婧扁桃炎犯了,甘市长的拒见,使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像得了一场大病,人回到蓝河当天,就住进了医院。
孙婧住院的第三天,杨重就得到了消息。上午,她正在输液时,杨重带着秘书,捧着花篮来看她。她强做笑容,要从床上坐起来,被他挥手制止。
杨重在孙婧的脸上看了端详着,好像要看出什么新闻来。孙婧的脸上突然多去转晴,变得阳光明媚,但这瞒不过杨重。
“你好像有心事啊。”杨重说。
“我能有什么心事。”孙婧不以为然的态度。
“你肯定有事,说,谁欺负你了?”杨重说。
孙婧叹了口气,杨市长的眼睛太毒了。她只好顺水推舟,说到省里办事不顺利,几个部门的处长都出门了,她有点上火。杨重盯着孙婧的眼睛,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对孙婧的话将信将疑,又不好问什么。
见到杨重,孙婧的病好了一半,不是他喜欢见到他,而是他竟然这么快来看她。现在和她杨重的关系很微妙,有冬青这层关系,她与他太远太近都是病。


403、女儿经

“你能干,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杨重说,“事实证明,组织的眼光没有错,我的眼光也没有错。”
“她怎么样?”孙婧问,她指的是冬青。
“她还不错,也算是聪明人,每天做做美容,画画画,过过夫人生活,挺知足的。”杨重自然知道孙婧说的她是谁。
“你喜欢她吗?”孙婧说。
“这还用说吗?”杨重说。
“她没有为难你吧?”孙婧问。
“你的问题太尖锐了,所以我说她是个聪明人。”杨重道。
“对她好一点,那是我最亲的姐妹。”孙婧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许再动别的杂念。”
“没有的事。”杨重说,“我有多忙,你是应该知道。”
孙婧与姚云龙离婚的事,杨重已经听说,这次在得到了孙婧的亲口证实。杨重若有所思,对她说了一些劝慰的话。临走前,杨重问起了今年参加旅游行业年会的准备情况,并说准备到时候去看看。
杨重这一来,孙婧没有心思再在医院住下去,没到一周就办了出院。杨重的眼里不揉沙子,扁桃炎就住院,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她自己知道,这是一股火攻的。
每天忙完工作,孙婧的心里一阵空虚,任何事情都挑不起她的胃口。回到家里,她经常能想起甘代远,想起他的好,想起他的笑。她越是要忘掉甘代远,越是想起甘代远,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经常想起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世事真是难料啊,她与姚云龙分手以后,金厅长对她的态度有所冷淡,虽然还能抽空接待她,但关系还是淡了几分。黄金辉呢,自从他到了省里,与她的关系就不再像以往那样密切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嘛,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这些孙婧都能理解,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真正使她伤心的,是甘代远,他对她太不客气了,简直是冷酷和绝情。
孙婧无以排遣,又拿起画笔来。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练笔了,但生疏程度仍然在可控范围内。
古代宫廷仕女画有很深的研究,在这方面也最擅长。她在案头备齐了工具,画了起来。她有一幅最满意的作品,已经送给了甘代远。她想起来,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要送给他呢,真是自做多情,现在被他扔掉了也难说。
她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创作了四幅古代仕女画,在绘画过程中没有出现什么闪失,总体比较满意。画这种仕女画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这一个月来,孙婧竟然从来没有感觉到累,也忘记了甘代远的存在。
孙婧拿出以前的一些画作进行了比较,这一比较才发现,画上的女子们已不再是民间美女,而是以宫廷为背景,成了宫廷仕女图,多了许多贵族气。
孙婧看着这几幅画,忽然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按照书画同源之说,这几幅画上还缺少题款。
如果能在画上配上一些文字就好了。孙婧这样想着,就在书架上翻了起来。她翻了手头上的诗经、唐诗、宋词、元曲版本,又都放了回去。那就写一段《女儿经》吧,她好容易找出《女儿经》,看了两页就笑了。什么“遵三从,行四德,习礼义,难尽说”,这还了得,早就过气了,把这些顺口溜抄上去,显然不是自己的本意,也与她现在的身份不符。
她又找来了新编女儿经,仍然不满意。怎么办?孙婧决定自己编。说干就干,她当即坐在电脑前,苦心孤诣地码起字来,编了没几句,又全部删掉了。她发现自己的装腔作势,没说真话,看来整上一篇四六句,还真没那么容易。
手机响了,要是在往日,她早把手机关了,局里人有事会给她打坐机。今天却因为忙着准备工具,最后一次给画上色,忘了关手机。
她看看封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么晚打电话的肯定是非常熟悉的人。
甘代远!孙婧傻掉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怎么这么晚给她打电话,即使他知道她现在单身,也会顾忌孙莹莹的感受啊。孙婧的判断是,甘代远此时并不在家里。
她拿着手机,在犹豫接还是不接。她不想接了,上次受到的羞辱现在还让她心有余悸。不接好不好?那可就是公开和他摊牌,不再和他联系。
孙婧正在思量的瞬间,手机挂断了。她如释重负,终于放下了手机。
她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动,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太窒息了。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把电话拨回去的冲动,随后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骂道:“你太贱了。”
这个电话彻底搅乱了孙婧的思绪,接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接吧,又的确有些过份,反正接与不接都不是最佳选项。
如果换一个角度,她是甘代远的话,会怎么想呢?肯定在等待她把电话打回去。
要不就给她回个话?就说自己刚才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不打,坚决不打。”孙婧咬了咬嘴唇。
一夜无梦。孙婧醒来以后,不禁生出一种自豪。
敢不接市长电话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上级又怎么样,隔着好几个锅台呢。男人又怎么样,她又无求于他。自己干自己的工作,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两不相悦,两不相欠。
孙婧的这种自豪持续了没有一个小时。
早晨正要出门时,甘代远的电话又打进来。这一次,她不能不接了,没理由,也没道理。
“我是甘代远。”电话里传出平静的声音。
“您好甘市长。”孙婧的声音里没有点滴的感情色彩。
电话里出现了片刻哑默。孙婧想,甘代远一定在等他的解释,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又没有回电话,她偏不想解释。
“呵呵呵。”电话里传来甘代远的笑声。
“首长有什么指示,请吩咐就是。”孙婧说。
“吩咐谈不上。”甘代远说,“最近忙不忙啊?”
“不忙。”孙婧说,“我可不敢跟您说忙字。”
“不忙就好。”甘代远说,“要学会放手啊,这可是青春永驻的奥秘。”
孙婧说完不心就后悔了,立刻意识到,这是甘代远随口设下的一个圈套,他这是有事要说。
“下一周在西安有一个旅游行业年会,我准备带队去一下,在会上,我还要做一个主旨发言。”甘代远说。
甘市长果然直奔主题。他在挖坑,等待她跳下去,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一个旅游行业年会,只要不出现意外,她一定会去。他明白无误地向她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在那里可以见面。
“我恐怕去不了。”孙婧心里想,唇间却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她这样对甘代远说,那就等于她告诉他,她不想和他见面。那样,就不单单是无理,而是无礼了。
“蓝河这边也在做准备。”孙婧说,“这边没有省城的规格高,可能是由主管领导带队。”
孙婧特意不说杨重的名字,她一直忌讳在甘代远面前提到杨重的名字,好像那样就是对他的一种不恭和不敬。尽管如此,孙婧并没有跳到甘代远挖好的坑里,她不知道他此时有何感受。
“有机会的时候,来省城做客吧。”甘代远说。
孙婧终于知道什么叫出尔反尔了,这位老领导真是太健忘了,这才几天啊,他就把拒绝见面的事全都忘了,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谢领导。”孙婧程式化地回答。
“对了,甘婷婷恋爱了。”甘代远的口气轻松了许多。
“是吗?”孙婧立刻放松了警戒,“对方在哪儿高就?”
“你知道的,就是财政厅金厅长的公子。”甘代远好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
孙婧对甘婷婷不可谓不熟悉,但她总觉得有一点对不起这个有点潮、有点纯的干部子弟。如果不是她拆散了婷婷和那个黄头发的关系,她的婚恋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
甘代远能主动提起甘婷婷,对她是一种示好,但孙婧并不领情,她决定不参加今年的旅游行业年会,省得在那里遇到甘市长。
为了避免与甘代远相遇,孙婧决定不参加今年的旅游行业年会,但杨重届时将率团参会,而且已经与她打过招呼了,如果不去的话,没法向杨重交代。
年会一天天迫近,孙婧的心里也越来越焦躁,身为旅游局一局之长,不跟主管领导参加旅游行业年会,无论怎么说,都是个问题。
孙婧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杨重请假。
向杨重请假可没这么简单,他会怎么想呢?肯定不会往好处想。如果杨重不给假,她还不得乖乖地跟着他去。如果她没有一个很好的借口,即使准了她的假,同时也就等于得罪了他。
孙婧给冬青打电话,和她约好晚上在美容院见。她发现,把冬青介绍给杨重,不仅能预防他的纠缠,还能在关键时刻起到逢凶化吉的作用。


404、枕头风

孙婧赶到美容院的时候,冬青也刚下车。原来她是在接到孙婧的电话以后,特意赶过来的。
“想来就随时来,不用和我打电话。”冬青说。
“那不行,你得陪我。”孙婧说。
“我早就给美容师打过招呼了,孙大局长来了,我能做的,你都能做,我能用的,你都能用。”冬青说。
两人上了二楼,来到冬青的办公室。冬青拉孙婧坐下,两个人亲如姐妹,偎在一起。
“说吧,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做护理?”冬青问。
“吃饭没兴趣,护理没心情。”孙婧说,“弄点水果来,我们说会儿话”。
“你不是来做护理啊,那怎么不直接到我呢?”冬青问。
“到你家?不去,领导的家岂是随便去的。”孙婧说。
“少来,你就这杀伤力,哪个领导去你家吧。”冬青说。
冬青从取来几个苹果和香蕉,放到茶几上的果盘里,端到孙婧面前,然后向提出了一个问题:杨重最近不太理她。
“这个问题嘛,”孙婧说着,从果盘里取过一个苹果,放到嘴边说,“简单,等会我教你。”
孙婧咬了一口苹果,不出声。冬天看了孙婧半天,一直耐心地等她把整个苹果吃完。
“你倒是说啊。”冬青终于急了。
“你没看我占着嘴吗?”孙婧道。
“这回好了,说吧。”冬青说。
“好吧,不过你可要有点悟性。”孙婧说着,又从果盘里取过一个香蕉。
“你是不是当我这里是水果店呢。”冬青说,“还没完了”。
“你也真足够笨的,亏你嫁了杨重,我要是男人,才不会要你呢。”孙婧说完,把香蕉放进嘴里,拿出来,又放进去,反复几个来回,就是不下口。
“我明白了。”冬青说。
“你明白什么了。”孙婧说。
冬青也拿过一个香蕉,放进嘴里,拿出来,又放进去。
“算你有点悟性。”孙婧把香蕉咬下了一截,露出媚笑。
“求你别这样嗲,我受不了了。”冬青也笑了起来,直笑得趴到孙婧的怀里。
两个人笑了一阵,孙婧收起笑脸,露出忧郁的神态。冬青不知缘由,也跟着她严肃起来。
“我不能白帮你啊。我也有个事,你也得帮我一把。”孙婧说。
孙婧告诉冬青,母亲马上要过八十大寿了,她本来准备回家向母亲祝寿,可是去不成了,要跟杨市长参加旅行行业协会年会。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孙婧说,“你帮我想想办法。”
冬青面露不屑:“哎呀呀,多大点事啊,不去就得了,我跟杨重说。”
“千万不要跟她说啊。”孙婧说,“那还不如我自己去跟他说。”
“那你别对我说啊?既然对我说了,我能看着不管吗?”冬青说。
“如果你有心,明天晚上给他吹吹枕边风吧。”孙婧说。
第二天,孙婧早早地来到市政府等杨重,没想到杨重比她来得更早,已经在办公室里会客了。杨重对孙婧的到来并不意外,从柜里取出一瓶果汁递给她。
“我来是想向市长请个假。”孙婧说,“这次的年会,我恐怕要失礼了。”
“这话怎么讲啊。”杨重说。
“我这身体为不争气,一出门就水土不服,经常过敏。”孙婧说。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杨重说,“等这次开会回来,我给你半个月假期,好好养一养身体。”
杨重虽然说话时和言悦色,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不给假。这也难怪,旅游年会,主管旅游业的副市长去,旅游局长却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按领导的指示办吧。”孙婧温柔地说。
孙婧打算告辞,却被杨重叫住,让她坐在他的对面。孙婧也不含糊,侃侃而谈地汇报起工作来。
杨重听了一会儿,终于打断了她。她立刻觉得自己有些画蛇添足,这些工作,前几天杨重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都向他汇报过了。“既然和姚公子分开了,你对以后总得有点计划吧?”杨重说。
“谢谢领导关心,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孙婧说。
“别一天到晚总想着工作,有事没事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活。”杨重说。
孙婧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免让杨重看出来。
“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私下里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了。”杨重说,“你的个人生活,我还是很关心的。”
“听了领导的话,觉得心里很温柔。”孙婧站起来,知道杨重留下她无非就是想安慰她几句。
“你现在是局长的眼光也高了,我这个副市长可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杨重也站起来。
“不要这么说,冬青的耳朵会发烧的。”孙婧回敬了一句。
“呵呵……”杨重朗朗一笑。
孙婧忽然停下脚步,猛然想起了冬青昨天晚上对她说过的话。那本是些难以启齿的事,对不对杨重说呢。看着杨重亲切的表情,她立刻放下心来。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也是关心领导家庭幸福嘛。
“领导不会最近又交余粮了吧?”孙婧悄声说。
杨重向门口瞅了一眼,抓住孙婧的胳膊往回拉,因为用力过猛,孙婧又没有防备,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
孙婧怔了一下,娇喘着:“不要这样。”
“孙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对冬青不忠?”杨重说。
“领导多想了,是这么回事。”孙婧说,“我昨天和冬青见面了,她对你可是有不满情绪。”
孙婧把冬青说杨重如何如何疲软的事,原原本本地向杨重说了一遍,直说得杨重瞪起了眼睛,想怒又不能怒,想笑又不能笑。
“我怀疑你们是不是女同啊,怎么什么都说。”杨重佯怒道。
“昨天,我教了冬青一招,不知道晚上用没用上。”孙婧壮着胆说。
杨重被孙婧噎得直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来,在孙婧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见孙婧愣住没动,还要去拍第二下。
这一次,孙婧麻利地躲开了,紧走几步冲到门口,回身做了个鬼脸,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再见领导。”
离开杨重的办公室,孙婧心情开始多云转晴,甘代远拒见给她带来的沮丧,好像被风吹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边开车边想一个问题:对甘代远的不满是不是有点无厘头,甚至有点过份。那种事情至少应该发生在杨重身上,她才有资格愤怒和不满,甘代远算什么呢?她又算什么?人家高高在上,当然是想见谁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根本用不着顾及她这个小女子的感觉。
人家可是副省级干部,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七品芝麻官,她与他一非亲,二非故,三无恩,四无怨,两个人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说见他就一定要见到他,说见他他就一定会见她?
想到这里,孙婧的脸有些发烫。
这回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见甘代远了,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晚上,孙婧早早地回到家里。她进到门里,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下了班就往家里跑,完全是潜意识在作怪。
她站在客厅中央愣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哎呀,自己这么早回来,不就是为了等冬青的电话嘛。
她敢肯定,只要冬青把她要给母亲过生日的事情告诉杨重,杨重立马就会给她放假,旅游年会就不用去了,甘代远也不用见了。
孙婧吃了一个大黄柿子,喝了一杯牛奶,随后打开了音响,取出了纸墨纸砚,做起画来。
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冬青也没有打来电话,孙婧的心里开始产生一种不安,看来,即使有给母亲祝寿这样堂而皇之的借口,杨重还是不想给她放假。
这个晚上她始终心神不定,画了一幅写意、一幅工笔,她都觉得不太满意。她懊丧地把两幅画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
她洗漱完毕,拿出前几天画那几幅仕女画,摊在案前,仔细地端详起来。看着这几幅画,孙婧意犹未尽,如果这时候冬青能打进电话来多好,她就可以向她炫耀一番了。看着画面上方的留白,孙婧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这几幅画的题款不如就叫《美容经》。
孙婧为自己的收获惊喜不已,就这么定了,美容经。
她一边兴奋地想着,一边穿着衣服,身上很快就剩下的胸罩和精美的内裤。她站在镜前,怜爱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从精致的小瓶中倒出乳白色的液体,用手轻轻抚摸着的酮体。
孙婧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脸上,这是一张充满丰韵的面孔,因为发育的成熟、保养的细心而具有十足的弹性和亮泽,饱满的唇湿润晶莹,显得更加性感。她告诫自己,不要想什么冬青了,马上睡觉,进入梦乡,让自己的肌肤得到最好的休息。
早晨,孙婧是在一阵不间断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本以为是闹钟,睁开眼睛才发现,还没有到起床时间。


405、饱汉不知饿汉饥

“孙局长要睡到几点啊?”冬青问,“这点你可不如人家杨市长,这不,吃了早餐,已经去政府了。”
“死妮子。”孙婧迷迷糊糊地说,“这么早就骚扰我,你不得好死。”
“杨重准了。”冬青的口气很得意。
孙婧仍然不依不饶:“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快活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起你姐啊,什么时候你形单影孤了,总会拿我来填补寂寞。”
“省省吧你,还说梦话呢,你的事,杨重准了!”冬青几乎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孙婧陡然从床上坐起来,清醒了大半,唿啦一下想起了昨天的事。她不用问就知道,杨重已经同意她休假了,她的美人计成功了!
果真不出孙婧所料,昨天晚上睡觉前,冬青按照孙婧的吩咐,告诉杨重,孙婧的母亲快要过六十六岁大寿了,她想回家给母亲过生日,偏偏赶上旅游行业年会。这几天,她正在左右为难呢。
“孙婧骗我。”杨重上了床,“她昨天到我办公室请假,明明说是水土不服啊。”
“她能好意思说给母亲过生日嘛。”冬青说,“那不是为难你嘛。”
杨重想起早晨孙婧离开办公室时说的话,“你行啊,怪不得昨天你变得风情万种了,是孙婧教你的?”
“孙婧跟你说什么了?”冬青问。
“她能说什么,请假,谈工作。”杨重说。
冬青抓住杨重的敏感部位,“我不信,那你凭什么说孙婧教我了。”
“呵呵……”杨重笑了,“那是你心里有鬼。”
冬青翻身骑在杨重身上,“我心里的鬼就是你啊。”
杨重过去与冬青两情相悦的方式,都是他主动,她被动。经过孙婧的点化,冬青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卸下了淑女的面具,搞得杨重飘飘欲仙。已经进入情欲衰退时期的杨重,再次被冬青点燃,如熊熊烈火燃烧起来。
暴风骤雨过后,杨重让冬青给孙婧打个电话,告诉她不用去参加旅游年会了。
“我累了明天早晨再打吧。”冬青用脚勾住杨重的腿,“我得折磨她一下,谁让她在你面前奏我的本。”
“她给母亲过生日的事,你就不要说我知道了。”杨重嘱咐冬青,“另外,你给孙婧的母亲准备点礼物。”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冬青说。
“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名义,给她的母亲准备点生日礼物。”杨重说,“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我也叫不掺和了?”冬青惊奇地喊道。
杨重能明显地感觉到冬青的醋意,但他不能解释,这种事越描越黑,搞不好还会被冬青发现什么。
杨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冬青在黑暗中朝杨重的脸上摸了一把,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杨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接触到她的手时,才迅速地合上。
冬青嘻嘻地笑了,杨重并不像往常,风雨过后倒头就睡,而是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说明他心里肯定在想什么事情。
“说说吧,你和孙婧是什么关系?”冬青酸溜溜地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杨重从床上转过身来。
“说吧,我不在意,孙婧很优秀,又很漂亮,而且是我的好姐妹,你们又是在我之前认识的。如果你们真的有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在意。”冬青说。
“睡觉睡觉。”杨重在冬青的身上拍了一下。
“领导,不要蒙混过关啊。”冬青说。
“我们是男女关系呗。”杨重没腔滑调地说。
“好,你不说。”冬青坐了起来,掀开毛毯,抓住了杨重的命根。
哟,硬得像一根大棒槌,雄赴赴气昂昂的,这倒是杨重很少有的情况。
“往常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提孙婧你就精神了是吧?”冬青再次骑在杨重的身上。
杨重的身体反映很敏感,这更加激起了冬青的欲望。经过了一个时期的开垦,冬青的生命力正处于最旺盛的时期,物质生活的满足,刺激了他对生命的新奇感受,无休无止的欲望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
早晨起来,杨重仍然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离开了家。
出门前,他特意叮嘱冬青,别忘了孙婧的事。谁知杨重不提孙婧不要紧,一提到孙婧,冬青又不咸不炎地近期地起杨重来。
“我发现,孙婧的名字作用挺大啊。”冬青神秘兮兮地对杨重说。
“这话怎么讲?”杨重来者不拒。
“你没发现吗?孙婧的名字就像催情剂,关键的时候,一提起孙婧,你的感情都不用酝酿,说来就来了。”冬青温柔地说。
“你说的对,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谈孙婧,我绝会不反对。”杨重说。
“谈就谈,有什么了不起。”冬青也不甘示弱。
上午,孙婧在办公室里给杨重打了一个电话,主要是感谢他体谅下属,给她放假。虽然冬青没有直接说杨重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用她陪同参加旅游年会,但她猜测,冬青肯定是把她要给母亲过六十六大寿的事告诉了杨重。
杨重接了电话,只是嗯了两声,把冬青告诉她的消息,向她重复了一遍。
“你就在家休息吧,派一个副局长替你。”杨理说,“有什么事情,让副局长跟我联系,剩下的事,就不用你了。”
杨重语调温柔、亲切,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向杨重请假的问题解决了,甘代远的形象又浮现出来。孙婧在想,如果甘代远到了旅游年会现场,发现她没去,会怎么想。她琢磨来琢磨去,也想象不到甘代远会有怎样的反映,索性就不去想了。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杨重知道她的母亲要过六十六大寿,她就得假戏真做,万一让杨重知道她在骗他,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决定,借这个机会回一趟家,好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她曾经答应母亲,闲下来的时候,和姚云龙一起回县城看望二老,可是现在她已经和姚云龙离了,她只能领着甜甜回家了。至于和姚云龙离婚的事,她准备先瞒着父母,等他们发现时再说也不迟。
下午,冬青又打来电话,让孙婧晚上去美容院。孙婧不想再去了,就想回绝她,没想到冬青不干了,说有事找她,到局里说不便。
“到底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非要见面说。”孙婧在美容院见到冬青就埋怨起来。
冬青把一对翡翠手镯、两盒燕窝,放到孙婧面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送礼啊?”孙婧说。
“贿赂一下咱们的孙大局长。”冬青说。
孙婧以为冬青在开玩笑:“别逗了,要说贿赂,也应该是我贿赂你啊,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杨重夫人。”
“这不是给你的。”冬青说,“咱妈就要过生日了,我和杨重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这不,我们昨天晚上翻箱倒柜,给老太太选了这两样礼物,主要考虑是老人带比较合适。”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要不我给你钱。”孙婧态度坚决。
两个人在屋里僵持起来,孙婧是真不想要这份礼物,本来母亲过生日就是假的,送礼物的又是杨重的夫人,虽然冬青不是外人,但人家毕竟嫁给了杨市长,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如果杨重或者冬青的母亲过生日,她送点礼物,应该比较合适,可现在完全搞反了,她要是真把这份礼物收下了,合适不合适不说,以后不知要用比这高多少倍的礼物回赠。
“这可是杨重的意思。”冬青盯着孙婧的眼睛。
孙婧面无表情,这事杨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冬青的话对于她来说,等于没说。
“姐,你不谢谢我就罢了,杨重的好意你不好就这么拒绝吧?”冬青说。
孙婧看冬青的表情有点不对,眼睛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冬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呢?转念一想,冬青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呢?她不可能发现什么的,她与杨重的关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冬青从杨重的言行中得到了什么结论。
她能有什么结论?冬青虽然聪明,还不至于聪明到胡思乱想,主观臆断吧。
“姐,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神秘的东西。”冬青说。
孙婧被冬青这句话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孙婧问。
“我看出来了,你的骨子里有一种高傲的东西。”冬青说。
“行了,别拿你姐开涮了,你们的礼物我收下了。”孙婧说,“让我怎么感谢你们呢?”
“那还不容易,安排我出趟门。”冬青说。
“好,就这么定了,我把你们介绍到旅行社的欧洲七国旅游团,你们的护照应该没问题吧。”孙婧说。
孙婧没想到,冬青的话提醒了她,她正好想回报一下杨市长呢。反正最近杨重的心情也不一定痛快,真不如让他休休假,出国散散心。


406、交不上公粮

“护照没有问题,你一到旅游局,我就把护照办了。”冬青的话里并没有一丝喜悦,“不过,时间恐怕有点问题。”
“唉哟,杨大夫人,俺个小局长权太小啊,你家杨市长官大,你跟他说说,去趟联合国呗。”孙婧假装生气,“周游世界也中啊。”
“姐,你误会我了。”冬青说,“俺家杨重可能要当市委副书记,就这几天的事,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要来任命呢,你要回家就赶紧回吧,趁着杨重现在还没有新的分工,否则你又得重新跟别的领导请假。”
孙婧推测杨重这次人代会选举失利,很可能会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他虽然失去了副市长的职位,却仍然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党组成员,分管工作也没有什么变化。这几天,她跟冬青接触多一些,从冬青的身上丝毫没有发现任何沮丧和不快,这就足以证明杨重这次失利是塞翁失马,现在看果然被她猜中了。
“看来我错怪你了,杨大夫人。”孙婧笑着,提前回家,谈何容易啊,“我真得赶紧给你打打溜须,说不定哪一天,我还得上门求你办事呢。”
“如果俺我杨重的任命下来了,我们还真就走不成了。”冬青说,“那就得以后再说了。不过我真得替我家杨重谢谢你。”
“说处公道话,领导出国也是见世面,整天呆在办公室里肯定影响思路啊,对蓝河的发展未必有什么好处。”孙婧说,“行了,这事注意保密,不要对别人说。”
过了这个大礼拜,还有一周就过春节了,孙婧正在街里买回家带的东西,准备回家和父母团娶,申一甲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甲,什么事?”孙婧问。
“小姨,你上次不是要请我春节期间去度假吗?”申一甲问,“你过年方便吗?”
“一甲,你可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请你度假了?”孙婧问,“再说我也没时间啊,过年我要回家,看老娘去。”
“唉,你就猜你是逗我玩的。”申一甲说,“你说我一个人在蓝河过年有什么意思啊。”
孙婧立刻猜出了申一甲给他打电话的目的,前一阵儿,她给申一甲打电话,想送给他免费旅游的名额,当时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其实所谓的免费旅游名额,只是下面一些旅游社的借口,想趁着过年的时机,拉近与旅游局的关系,以后好得到局里的帮助和支持。
她不想把人放出去太多,那样恐怕会影响正常荼。其实旅游局的这些干部,私下与旅游社的关系都不错,要说出趟国可能有点难度,但在国内转转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孙婧只好回绝了几个名额,同时也留了几个名额。因为申一甲没把话说死,她给他留了两外三亚双飞七日游的名额。
“我不是给你留了两个三亚旅游的名额嘛,你再找一个伴儿,春节去三亚过吧。”孙婧说,“你要去别的地方也可以,我给你换个路线就可以了。”
“我再找个伴儿?”申一甲问,“我上哪儿去找伴啊,我们一起去吧。”
“少来啊。”孙婧笑了,“别说我过年没有时间,就是有时间,也不能和你去三亚旅游啊,那我成什么了,那不是利用职务之便诱拐未婚小伙儿嘛。”
“拐就拐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赚趟游山玩水啊。”申一甲也不客气。
孙婧叹了口气,其实要是和申一甲出趟门,这小子鬼点子多,玩得肯定好。但是不行啊,三亚那么多东北人,说不定就会遇到哪个熟悉的,到时间就解释不清了,万一传回蓝河来,那不成了桃色新闻了,她还想不想干了。
“一甲,别闹了。”孙婧说,“我正在街上买回家的东西,“我真不能陪你去三亚了,而且我的位置也不允许我陪你去。你再找个人吧,看哪个小姑娘对你有意思,邀请人家一起去,说不定就情定三亚了。”
“呵呵呵,难为我小姨一番好意。”申一甲说,“我心领了,那就不难为你了。这样吧,这两天我找个合适的驴友,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孙婧听申一甲这么说,那申一甲的三亚之行看来没问题了,只是和谁去的问题了:“一甲,你不用再给我电话,我回头给你发一个电话号码去,你打这个电话就行,就说你是我安排的三亚双飞七日游的客人,到时候旅行社自然就给你安排了。”
“那好,谢谢小姨。”申一甲说。
“行啦行啦,别给我玩虚的了。”孙婧说,“出门悠着点,不许给我惹祸。”
“一定,一定。”申一甲说,“我得找个小姑娘一起去。”
“爱谁谁。”孙婧说,“我可告诉你申一甲,你要是找不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驴友同行,别怪我瞧不起你。”
“不闹了不闹了。”申一甲说。
孙婧挂断手机,心里犯起了嘀咕。
申一甲大过年的不回家,不会是有了女朋友吧?这样想着,孙婧心里泛起了一种酸酸的醋意。唉,这是没办法的事,申一甲年纪也不小了,她也不能眼见他就这么一直单下去吧。
她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她,申一甲可能早就和哪个姑娘耗在一起了,就凭他的形象,他的机敏劲儿,拿下个把小姑娘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现在孙婧虽然离婚了,但要和申一甲走到一起,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她倒是希望申一甲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子,那样他就不用总惦记他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申一甲说。
“你又有什么好消息了?”孙婧问,“赶紧说,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杨重又升了。”申一甲说,“市委副书记。”
“这小子消息挺灵通啊。”孙婧问,“你的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周五就定的事,大楼里的人都知道了。”申一甲说,“我现在就在办公室加班呢,杨重那个办公室像走马灯似的,都是来祝贺的。”
孙婧想了想,她跟冬青最后一次通话是星期五上午,冬青也说这几天就会有消息,看到当天就有消息了,冬青怎么没打电话告诉她呢,这妮子可能美晕了,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了。
孙婧觉得有点麻烦,自己刚向杨重请完假,还没有回家呢,他的职务就发生的变动,看来她假期要作废啊。再说了,杨重当副书记了,得有人接替他的分管工作啊,她还不知道谁是新的主管市长呢,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甩袖走人吧。
她准备去冬青的美容店走一趟,又一想好像不妥。杨重有这么好的消息,冬青还能坐住吗?怎么办?那就打个电话吧,先确认一下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冬青的手机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冬青沙哑的声音:“姐。”
孙婧举着手机,觉得冬青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头:“冬青,怎么了?”
“没怎么。”冬青说。
“你在美容院吗?”孙婧问。
“没有,我在家呢。”冬青说。
“你感冒了?”孙婧问,“你的声音不对啊。”
孙婧感觉很不对头,这不像正常的冬青,冬青平常不是这样的。如果杨重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冬青应该高兴才对啊,可听她的声音没精打彩的,好像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儿。
“我没感冒,婧姐找我有事吗?”冬青问。
“我听说杨市长的任命下来了?”孙婧问。
“是,就是这个借口,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冬青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他好像还有别的女人。”
孙婧被冬青的话吓了一跳,杨重有两天两夜没回家了,那他干什么去了,总得有地方住吧?她听得出,冬青到现在也不知道杨重夜不归宿的原因。不过,人家两个人的事,她不好说太多。
孙婧知道冬青和杨重住在哪里,她很多话在电话里不好说,想当面劝劝冬青,顺便了解决下具体情况。那是她和杨重第一次越轨的地方,那一次她鬼使神差地跟着杨重上了楼,两个人还在楼上喝了些红酒,杨重当时表现非常镇定,一直都没有非礼她。后来她告辞,走到门口时,被杨重抱了回去。
她后来得知那里就是冬青的新房,孙婧就很忌讳那个地方,尽管冬青多次邀请,她也一直没有去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在那套房子里面对冬青。
“冬青,你有证据吗?”孙婧问。
“证据?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冬青说,“你不是也说过,女人的感觉有时是很准的。”
“没有证据,那就说明你只是猜测。”孙婧说,“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这叫自寻烦恼。”
“你不知道,杨重这家伙这段时间交公粮都很吃力。”冬青说。
“唉。”孙婧叹息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杨重已经五十多了,精力肯定不像冬青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那么旺盛了,但他的身体条件不错,生活条件也很好,不至于这么早就体力不支啊。


407、领导都会开玩笑

“冬青啊,你别自己瞎琢磨了。”孙婧说,“你要真怀疑杨重,就要拿到证据,否则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行了,我明白了。”冬青说,“我没事,你准备准备,赶紧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两天就给你送到办公室去。”
到底走不走呢?孙婧有些犹豫了,不走吧,已经和家里通过气儿了,今年春节回家过,父母都在家里等着呢。走吧,现在马上就要更换主管领导,她这个局里的一把手却无法前去当面祝贺,怎么说也是个忌讳。
她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做出了决定:趁着杨重任市委副书记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她明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回家,反正杨重已经给她假了,剩下的事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孙婧带着女儿坐上了直达省城的包车。
车出蓝河,她给冬青发了条短信:冬青,我已在回家的路上,过完春节再见,对了,你的东西就省省吧。
冬青很快回了一条短信:“别忘了给我带东西回来,给伯父伯母代好。祝一路顺风。”
孙婧在家里过完春节,在假期结束前赶回了蓝河,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准时出现在市政府办公楼。她打算先去看看宫市长和老领导杨重,再去给新任主管市长于发和拜个年。
他来政府常务秘书室,想通过杨重的秘书穆阳向杨重通禀一声,不料穆秘书不在,屋里只有白雪松一个人。
白雪松看到孙婧,忙站起身来,与她握手。
“白主任过年好啊。”孙婧满面春风。
“孙局长过年好。”白雪松说。
“唉呀,你这政府办领导还兼着领导秘书,太辛苦了。”孙婧说。
“不辛苦,不辛苦,没有领导辛苦。”白雪松说,“真不巧,宫市长给楼里的干部拜年去了,孙局长可能得等一下了。”
“杨市长和于市长在吗?”孙婧问。既然宫市长不在,能见到杨重和于发和的话,今天也算没白来。
“杨市长今天上任,早晨直接到市委上班了。”白雪松说,“于市长已经来了,可能在办公室里。”
“行,那我先去看看于市长。”孙婧说,“雪松主任,你在政府办的时间也不短了,别这么官僚啊,有机会到我们基层去当领导吧。”
“那咱说了不算啊,孙局长若是不弃,让我去您手下当个兵倒是不错。”白雪松嘿嘿笑着,把孙婧送到门口。
“那你就大材小用了。”孙婧对白雪松说。
孙婧边走边想,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啊,这才多长时间啊,昔日的老领导于发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蓝河市副市长了。老天开眼,让于发和这样一个老领导主管旅游局,她至于不用再与新领导磨合了。
于发和办公室的门口站着六七个人,孙婧一看,有市直属局的局长,有立春市的班子成员,大多数她都认识。
孙婧走上前去,与他们一一握手,唠着拜年嗑。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陌生人从门里出来,于发和送到门口,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孙婧。
“哟,孙局长,稀客啊。”于发和笑着指着孙婧。
于发和的话里有话,大概是在调侃她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他。
“不好意思。”孙婧先是对于发和说,然后又转向身边的几位领导,“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
“去吧,全市人民都知道你和于市长的关系。”有人笑道。
“什么关系?”孙婧瞪起眼睛,“缺德。”
“呵呵……”于发和办公室门前响起一阵笑声。
于发和握着孙婧的手,把她往屋里拉,孙婧这下更不好意思了。
“于市长,你这不是给他们留下了证据嘛。”孙婧笑着。她从又从不得,挣又挣不得,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于发和进了屋。
于发和请孙婧在沙发上落坐,随身坐在她的身边。
“给领导拜个年,今天带礼物不方便,过后补吧。”孙婧说。
“孙婧啊孙婧。”于发和很兴奋,“从自你到了旅游局,就不悠我了是不,我从立春县到了蓝河市,你就假惺惺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没动静了。孙婧你说,我要不当你的主管市长,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理我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孙婧说。
“行行,里外都是你有理。”于发和说。
“我可是我上班第一天第一个要看的领导。”孙婧说。
“唉,你别太认真了,开个玩笑。”于发和说。
孙婧知道于发和在开玩笑,但他这个玩笑,不是他凭空炮制,而是有感而发。
孙婧不来看于发和主要是怕影响不好,因为她和于发和太熟了,他是她接待办的老主任,又是立春县的老书记,所有认识她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她与于发和的这层关系。更闹心的是于发和这次人代会以差额人选的身份当选了副市长,成为蓝河官场的一匹黑马,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
她这段时间没见于发和,不等于心里没有他,而是工作没有交集,怕落人口舌。现在好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看于发和了,因为他是旅游局的主管市长啊。
“孙婧啊,你说我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副市长,外界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啊。”于发和双手一摊。
“误解?没听说。”孙婧说,“真的没听说,即使有人想说,恐怕也不敢对我说,怕我打小报告啊。”
于发和起身去取茶杯,孙婧忙拉住他:“稀里糊涂?你这次当选那可是人民代表选上来的,那可是走了法定程序的。老领导太谦虚了,您稀里糊涂都当上副市长了,让我们这些挣命的小局长还活不活了。”
于发和摇摇头:“孙婧啊,我跟你说实话,上面对这个选举结果很不满意,已经责成市委做出深刻检查。”
“啊?”孙婧张大了嘴。别看于发和现在谈笑风声的,心里还装着这么大的事呢,这可不是一般的涵养啊。
“不过你不用担心,要想推翻这次选举结果,也有很大的难度。”于发和说,“差额人选当选外地先有先例。再说市委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让我放下包袱,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人民代表的信任。”
“那就好,恭喜于市长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孙婧说。
“关键是我不存在贿选的问题。”于发和淡定地说,“不过我的当选毕竟打乱了组织原来的安排,市委、市人大都要向上级做出检讨和说话,这可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没关系,于市长可以用实力证明一切。”孙婧笑道。
“那可就要仰杖你们这些基层领导了。”于发和说,“所以今天能看到你,我特别高兴,旅游局今年一年要出彩。”
“您就放心吧,就算不出彩的话,也绝对出不出丑。”孙婧说。
“你不用谦虚了,我可知道你的能力。”于发和说。
孙婧没敢在于发和的办公室里多呆,否则外面的那些大小领导就会有意见了。她想一会去见见市长宫树仁,却不想瞒着于发和。因为即使瞒着他,他早晚也会知道。
“于市长,你见到宫市长了吗?”孙婧问。
“没有,宫市长带着秘书长在楼里给干部拜年呢。”于发和说,“咱也不好往上凑啊,那样领导就不突出了。”
“我去给宫市长拜个年好不好?”孙婧问。
“好不好?好,怎么不好。”于发和怪怪地看着孙婧。“我还以为你见过了宫市长,那你赶紧去吧,别太晚了。”
孙婧告别于发和,又回到政府常务秘书室,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见市长宫树仁从楼梯上下来了,身后跟着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
“美女这是给谁拜年来了?”宫树仁笑道。
孙婧忙迎过去:“市长过年好,秘书长过年好。”
封官生嘻嘻笑着:“今天借市长光了,刚上班就遇到大美女,真是个好兆头啊,看来今天一年都会走好运。”
宫树仁与孙婧握了握手,指着封官生:“什么好运啊,你是想走桃花运吧。”
“桃花运我是走不了了。”封官生说,“贱内管得太严,这辈子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看着没。”宫树仁对孙婧说,“封官生这是影射我呢,说我老婆不在身边,没人疼没人管,走桃花运的条件非常不错啊。”
“领导真能开玩笑。”孙婧实在无话可说了。
“不行,我得赶紧走了。”宫树仁说,“面对你这个出色的女部下,很容易犯错误啊。”
孙婧本来想跟着宫树仁到他的办公室正经八经地拜个年呢,但发现宫市长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她也就只好做罢了,反正她也见到他了。
“欢迎领导随时到旅游局检查指导工作。”孙婧说。
“检查工作不必了,有机会去学习学习。”宫树仁说着,已经来到了常务秘书室门前,他对着迎出来的白雪松说,“雪松啊,你立刻通知一下吧,一会儿政府班子开个碰头会,大家互相拜个年。”
宫树仁的目光双转到孙婧的身上。


408、想得美

“官生啊。”宫树仁面带微笑,“给你个机会,替我送送咱们市直机关的大美女。”
“不用送,谢谢领导,不用送。”孙婧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很领情,现在有几个领导还想着送部下的,何况她只是来拜个年,并没有为领导做什么。
宫树仁扔下了封官生和孙婧,转身走向办公室。
孙婧稍做犹豫,与封官生并肩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就见申一甲领着一男一女从楼下上来。申一甲走出楼梯,对孙婧笑着。
封官生忙挥手对申一甲喊道:“一甲,你看谁来了?”
申一甲笑着说:“小姨好。”
“一甲啊,孙局长就交给你了,一会儿你替我送送孙局长。”封官生说。
孙婧的反应很敏捷:“秘书长你忙吧,一甲不是外人。”
“那好那好,我去宫市长那里看看,今天第一天上班,事情比较多。”封官生说着,与孙婧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来到孙婧的近前,笑嘻嘻地说:“小姨,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孙婧倒是很想去申一甲的办公室看看,但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时间不对啊,走廊人不断有人出入,她要是进了申一甲的办公室,肯定逃不过别的人眼睛。
“一甲,今天不去了,以后再找机会吧。”孙婧说。
“行,等你当市领导的时候,机会就更多了。”申一甲说。
“你快赶紧闭嘴。”孙婧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却恨不得上去掐她一下,什么东西啊,在这里也敢开玩笑,“你立刻送我下楼!”
“是,孙局长。”申一甲收起了笑容。
孙婧故意与申一甲拉开一尺多宽的距离,缓缓地下着楼梯,申一甲则低头头跟在她的右后方。孙婧的态度很快缓和下来,扭头看了看申一甲。
“一甲,这次出门,在外面呆了几天啊。”孙婧问。
“正好一个礼拜,不算往返。”申一甲说。
“玩得开心吗?”孙婧问。
“嗨,别提了,老开心了。”申一甲说,“我这是第一次到南方,更是第一次到三亚。”
“和谁去的?”孙婧问。
“自己去的。”申一甲说。
“撒谎,那个名额呢?”孙婧问。
“另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被我打五折卖了。”申一甲说。
“真的?”孙婧靠近了申一甲。
申一甲只是笑,没说话。
“唉。”孙婧说,“没钱你吱声啊,我赞助你一点。”
“我主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个名额也不能瞎了啊。”申一甲说,“我去旅游社签约那天,正好有去咨询的,我就把那个名额卖了。”
孙婧对申一甲的这番话并不奇怪,既然那个名额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卖就卖了吧,反正那是申一甲的自由。她送给申一甲两个旅游名额,本来寻思让他再找一个称心的女伴,说不定两个人就借此机会好上了,唉,这小子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啊。昨天晚上旅行社经理已经向孙婧汇报过了,送给她的六个名额全部顺利出行,顺利返回。至于申一甲的那两个名额是怎么用的,谁用的,她根本不好意思问。
“不是卖给哪个小姑娘了吧?”孙婧往下走着,表情淡淡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飞机年轻女乘客不少。”申一甲说。
“那你就没有勾搭一个?”孙婧问。
“想勾搭呢。”申一甲说,“怕你收拾我。”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一楼,出了办公楼后门。孙婧见左右没人,在申一甲的身上拍了一下:“就到这里吧,回去吧一甲,玩笑归玩笑,回去好好工作。”
“得令。”申一甲说。
申一甲送走了孙婧,回到办公室里,长吁了一口气。孙婧果真没有发现他和姜玉慧结伴游三亚,真是谢天谢地了。
这次过年,申一甲本来打算回家看看父母,但一想到母亲又会唠叨他的个人问题,一直举旗不定。直到孙婧打来电话,送给她三亚双飞旅游的两个名额,他才决定今天不回家了,给家里寄点钱和东西,春节期间去三亚转转。
和谁去呢?申一甲当然立刻想到了姜玉慧。
看姜玉慧的样子,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大过年的跟他去三亚,她会不会感兴趣呢?
他一连盯了姜玉慧两天,姜玉慧都回来得很晚,其中一天都快十一点多才回来。申一甲心中非常郁闷,这丫天天跟谁喝酒呢,这么晚才回来。他很关心她到底和什么人喝酒,更担心她喝酒喝到这么晚,会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第三天晚上,姜玉慧八点钟就回来了。
申一甲听到楼上的动静,就匆匆上了楼。
“又喝了?”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唉,不愿意去,不愿意去,非拉着我去。”姜玉慧说,“去了才知道,那什么地方啊,还酒吧呢,音乐老掉牙了。”
“和同事去的?”申一甲跟着姜玉慧进了客厅。
“和我表姐去的。”姜玉慧说。
“你表姐是谁啊?怎么没有听你说过。”申一甲问。
“不告诉你。”姜玉慧回过身来,看着申一甲的眼睛,“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想我了吗?”
申一甲知道,这是姜玉慧求爱抚的信号,可是他没有心情,春节这个旅游名额还没有落实给姜玉慧,他总觉得有点不托底。
“想了,昨天做梦还梦到你了。”申一甲信口胡说着。
姜玉慧撇了撇嘴,转身走开:“忽悠,接着忽悠。”
申一甲从后面拦腰抱姜玉慧,她的头很乖顺地仰了起来。他的唇顶着她的头顶,要想这样接吻的话,难度有点太大了。
“别闹别闹,我说真格的呢。”申一甲拉姜玉慧坐下,刚才不是说到梦见姜玉慧了吗?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编下去,顺便套一套她的话。
“我梦见我们一起去了海边,一个很热很热的地方,那里有白色的沙滩,绿色的椰子树,还有碧蓝碧蓝的大海,唉呀,简直太漂亮了。”
姜玉慧若有所思地看着申一甲:“我呢?你的梦里也没有我啊。”
“你听我说啊。”申一甲说,“我们一起换上泳装,来到大海边,在沙滩上留下了两行脚印……”
姜玉慧腾地站起来:“这大冬天的,你能梦见夏天,还能梦见我们一起在海边走,乡巴佬,看来你真是作白日梦呢。”
“唉,你说我人在东北,做梦梦见南方还不行吗?”申一甲说,“你去过南面吗?”
“我都去过好几次南方了。”姜玉慧说,“不过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带你去怎么样?”申一甲问。
“想得美。”姜玉慧毫不犹豫的回敬了申一甲一句。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带她出趟门,玩山玩水,怎么叫想得美啊,姜玉慧这话里有话啊。她是觉得她和他在一起她吃亏了呢,还是他占了便宜?或者是他与她根本就不般配?
“啊,我带你出趟门就想得美了?”申一甲说,“你不去可以,我带别人去啊。”
“你敢!”姜玉慧立刻回了他一句。
申一甲嘿嘿笑了,原来姜玉慧就这么霸道啊。她不跟他出门,也不许别的女人跟他出去,这不是想霸占良家妇男嘛。本来是想套一套姜玉慧的话,没想到却套出了一种非我莫属的霸气。干脆别罗索了,直接跟她说吧。
“慧儿。”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道。
“春节打算怎么过啊?”申一甲问。
“还能怎么过,难过呗。”姜玉慧道。
“说真的,我想春节去三亚玩几天,你做我的驴友呗。”申一甲说。
“想得美!!”姜玉慧和申一甲几乎同时出口。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申一甲说,“我就想得美了,你能把我怎么的吧。”
姜玉慧的眼神怪怪的,很快就取来了两个水灵灵的苹果,递给申一甲一个。申一甲明显感到,她的态度温和多了,但脸上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申一甲在苹果上咬了一口:“你是不是以为我逗你玩呢?我这里有两个三亚双飞旅游的免费名额,你要是愿意去呢,我就带你去。”
“真的假的?”姜玉慧盘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怎么听你说话忽忽悠悠的,一点准儿没有呢。”
“你别管我忽悠不忽悠,你到底能不能去啊?”申一甲问。
姜玉慧没出声,抿着嘴嚼着苹果。
申一甲此时很理解姜玉慧,她这么默不作声倒是显得很慎重、很认真,跟一个年轻男子出远门,她要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那倒有点问题了。
“你想一会儿吧。”申一甲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姜玉慧问。
“我去放CD啊。”申一甲笑了,姜玉慧原来这么沉不住气啊。
屋里立刻弥漫了一种悠扬低缓的萨克斯乐曲,申一甲回到沙发上,挨着姜玉慧坐下。
“申一甲,我现在有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姜玉慧说着,把他推开。
“我怎么了?你弄得跟审犯人似的。”申一甲问。
“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好忽悠的?”姜玉慧开问了。


409、乡巴佬的催情术

“除了开玩笑以外,我对你说话一直都是很认真的。”申一甲说。
“那好,你领几个女孩去过三亚了?”姜玉慧问。
“没有啊,从来没有,我没去过三亚,更没领女孩子出去过。”申一甲说。
“天,勇气可嘉,但愿意你没有撒谎。”姜玉慧说,“你觉得我一个未婚女孩儿跟你出门旅游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可是特意为你要了一个名额,要不我就自己去了。”申一甲说。
“你哪儿要来的名额?”姜玉慧问。
“旅行社啊,嗯亲戚给的。”申一甲说。
“你还有这亲戚呢。”姜玉慧说,“你要是真领我出门,住宿怎么办啊?”
“该怎么住怎么住啊。”申一甲说,“我们只是恋人,住在一起不太合适,这个我知道。”
“只是恋人?”姜玉慧笑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恋人了?”
“我们都接过吻了,还不算恋人吗?”申一甲问。
“缺德,谁让你说这个!”姜玉慧说。
申一甲被姜玉慧呛的哑口无言,这世道上哪儿说理去啊。谈恋爱又不是演戏,想吻谁吻谁,想怎么吻怎么吻,吻完了小脸一撂,我是职业嘀,接个吻还算个事吗?
“你原来是跟我演吻戏啊。”申一甲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
“演吻戏怎么了,你说是就是呗,那也是你愿意的,我又没求你。”姜玉慧歪着脑袋。
申一甲一时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就再吻一个呗。”申一甲凑了过去。
“不玩了,没兴趣。”姜玉慧捂住了嘴。
申一甲在回忆,到底是哪句话得罪了姜玉慧,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得罪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看这种架势,三亚旅游够呛啊。
“慧儿。”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问。
“今天咱们不演吻戏了,演个床戏呗?”申一甲说。
“狗屎,你去死吧。”姜玉慧大叫道。
申一甲吓得一哆嗦,这还了得,姜玉慧真的生气了。他正要说两句好听的让她消消气,却见她双手捂在脸上,双肩抖动,抽泣起来。
这一刻,申一甲的魂儿都吓飞了。不就是开两句玩笑嘛,姜玉慧至于这么认真嘛。都怪自己说话不注意,刺激了她。
申一甲忽地想起来了,刚才姜玉慧不承认是他的恋人,所以他才故意装出一付玩世不恭的面孔刺激她的,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刺激,几句话就把她弄哭了。
申一甲傻傻地看着姜玉慧,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不是她的恋人,那是她的什么人呢?申一甲知道,她肯定是嫌他是农民家庭出身,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穷人家的孩子,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吃亏了,掉价了,所以不愿意承认他们的恋人关系。
她在和他接吻的时候明明很配合他啊,这怎么解释呢?唉,城里的姑娘真是搞不懂,什么样的都有。可是他现在大小也是市政府的科级干部啊,虽然说现在科级干部像土豆一样多,但土豆毕竟比黄豆大啊,总比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白丁更具有竞争力啊。
申一甲从纸抽里取了两张纸递给姜玉慧,她用力摇了摇肩头,甩开他的胳膊。
“慧儿,乖乖,不哭,快把眼睛擦擦,擦完了我给你买巧克力吃。”申一甲拿着纸巾,在姜玉慧的眼角擦着。
“不管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们都是模范邻居对吧,我们都是要好的朋友对吧,我都是你哥对吧。”申一甲说,“有什么话就跟哥说,要是觉得我有错,你就打我两下,解解气,乖,别哭了啊?”
姜玉慧停止的抽泣,白了申一甲一眼,从他的手里夺过纸巾,攥在手里。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至少没让他滚蛋啊,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慧,我看你是累了,所以才会心情不好。”申一甲说,“你把手给我,我给你做一会推拿。”
申一甲不等姜玉慧答应,就拿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起来。姜玉慧挣了两下,然后就乖乖地毕上了眼睛。
申一甲差一点忘了,自己在姜玉慧面前还没露推拿这一招呢。这不是吹的,他要是拿出这一招,难说她姜玉慧不肯就范,承认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
“咯咯……”姜玉慧笑了,“太痒了,全身发麻。”
“这就对了。”申一甲说,“你可别忘了,我是学中医生的,推拿是我的老本行。”
姜玉慧睁开了眼睛,重新审视着申一甲,一会儿就把眼睛闭上了。
推拿是申一甲征服女人看家本领,从手开始则是他给女人推拿的序幕。每个女人都不会在意这种雕虫小技,但在这雕虫小技的后面跟着的却是他无比强大的杀伤力。
几分钟的功夫,申一甲就自己的手转移到姜玉慧的胳膊上,此时的姜玉慧不停地启合着自己的嘴唇,舒服地享受着申一甲温柔而有力的手指。不需再接着做下去,申一甲的唇很快就吻在了姜玉慧的吻上,四只胳膊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你好厉害。”姜玉慧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你是指接吻厉害,还是推拿厉害?”申一甲问。
“推拿,不,都厉害。”姜玉慧说偎在申一甲的怀里。
申一甲很想问问姜玉慧,为什么不承认他是她的恋人。他刚要出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姜玉慧不想承认,就是他还没有做好,只要他做好了,她到时候自然承认了,现在就是逼她承认了,她从心里不承认,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现在只能装糊涂,走一步看一步了。
“慧儿,春节你能不能跟我去三亚?你要不去,我就不去了。”申一甲决定来点苦情的。
“你可别,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想扯你后腿。”姜玉慧摆出一付事不关己的架势。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口气不对,是不是他说话的口气太生硬,听起来更像命令啊。不行,他得换一种方式跟姜玉慧说话,让她欲罢不能。
申一甲这样想着,凑到姜玉慧的近前,把她拦腰抱起来。姜玉慧倒是很配合,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她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
姜玉慧没想到申一甲要搞这一出,一手揪住申一甲的耳朵:“申一甲,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到卧室去,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申一甲说着晃悠地进了卧室,来到了床前,把姜玉慧轻轻放到床上。
“你不要胡来啊,小心我喊人。”姜玉慧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慧儿,你太小看我了,咱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国家干部了,那违法乱纪的事,咱不能干啊。”申一甲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求你饶了我吧,你千万别跟我提国家干部这个茬。”姜玉慧说。
这是为什么呢,姜玉慧竟然对他这个科长不感冒,唉,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可感冒的,人家姜玉慧的工作比她好啊,虽然是个副科长,但她的单位好啊,比他的含金量高多了。
申一甲想再给姜玉慧来点温柔的,正统的不好使,就只能来这个偏门的,他就不信她今天就这样一直和他对着干。
申一甲来到床尾,抓起了姜玉慧的一只脚。
姜玉慧用力地往回收着那只脚:“一甲,你要干什么,别闹。”
“我没跟你闹,我这不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嘛。”申一甲说。
“别,你还想让我多放松啊,你都让我放松到床上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姜玉慧说。
“我接着给你做推拿。”申一甲只好说实话了。
姜玉慧这回没有反对,乖乖地把脚伸了出来。
申一甲为她脱掉了一只袜子,见姜玉慧没什么反应,又为她脱掉了另一只。
这双脚白白嫩嫩的,脚指甲上还涂了彩色的指甲油,看上去还真挺性感的。
“申一甲,你这是又要演哪一出啊。”姜玉慧说,“一个脚丫子有什么研究头,你有恋足癖啊,你个乡巴佬,变态。”
申一甲很丧气,这乡巴佬还成了姜玉慧的口头禅了,动不动就乡巴佬、乡巴佬的,他真的一身土腥味似的。她是皇帝的女儿啊?他不就是出身低了那么一点嘛,别的方面也不比她差什么啊。不行,就冲她瞧不起他的这股劲儿,他就得下点功夫,让她乖乖地在他的面前卸下那付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面具。
刚才不是从手开始吗?这回从脚开始,这阴阳穴推拿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原来一直没忍心对姜玉慧用,现在他真想让她知道他的厉害了。
他拎起姜玉慧的脚板,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一个小脚指头,在一个穴位轻轻地拎了几下,姜玉慧的身体立刻就消停下来,不再动弹了。
“慧儿,疼不疼?”申一甲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姜玉慧已经闭上了眼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申一甲本来没想问她疼不疼,而是想问她舒服不舒服。他心里清楚,就姜玉慧那股居高临下的劲儿,就是舒服也不会说。
申一甲抬起手指,又换了一个穴位,接着推了下去。
“啊……”姜玉慧终于有反应了。


410、渴望突破

一定要让姜玉慧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撕下她伪装的面具,恢复本来的面孔。申一甲这样想着,手上又增加了力量。
姜玉慧的小嘴半张半闭,看上去很享受推拿的过程,不时地发出愉悦的呻吟声。
申一甲把手姜玉慧的腿上转移到她的腿上,她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慧儿,你真不跟我去三亚?那我可自己去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申一甲觉得有门了,姜玉慧不像刚才那样像审犯人一样审他了,虽然她并没有答应他,但至少也没有拒绝他。
“你在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申一甲说,“不要总在外面喝酒,那样会很伤身的。”
姜玉慧的头朝着棚顶:“要你自己去,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你就跟我去吧。”申一甲说,“我是特意给你要了一个名额。”
“我决定了。”姜玉慧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跟我的乡巴佬一起去三亚。”
申一甲激动地把姜玉慧抱起来,又是亲又是咬的,两个人歪倒在床上,在一起扭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申一甲喘着粗气,歪倒在一边。
“慧儿,去三亚属于出远门了,你是不是跟家里说一声。”申一甲说,“万一他们找不到你,别再去报警,说我拐骗未婚女青年啊。”
“那些事就不用你管了。”姜玉慧说。
腊月二十九这天早晨,申一甲和姜玉慧从蓝河出发,经中途转机,于当天下午抵达中国最南端的旅游城市三亚。
姜玉慧的装备很齐全,穿着国际名牌户外休闲装,光鞋就带了六七双,有沙滩鞋、运动鞋、户外徒步鞋、高跟鞋、凉鞋、拖鞋,还有好几套衣物。相比之下申一甲就寒酸多了,除了多带了一双凉鞋、一套换洗衣服,从单位借了一台好相机,其它什么都没带。
晚上安排住宿的时候,导游来到姜玉慧的身边:“你们二位怎么住啊?”
“什么怎么住啊,应该怎么住怎么住。”姜玉慧没好气地说。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特别要求,那我就正常安排了。”自称叫小亚的年轻女导游说。
申一甲听导游话里有话,忙凑了过来:“老妹,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我们安排到隔壁呗,我也有机会献献媚什么的。”
“按理说,你们不能安排在同一楼层的。考虑到你们是贵宾,就满足你的要求了。”导游说,“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做邻居,但那样就不能安排单间了。”
申一甲一阵欣喜,果然是招待名额,待遇就是高。
“我还是住单间吧。”姜玉慧说,“是标间不习惯。”
申一甲说:“你她安排单间吧,我不用了。”
“那就这么定了,不能再改了。”导游怪异地看着申一甲,“你们这种路子我熟,现在好多年轻男女,来的时候还不认识呢,玩了两天就住到一起去了。”
“说谁呢?”姜玉慧不干了。
“我没说你们,这不是闲聊嘛。”导游说。
申一甲领姜玉慧来三亚,最担心姜玉慧误会他,以为他会乘机占她的便宜。所以来之前就想好了,到了三亚怎么住先征求姜玉慧的意见,只要她满意了,他怎么都行。
申一甲帮助姜玉慧安排好行李物品,刚回到自己住的标间,导游就找上门来了。
“你和那个女的,不是一起的吗?”导游问。
申一甲立刻警觉起来,情况不对啊,导游为什么这么问呢?
“你这么问有点不应该吧?”申一甲说,“我们都是从蓝河大老远来的,你说是不是一起的?”
“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又都有免房费待遇,就把你们当成一起来的了。”导游说。
“你要说我们是一起的,那就是一起的吧。”申一甲想起了孙婧。这次出门旅游是孙婧送给他的,虽然导游是三亚人,但也难说她的话不对传回蓝河的旅游社去,毕竟都是干这一行的,“我和她都是从蓝河来的,以前也认识,坐同一次航班确实有点凑巧了。”
“啊,我明白了,你们不是结伴来的,但在蓝河就认识。”导游说,“我说你怎么冲着她劲那么大呢?想泡她啊?”
“哈哈哈!”申一甲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我说小亚啊,你要注意措辞啦。”
第一天晚上没有活动,申一甲和姜玉慧吃了晚餐,都没有回房间的意思。
“我们去逛街吧!”姜玉慧对申一甲说。
“三亚这个地方我不熟,你熟吗?”申一甲问。
“我来过几次,但我不认道。”姜玉慧说。
“唉,那也不比我强多少啊。”申一甲说。
他不知道为什么,姜玉慧晚餐吃得很少,桌上有鱼有虾,虽然不算高档,但也很丰硕了,但姜玉慧似乎没有什么胃口,蜻蜓点水般吃了一点,就说什么也不吃了。
姜玉慧在宾馆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哪儿有卖水果的啊?”
“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司机竟然是一口东北口音。
姜玉慧表现很老道啊,申一甲跟着她上了车,出租车很快就在一片繁华地带停了车,告诉他们,沿着一条小街往里走,只要现在这个季节有的水果,在那里都能买到,这个季节没有的水果也能找到,就是价格贵一点。
两个人拐进了小巷,果然是一个水果市场,水果摊一字排开,后面还有一个水果超市。
姜玉慧对水果摊看都不看一眼,直奔后面的水果超市,在门口领了一辆购物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申一甲一看,姜玉慧行啊,路子挺熟啊,知道到三亚干什么来了。
申一甲推车,姜玉慧选货,杨桃来几个,番石榴来几个,木瓜来两个,大芒果来两个,榴莲来一个。申一甲发现姜玉慧心里还算有数,除了榴莲以外,每样水果都按双数买,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
两个人拎着满满两大兜子水果,打车回到宾馆,直奔姜玉慧的房间。
“这个季节不是吃水果的最好季节,不过也凑合了。”姜玉慧说着,从桌上取过一把早已备好的水果刀,冲着那个已经洗好的木瓜捅了下去。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姜玉慧晚上没怎么吃饭呢,原来她惦记着这里的水果呢。
“这几天晚上我们在三亚就不吃晚饭了,天天吃水果吧。”姜玉慧说。
“你愿意吃就吃。”申一甲说,“你愿意咱就天天晚上去买。”
两个人边扯闲篇儿边吃水果,水果虽然好吃,但申一甲一会儿就吃不动了,只好在一边看着姜玉慧吃。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吧,姜玉慧抹了抹嘴,望着桌上剩下了一堆水果,说什么也不吃了。
屋里一股甜兮兮、臭烘烘的味道。
“一甲,我受不了了,得马上洗澡了,你回去吧,今天早点睡。”姜玉慧说。
“不去我陪啦?”申一甲上前抱住姜玉慧。
“今天不行啦,我撑得得肚子难受。”姜玉慧说,“你让今天晚上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消化消化。”
“哈哈……你太不淑女啦。”姜玉慧的表情惹得申一甲一阵大笑。
“滚~”姜玉慧装作生气的样子。
两个人白天的行程和所有游客一样,上车睡觉,停车撒尿,下车拍照,唯一有所区别的是晚饭后的时间。
这一车游客晚上干什么的都有,有没喝上酒,出去找酒喝的,有没吃饱饭,出去找饭吃的,有没吃到海鲜,出去吃海鲜的,有喜欢大海,晚上去海边的,还有去逛夜市的,泡酒吧的,看演出的,吃水果的。
申一甲和姜玉慧就是晚上出去吃水果的。姜玉慧似乎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训,不让申一甲再买那么多水果了,每次只买两样,然后回到住处,基本上都吃完了。他们吃完水果,再去逛夜市,泡酒吧,看演出,去海边,每天晚上都过得挺充实。
前两天,申一甲还特意与姜玉慧保持一点距离,省得让小导游小亚看到了,怀疑他们本来就是结伴来三亚旅游的。行程过了一半,申一甲就不在意小导游的感觉了,现在的年轻男女三两天打得火热的很多,只要在三亚超过三天,他完全有理由解释为什么喜欢和姜玉慧在一起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吃完了水果,逛完了夜市,回到姜玉慧的房间。
申一甲一把拉过姜玉慧,两个人在床上一阵亲热。姜玉慧的动作很有分寸,每一次都是适可而止,对申一甲保持着很高的警惕。姜玉慧来前与申一甲有约在先,不能在旅途中欺负她,申一甲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他总觉得姜玉慧与他的关系像隔着一层纸,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申一甲每天与姜玉慧亲昵的机会不少,但他与姜玉慧独处的时间,只有晚上回来以后这点时间。他也很想借这点时间,加深一下与姜玉慧的感情,总不能两个人来了一趟三亚,回去以后关系还和原来一样,一点进展都没有。


411、猪拱小白菜

“慧儿,这次回去以后,跟我回老家看看父母怎么样?”申一甲揽着姜玉慧的肩头。
“跟着小乡巴佬看老乡巴佬啊?”姜玉慧捏着他的下巴,“不去,回去还得上班呢。”
她不仅没有同意跟他回老家,还落了一顿讥讽。姜玉慧的理由很充分,申一甲奈何不了她,但她张嘴闭嘴乡巴佬、乡巴佬的,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是开玩笑吧,但敢不能张嘴就来吧,再说了,说他什么都无所谓,但总不能把老人带上吧?
“姜玉慧啊姜玉慧,你说我真有那么土吗?”申一甲把胳膊从她的肩上拿下来。
“嗨,你倒不是非常土,有那么一点点吧。”姜玉慧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老爸也那么土呢?”申一甲问。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你别当真啊。”姜玉慧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在申一甲的胸前来回抚摸着,像是在安慰他。
“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说话可要注意啊。”申一甲说。
“知道了乡巴佬。”姜玉慧凑近了申一甲的耳朵,“人家这是昵称……”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这么叫他并没有恶意,但多少也反应了她的心思,她就是从心里感到他有一点土气,倒不是他穿得土、做事土,而是因为他来自农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乡下基因。
“我知道是昵称。”申一甲说,“也就是你吧,要是哪个男的管我叫乡巴佬,我就地给他撂倒在地,在踏上一只脚。”
“我知道了,督查室申一甲主任。”姜玉慧对着他的耳朵喊着,“以后我不叫你乡巴佬了,叫你申主任好吧。”
“那倒不必。”申一甲说,“那样我会很不舒服的。”
“那叫什么啊?”姜玉慧问。
“叫阿哥啊。”申一甲笑道。
“我呸!”姜玉慧说,“肉麻死了。”
“来,让阿哥亲一个。”申一甲的嘴凑了过去。
姜玉慧在床上顺势一滚躲开了,她爬起来,盘坐在申一甲的面前。申一甲心里有数,姜玉慧到三亚以后,一直不反对申一甲亲她,这次却躲开了,明显是对阿哥这个字眼的拒绝。
姜玉慧的躲避,刺激了申一甲的欲望。他瞬间窜到床上,伸手去抓姜玉慧,姜玉慧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停地往后退着,直退到墙角再也不处可退了。
“我想抱抱你啊。”申一甲说。
“吓死本姑娘了。”姜玉慧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大口娇喘着。
申一甲得意地把姜玉慧抱起来,平放到床上,像饿狼一样在她的脸上、唇上,脖颈上亲着,她乖乖地配合他,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你爸妈知道我在亲你吗?”申一甲问。
“你混蛋。”姜玉慧说。
“这次回去以后,去你爸妈那儿看看怎么样?”申一甲问。
“不怎么样,人家都忙,哪有功夫搭理咱们啊。”姜玉慧说。
“你爸妈是不是离婚了?”申一甲问。那次姜玉慧喝多了,申一甲问她和谁喝的酒,她说和她妈,还有她妈的男朋友,申一甲据此分析,姜玉慧的父母很可能离婚了。
“你听谁瞎巴巴的?”姜玉慧警觉地瞪大的眼睛。
“没谁跟我说啊,我就是瞎猜的。”申一甲说。
“不对,肯定有人在背后说瞎话。”姜玉慧说,“到底有没有人跟你说?”
“真没有,真没有。谁撒谎谁孙子。”申一甲说。
姜玉慧推开申一甲下了床,在镜前理了理头发,转身凑到申一甲的面前,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你回去吧,我困了。”姜玉慧说。
“困了?我哄你睡觉啊。”申一甲说。
“不用,一棵小白菜别再让猪拱了。”姜玉慧冷冷地说。
申一甲笑了,她的意思非常明白,她是那棵小白菜,而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猪。
“我倒真想拱一拱你这棵小白菜了。”申一甲捏着姜玉慧的脸,本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想在姜玉慧的面前表现得规矩些、正统些、温柔些,没想到姜玉慧根本不领情,他的一番甜言蜜语被冷冰冰地甩回来。
“慧儿,非不能拱也,乃不愿拱也。”申一甲自信满满地说。他的意思无非是说,姜玉慧,不是我不能欺负你,是我不愿意欺负你,所以你也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要是那个贼的话,早就在推拿以后对她下手了,可是他从心里不愿意那么做,他想让姜玉慧自觉自愿地和他在一起。
申一甲的话引起了姜玉慧的好奇:“申主任,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自信,真佩服你这不要脸的劲儿,你们机关干部都这样吗?”
“我们?”申一甲重复着姜玉慧的字眼,“不能这么一概而论吧,你这样打击面也太大了。”
“切,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胸口拍了拍。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在说气话,但她的打击面的确大了一些,这次游三亚,是他请姜玉慧来的,如果因为这等口角闹不愉快就没意思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咬那些小字眼。
“那你睡吧。”申一甲笑道,“我这个坏东西就不陪你了。”
申一甲回到标间,另一个中年游客已经睡着了。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却一点也没有困意。
在三亚已经住了三天四夜,按理说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应该更融洽、更甜蜜才对,可是看她的架势,似乎对他戒备心很重,每天心里装的都是吃喝玩乐,并没有顾及他是怎么想的。申一甲不想刻意升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次旅行是他张罗的,如果在旅途中,他与姜玉慧过多亲热,会显得他目的性很强。当然,姜玉慧也不会刻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那样她就没有必要跟他一起来了。
申一甲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天他天天晚上回来以后,都要在姜玉慧的房间里呆一会儿,与她亲热一会儿,是不是让她想入非非了?觉得他邀她出来玩是有目的的?
申一甲承认,自己找姜玉慧来三亚确实有目的,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多么不可告人,无非就是要借这次机会与她加深一下感情,增进一下了解,同时也放松一下。
姜玉慧一直没有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却并不拒绝他和她接吻亲热,这才是让申一甲耿耿于怀的。
申一甲终于想明白了,明天开始,不能再与姜玉慧亲热了,那样她会认为他带她来旅游是一场交易,她付出了香吻,他付出了金钱,两个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自己真的有那么卑鄙吗?姜玉慧也没有那么下贱啊,再说她也不是那种缺钱的人啊。申一甲觉得,无论怎样,他在剩下的几天里,应该收敛一下了。
白天该怎样怎样,尽情地玩,尽情的逛,到了晚上,申一甲就注意多了。
从夜市回到宾馆时,申一甲扶着姜玉慧的腰,姜玉慧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可一进宾馆的大门,他就缓缓地松开了姜玉慧。
姜玉慧并没有察觉,仍然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
“慧儿,我今天有点累了,不去你的房间了。”申一甲说。
“嗯?”姜玉慧愣了一下,“真不去了?”
“真不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山呢。”申一甲说。
“成。”姜玉慧麻利地松开了他的胳膊,“这两天咱们睡得是有点晚了,今天好好睡一觉。”
姜玉慧真的很有钢,一个人回了房间,再没有给申一甲打电话。
早晨,申一甲起得很早,一个人到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时,姜玉慧还没起床呢。
他姜玉慧房间的门:“起床了,开饭了。”
门开了,姜玉慧探出头来:“你起来这么早啊。”
“我都在外面转了一圈了。”申一甲说。
“还是在农村养成的老习惯?”姜玉慧说。
申一甲无语了,姜玉慧怎么时刻不忘打击他的自信呢?
“是啊,不像咱们贵族出身的姜大小姐,每天得有专人叫起。”申一甲说。
“开饭啦!开饭啦!”导游小亚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晚上吃完饭,申一甲和姜玉慧照旧去了水果市场,在那里买了水果。水果天天吃,也有吃腻的时候,这次姜玉慧只要了几个番石榴,两个人就离开了水果市场。
美食广场逛过了,文艺表演看过了,海鲜吃过了,酒吧泡过了,两个想了半天,决定去看一场当地的文艺演出。
两个人看了一场泰国人妖表演,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申一甲进了宾馆大堂,就松开了姜玉慧的手,姜玉慧顺手挎上了他的胳膊,与他并肩进了电梯。
电梯到了四楼,姜玉慧不假思索地挽着申一甲走向她的单间,来到门口时,姜玉慧松开他的胳膊取出房卡,开了门。
“慧儿,我就不进去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感觉很意外,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真不进去了?”
“总在你的房间,影响不好。”申一甲点点头。
“你太虚伪了。行,有骨气。”姜玉慧说着,转身闪进门里,把门关上了。


412、寻找阴阳穴

申一甲白天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该说说,该笑笑,该亲热亲热。
返程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去海鲜大排当吃了些海鲜,早早就回来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返程,晚上必须早睡,申一甲只是去姜玉慧的房间转了一圈,帮她整理了一下皮箱,就准备回房间睡觉。
“一甲,时间还早呢,再陪我呆一会儿吧。”姜玉慧说。
“回去有的是时间呢。”申一甲说,“今天晚上得好好睡觉,明天又要折腾一上午。”
“抱抱。”姜玉慧伸出了胳膊。
申一甲返回来,把姜玉慧揽进怀里,来了一个热吻。也行是好几天没有这么热吻了,姜玉慧很投入,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申一甲松开了姜玉慧,“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姜玉慧的双手从他的肩上拿下来,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申一甲心里有数,这几天晚上,他没有来姜玉慧的房间,她估计是有点不适应了,言语上对她也收敛了许多。女人有时候挺有意思,上赶着吧,她就玩深沉,不理她吧,她倒贴上来了。看来他这几天不去她的房间就对了,省得她觉得自己被他占了便宜,还骄傲得一塌糊涂的。
第二天早晨,在机场免税店,申一甲给父母买了些东西,又以父母的借口,给孙婧买了些礼品,直接办理了民航邮递。
“慧儿,给你的父母带点什么吧?有这里买东西还是很合算的。”申一甲准备给姜玉慧买了一些化妆品和海南特产。
他本以为姜玉慧会很高兴,搞不好还会夸他几句,撒个娇什么的,可他没想到姜玉慧连连摇头,根本没有领情的意思。
申一甲就不好再勉强了,只买了一些化妆品和海南特产,想回到蓝河再交给姜玉慧。他万万没想到,姜玉慧自己买了一些吃的穿的用的,一出手就两万多花进去了。
飞机在蓝河降落,两个人在出口旁边等着托运行李,姜玉慧挽着申一甲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付小鸟怡人的样子。
申一甲的心里略感安慰,这趟旅行还算顺利,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已经平安到家了,姜玉慧对他并没有什么疏离之感,说明她对这次出门还是领情的。
在这短短的一周里,他们相处还算愉快,尤其是后几天申一甲表现得比较矜持,姜玉慧对他也尊重多了,再没有提乡巴佬什么的。
两个人回到河滨小区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
申一甲帮着姜玉慧把东西运到房间,事先订好的外卖也到了,两个人围坐在餐桌前,草草吃了饭。
“你去洗个澡吧。”姜玉慧说,“我得把行李收拾一下。”
申一甲愣了,和姜玉慧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头一次让他去洗个澡,而且是在她的家里。
“行,我一会儿回去洗。”申一甲说。
“你回去不得现烧水嘛。”姜玉慧说,“热水器我都烧好了,你先用吧。”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啦!”申一甲说,“不会有外人来吧,那可就尴尬了。”
“没人来,来人也不开门。”姜玉慧说。
申一甲心里暗喜,没想到一趟三亚之行,姜玉慧有点变了,这是为什么呢?是他的疏远产生了效果?不会吧,只是洗个澡,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申一甲回了趟住处,拿走了一些准备送同事的特产,取来了换穿的衣物,麻溜地钻进了洗卫间。
他坐进浴池里,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姜玉慧今天晚上能让他进她的浴室洗澡,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啊,至少说明她的心已经离他很近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可千万别把笑脸当爱情啊,姜玉慧可是不按规矩出牌的,等他洗完了澡,她把他赶走的可能都有。
“猛男,还没完呐,你想住里面啊。”姜玉慧就站在门外,她的轮廓清晰可见。
“完了完了,稍安勿躁,马上就完。”申一甲说着,加快了速度。奇怪啊,姜玉慧叫他猛男,没叫他乡巴佬,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变化啊。
申一甲怕吓着姜玉慧,换上了内衣,用浴巾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姜玉慧正守在茶几前摆弄在三亚买来的化妆品呢,见申一甲走过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申一甲心里又没底了,又怎么了,他也没得罪她啊。
“你这是干什么啊。”姜玉慧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几下扯开了他身上的浴巾,“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人家看啊。”
“你不是想调戏我吧?”申一甲佯笑。
“调戏你怎么了?”姜玉慧在他的屁屁上拍了一把,又在他的胸肌上捏了捏,在他的紧身内裤上扫来扫去的。
“行了,进去换衣服吧,我都等了半天了。”姜玉慧把申一甲推了另一间卧室,从外面关上了门。
申一甲从没有进过这间卧室,它与姜玉慧的卧室对面,门通常是关着的。他进了房间一看,嗬,他刚才从住处取来的衣物,都被姜玉慧从客厅里挪到这个房间的衣架上了。
一张硕大的双人床横在靠窗的位置,床上是一张桔色带花的丝制床罩。
申一甲见到了这张床,不知怎么就来了倦意,重新把浴巾裹在身上,在床上躺了下来。房间里很温暖,他面朝棚顶,目光空洞。反正姜玉慧不会很快出来,他决定在这里好好躺一会儿,刚刚结束一个礼拜的旅途,他还真觉得有点累了。
申一甲的心里很放松,隐隐地觉得有一丝凉意,便揿开床单,钻进了被里,很快就睡着了。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怀里抱着温暖而光滑的身体,正在用力往他的怀里拱着。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申一甲猛地想起来了,他和姜玉慧从三亚回来,在姜玉慧家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就钻进了一间卧室的被里,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那么自己怀抱的温暖的身体就应该是姜玉慧了。
申一甲为自己的结论大吃一惊:姜玉慧竟然钻进了被里,和他拥抱在一起。
姜玉慧仍然在他的怀里拱着,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唇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申一甲不敢有任何反应,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使姜玉慧受到惊吓。
姜玉慧的头从他的胸前移到他的脸上,光滑细腻的脸庞在他的脸上摩擦着,然后她的唇贴到了他的唇上,有力地吸吮着。
申一甲任凭姜玉慧在他的怀中折腾,心里却有几分得意。好一个姜玉慧啊,他几天晚上没有和她在一起亲热,看来她吃不消了。
“一甲,一甲……”姜玉慧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申一甲在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她呢?如果答应了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是把她推开,还是把她揽入怀中?
窗外一片昏暗,被里却很温暖。姜玉慧的身上很滑润,头上一点没有湿润的气息,说明她并不是刚从浴室里出来,而是早已经钻了进来,他们可能已经相拥而卧,睡过一觉了。
姜玉慧见申一甲没有任何反应,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拉过他的一只手。申一甲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任凭她摆布。
她双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手,然后用一只手在他的最小的手指肚上捏了起来,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半边身体。
“慧儿,慧儿。”申一甲昏沉沉地说。
姜玉慧没有答话,立刻换了一个指肚,捏得更用力了。
好享受啊,申一甲心想,自己干了好几年推拿,就没有人给他正经八经地做过推拿。姜玉慧虽然不是学中医的,也不是学推拿的,给他捏的这几下子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她的模仿能力真是太强了。
姜玉慧很快就放下了他的手,拿起了他的另一只手,照旧捏了起来。
申一甲忽然抓住她的小手,用力地揉了几下,想把她拉入怀中。姜玉慧并没有配合他,很快就转到了他的脚下,抓起了他的大脚丫子,然后在最小的指肚上捏了起来。
申一甲明白了,姜玉慧完全是按照他给她做推拿的套路来做的。可是她捏捏手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去摆弄他的脚呢。她肯定是在他做推拿的时候,体会到了某种快感,想让他也产生同样的快感。
阴阳穴,姜玉慧在找阴阳穴!
申一甲嘿嘿地笑了,姜玉慧找不到阴阳穴的,不经过专业的训练,很难一下找准那个空位,所以到头来她肯定是出力不讨好。
申一甲果然猜中了,姜玉慧这里捏捏,那里按按,然后再看看申一甲的反应。一番折腾之后,她终于泄了气,把手挪到了他的腿上。
申一甲大概知道姜玉慧要做什么了,但他仍然按捺着心里的兴奋和身体的冲动,任姜玉慧在他的腿上摸着、捏着、揉着。
几天来的克制和不快终于烟消云散了,姜玉慧在做什么,她如果不是喜欢他,做得得这么卖力吗?


413、有心栽花花不开

申一甲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把姜玉慧吓得一哆嗦。
“一甲,你怎么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抓住姜玉慧的肩膀,顺势将她按倒在床上。姜玉慧并没有惊慌,她睁大眼睛,看着申一甲嘻嘻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兴奋,也带着挑逗。
申一甲实实在在地把姜震东压在身下,一阵疯狂的亲吻。
姜玉慧仍然在笑着,笑声在申一甲的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姜玉慧忽然伸手在申一甲的要害处掐了一把,一阵疼痛袭来,申一甲不得不从姜玉慧的身上爬下来,咧着嘴对姜玉慧傻笑着。
姜玉慧像一只泥鳅一样,从床上滚到了地下,很麻溜地站了起来,仍然对申一甲咯咯地笑着。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下了床,想把她重新抱起来,她这回像一只狡猾的兔子,“嗖”地窜到了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申一甲这回明白了,原来姜玉慧不是真的想跟他跟他亲热,而是想与他玩一把老鼠戏猫的游戏。
姜玉慧很快就验证了申一甲的推断,她捂着嘴,笑着对申一甲说:“一甲啊,我都陪你睡了一觉了,你知道吗?”
这叫什么事儿呢?姜玉慧的举动让申一甲哭不得笑不得。
为了挽回刚才的尴尬,申一甲伸出一只手对姜玉慧说:“来,亲一个。”
姜玉慧对申一甲摆了摆手,从床上取过自己那条浴巾,重新披在身上,学着他的口气说:“一甲,回去睡觉吧,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申一甲想起来了,他最近几天晚上在三亚送姜玉慧回房间,在门前与她道别的口气时,就是这种口气,姜玉慧学得简直太像了。
申一甲本以为姜玉慧刚才在床上想跟他亲热,没想到她把他的情绪调动起来了,自己却跑到了一边,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概这就是姜玉慧小心思吧,不过是想小小地报复他一把。在三亚的时候,他有好几个晚上没有送她进房间,现在旅游回来了,平安到家了,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了,当然可以大胆地戏弄他了。
“不好意思,刚才就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申一甲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在身上,灰溜溜的离开了卧室。
“乡巴佬,明天见啦!”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后喊着。
“我走了,你把门锁好吧。”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申一甲回过身来,把姜玉慧紧紧搂着怀里,在她的脸上很很的亲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春节过后第一天,申一甲见到了不少同事。
有的是他去拜年见到的,有的是别人给他拜年见到的。这一天,他见面次数最多的人应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方艳了。
他早晨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是方艳第一个进来给他拜年,作为回敬,他特意到督查室办公室给方艳和王海拜了年,然后他又领着两个人到别的办公室拜年。申一甲送走孙静回来,方艳又异乎寻常地给他打来了开水。
申一甲抄起电话,打了几个拜年电话,刚放下话筒,方艳就拿着一桶茶叶进来了。
“田主任,这是别人送我的茶叶,我不喜欢喝,送给你吧。”方艳说。
申一甲笑道:“艳子,你不喜欢喝的,送给我了,喜欢喝的都自己喝了吧?”
“我说不喜欢那如果跟你谦虚呢。”方艳说,“其实我不舍得喝这什么好的茶,特意给你留的,顶级毛尖,一般人喝不着的。”
“哎呀,艳子太够意思了,喝茶的事你都想着我,你让我怎么感谢你呢?”申一甲说。
“谢什么啊,你喝了就是回报了。”王艳说。
“艳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点东西吧!”申一甲从柜里掏出一盒法国香水放在了桌子,那是他早晨刚放进去的。
方艳凑了过来,拿起香水,在手里看着,还偷偷的瞥了两眼。
“申主任,这是正宗的法国香水,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春节出境了?”方艳问。
“出境倒没有,不过相当于出境,这是在三亚机场免税店买的。”申一甲说。
方艳的眼睛亮了:“好啊!你过年偷偷出门旅游,都告诉我。”
申一甲笑了,方艳真有意思,我出门旅游为什么告诉你啊,呵呵,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哦。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等明年出门时候我第一个告诉你,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王艳拿起香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燕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你就说。”申一甲说。
“我没事儿,没事就不能在这坐一会了?你也太官僚了吧,你现在当了科长就这样,要是你以后当上了局长市长什么的,还有没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了。”王艳说。
“嗯,当然行,你愿意坐的话,坐到什么时候都行。”申一甲虽然这么说,心里有点犯嘀咕,刚上班第一天,方艳积点口德吧,方艳还能在这里呆一天不走啊!
“我可没那个雅兴。”方艳说,“今天是上班第一天,你就不能下班以后大方一点啊,请你的部下吃个饭什么的”
申一甲听方艳说这话,是真头疼啊!不用说了,她节后上班第一天,就想找他蹭饭吃,她那个小意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申一甲不想直接拒绝方艳,那样她会觉得很没面子,可是如果不拒绝她的话,他晚上可就遭罪了,再说他晚上还想和姜玉慧在一起呢。这可如何是好呢?申一甲对着方艳呵呵笑着,就是不说话。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他的笑引起了方艳的误会。
“申主任是想请我和王海两个人呢,还是想请我一个人?”方艳直奔主题。
“艳子,我是一个人也请不了啊!”申一甲的反应很快:“你不知道这节过的,我遭老罪了,也不知吃什么吃的,昨天晚上去了他妈的八趟厕所。”
“哎呀,主任你也太没出息了,我真怀疑你到底吃什么好东西了,把你吃成这样……”方艳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她笑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瞪了申一眼:“骗子,忽悠,你就会忽悠我。”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骗你。”申一甲做痛苦状,“艳子,你先坐着,我得去洗手间了。”
申一甲捂着肚子出了办公室,也不管方艳怎么看他了。
他进了洗手间,找了个坑蹲了下去。唉,没办法,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不好惹啊,只能在这里躲一躲他了。如果方艳不是姜震东的外甥女,申一甲可能真会把她列为后备女朋友了,她那小样不难看,也算挺懂事,就是那种趾高气扬的领导亲戚的臭架子摆得太大了,让他有点反感,其实他的心眼并不坏,对他也不错。
申一甲感觉,人大副主任姜震东百分之百泡上了他原来的女朋友于纯虹,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寻常,从那次喝酒就能看出来。别说方艳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就算是他的亲闺女,他也不想要。
申一甲在洗手间里蹲了足有十五分钟,直蹲到大腿发麻,终于站了起来。估计方艳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等他,恐怕早回办公室去了。
方艳果真走了,申一甲的办公室门已经锁上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刚才给领导拜年的时候,没有看到宫市长的秘书,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现在正好有时间了,就过去看一眼吧。
申一甲来到常务秘书室,白雪松不在,又去了他的办公室,申一甲发现门半掩着,便从外面敲了敲门。
“请进。”屋里传来白雪松的声音。
“白主任过年好。”申一甲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却发现白雪松正握着话筒打电话呢。唉,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白雪松对他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话筒仍然架在耳朵上。申一甲一看就明白了,白主任似乎并没有与他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他对白雪松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出来了。
申一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刚落座,方艳就敲门进来了。他有点傻眼,方艳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刚才是找了借口才出去的,他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啊。
“来吧艳子。”申一甲说,“我是真想让你多呆一会儿,可是今天这个肚子真不争气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得去洗手间,你可得有点思想准备啊。”
“准备什么啊?准备药吧。”方艳小脸一撂,把两盒药拍到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你买药去啦?”申一甲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我不给你买药,谁给你买药啊。”方艳说,“你说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谁会管你啊,也就是我心疼你吧。”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心里一阵自责,刚才自己对方艳太过分了,方艳虽然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他根本没有必要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方艳,你太可爱了,你让我很惭愧。”申一甲拿起药盒看了看,“这两盒药多少钱,我不能让你破费。”


414、女追男

“得了吧。”方艳瞥了申一甲一眼,“就你会说。”
“不行,我一定得给你钱。”申一甲想用这个办法把方艳支走,他再追到她的办公室去,把钱给她。
“申主任,你歧视女性。”方艳的表情很严肃。
“好好。我不歧视女性,这药我收下了好吧?”申一甲觉得方艳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根本不挨边的事。
方艳从茶几上拿起热水壶,往申一甲的水杯里倒了一些热水,端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又从桌角拿过那两盒药,从药盒里取出了几片药。
申一甲觉得不妙,方艳这是要给他吃泻药的节奏啊,他刚才装着肚子疼去了趟洗手间,方艳真要把药送到他的手里,要看着他吃下去,他还真没有理由拒绝呢。
申一甲没有办法,看来只能再次出逃了。他咧着的嘴、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离开办公桌,往前走了几步。
方艳把药片又放了回去,歪着头看着申一甲:“行了,行了,你吃了药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申一甲挤出一脸笑容:“谢谢你了燕子,你考虑的太周到了。”
方艳一走,申一甲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两个药盒里各取出两片药,扔进了垃圾筒里。他发现方艳忽然变得心细起来了,还真得防着她点,万一她一会过来检查他吃药的情况,要是发现他根本没吃药,那就不好交待了。
申一甲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在沙发上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申一甲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方艳又来了,唉呀这丫头今天真是见鬼了,关心人也没有这么关心的,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啊。他把门锁打开,把方艳迎了进来。有了上午方艳送药的那一幕,他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
“艳子,你别再督查室干了,干脆到我家去当保姆吧!”申一甲笑嘻嘻地给王艳让出了一条路。
“申主任,你好多了嘛,我看你中午在食堂吃的不少啊,应该没事了吧?”方艳的态度半是怀疑、半是关心。
申一甲把这茬忘了,中午在食堂吃得还真不少,因为是节后第一天上班,食堂的饭菜比平常丰盛多了。他对和他一起吃饭王海开玩笑说:今天得多吃点,把晚饭补回来,再把晚饭吃出来,晚上回家就不用吃饭了。王海会看着他直嘎巴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申一甲万万没想到,王艳不知道在哪盯着他呢。
“艳子,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呢,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上午吃了你买的药吧,我感觉好多了。哎呀,真要谢谢你啊!”申一甲说着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药盒在空中挥了挥。
“太好了。”方艳犹豫片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真想让我给你当保姆啊?你打算给我开多少钱呐?这么说吧,你要是真的信得过我,我可以免费照顾你去,反正我在家呆着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申一甲听了方艳这话,哭的心都有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方艳要是到他的住处去,那姜玉慧怎么办呢?小姜同志要是知道他领个小女子回家,还不吃了他呀。别看她小脸绷得很紧,他要是和哪个女性打交道,还真得小心点。在三亚就是这样啊,他要是多瞅哪个年轻女子一眼,他会瞪她半天。
申一甲呵呵笑着,笑的方艳直发毛:“主任怎么了?你吃药没吃多吧?”
申一甲收住了笑容,真是难为方艳了,自己就一个拉肚子,还是装的,方艳就这么关心的,这叫他怎么心里怎么过得去呢,现在一想,他有时候对她真是太过分了。
申一甲不好意思再坐在办公桌前,便站了起来,背对的窗台,面对着方艳,想把姿势尽量低调些、亲切些:“燕子,咱们虽然说是同事,但从你来了以后,我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的,你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咱们在一起工作那就是缘分啊。”
“是缘分。”方艳脸色绯红,双手绞在一起,“主任,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说。有什么事尽管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只要我能办的,你放心,一定尽全力。”申一甲拍着胸脯对方艳做出了承诺。
“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劲儿。”方艳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不安,方艳能找他干什么呢?能对她说什么呢?他要钱不缺、要势不小,背后还站着个前政府秘书长、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的。
“申主任,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方艳的头又低下了。“你觉得我和你合适吗?”
申一甲笑了,笑得很无奈。他对方艳早有预感,她似乎对他有意思,他也因此一直在回避他,避免和她走的太近,现在看来,他还是中了方艳的糖衣炮弹,闹了半天,她还是想对她表白这个事。申一甲后悔自己有点太大意了,让她抓住了机会,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
申一甲不知道对方艳怎么说才合适,才能委婉地拒绝他,又不伤害她。
“你要是没想好的话,可以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等。”方艳抬起头来,目光十分镇静。
申一甲咬着嘴唇,绞着双手,内心十分纠结。他的纠结不是是否拒绝方艳,而是怎么拒绝她。
方艳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起身,对申一甲说:“行了,你慢慢想吧,我走了。”
申一甲有点慌了,方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镇定了,如果方艳走了,他又没有什么态度,那不等于默许她了。
申一甲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拦在方艳的面前。
方艳停下脚步,疑惑的目光凝神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艳子,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很领情。你看你长的又漂亮,人又大方,还那么直率,条件哪都比我好呀。”申一甲的表情真诚,语速缓慢,不想让自己的话话带有那种夸张和忽悠的成分。
“真的吗?”方言歪了歪脑袋,“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我不过就是你的同事而已,说好听点,叫助手,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打杂的,当保姆你都不稀用我呀。”
“你快别寒酸我了。”申一甲笑了,方艳的小嗑还挺赶趟的,说话不卑不亢的。
“艳子,我们可能没有缘分。你说我吧,在农村长大的,家里条件也不好,父母都是农民,我本人的也没有什么存款,要车没车,要房没房,你说你看上我哪点了呢,是不是啊,我怎么可能配上你呢?”申一甲说,“再说吧,我要找对象吧,要求没有那么高,像你属于干部家庭出身,我也高攀不起啊,跟你说实话,我根本不想找干部家庭的女朋友。”
“申主任,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方艳说,“再说我家也不是干部家庭,我父母都是搞法律工作的,我爸是法官,我妈是律师,他们可都是本份人。”
申一甲听了,有点开悟了,怪不得方艳说话总像大法官呢,原来原因在这里啊,一个法官,一个律师,搭配得不错呢。
“不行,不敢高攀。”申一甲说,“你放过我吧,真的,我听到法官这两个字都直哆嗦,我见不了正义感太强的人。”
“那就算了,不难为你。”方艳突然把脸撂了下来,“想不到你这么不自信,我也没嫌你家是农村的呀,再说你也不像农村的,说你是广东银都有人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还是做好朋友。”申一甲说“好朋友知道什么意思啊,咱们千万别因为这个事破坏了纯洁的革命友谊,那就不好了。”
“好,行,我不会破坏咱们的革命友谊。”方艳说,“你忙吧申主任,我走了。”
不等申一甲说话,方艳麻利地开门走了,“咣当”一声,门锁上了。
“我靠,真摔啊。”申一甲愣在那里,一时没缓过神来。看来方艳生气了,她从来没有离开不打招呼过,今天也算打招呼了,不过,那更像是负气。方艳有一点好,说话办事不记愁,就算她刚才不痛快,估计过一两天就好了。
申一甲在沙发上躺下来,睡觉,要不中午就过去了。
“咚!咚!咚!”非常有力的敲门声。
申一甲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这小丫,还有完没完了。他不想去开门,敲门的声音太大了,可能方艳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顾忌这些。可是她不顾忌不等于他不顾忌啊,大中午的,几乎整座楼的干部都在睡觉,她这么咣咣地敲门,影响该有多不好啊。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申一甲还是没有站起来,他想再等一等,方艳要是看他不开门,也许会转身就走。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默默祈祷方艳千万不要再敲门了,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415、和市长比身高

“申一甲,开门!”门外传达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
这是谁啊,说话这么冲!申一甲心里很抵触,在这栋楼里敢这么大声说话的人可不多啊。他紧走几步,打开了门。
白雪松站在门前,很不耐烦地说:“申一甲,大中午找女干部谈心,你精力很充沛嘛。”
“唉呀白主任,你可冤枉我了。”申一甲不敢相信,方艳会向白主任告他的状,不会吧,也许是白主任正好看见方艳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真的没谈心,方科长听我说拉肚了,就是来看看我,就这么简单。”
白雪松在申一甲的胸前进了一下,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你心虚什么呀?”申一甲说,“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申一甲轻轻呈了一口气,看来他多想了,方艳并没有告他的状。
“你赶紧去宫市长办公室,领导要见你。”白雪松说着转身往外走,“你快点啊,给你一分钟。”
申一甲一时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了,宫市长要见他,见他干什么啊?八成是推拿吧,他已经好久没有给宫市长做推拿了。我不想耽误,跟着白雪松出了门,可是白主任走路的速度飞快,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转眼间已经走到常务秘书室门口了。
宫市长正在屋里看材料,见申一甲进来,便笑吟吟地走向里屋。
“一甲,今天中午没事,麻烦你给我做一做推拿。”宫市长说着,脱掉软底布鞋,上了床。
“市长,现在就开始吗?”申一甲问。
“好。”宫市长只说了一个字。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您尽管说。”申一甲纳闷,宫市长怎么突然想起找他做推拿呢。
“今天你的心跳很快啊,呼息也比较急促。”宫市长说。
“领导太神了。”申一甲说,“我来的时候,是走得快了一点。”
“一甲啊,辛苦你了,你放心做吧,我眯一会儿。”宫树仁说完,就再也没有说话,显然是想借推拿的机会睡一会儿。
中午这段时间,市政府办公楼很肃静,机关的领导干部们很懂规矩,除了特别紧急的情况,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宫树仁说事。
申一甲给宫树仁做着推拿,心里很乱。
宫市长曾经亲口对申一甲说过,让他到市政府来当秘书,可现在时间都过去一年多了,他从来都没提过这个事,是不是宫市长变卦了?申一甲也曾经想过,但没有任何答案。
其实申一甲还是很知足的,能这么快从一个推拿小店的推拿师,变身为政府机关的科级干部,这是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能从接待办调到督查室,到领导身边工作,已经相当满意了。
宫树仁的身体一直没有反应,申一甲不敢出重手,生怕影响领导休息。
眼看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宫树仁的身体有了反应。
“市长,我是不是手重了?”申一甲不安地问。
“不重,可以再加一点劲儿。”宫树仁说。
申一甲明白了,自己不是手重了,而是手轻了。大概是下手的尺度有点问题,他立刻调整了姿势和手形,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无可挑剔,宫市长不是一般的患者,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好了,我看可以了。”宫市长从床上坐起来,伸展的胳膊,“一甲啊,有没有女朋友呢?”
申一甲一愣,觉得宫市长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还……还没有。”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姜玉慧,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姜玉慧算不算他的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就抓紧找一个,有了女朋友呢,就抓紧时间成个家。”宫市长说。
“我知道了,谢谢市长关心。”申一甲爽朗地回答。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嘛,成家就更成熟了。”宫市长说。
申一甲的脑子里还没有产生过成家的念头,他以前接触女人的时候,多数都是性别的吸引,都没有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他觉得宫市长的话里含有一层不便明言的意思,他还没有结婚,好像就不算懂事。
申一甲跟着宫市长出了休息室,心里在琢磨,宫市长今天为什么问起他的个人问题。
莫非是领导嫌他不成熟?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就是在全市的中层干部中,他也该算是一个比较年轻的科级干部了。
“一甲啊,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啊?”宫市长忽然问申一甲。
“没……没有啊!”申一甲在给宫市长做推拿的时候,既不知道他的腰现在怎么样,又怕影响他休息,一直不敢轻易下手,“对不起市长,我是不是手轻了?”
“不错不错,你可能是怕影响我休息,轻一点就轻一点吧,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宫市长说。
“好的好的。能给领导做推拿,我觉得很荣幸。”申一甲说。
宫市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
“一甲啊,你到政府办多长时间了?”宫市长问。
“我来了一年整、两年头吧。”申一甲说着。
宫市长仿佛有些吃惊,抬头看了看申一甲。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我已经干了好几年了。”宫市长说,“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忽略了,你来了已经一年多了,像好象是昨天的事啊。”
申一甲站到宫市长的办公桌对面,静静地听着,边听边点头。只要宫市长不再和他说话,他就可以回去了。
“你过来。”宫市长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申一甲一时没明白市长的意思,他就在宫市长的眼前啊,如果再往前走,就撞上他了。
“市长,我……”申一甲说,“我是不是再给您推一下肩膀,反正现在也没到上班时间。”
“你过来,咱们比比个。”宫市长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申一甲站在原地没动,和市长比身高,那还了得。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一米八十多,比宫市长高半头呢。他和市长比身高,市长占不到任何便宜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已经调任市委副书记的杨重,他清楚地记得,杨重曾经质疑过他的身高,认为他不适合在领导身边工作。他不知道宫市长为什么要和他比身高,但他到政府办不久就曾听说过,领导配的秘书都比领导矮一些,所以在机关里,如果有身材比较矮小的男人,却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大多是领导秘书出身。
这下坏了,申一甲心里直犯嘀咕,如果他跟市长比身高,他就永远不可能在领导身边工作了,他来政府办时就曾经梦想进常务秘书室当秘书,那事不就彻底黄了吗?
这可怎么办?申一甲犹犹豫豫地往市长身边凑,心里打起鼓来。
比就比吧,既然市长有话,他不想比都不可能了。
宫市长见申一甲不太情愿的样子,又往前踏了一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有人说你个太高,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比我高多少。”宫市长随口说着,手在自己的头顶比划着。
申一甲立刻屈下了腿,站到宫市长的对面。他心里有数,自己这一屈腿,至少能下去三、五公分,即使他仍然比宫市长高,也高不了多少了。
宫市长把手从自己的头顶平移到申一甲的额头上方,那应该就是他的身高了,宫市长的手掌上面,就是他与申一甲的差距。
宫市长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申一甲。
申一甲忙把腿悄悄的蹬直了一些,否则宫市长就会发现他刚才在比个的时候屈了膝。
“一甲,你到底有多高?”宫市长转身往办公桌走去。
“市长,我上中学的时候没搂住,身高有点超标了,一米八吧。”申一甲一下瞒了好几公分,“再说,我的鞋跟儿高。”
“呵呵,一甲,你这可不是你超标,是我没有达标啊。”宫市长转回了办公桌前,却没有坐下。
申一甲站在宫市长的对面,有办公桌挡着,他又把膝盖屈了下去。这样,他在宫市长的面前就不会显得很高了。
“领导千万不要谦虚,您的身高就很标准啊,我的个有点超标了,长那么高个子有什么用啊?”申一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个子是不矮,站在您的身边,是不是很像您的保镖啊?”
“哈哈哈……”宫市长开怀大笑起来,“申一甲,你可真能哄领导高兴啊,典型的马屁精!”
“事实也是如此啊。”申一甲固执地说,“给您当保镖,我可能还不合格呢。”
宫市长俯身坐了下来,笑吟吟的,心情应该不错。
申一甲轻轻地哈了一下腰,准备和宫市长道别。如果他和市长之间,停留在身高这个话题上,简直太危险了。不论怎么说,他都比市长高,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宫市长并没有放申一甲走的意思,把手往下一挥,好像是让他坐下。
申一甲哪里敢坐,忙扶住办公桌的边缘:“领导有什么指示?”
“一甲啊,在督查室干得怎么样啊?顺心吗?”宫市长说。


416、赴约

“顺心。谢谢领导关心。”申一甲哪敢说不顺心,宫市长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如果他要当真,那可就太傻了。
“好好干吧,你这么年轻,只要努力工作,还是大有发展的。”宫市长说。
“是,领导,我一定努力工作,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申一甲见宫树仁频频点头,知道自己该走了。
“市长,我想明白中午接着给您推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申一甲问。
“不用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宫树仁摆了摆手。
晚上,申一甲准时下班,回到了河滨小区的住处。
楼上没有灯光,姜玉慧好像还没有回来。申一甲不知为什么,今天中午见到了宫树仁,心里到现在还悬着呢。申一甲下午都在琢磨宫市长中午对他说过的话,宫树仁对他推拿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而且也没有让他明天接着做下去,这就说明推拿是可做可不做的,宫市长并不是特别需要他。
可是宫树仁的两个问题对他刺激很大。
一个问题是让他找个女朋友,早点成家。申一甲听出了一种味道,像他这种情况,如果不成个家,好像就是不成熟的,只有生活稳定下来,工作才能踏实,这不是所谓的先成家后立业吧。
宫树仁的另一个问题是问他身材有多高。申一甲知道,虽然自己瞒了好几公分,但市长的眼里不揉沙子,只是不想揭穿他了。宫市长说自己身高没达标的时候,多亏他说自己适合给领导当保膘,要不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申一甲翻了翻冰箱,找出了这次出门带回来的真空包海鱼,还有两包方便面,准备先填饱肚子。姜玉慧这个时间还没有回来,说明她又在外面吃饭了,他就没有必要等她了。
他煮好了方便刚要吃,就听到楼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估计是姜玉慧回来了。申一甲侧耳倾听着,嗬,小姜同志今天出息了,没在外面蹭饭吃。上楼去看看吧,她要是没吃饭,就叫她下来一起吃。
申一甲穿好外套和鞋,正要出门,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立刻愣在那里,电话是孙婧打来的。他早晨看到了去楼里拜年的孙婧,还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啊,怎么到了晚上就打电话来了。
他立即接通电话:“小姨,有什么指示?”
“一申,你在哪儿呢?”孙婧问。
“我在家呢。”申一甲说。
“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就过去一趟。”孙婧说。
坏了坏了,申一甲心里暗暗叫苦,姜玉慧回来了,孙婧又要来,姜玉慧如果看他不上楼,说不定就会下来找他,她们两个人很可能碰上,搞不好就会鸡飞蛋打啊。他虽然好长时间没有和孙婧有身体的接触了,但这不等于他们没有关系啊。
申一甲觉得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孙婧过来:“小姨,大老远的,你就别辛苦了,我去找你吧,我正好想请你吃个饭呢。”
“吃饭?在哪儿吃饭?你觉得我们现在在外面吃饭安全吗?”孙婧说,“我现在市直属局的局长,你是市政府办的科长,我们在一起吃饭,让别人看到了,你解释得清吗?”
“让他们看着还算本事嘛。”申一甲说,“我先找地方,回头马上给你打电话。”
“算了一甲。”孙婧说,“还是我过去吧,在你那里我觉得更安全一些。”
申一甲的脸僵住了,孙婧这是怎么了,以前连请都请不来,今天怎么主动要求来,难道她真是想他了?就算她想他了,现在也不能在这儿幽会了,楼上就是姜玉慧啊。
“小姨,刚才这儿停电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呢。”申一甲笑了,为自己的灵机一动而得意。
“噢。”孙婧应了一声,“那好吧,你出来吧,我们在车上聊,我这就去接你。”
“不用不用。”申一甲吓了一跳,孙婧过来接他,那还了得,她一眼就能看到小区里的灯光,立刻就会发现他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申一甲,你什么意思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跟你见个面,我还得求你啊。”孙婧不高兴了。
“小姨,你一个大局长亲自来接我,那不是太折煞我了。”申一甲说,“我现在就订一个单间,我们还是在饭店见吧。”
“算了,我心里不踏实,你还是到我这儿来吧。”孙婧说,“梦幻娱乐城后身,有一座复式楼,你在楼下等我吧。”
申一甲张大了嘴,孙婧还有复式楼呢,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过呢?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那好那好,我去饭店定点菜,打了包过去。”申一甲说。
“不用了一甲,太麻烦了,我这儿楼下都是饭店,随叫随到,想吃什么都有。”孙婧说。
“行,我听小姨的。”申一甲嘿嘿地笑了,孙婧这是晚上要和他销魂啊,那就别客气了,看看她的复式楼什么样。
申一甲在屋里转了一圈,把灯关掉就出了门。
“乡巴佬,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你是不是要上楼啊?”姜玉慧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我是想上楼看看你。”申一甲说,“不过我今天不能陪你了,晚上有个局子,说要给我接风,我本来不想去呢,他们非让我去,都等着我呢,我实在妥不过去了。”
“接风?那你还回来。”姜玉慧说,“要知道你晚上不在,人家就不回来了。”
申一甲揽过姜玉慧,抱了抱她:“你还没吃饭吧,我刚把饭做好,你进去吃吧,吃完饭把门给我锁好。”
“什么人给你接风啊,能带我去吗?”姜玉慧问。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真是想哭了心都有。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晚上想见姜玉慧一面都困难,今天她却亲自下楼来找他了,还偏偏赶上孙婧找他有事。
“都是些男的,同学还有朋友,你去不太合适。”申一甲说。
“开个玩笑而已,就算你八抬大轿请我去,我都不一定去。”姜玉慧说,“你的朋友肯定都是些乡巴佬。”
申一甲把姜玉慧往门里推:“你快进去吃饭吧,我走了。”
“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进去啊,你就不怕有什么秘密被我发现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想立刻离开姜玉慧,否则孙婧再打进电话来,他就不好交待了。
“秘密肯定有,就看你能不能发现了。”申一甲想吊一吊姜玉慧的胃口,要不她跟他没完。
“那好啊,正好我还没吃饭呢,在你这儿对付一顿吧。”姜玉慧半信半疑地进了门,向申一甲摆了摆手,把门关上了。
申一甲来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姜玉慧突然开门探出头来:“申一甲,你几点回来啊?”
“这个,不好说,这帮这子喝酒老磨蹭了。”申一甲哪知道几点回来啊,要是孙婧不放过他,他可能一宿都回不来,“你不用等我了,吃了饭晚上按时睡觉吧。”
“德性。”姜玉慧撇了撇嘴,关上了门。
好险啊,申一甲进了电梯,心里终于平静下来,这才认识两个女人,就这么麻烦,看来交女朋友千万得注意,真不能多,否则就是引火上身啊。要不是孙婧在他心里的特殊位置,他说什么也不会放下姜玉慧,大黑天的跑出去啊。
申一甲出了小区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梦幻娱乐城。
孙婧找他是因为想他了,想和他共度春宵吗?绝对不会,那样她就会直接告诉他了。孙婧到了旅游局以后,几乎没有找过他,他也没有找过她。他总觉得孙婧突然找他,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却摸不着头脑。
出租车经历梦幻娱乐城门口时,申一甲看着闪烁的霓虹灯,想起了姚云龙。现在姚云龙怎么样了?申一甲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孙婧已经与姚云龙离异,让申一甲失去了再见姚云龙的借口,不过难说他已经不会见到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公子哥。
出租车绕到了娱乐城的后面,从六车道拐进了一条双车道的道路,在梦幻小区门前停了下来。
孙婧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显然和姚云龙有关。申一甲按照孙婧的嘱咐,下了出租车,进了小区,沿着小区的道路一直朝前走。
“一甲!”旁边传达孙婧的声音。
申一甲转回身来,借着路灯黄色的灯光看去去,孙婧正从路边的车里探出头来,向他招手呢。
“孙局长亲自等我,让您受委屈了。”申一甲来到车前。
“上来吧,还有一段路呢。”孙婧说。
申一甲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立刻嗅到一股鱼香。
“好香啊,今天晚上看来有好吃的了。”申一甲说。
“今天这是你来了,要不我就在门口找个地方吃了。”孙婧说。
“小姨,你找我,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吧?”申一甲问。
“要不要紧的,上楼说吧。”孙婧说着启动的小车。


417、不是靠山胜似靠山

申一甲跟着孙婧出了电梯,眼前呈现的是宽敞的走廊,两户双梯。
孙婧开了门,申一甲跟着她进了明亮的门厅,眼睛就不够用了。孙婧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从直通楼上的圆梯旁拐进了一条走廊,进了一间宽大的客厅。
一股沁人心脾气脾的花香袭来,申一甲禁不住抽了抽鼻子。
“这房子太大了。”申一甲说。
“是有点大,二百多平呢。”孙婧说,“这是我离婚时分割来的房产。”
申一甲扬了扬手中的打包袋,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东西似乎放到餐厅更合适一些。
“放那儿吧。”孙婧说,“我们就在茶几上吃吧,这个客厅对面没有住宅,在这里吃饭不会被偷拍。”
申一甲咧开嘴笑了,孙婧想得还满周到呢,连吃饭都在选个安全的地方。他在一种预感,今天晚上恐怕要在这里度过了,否则孙婧不会答应他到这里来。以他们的关系,他可以和她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当然包括上床。孙婧不是一个感观的女人,她很少在这方面要求过他,不知道是出于女人的自尊,还是地位的差别,自从她当上领导以后,她显得矜持多了。
旁边就是酒架,上面摆满了白酒、红酒,还有申一甲叫不出名字的酒。
“想喝酒吗?”孙婧脱着外套,对申一甲说。
“随便吧。”申一甲说着,把打包袋里的菜取了出来。
孙婧取了两个杯子,用湿巾擦了擦,倒了一些红酒,端到了申一甲的面前:“今天少喝一点吧,我找你来,主要是有事要说。”
“什么事?”申一甲觉得孙婧要说的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会是离了婚,一个人寂寞了,要他过来陪她吧?申一甲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但不论她要求他做什么,只要他能够做到了,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宫市长的秘书白雪松调到林原去了,市政府党组成员,副市长人选。”孙婧有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下午四点钟开的常委会,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刚刚散会。”
这就是孙婧要对他说的事吗?申一甲一头雾水,白雪松调走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办里都早就有人对此议论纷纷了,他能到外县去当副市长,申一甲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已经拖到各县市换届之后。市长的秘书安排到外县当副市长,虽然不算高,但也不算低,但如果算上他身兼着市政府办副主任的职务,那这个安排就真不算高了。
见申一甲没有说话,孙婧笑了:“一甲,我对你说话呢,你不会是反应迟顿吧?”
“我听着呢,你找我来不是就为了说这个吧?”申一甲说,“你听你好象话里有话。”
“市长秘书空出来了,听说有什么人选了吗?”孙婧问。
“没听说。”申一甲说,“我今天中午还去了宫市长的办公室,给他做推拿去了。”
“这就对了。”孙婧把盘子往申一甲的面前推了推,端起高脚杯与申一甲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跟我说说,宫市长都跟你说什么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申一甲把中午给宫树仁推拿的过程说了一遍,孙婧不时地点头,直达申一甲说完,她没插一句话。
“你今天给封官生拜年了吗?”孙婧并没有对申一甲的话做任何评价。
“去了,我早晨去的第一个办公室。”申一甲说。
“封官生没跟你说什么吗?”孙婧问。
“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申一甲说。
“你认识封官生的家吗?”孙婧问。
“知道,但没去过。”申一甲抬起头来,看着孙婧。他基本明白孙婧的意思了,进屋时间不算短了,孙婧一直没和他唠别的,看来白雪松升迁就是今天晚上孙婧找他的主题了,他就是再傻也能听出来,孙婧今天主要是为了提醒他,市长秘书的位置倒出来了。
这也正是申一甲最关心的事情,只不过不愿意在孙婧面前表现得过于强烈罢了,因为这件事孙婧帮不了他什么,她能在第一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已经很领情了。
孙婧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低下头剥着鱼肉,剥完之后,夹到了申一甲面前的盘子里。申一甲有一种受崇若惊的感觉,毕竟人家孙婧市一局之长了,给他夹菜已经是放下身段了,现在又给她剥鱼刺,露出一付小女人的姿态,真是难为她了。
“你年轻,多吃点鱼吧,补补钙。”孙婧笑道。
申一甲拱起双手,露出调皮的表情:“小姨,我这身体还用补吗?”
“一甲,我今天找你来说正事,我怎么看你有一搭无一搭的?”孙婧说,“你知道不,今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彻夜难眠呢,光我就听说至少有两个人在运作这件事,你的机会这么好,为什么不上心呢?”
“一坐到你面前,我就有点想入非非。”申一甲说。
“你变得越来越虚伪了。”孙婧说,“你给我严肃点好不好?你觉得我们之间就那点关系吗?我觉得我对你还有一种亲情。”
“你说的意思我都明白。白雪松留下的这个位置的确很诱人,可你说我光眼馋有用吗?”申一甲说,“我总不能大着脸找宫市长,主动要求给他当秘书吧?”
“你不用找宫市长找了,他对你印象应该不错,否则他也不会把你要过去。”孙婧说,“虽然他要你的动机是给他做推拿,但他认识你,是你最大的优势啊。今天中午,你的表现可圈可点,但没有结婚,还有个头太高,确实是你当秘书的劣势,比如你们政府办有一个想去常务秘书室的叫吉明的,他个头就比你矮。”
申一甲很惊诧孙婧对政府办这么了解,连谁想干什么都一清二楚。吉明?原来他也瞄着常务秘书室呢,不过这小子很机灵,确实适合当秘书。
“不过不要紧,你可以给宫市长当兼职保镖啊?你要善于把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孙婧说。
申一甲的心里忽然亮堂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当秘书的劣势好像没那么突出了。孙婧虽然没有对他中午见宫树仁进行过多的评价,但她显然已经进行了过滤,并抓住了要害。他端起杯来,和孙婧碰杯:“干一个呗,然后咱们再倒点。”
孙婧摇头道:“今天不管你酒,不能耽误正事。”
“有什么正事,你尽管说。”申一甲说。
“一甲,一会儿你去见一见封官生吧。”孙婧抿了一小口红酒,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申一甲没想到孙婧的思维跳跃这么大,他到孙婧这里也就半个多小时,她竟然让他去见封官生,看来她并不想今天晚上和他在一起混啊。
“一甲,有个机会不容易,你争取一下吧。”孙婧说。
“你说吧,怎么争取。”申一甲知道孙婧要谈正事了。
“你能不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至少需要有三个人点头。第一个人是宫市长,我想他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这应该是你的优势所在。”孙婧说,“第二个人是新任副市长于发和,我听说杨重到了市委以后,市政府各个副市长的分工已经进行了调整,于发和现在是你们政府办的主管领导。”
申一甲并不知道于发和现在已经主管政府办了,听孙婧这么一听,嘿嘿地笑了。
于发和是谁啊,他的老领导啊,当年去接待办,就是于发和把他调去的,他还和他的宝贝闺女于聪聪似是而非地谈过恋爱呢,现在也不知道于聪聪怎么样了。关键是孙婧和于发和也是老相识,她不仅是于发和在接待办时的中层干部,还是立春县委班子的正副职,他们的关系肯定错不了。
“你还好意思笑呢,我看你这兴奋劲儿知道,于发和现在又成了你的领导,你还不知道。”孙婧说。
“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吧,我本来没有什么信心,到了政府办以后,我的点不是太好,想着能保住督查办主任我就烧高香了。”申一甲说,“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点门了。”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如果真有意思的话,一会儿我就给于发和打电话。”孙婧说,“你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如果你不马上下手,于市长要是答应帮别人,那你可就太被动了。”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感慨,孙婧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宫市长认识他,于发和又肯帮他说话,他的胜算就大多了,信息科的吉明就是再聪明,恐怕想起他来也会打怵啊。
“第三人是封官生。”孙婧说,“封官生是个很会做人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阻拦你发展,但是如果你眼里没有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怎么办?”申一甲觉得孙婧说得不无道理,如果市政府秘书长兼政府办主任封官生再去向领导推荐他,那可就锦上添花了。
“你最好今天晚上见一见封官生。”孙婧说,“干掉这杯酒,你就去吧。”


418、想当大秘

申一甲听孙婧要他去见封官生,不禁皱起眉来,他从来没有去过封官生的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欢迎不欢迎他这样的不速之客。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你快点吃,争取七点半到八点之间踏进封官生的家门。”孙婧说。
申一甲听孙婧这意思,不去还不行了。孙婧是一片好心,他还真不好拒绝她,但去封官生家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要是不在家的话,那自己不是扑空了吗?如果他给封官生打电话约一下,很可能会被封官生以各种理由拒绝。
再就是去封官生家的借口是什么?他这样一个与封官生从来没有私下来往的人,突然出现在封官生的家里,总得有个什么借口吧,他总不能直接就对封秘书长说:你要帮我当秘书。
“一甲,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我找你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孙婧说,“封官生今天没有参加什么酒局,已经回家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
“真的?”申一甲感到意外,孙婧的情报工作做得太细致了,连封秘书在没在家都打探清楚了,看来他不去还不行了。
“如果封官生今天晚上不在家,我就不让你来了。”孙婧说,“见封官生宜早不宜晚,否则的话,你可能就被动了。”
他总觉得有点别劲,封官生是政府秘书长,又是政府办的老大,他第一次去封官生的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可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买什么都来不及了,就算是带现金去吧,也得去银行取啊。
“小姨,我要是今晚去的话,是不是应该带点现金啊?”申一甲问。
“你觉得合适吗?”孙婧反问申一甲,“就算合适的话,他会要吗?”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说得没错,带着现金去封官生的家里合适不合适,封官生会不会要都是问题。那怎么办呢?就是出于礼仪的话,也应该带点什么啊。
孙婧端起杯来,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出了方厅。申一甲看孙婧这意思,是不想再和他喝酒了。
转眼间的功夫,孙婧拿着一个精美的包装盒进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申一甲问。
“这是一套化妆品。”孙婧说,“一申啊,到了领导的家里,领导的配偶就相当重要了。我听说封官生的老婆是个文化人,品位不低,这套化妆品是我离开立春时别人送我的,虽然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你别看这套东西不显眼,一万多呢,你拿着去封官生家吧,算是给他老婆的一个见面礼,这样会显得你很懂规矩,更不是很贵,他在老婆面前又显得很有面子,我们为什么不干呢?”
孙婧把“我们”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申一甲心里觉得轻松多了,怪不得孙婧今天这么自信呢,原来她已经成竹在胸,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
“我这就给封秘书长打个电话。”申一甲把酒杯往前一推,掏出手机。
“你不觉得这个电话打早了吗?”孙婧说,“如果你现在给封官生打电话,他肯定会问你在哪里呢,你不会说在我这里吧,你会说在家里吧,那他立刻就会把你打发掉,要么直接问你有什么事,要么让你明天早晨到单位见他。”
“那怎么办?”申一甲说,“我也不能像一个不速之客,还是打个招呼好一点吧?”
“你这样吧。”孙婧说,“你先找到封官生的住处,到了他住的小区再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要问起来,你就说你就在他家的楼下,这样他就不好拒绝你了。”
申一甲连连摇头,不是反对孙婧的说法,而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孙婧连怎么见封官生的细节都为他想到了。
“一甲,你别吃了,哪天你想来再来,现在就去吧。我跟封秘书长不太熟,今天晚上只能靠你自己了。”孙婧说,“如果让那个叫吉明的抢了先,那可就被动了。”
“行,那我现在就走。”申一甲说。
“你走以后,我立刻给于发和打电话。”孙婧说。
申一甲会意地笑了笑,说走就走,再不走的话,就有点晚了。他接过孙婧为他准备好的一个比较中性的单肩包,把那盒化妆品装进包里,匆匆出了门。
“晚上别忘了给我回个电话。”孙婧站在门里说。
申一甲出了小区,来到街上,才明白孙婧为什么要让他到家里来了,因为这里离开封官生的家并不远,叫一辆出租车的话,顶多就是起车费的路程,连十分钟都用不上。
他坐进出租车里,心里感觉很温暖,今天孙婧不仅给他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还帮他分析面对的形势,答应给他帮忙,为她出谋划策,因为孙婧的帮助,一个难得的机会已经向他招手了。
申一甲整个下午还在苦思冥想,猜测为什么宫市长会在中午找他推拿,现在孙婧已经把答案摆在了他的面前,白雪松转岗的事情有了眉目以后,宫市长当然更关心谁来做他的秘书。他几乎可以肯定,宫市长中午找他去做推拿,已经把他当成了秘书的人选之一。
申一甲在封官生家的福庆小区下了车,不假思索地进了小区大门。他虽然知道封官生住在这个小区里,但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栋楼,必须得到封官生的确认后,才能确定目标。
他掏出手机,很快接通了封官生的手机号码。
“你好。”封官生的声音很亲切,“是申一甲吧?”
“秘书长,我是申一甲。”申一甲停下了脚步,“不知道领导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到家里看看领导。”
“噢?”封官生说,“一甲啊,我的家不好找,还是算了吧,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晨到单位说吧。”
“秘书长,我已经到了福庆小区,我知道您住哪栋楼。”申一甲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就把门牌号告诉我,不方便的话,我就明天再来。”
封官生说:“已经进了小区了?那欢迎你。”
申一甲按着封官生告诉他的门牌,按下了门铃,然后乘电梯上了楼,发现封官生已经打开了防盗门,正在门口等他呢。
“一甲快进来。”封官生笑吟吟地说。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跟着封官生进了屋,来到客厅,摘下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如果封官生肯接待他,他就三言两语说明来意,把化妆放下,转身就走。一个人能混到市政府秘书长这个级别,可以说是厅级尾、处级头了,下一步百分之百要走到副厅级,跟这样一个聪明人打交道,最好直来直去说明来意,任何技巧都会导致他的反感。
“一甲吃饭了没有?”封官生显得很家常。
“秘书长,我吃过了。”申一甲说,“我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要没吃的话,我这里有饭。”封官生说,“你一个人要蓝河生活很不容易,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申一甲没想到,到了封官生的家里,他竟然一付邻家长者的姿态,心里的一点紧张感觉顿时消散怠尽。
“你听说没有?白雪松去外县当副县长了。”封官生话峰一转。
“听说了,听说了,我也是才听说的。”申一甲感到吃惊,秘书长这么开门见山是他没有想到的。
“我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呢,你就来了。”封官生说,“看来你的消息并不比我慢啊。”
申一甲很兴奋,自己进了门,没说几句话,封官生就全摊牌了,不用他再想办法挑起这个话题了。
“一甲啊,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封官生从茶几上拿起两根香蕉,递给申一甲一个,“吃个香蕉,然后再吃个桔子,再补充点维生素,听说你要来,我刚拿出来的。”
申一甲接过香蕉,扒开蕉衣,咬了一口。
“秘书长,白主任走了,秘书的位置空下来了,我今天来就是拜托您帮忙,看看我合适不合适。”申一甲说完,又吃了一口香蕉。
“要说合适嘛,我觉得你当然合适了。”封官生呵呵笑着,“现在的问题,是宫市长配秘书,不是我封官生配秘书啊。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态度,我会尽力向领导推荐你,不过成不成可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成了,申一甲要的就是封官生这句话,没想到秘书长这么快就给了他答案。
“谢谢秘书长,谢谢秘书长。”申一甲说,“如果领导不选我,那就说明咱的条件还不足够呗,我一定继续在本岗位做好工作,好好报答秘书长的厚爱。”
“一甲啊,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就更大啦。”封官生说,“这个事吧,我只能给你敲敲边鼓,你最好明天见一见宫市长,让他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否则我就不会这么劝你了。”
申一甲笑了,跟智者说话就是轻松啊,他准备把手里的香蕉吃掉,就向封官生告辞。
封官生的手机响了,他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嘴里嘀咕着:“又来了。”


419、兴奋的夜晚

申一甲在沙发上坐不住了,封官生今天晚上显然不是第一次接到电话了,而且他似乎对这种电话并不感到奇怪。
申一甲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封官生用力对他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封官生把手机贴到耳边,呵呵笑着,还不时的“嗯”一声。申一甲知道,秘书长这显然是不想让他听到电话的内容。
申一甲只好重新坐了下来,低着头摆弄着双手。其实他想说的话都已经对封官生说了,今天晚上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虽然没有过多的渲染,封官生对他的来意已经非常清楚。
“有什么事的话,明天早上说吧,好不好?”封官生说着,仍然挂着一脸微笑,不时地呵呵笑着。
申一甲听明白了,打进电话的人估计想见到封官生,但封官生并没有答应,正在试图用一种柔和的态度劝阻对方。
“你到楼下了?”封官生抬高的声音,“你说这,唉,好吧好吧,你既然到了,那就等我一下吧,我正在家里接待客人。”
申一甲又站了起来,原来封秘书有客人到访,而且已经到了楼下了,看来这回他想不走都不成了。
封官生挂断电话,仍然呵呵笑着:“一甲啊,别着急,再吃一个香蕉。”
“领导有客人,我就不多呆了。”申一甲说,“我的事,还是请秘书长帮帮我,我一定知恩图报。”
“哈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年轻人有自己的报负,我应该支持啊。明天我找机会向宫市长建议一下。”封官生说,“一甲啊,你的事关键还要看宫市长的意思啊,树根不动,对梢白摇。”
“谢谢领导,那我就走了。”申一甲说着,匆忙往外走。
“你的包!”封官生向沙发边上指了指。
申一甲忙拿起单肩包,挎在肩上,边走边打开拉锁。走到门厅的时候,他从包里取出了那盒包装精美的化妆品,放到鞋柜上面的案板上。
“这是一盒化妆品,送给夫人的。”申一甲没敢说阿姨,更不敢说嫂子。
封官生愣了一下:“今天很不巧,她不在家,送孩子补课去了。一甲啊,你还没有结婚就学会给女人买东西啦,你也不算小啦,也得抓紧啦,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谢谢秘书长关心。”申一甲说,“个人问题吧,可能是我的缘份还没到吧。”
封官生在那盒化妆品上瞥了一眼,拍拍申一甲的肩膀:“她不缺这个东西,你还是拿回来,送女朋友吧。”
“不值几个钱,再说我现在也用不着。”申一甲这么说,是想淡化这盒化妆品的价值,那样自己就可以从容地出门了。
“那好吧,我替她谢谢你了。”封官生笑了笑,“你一会从步梯下楼吧,信息科长吉明就在楼下,这样你们就错开了。”
申一甲没想到吉明会在这时候来见封官生,更没有想到封官生会把吉明就在楼下的信息准确地传达给他。他“嘿嘿”笑着,深深地点头。
“你们如果在电梯口碰到就不好了。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们现在属于竞争对手,在我这里还是不见面的为好。”封官生扬了手里的手机,“你从步梯下楼,我让他从电梯上来。”
“谢谢秘书长。”申一甲点头致谢,慢腾腾地走向步梯。
吉明这个时候来找封官生,意图非常明显,封官生也说得很清楚。申一甲一级级下着台阶,脚步慢了下来。吉明的信息好灵通,动作也很快,他这紧赶慢赶才赶在吉明的前面,要是自己再稍慢一点,很可能就让吉明抢先了,看来孙婧的猜测太准确了。
申一甲让自己的脚步慢一点,更慢一点。如果刚才吉明就在封官生家的楼下,他碰到吉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就担心吉明不在楼下,而在小区门口,那样他即使从步梯下楼,也照样能碰到吉明。
楼梯道很深、很静,申一甲的脚步声发出一种回响,听起来有些空灵。
申一甲想,不如趁下楼的时间,给孙婧打一个电话吧。
孙婧担心很快接通了:“一甲,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我已经从秘书长家出来了,正在下楼呢。”申一甲说,“该说的我都说了。”
“这么快,你这是比赛计时啊?”孙婧反问道。
“我也没办法,秘书长家里马上有客人来到。”申一甲说,“我是先客让后客。”
“噢,那我明白了。”孙婧说,“回头再说吧,我正在等于发和的电话呢。”
“好好,那我先挂了。”申一甲说。
一条步梯,申一甲走了有十分钟,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他的心里很轻松,因为基本不可能碰到吉明了。他一路匆匆,很快出了小区大门,沿着旁边的人行道往前走。
申一甲之所以没有叫出租车,是因为心里很矛盾,去不去见孙婧了呢?她既然没有打过电话来,就说明她仍然在等于发和的电话,而且刚才他从孙婧的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让他回去的意思。
申一甲一直走了几百米,才做出了决定,哪儿也不去了,直接回家。
他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河滨小区的住处,姜玉慧家的灯亮着,他却并没有心情上去,默无声息地进了电梯,悄悄打开门,回身轻轻锁上门,并没有开灯。
他脱去了外套,歪倒在沙发上,听着比平常要快很多的心跳,竟然抑制不住地兴奋,还有几分紧张。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回到住处的时候,还是一脸懵懂呢,这才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竟然像怀揣了一只小鹿。他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把里面的凉白开一饮而尽,在沙发上直挺挺地躺下来。
申一甲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只想等着孙婧的电话。孙婧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她和主管副市长于发和通过电话以后,肯定会把结果告诉他。现在申一甲的心里只装着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接替白雪松,当上宫树仁的秘书。
他一想起来就有些后悔,白天宫市长找他推拿的时候,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宫树仁找他去,真的只是要简单地做一次推拿吗?他为什么一点动向都没有察觉呢?不对。宫市长找他去推拿肯定是有目的的,想重温一下他在身边的感觉,尤其是他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其实正是宫市长考虑秘书人选最关心的事情。
申一甲等不到孙婧的电话,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他起身打开夜灯,从包里找出了一枚硬币,盘坐在茶几旁边,双手捧着硬币,用力地摇了几下,然后突然松手,把硬币扔到了地板上,那枚硬币在地板上转了几圈,便倒下了。
他用手捂住硬币,心里默念着:如果硬币是正面,就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如果硬币是反面,就不能当上宫市长的秘书。
他轻轻地松开了手,定睛看去,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正面。
这的确是一个好兆头。申一甲把硬币放回口兜里,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刚才在孙婧那里只喝了一杯红酒,吃了一点菜,并没有吃饱。他去厨房找了一些吃的,又泡了一袋方便面,回到茶几前吃了起来。
孙婧为什么没有来电话呢?申一甲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孙婧到底与于发和联系上没有?难道是她在于发和那里没有得到答案?还是她与于发和根本就没有联系上?他最后一次与孙婧通电话时,她明明说在等于发和的电话,那么说她已经和于发和联系上了,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他要等于发和的回话。
申一甲一直等到十点多钟,孙婧还是没有来电话。他想给她打一个电话,又担心孙婧已经睡下了,怕影响她休息。算了,早点睡觉,明天早晨再说吧。
申一甲洗漱一番,正要睡觉,手机铃声响了。他兴奋地拿起手机,不是孙婧打来的,是姜玉慧的号码。
“乡巴佬,你和谁喝酒呢,什么时候回来?”姜玉慧问。
“我……我已经回来了。”申一甲说,“回来一会儿了,时间太晚了,就没打扰你。”
“你骗谁呢,你家的灯一直都没亮。”姜玉慧说。
申一甲觉得奇怪,姜玉慧住在他的楼上,怎么会知道他屋里的灯没有亮呢?他就是怕姜玉慧看到灯光,知道他回来了,却没有想到姜玉慧没看到灯光,一直认为他没有回来。
“慧儿,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灯没有亮呢?你会透视啊?”申一甲说。“我怎么知道你家灯没亮?”姜玉慧说,“这是秘密,那能告诉你嘛。”
“慧儿,我真回来了。”申一甲说,“回来也没有什么事,我没有开灯,只开了小夜灯。”
“我不信。”姜玉慧说,“你现在马上上来报个到吧。”
申一甲看了看表,有点为难。时间已经不早了,到了姜玉慧那里,又得耽误一会儿。他现在心里只有市长秘书这件事,明天早晨还得早起,给孙婧打电话呢。


420、女人环绕

“慧儿,我不上去了吧,时间太晚了。”申一甲说,“你要不相信我回来了,我现在就敲一敲煤气管线。”
“敲煤气管线?你不要胡来啊。”姜玉慧说,“你要是敲家里的煤气管线,受威胁的也就是楼上和楼下,你要是敲饭店的煤气管线,就餐的人就有生命危险,那麻烦可就大啦,申一甲你这个乡巴佬,千万不要胡来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意思,她显然是不相信他呀,她根本不相信他已经回家了。他是真不愿意上去了,主要是没心情,万一孙婧偏偏在这时候给他打进来电话来,他怎么接电话啊,在电话里说什么呀?
“慧儿,我真回来了,谁骗你谁小狗。”申一甲说,“我也是刚回来的,时间不算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我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德性。”姜玉慧说,“你既然不愿意上来验明正身,那就这么办吧,你明天到饭店给我开个证明来,证明你今天晚上在那吃过饭。”
申一甲以为姜玉慧在开玩笑,什么词都敢捅,还验明正身呢。他笑着说:“呵呵,没问题,别说在饭店开个开个证明,就是市委市政府开个证明,咱也能开出来。”
“申一甲,你快别逗了。”姜玉慧说,“还开证明呢,隔着电话我能都闻到一股大碴子味儿。你最好别上市委市政府去开什么证明,你还是回你家那个村开吧!姑奶奶没功夫跟你扯闲篇了,睡觉。”
电话被姜玉慧挂断了。
申一甲的那张笑脸还没得及收敛,就变成了惊讶。姜玉慧这是怎么啦?听不出他在开玩笑吗?怎么像吃错了药似的?打击加挖苦的,睡觉就睡觉呗,有什么了不起,我出去吃点饭,办个事儿,回来还得跟你消个假,上楼给你磕一个啊!
要是在往常,申一甲可能真得上楼跟姜玉慧解释一番,今天就不一样了。他正在运作市长秘书这个位置,这让他的底气比往常足多了。哼,走着瞧,等我真的当上了市长秘书,我看你还敢不敢叫我乡巴佬。
申一甲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进了浴室,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慢吞吞地刷起牙来。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得意的晃动着身体。镜子里的人就是蓝河市市长宫树仁的大秘?就是蓝河市市长的秘书申一甲同志吗?这才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火车不是推的,牛逼不是吹的,想不到你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乡巴佬也会有今天啊!申一甲在自己的脸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小伙儿好牛掰啊!市长秘书那可不是哪个孙子都能当的。
明天穿什么上班呢?申一甲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往里看着,一张热情洋溢的脸顿时暗淡下来。他又是一顿神折腾,可是无论他怎么翻箱倒柜,都是那一薄一厚两件过冬的羽绒服,那再没有别的外套啦!有几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西装和夹克,都是给她买买的。绒衣秋衣内衣倒是有一些,不过也没有大品牌的,多数都是他的地下商场买的,有的是他在逛早市的时候买的。
申一甲立刻清醒过来,沮丧地回到了卧室,他衣柜里的这些装备,也不像是当秘书穿的。他脱掉外套,钻进被窝,又回到现实中来。自己是不是得了秘书妄想症啊?这么大一张馅饼能砸到他的头上吗?真像姜玉慧说的,他不过是一个农村出身的乡巴佬,能有这等好命吗?什么也不想了,赶紧睡觉!
第二天早晨,申一甲乡下人的老习惯又来了,他不到五点就醒了,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窗外黑漆漆的,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啊?给孙静打电话吧,时间太早,不给孙静打电话吧,他又怕自己再睡过了点儿,耽误了正事儿。
申一甲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起来了。东瞅瞅、西望望,摸摸这个、捅捅那个,不知道干什么好了。他好容易熬到了六点半,迫不急待地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
“小姨,怎么样?”申一甲问。
“一甲啊,你是真不把自己的事儿当个事儿啊,昨天晚上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孙婧责备道。
“啊?”申一甲愣了,他还纳闷呢,为什么孙婧昨天晚上没给他打电话呢,没想到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昨天太晚了,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休息。”
孙婧咯咯笑了,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依然是那样清脆动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怕耽误你休息。”孙婧说。
申一甲见孙静不跟他唠正事儿,却跟她扯闲篇,心里顿时没了底:这是怎么了?难道孙婧在于发和那里碰壁了吗?
“是不是和于市长没联系上啊?”申一甲问。
“当然联系上了。”孙婧说,“于市长很痛快,立刻就答应下来了。我看这件事很有希望,这两天你一定要沉住气呀。”
“怎么样才能算沉住气啊?”申一甲问。
“这还不简单。”孙婧说,“你就是装的跟没事似的。装会吧?就像你要在督查办干一百年一样,和任何人都不要发生矛盾,也不要因为工作上得罪任何人。”
“好好,我明白了,你要不提醒我,我说不准就露馅儿了。”申一甲说。
申一甲惦记着早点到单位听听动静,没有跟姜玉慧打招呼,提前半小时就去了上班了。他到了市政府大楼才知道,想整点事事都很难,整个一层楼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都在办公室里猫着呢,根本就没什么事。
去看看封官生?申一甲只敢想不敢去,他昨天晚上刚去了他家里,今天再去的话,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去看看白雪松?申一甲就更不敢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白雪松已经是副县长啦,现在去看他,别人看见还不觉得他在捧臭脚,搞不好有人会立刻联想到他留下的空位。
乖乖地在办公室里眯着吧。申一甲想,关键时刻决不能再凭空添乱了。
申一甲想清静,可是有人不想让它清静。方艳敲门进来,招呼都没打,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
“申主任,你看我今天穿的好看吗?”方艳问。
“好看好看。”申一甲心里很不耐烦,但是说出话来仍然很温柔。
“你说的是真话吗?”方艳问。
“当然是真话啦!”申一甲说着,从桌边拿起一份材料,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他想如果方艳知趣的话,应该马上走了。
“你说我好看吗?”方艳又问。
申一甲抬起头来看了方艳一眼,平心而论,方艳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点小味道呢。
“好看。”申一甲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搭理我?”方艳问。
申一甲有点不耐烦了,好看就得看你啊,这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根本扯不上啊?
“方艳,别闹了好不好?你再闹的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好了。”申一甲说。
“谁跟你闹了?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儿呢。”方艳说。
“好好,艳子,有什么正事,就赶紧说吧!”申一甲说。
“我想晚上去看电影,你陪我去呗!”方艳说。
“艳子,你找别人陪吧,我真不能陪你,我已经有对象了,要让她看见我和你在一起,我都解释不清楚。”申一甲说。
“真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艳问。
申一甲苦笑着,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搞个对象还得向方艳汇报,她也忒不讲理了。
“申一甲,我知道你在逗我呢。”方艳说,“你说我哪儿不如你?你说你哪比我强?是论家庭啊,还是论条件,是论出身啊,还是论学历,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抓住机遇,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甸了!”
方艳的声音越来越大,申一甲听着就像吵架一样。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方艳这丫头哪来的底气呢?就是因为她是姜震东的外甥女?不会吧?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可以引以自豪的东西了。
不行,不能任她这么闹下去,他又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就是以前和她单独吃过一次饭,没有什么可怕的,干脆走人,把她扔到这里。
申一甲转念一想,有点不妥,现在是时常时期,方艳又是他的部下,如果组织部真的对他进行考核,还得靠方艳说好话呢,如果连部下得哄不好,他还当什么市长秘书啊。不管怎么说,先把她稳下来,过了这几天再说。
“艳子,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申一甲说。
方艳不屑的脸忽然变得朗润起来,摆出一付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方艳说,“一甲,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我忽悠你干什么啊。”申一甲说,“在督查室就不用说了,就说咱们政府办吧,你说谁能比咱们哥们关系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方艳说,“可是你有时候忽左忽右的。”
申一甲笑了,忽左忽右,自己哪有那么大本事啊。


421、给她当马骑

申一甲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方艳面前:“艳子,什么叫忽左忽右啊?”
“就是忽冷忽热的意思啊。”方艳说叹了口气,“唉,就是跟你这个小政客学的,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会说话了,一张嘴就是政治名词,太没有人情味了。”
申一甲嘿嘿笑了,我算什么政客啊,人家姜震东才算真正的政客啊。方艳啊方艳,这话你可千万别让你舅听到,他要是听到了,不用鞋底抽你才怪呢。
方艳被申一甲的笑容搞得不明就里,忙站起来,纳闷地看着他。
申一甲忽然想出了一个支开方艳的办法:“艳子啊,王海在不在?在的话,你把他也叫来吧,年也过了,玩也玩了,我交待一下工作上的事儿。”
“刚过完年,你就要给我们上套啊,过了十五再说呗。”方艳说。
“快去吧,快去吧,咱们好归好,但不能误了正事。”申一甲一本正经地说。
方艳很不情愿地往外走,不知嘴里嘟囔着什么。
眼看着方艳走到门口了,申一甲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住了她。
“艳子,你通知王海准备一下,下午一点半过来吧,我们一起碰一下近期的工作。”申一甲说,“你也准备一下。”
方艳没说什么,撇了撇嘴出去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第三天。
这三天,申一甲过得很焦躁,白雪松没有立刻上任,仍然每天在常务秘书室里晃来晃去,竟然比以前更守摊了。申一甲不敢找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找他,日子就像他面前那面苍白的墙,他则像墙上一座停摆的钟,只有姿势还在摆着,大脑却经常一片空白。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姜玉慧了,自从那天晚上姜玉慧让他到饭店开证明以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她,不是他不想见到她,而是她晚上根本不回来吃饭,很少十点以前回来。
申一甲回到小区时,发现姜玉慧家的灯竟然亮了。
他觉得好奇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姜玉慧为什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呢?以前就算她下班正常回家,也会比他晚一会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申一甲匆匆上了楼,直接来到姜玉慧家门前,“咚咚”敲着门。
“来了来了。”姜玉慧的声音,“谁啊?”
“我。”申一甲在门外说。
“你是谁啊?”姜玉慧根本不买他的账。
“你开开门就知道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打开看孔,朝外面看了看:“证明开了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话逗乐了,这丫记性真好使,真难为她了,还记得那个茬呢。
“还说我呢,我要让你开证明的话,都可以订成一本书了。”申一甲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头一次和姜玉慧杠上了。
“好。算你狠。”姜玉慧开了门,没等申一甲进屋,姜玉慧就原地一跳,窜到了他的身上。
申一甲心里的抵触立刻烟消云散,姜玉慧对他还算亲切,便抱着她往里走。
姜玉慧紧紧搂着申一甲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移动着,他不解其意,便放任她树爬树一样,从他的怀里转到他的背后。
申一甲走到客厅时,姜玉慧在他的背后挺起身来,一只抓着他的衣领,一只手高高扬起:“驾!驾!”
我靠,姜玉慧这不是把他当成马了吗?申一甲站在客厅中央,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甲,我想骑着你。”姜玉慧娇滴滴地说。
申一甲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这叫什么事啊,她竟然把他当马骑,太过分了吧。
“你现在不是已经骑上了嘛。”申一甲说着,想把她放到沙发上去。
“你趴下,你趴下嘛。”姜玉慧用力摇晃着申一甲的身体。
趴下就趴下吧,在姜玉慧的家里,趴下和坐着还有什么区别吗?申一甲想到这里,双腿一屈蹲了下来,想把姜玉慧直接放在地板上。
姜玉慧的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脚悬空,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这叫趴下吗?”姜玉慧骄横揪住申一甲的耳朵,“你这叫蹲下。”
“好好,我趴下,我趴下。”申一甲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两只手也扶在地板上。
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背上用力摇晃着身子,又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臀部拍了一下,“出发吧,我的宝马良驹!”
申一甲偷偷笑了笑,看来姜玉慧现在跟他混熟了,哪都敢碰啊!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姜玉慧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他们的关系即便不是情侣,也不再是普通朋友了。
申一甲想,不就是给姜玉慧当一回马骑吗?没什么大不了的,骑就骑吧,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
“我的纯种大野马,驾,驾!”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背上喊着。
他驮着姜玉慧在客厅里整整转了一圈,姜玉慧兴奋地摇动着身体,不停地喊着:“驾!驾!”
申一甲没办法,只能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爬了。他觉得很新鲜,骑在别人的背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为什么能姜玉慧如此亢奋呢?他要是有机会试一试多么好啊!可是不行啊,姜玉慧是个女人,自己是男人,性别的差别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申一甲,你学两声狗叫。”姜玉慧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晃动,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学狗叫?这是什么节目啊,申一甲愣了。一转眼的功夫,它就由一只马变成一只狗了。唉,姜玉慧也太能折腾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快叫啊!”将一会儿嗲声嗲气地喊,“你要再不叫,我就把你卖给马贩子了。”
申一甲有一点,学狗叫虽然简单,但他实在难以出口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这种犹豫很快就被一种歇斯底里取代。不就是学两声狗叫吗?有什么了不起?叫就叫。
“汪!汪汪!汪汪汪!”申一甲的脖子一伸一伸的,无论是晃动的身体,还是嘴里发出的声音,都太像一只狗了。
“哈哈哈!”姜玉慧伏在申一甲的身上,放肆而得意的笑着。
申一甲沿着客厅的边缘爬了起来,转眼间就在地板上爬了好几圈。
他忽然感到膝盖在隐隐作痛,这可怎么办?他也不能对姜玉慧说自己的腿疼了,不爬了。
“我的黑毛大狼狗,你累了吧?”姜玉慧两只手揪着申一甲的两只耳朵。
申一甲真不觉得累,但不累不等于舒服啊!尤其是膝盖有点受不了了。他的速度慢了,最后在沙发前停了下来。
姜玉慧并没有说什么,身体缓缓俯卧在申一甲的身上。一种温暖和柔软的感觉顿时侵透了申一甲的后背。
申一甲慢慢伸开双臂和双腿,在地板上趴了下来。姜玉慧依然稳稳的趴在他的身上,像是被胶粘住了一样。
“好累呀!”姜玉慧仗在申一甲的背上,懒洋洋地说。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是他驮着姜玉慧在地上转了这么多圈,要说累也应该是他累啊,怎么姜玉慧倒喊上累了。
“慧儿,你累了就歇一会儿吧,我来。”申一甲嘿嘿的笑着,把姜玉慧轻轻掀到地板上。
“什么啊,你还没让我骑够呢,怎么就下来了?”姜玉慧委屈地说,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申一甲躺在地板上,重重地喘着粗气。他说不累那是假的,关键是双膝难受,胳膊也不舒服。这下好了,姜玉慧并没有再骑上来的意思,它可以释然了。
“申一甲,我饿了。”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下来。
“饿了?饿了就吃饭。”申一甲说着,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晚饭怎么办呢?这时候再做饭肯定来不及了,不如领姜玉慧出去吃吧。
“慧儿,我们到小区门口吃饭吧。”申一甲揽过姜玉慧的肩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到小区门口吃饭?让别人看到怎么办?你算是我什么人呐?”姜玉慧说。
“当然是恋人了。”申一甲说。
“谁是你的变人啊?给你个笑脸就当爱情。”姜玉慧从地上站起来,“我可不跟你出去吃饭,让别人看到,我就解释不清了。”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即便他们一起出游到三亚,在那么浪漫的海边,姜玉慧也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既然你不想不出去吃,那我叫外卖吧。”申一甲掏出了手机。
“外卖,外卖,外卖有什么好吃的。”姜玉慧对申一甲根本不领情。
申一甲觉得很矛盾,姜玉慧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又不愿意把外卖叫到家里,那今天的晚饭怎么办啊?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姜玉慧问,“那今天晚上你就负责做饭吧,我来负责品尝。”
申一甲的头立刻大了,做饭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什么也没买,让他拿什么做饭呢?
“慧儿,那你就在家着吧,我出去买点菜。”申一甲说。
“不用了。冰箱里的东西多的是,你自己去选几样吧!”姜玉慧似乎热了,脱下了紧身绒衣,露出了无领内衣,深深的乳沟让申一甲看呆了。


422、像个男保姆

“看什么看呐,看我能当饭吃啊?”姜玉慧撇着嘴,对申一甲说。
申一甲赶紧把目光移开,转回身去直奔厨房。
姜玉慧在沙发上做面膜,申一甲在厨房里做饭。一个小时以后,申一甲把做好的四道菜端到桌子上摆好,姜玉慧卸下脸上的面膜,过来和申一甲一起吃饭。
“没想到啊,一甲你做饭还有两下子。”姜玉慧说。
“小意思,我一个人做饭的时间多了,做饭已经习惯了。”申一甲的话并不是真话。原来在推拿店的时候,做饭的事他根本不用想,娟子一个人就包了。他之所以学会了做饭,是因为他有时候很愿意露上两手。
“一甲,你以后就负责给我做饭吧,我给你小费。”姜玉慧说。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话搞懵了,她给的小费是什么意思?他在的姜玉慧的家里做饭,难道是为了几个小费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行啊!”申一甲说,“一个愿意做饭,一个愿意给小费,两厢情愿,一拍即合,何乐而不为呀。
“今天有情况,不想喝酒了,你也别喝了,好吗?”姜玉慧说。
“不喝就不喝!”申一甲想,姜玉慧能有什么情况啊,今天做饭用的食材全是姜玉慧的,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天下没有男人吃女人的道理呀,更何况他是一个那么要脸儿的人。
“今天在我家吃,明天上你家吃吧。”姜玉慧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只要你愿意,当然没问题。”申一甲说着,心里却打起鼓来。姜玉慧小账算得很精明,一点都不吃亏呀,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自己毕竟没有钻到姜玉慧的肚子里,那样就把她想得太俗了。
这顿饭没有喝酒,两个人只喝了饮料,饭吃得很平静,既没有五马长枪,也没有温情絮语。饭很快就吃完了。
姜玉慧拿起纸巾擦了嘴,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对申一甲说:“你就好人做到底,一会儿直接把碗刷了吧。”
“刷碗没问题,也有小费吧?”申一甲问。
“好啊,我给你八百大脚。”姜一会说着,抬起右腿,亮起了她的又白又嫩的脚。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又要耍赖,这世道怎么这样呢,让他上哪讲理去啊。今天晚上给姜玉慧当牛做马不说,外加给她做饭,现在连收碗刷碗也摊派给他了,他简直都成了姜玉慧的家丁了。
他的心里只纠结了一秒钟。那又能怎样呢,谁让自己想泡姜玉慧呢?谁让他就想和姜玉慧亲近呢?既然自己有求于人,就别怪人家端着架子了。
申一甲在厨房里一阵忙碌,一会儿就把餐桌和厨台收拾好了。
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姜玉慧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完了一甲?”姜玉慧问。
“完了,你可以去检查了。”申一甲说。
“不用了,组织相信你,领导相信你。”姜玉慧笑了,向谁家伸出了一只脚,“一甲,你按摩挺舒服的,再给我按一会呗。”
人家心里一阵兴奋,看来这活不白干呢的,福利这么快就来了。
“没问题,你说怎么按就怎么按。”申一甲说。
姜玉慧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申一甲,抱起了胳膊:“申一甲,咱们可有言在先,膝盖以上你不能碰,肩膀以下你不能碰,你只能给我按摩其它的地方。”
申一甲做推拿也不算少了,还真没有人对他提出过这种要求,这简直太无理了。更让他不快的是,姜玉慧话里话外流露着对他的一种怀疑,这种怀疑使他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慧啊!嘴可以碰不?脖子可以碰不?”申一甲笑着。
“你个流氓、坏蛋,不怀好意。”姜玉慧嗔怪道。
“哦,我不碰,我不碰行了吧?”申一甲说,“脚丫子可不可以碰?”
“那当然可以啦!”讲一会儿说,“要是脚都不能碰,那你怎么给我做呀。”
“那就好。”申一甲自信满满,只要姜玉慧让他碰她的脚,那就一切都不在话下了,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让姜玉慧缴械投降。
姜玉慧的脚柔软而光滑,申一甲搬起她的脚闻了闻,她竟然乖乖地把脚抬起来。申一甲笑了起来,姜玉慧的脚指涂着彩色的指甲油,脚上有一股法国香水的暗香,看来她是早有准备啊,就等着他来伺候她呢。
“你是不是在单位捧臭脚捧习惯了,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姜玉慧说,“先从手开始啊。”
申一甲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竟然忽略的顺序。
他起身来到姜玉慧的侧边,把她的一只胳膊拉到自己的怀中,两只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按了起来。姜玉慧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眼睛就闭上了,一付很享受的样子。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手上捏了一会儿,正要去够她的另一只手,姜玉慧的眼睛睁开了。
“一甲,舒服极了,再按一会儿呗,从胳膊开始。”姜玉慧说。
“好好好,再按一会儿。”申一甲说着,又重新拿起这只手。
申一甲心想,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今天晚上就没时候了,一个小时是她,两个小时也是她,什么时候才能到脚上呢。其实这也不能怪姜玉慧,她一定感觉很舒服,否则不会露出一付恋恋不舍的样子。
他在姜玉慧的胳膊上揉捏了一会儿,又拿过她的手,在手指肚上捏了起来。
姜玉慧又闭上了眼睛,屋里很静,甚至能听到楼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慧儿,你天天住在这里,你父母就不想你吗?”申一甲问。
姜玉慧眼睛都没睁:“他们想不想我,跟你有关系吗?管得太宽了吧。”
“这不是闲聊嘛,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了。”申一甲说。
“小指头重来!”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办法,看来是姜玉慧感到舒服了,不想这么快结束。他只能重新拿起她的小手指,轻轻地捏了起来。
“慧儿,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申一甲闲得太无聊了,不说话憋得难受。
“我愿意啊,你不是也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姜玉慧问。
“我是没办法啊,我的家不在这儿,你的家就在蓝河啊。”申一甲说。
“家在蓝河,我就不能出来自己住吗?”姜玉慧似乎很不服气。
“能,你说能就能。”申一甲说。
他本来想借着给姜玉慧按摩的时间,和她拉一会儿家常,可是姜玉慧一点也不配合,无论他问什么,她都毫不留情地给他顶回来。
申一甲不想再问下去了,姜玉慧的注意力好像不在唠嗑上,似乎很享受按摩的过程。那就给她多按一会儿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回到楼下也是呆着,要不就是看电视。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申一甲终于松开了姜玉慧的手,拿过了她的另一只手。姜玉慧这回没有反对,乖乖地把手伸给她,刚才按摩过的手瘫软地垂在那里。
申一甲有点疲倦了,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按到她的脚啊。
姜玉慧打了一个哈欠,扭了扭身体,眼睛仍然没有睁开。申一甲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她的胳膊,却迟迟不敢移到她的手指上,担心他一旦变换位置,姜玉慧就会对他提出抗议。
“慧儿,你睡着了吗?”申一甲问。姜玉慧的身体一动不动,很像睡着的样子。
“没有,正享受呢。”姜玉慧说。
申一甲顺势把手移到她的手指上,这一次姜玉慧并没有什么反应。按捏手指轻松多了,没有按摩胳膊那么累,他移动了一下身体,靠在沙发上。
“不要停。”姜玉慧嘟囔的一句。
“没停,没停。”申一甲顺着姜玉慧的胸口看去,一缕春光外泄,他忙把眼睛收了回来。
姜玉慧已经有言在先,肩膀以下不能碰,他看也白看,还不如不看。
姜玉慧毫无声息地躺着,申一甲哼起了一只忘了名字的小曲,消磨着寂寞而宁静的夜晚。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经给姜玉慧按摩了一个半小时了,这只手的按摩早就应该结束了。
申一甲想到这里,轻轻地松开了手,姜玉慧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可以给姜玉慧按摩双脚了,否则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休想结束了。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脚边,拿起了她的一只脚。姜玉慧动了一下,把脚收了回去,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困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双手悬在空中,姜玉慧竟然困了。其实也难怪,给她按摩的时间太多了,不困就奇怪了。这双脚还按不按呢?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的脚犹豫起来,他的阴阳穴推拿术还没用呢,这就难怪姜玉慧没有情绪了。
不行,还得给她接着按脚,今天晚上他还没跟她亲热呢,申一甲又拿起了姜玉慧的那只脚。
姜玉慧又把脚缩了回去:“申一甲,我困了,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申一甲为难了,姜玉慧两个小时以前曾经对他说过,膝盖以上不许碰,肩膀以下不许碰,他怎么把她弄到床上去啊?


423、市长秘书

“我困了。”迷迷糊糊的姜玉慧向申一甲伸出了胳膊。申一甲看姜玉慧都困成那样了,哪有心思还管他碰不碰啊,他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轻轻一抬就把她抱了起来。
申一甲摇摇晃晃地把姜玉慧抱进了卧室,轻轻地放到床上。
姜玉慧吧嗒吧嗒嘴,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旋即又闭上了。
申一甲把姜玉慧的双脚挪到床里,在床边坐了下来。刚才他只给她按摩了双手,她想再给她一会双脚。
他的手刚放到姜玉慧的脚上,她的脚却条件反射一样躲开了,身体也转向了床里。
“申一甲,你回去吧,我睡觉了。”姜玉慧微微启动着双唇。
申一甲直起身来,在床头垂手而立,看来姜玉慧真的困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从晚上来到姜玉慧的家里,申一甲就一直没有闲着,就像一个家丁一样伺候着姜玉慧,他真的感觉很疲惫,早就想歇一会儿了。
“慧儿,那你睡吧,我走了。”申一甲说。
“别忘了给我锁门。”姜玉慧背对着申一甲。
申一甲拿过毛巾被,轻轻地盖在姜玉慧的身上,见她再不言语,悄悄地退出了卧室。
申一甲有一种很明显的感觉,就是姜玉慧虽然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向他打开心扉,他们的心还有一段距离。她似乎只是满足于这种是而非的的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展示出一种优越感,并得到一种感官上的满足。
申一甲心里清楚,正是这种优越感,使姜玉慧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他则一直处于下风。
第二天,申一甲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封官生打来的电话。
“一甲呀,你要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吧!”封官生说。
申一甲连声应着,放下了电话,封秘书长太客气了,自己就是不方便也得过去啊。他边走边想,秘书长一大早晨打来的电话是什么意思呢?这几天申一甲的处境很不妙。在单位,方艳总是来办公室与他搭讪,他一再退缩,想躲都躲不开。在住处,姜玉慧态度暧昧,对他时近时远、忽冷忽热,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白雪松当副县长已经好几天了,却到现在都没有走,市长秘书的人选一点消息都没有,生活简直太折磨人了。
申一甲匆匆来到封官生办公室。
“一甲啊,请坐,快请坐。”封官生笑呵呵地站起来,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看着封官生如花绽放的笑脸,心里有些犯嘀咕,秘书长今天看上去很高兴啊!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一甲,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明天早晨准时到常务秘书室报到。”封官生说。
申一甲的全身血流奔涌,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从来到政府办那天起,他就想着有一天调进常务秘书室,给市长当秘书,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谢谢秘书长,谢谢秘书长。”申一甲连声说,“没有秘书长的帮助,就没有我今天的申一甲。”
封官生轻轻摆了摆手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的作用只是敲敲边鼓罢了。”
“白主任,白主任好像还没上任吧,秘书长,我现在去合适吗?”申一甲还是有点不知深浅。“没什么不合适的。”封官生说,“你的新岗位是常务秘书室市长秘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趁着白雪松还没走,多向他取取经吧!”
“好的好的好的,我今天就去。”申一甲说。
“白主任虽然有了新的岗位,但是他还要留在岗位上带带你。”封官生说,“等全部的工作都交接完了,都处理好了,他才能去上任。”
“秘书长想的太周到了。”申一甲说,“我一定尽快适应角色,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市长的肯定和信任。”
“这也正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封官生说,“我实话告诉你说吧,你早就是市长秘书的人选,当然人选不止你一个,但对你到底适不适合当市长秘书,一直有一些争议。”
申一甲的眼睛瞪大了,他没想到封官生会对他说这些。
“秘书长,您的话我非常理解,因为想当秘书的肯定不止我自己,我能够如愿以偿多亏损您的扶植和帮助,能遇见您,我真是太幸运了。”
“玩虚的。”封官生笑了。
现在牌已经摊到桌面上了,申一甲的心里很坦然,争议就争议吧,现在争议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他不是已经成功了嘛。
“一甲啊,我不妨直言相告吧。对你的争议主要有两点。一点是,有人觉得你目前还没有结婚,生活还很不稳定。另一点就是你的个头,当然这对你个人来说,不算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是优点,但是当秘书的话,你确实有点高了。”
申一甲不停的点头,心里又打起鼓来。看来他没有猜错呀,那天宫树仁市长在他推拿时问的两个问题,与刚才秘书长的问题如出一辙。他承认这是他当秘书的弱点,这两个弱点,有一个是暂时无法改变的,有一个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谢谢谢谢,秘书长能对我直言相告,我真的非常感激。”申一甲说着,感慨地摇头。
“所以啊,我就得提醒你两个事。”封官生说,“一个问题,就是你要抓紧时间找女朋友了,这件事情不能再耽误了。在领导身边工作,你恐怕没有自己的作息时间表,所以在生活上,你就要树立牺牲精神和奉献精神。”
“我明白了,请秘书长放心。”申一甲说。
封官生呵呵笑了:“一甲啊,第二个问题,其实本来是你的优势,可是一旦你当上了市长秘书,到了一个新的岗位上,你的这个优势可就变成了劣势,你必须对这个问题引起高度重视。”
端坐的申一甲立刻把身体堆了下去。
“唉!”封官生说,“一甲你是很聪明的,你尽可以把头低一点嘛,把背弯一点嘛。更为重要的是,你永远不要和市长站在一起、走在一起,否则的话不知情的人就不知道谁是市长了。”
“那不会,那不会,多谢秘书长点拨,我都记住了,我一定按你的教导去做。”申一甲说。
封官生又笑了:“其他的我就不和你说了,你这个人很有悟性,别的事你就慢慢悟吧。”
“一定,一定。”申一甲附合道。
封官生站起身来,似乎并不想与申一甲多谈,“一甲啊!你这个秘书,是从我们政府办上任的。这场竞争我们算成功了,你一定要给我们政府办争气呀。”
“那是,那是。”申一甲也跟着封官生站了起来,“那……那我走了,我去向白主任报个到。”
封官生若有所思地踱着方步,最后回到了办公桌前的座位上。
“我看这样吧。”封官生说,“今天你就从宫市长开始,挨个市长拜一拜,唠两句拜年嗑,认认真真地表个态。”
申一甲从封官生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空无一人。他真想对着走廊喊上一嗓子,好好渲泄一下内心正要膨胀的快感,可是不行啊,现在整个政府大楼里的干部们都在瞅着他呢,他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申一甲突然发现,自己走路的感觉不一样了,走路的姿势不一样了,天天经过的这条走廊也变得不一样了,一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气势从胸中奔涌而出。
前面就是常务秘书室了,申一甲停下了脚步,平息着心中的兴奋,整理着自己的情绪。
秘书室的门紧紧关着,申一甲挺直身板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请进。”声音从门里传来。
申一甲推门进去,见白雪松正站在文件柜翻看着什么,屋里并没有别人。
“白主任好。”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口误了,“白市长好。”
“申一甲,你怎么才来呢?”白雪松转过身来。
“我……我才得到通知。”申一甲说,“然后我就马上过来了。”
“你这个效率可不行啊。”白雪松说,“现在整个大楼都知道你了,你办起事来必须像兔子一样。”
“是,像兔子一样。”申一甲说。
“腿脚不利索当不了秘书。”白雪松说。
“白市长,有什么工作就交给我吧。”申一甲说,“我现在就拜你为师,求你一定多多指点我。”
“呵呵。”白雪松笑了两声,“行,我们现在就开始,不过谈不上教,互相学习吧。”
“不敢,不敢。”申一甲笔直地站着。
白雪松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走了过去,在桌子上敲了敲。申一甲不明白他的意思,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甲,你先临时用这张桌子吧,等我走了,再给你倒地方。”白雪松说,“我呢现在还不能马上走,领导发话了,让我带带你,等你适应了,再让我去就职。”
“白市长辛苦。”申一甲干笑着。
“你小子行啊。”白雪松说,“我真没想到,是你小子来接我的位置。”
申一甲的心一陡,白雪松够直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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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被辣女纠缠

“是啊,我也没想到。”申一甲说,“我就像做梦一样。”
“你可千万别再做梦了。”白雪松说,“现在我们是同行了,做这行可千万不能心猿意马,否则你跟不上领导的思路。”
申一甲清楚,自己到常务秘书室来见白雪松,主要是出于一种是礼节,可是看白雪松的口气,好像是嫌他来晚了。申一甲出于封官生的办公就来了,几乎没有耽误一分钟,心里觉得有一点和委屈。好在白雪松在这里的时间不长了,自己将取而代之,那就不妨再多装两天孙子吧,更何况他还要向白雪松取经呢。
白雪松从桌上拿起一份材料,递给申一甲:“你马上把这份材料送给宫市长,好让他知道你已经来了。”
那赶情好啊,申一甲就是来见宫市长的,正好经过常务秘书室,出于一种好奇心,进来看看而已。不过只见宫市长不行啊,刚才封官生已经交待了,让他去拜一拜各位副市长。
“白市长,刚才秘书长找我谈话,让我拜访一下各位市长,以后好开展工作。”申一甲觉得必须拿封官生做挡箭牌了,要不今天白雪松还不折腾死他啊。
“是吗?”白雪松回到座位上,“那你就按照秘书长的交待办。”
“秘书长让我明天正式岗位。”申一甲说。
“那我知道了。”白雪松说,“你好好准备一下,尽快适应角色。”
“我想拜你为师,教教我怎么才能当好秘书。”申一甲说。
“这个没法教。”白雪松说,“这个你得自己悟。这么说吧,趁着我还没走,你就多干点,在领导面前多表现一下。市长满意了,就放我走了,你就如愿以偿了。”
申一甲没想到白雪松这么快就给他吃了闭门羹,心里有一点失落。要知道这也是封官生的意思啊,如果白雪松就是什么也不教他,他总不能向秘书长告状吧。
“秘书长说了,你是一个当秘书的天才,让我一定好好向你取取经。”申一甲面露真诚。
“天才?”白雪松抬起了头,“秘书长太夸张了,我哪是什么天才,我只不过比别人多吃了一点辛苦,多动了一点脑筋而已,秘书长这么说,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白市长太谦虚了。”申一甲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我干什么你就学什么。”白雪松说,“秘书长不是让你明天报到吗?那你就明天来吧,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愿意谁就见见谁,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明天一上岗位,你可就得把自己交出来,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谢谢白市长。”申一甲笑了,看来今天还能自由一天。
申一甲拿着白雪松交给他的那份材料,离开了常务秘书室。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宫树仁了,他心里未免有一些紧张。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连当初第一次给宫树仁推拿受伤的腰,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是怎么回事呢,申一甲长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向走宫树仁办公室。
“当、当、当……”申一甲规规矩矩地敲门。
“咔”地一声,门响了一下,把申一甲吓了一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手端着那份材料,向里走了两步。宫树仁端坐在办公桌前,对面椅子坐着一个人,看不见正脸。
“正说这小子呢,他就来了。”宫树仁对面前的人说。
“打扰领导了,白秘书让我来给领导送一份文件。”申一甲毕恭毕敬地说。
宫树仁对面的人转过身来,对申一甲呵呵笑着,并没有说话。
申一甲愣了一下,宫树仁对面的人原来是副市长于发和,他在接待办时的老领导。他心里别扭,本来是给宫市长送材料的,没想到会碰到新任副市长于发和,他还想看完宫树仁,再去于发和的办公室找他呢。
“二位领导,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申一甲停下了脚步。
“没有没有,你把材料拿过来吧。”宫树仁说。
于发和转过身体,看着申一甲:“动作挺快嘛,昨天才开的会,今天就上来了。一甲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压力?”
申一甲笑道:“有点紧张……”
“宫市长,申一甲是我在接待办时的老部下,是按保健师特招进来的,这小子不仅反应快,会来事,还有一手推拿的好功夫,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让他给你推一推。”于发和着,亲切地在申一甲的后背拍了一下。
申一甲把材料交到了宫树仁的手里,在桌前垂手而立。
“我倒是想这么做啊,不过我怕有人给我扣一顶享乐主义的大帽子,再把这事捅到上边去。”宫树仁对申一甲点点头。
“这小子不仅懂中医,身体也很结实啊,要是动起粗来,三个两个的都靠不上前。”于发和说。
宫树仁笑着指点着于发和:“发和啊,你很了解我嘛,我就这点私心,全都让你给看出来了。”
“谢谢发和市长鼓励,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申一甲说转向宫树仁,“领导有什么事没有?”
宫树仁摆摆手:“没事,我和发和谈点事,你去吧。”
申一甲后退了几步,见两位市长没有什么反应,便迅速转身出去了。
他在走廊里巡视着,既然宫树仁市长和于发和副市长都见了,下一步就是接着拜一拜其他几位副市长。申一甲来政府办时间也不算短了,和各位副市长也都混个脸熟,可是这次换届选举,副市长换了一半,有的副市长原来都没见过。封官生秘书长说得对,不如借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以后工作起来会更加方便一些。
申一甲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几位副市长大多不在办公室,还有一位副市长虽然在办公室,却正在接待客人,他探探头,打个招呼、握了手就出来了。
申一甲很扫兴,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了。他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回办公室吧。
“申主任!”申一甲还没走到办公室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方艳在叫他。
“艳子。”申一甲原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不在办公室里呆着,上哪儿潇洒了?”
“市人大。”艳子绷着脸,“怎么了?我去人大不行吗?”
“行啊,我哪敢说不行啊。”申一甲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敢说不行,要知道他舅是姜震东啊。他想等方艳从他面前走过去,然后再回办公室。
方艳来到他的面前:“申主任,你不是也没在办公室吗?这是什么世道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臭丫头,懒得理你。”申一甲说。
方艳上上下下打量着申一甲,撇了撇嘴:“申主任今天打扮得挺精神啊,特意为了给我看吗?”
申一甲不想与方艳在走廊纠缠下去:“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跟我贫了,快回去吧。”
“贫怎么了,贫怎么了。”方艳的声音越来越高,“我就贫,你能把我怎么着?”
申一甲不想理方艳,自己的身份变了,以后更得注意了。现在千万不能笑,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对方艳笑一笑,都可能引来她不知道多少话。
方艳在申一甲的脸上盯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转回身去,慢悠悠地往前走。申一甲轻手轻脚地跟在她的后面,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方艳在办公室门前停下来,并没有回头。
申一甲从她的身后经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方艳没有在走廊里说什么过火的话,他觉得很侥幸。方艳平时工作还算说得过去,就是愿意有事没事去他的办公室,原来他还认为她只是闲不住,愿意串串门、聊聊天,可是他最近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她不仅想泡他,而且似乎还动了真心。
申一甲暗暗叮嘱自己,看来真得注意与方艳交往的分寸了,方艳好像有点对他失去耐心了,没有以前那么矜持了。
申一甲走到办公室门前,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想这下坏了,方艳跟上来了。他拿钥匙的手又放了下去,回头一看,果真是方艳。
“艳子,怎么了?”申一甲说,“怎么没回办公室?”
“回办公室着什么急啊。”方艳说,“到申主任办公室坐一会儿,消磨一会儿大好时光。”
又来了。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方艳今天是怎么了,在走廊就露出一付毫无顾忌的样子。他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了,怎么才能把她打发走呢?
“艳子,你去把王海叫来,我找他有点事。”申一甲说。
“什么事啊?带我吗?”方艳问。
“一点私事,你就别掺和了。”申一甲说。
“刚才你怎么不说啊?我不叫,愿意你自己去叫吧。”方艳说。
申一甲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忽然不想回办公室了,那样方艳就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开门啊。”方艳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捅了一下。


425、女部下邀约

“我得方便一下。”申一甲实在没办法了。
“我听说你要离开督查室呢?真有这事吗?”方艳说。
申一甲被吓得一激灵,方艳这哪里是听说啊,这本来就是事实,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他不接茬的话,方艳的声音可能会越来越大。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就进了屋,方艳从后来跟了进来。
申一甲不想验证方艳的推测。虽然封官生已经找他谈话了,他也见过了市长宫树仁,似乎一切都已经落靠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件事还没有正式公布呢,政府办多数人还都不知道:“艳子啊,我到底是不是离开督查室,光凭猜测不行,要以正式公布为准。”
方艳根本不接申一甲的茬:“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啊?”
“别闹了艳子,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出去说啊。”申一甲说,“我也只是听说,候选人多着呢,再说也不一定能轮到我。”
“那我告诉你吧,这事恐怕非你莫属了。”方艳说,“行啊,你现在是鸟枪放炮了,我可跟你说啊,我可是跟你最近的同事,你可不要官升脾气长,小脸一抹,到时候不认识我啊。”
“不会的,怎么会呢。”申一甲说,“要是真有这一天,我们照样是最好的朋友。”
方艳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腿紧紧的夹在一起,双臂交叉在胸前,两只手搭在一起,摆出一付很淑女的样子。
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现在自己已经是常务秘书室的秘书了。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越是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尤其是在方艳面前。他明显感觉到,春节过后这些天,方艳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人也没有以前那么耐心了。她这个人有时候是狂一点儿,躁一点儿,但人还不算坏,在工作上对他也还算支持,不能走了走了,再惹她不高兴。
“我们能在一起工作,就是缘份。”申一甲说,“我十分珍惜这种缘份,以后不论我在哪里工作,都不会忘记你这个直率的小老妹。”
方艳抿着嘴笑了:“别看我有时候对你戗毛戗剌的,其实我从心里欣赏你。我来督查室以后,可能有说话不当的时候,也可能有对你不太尊重的时候,希望你也别往心去里,我这个人就这样,心直口快人不坏。”
申一甲本想给方艳倒一杯水,毕竟明天就离开督查办了,可一想算了,这样很容易让她对他产生误判,觉得他对她很留恋什么的。留恋归留恋,但并不是她希望的那样。
“艳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工作变有什么变动,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申一甲说,“如果只是传言,我劝你就不要信了。”
方艳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申一甲,你不要装了,管主任都找我谈话了。”方艳说。
“找你谈什么话呀?”申一甲有点搞不懂了,他去秘书室当秘书和方艳有什么关系啊,一个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管主任找她谈什么话啊。
“找我谈什么话?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方艳说,“办里要给督查室配新主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申一甲突然意识到,这下问题严重了。办里要给督查室配新主任,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就连封官生都都没有告诉他。
其实,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他这个督查室主任走了,必定要有新的督查室主任上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办里会运作得这么快,已经开始考虑新的督查室主任人选了。
“艳子,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件事我真不知道。”申一甲做委屈状,向方艳摊开了双手。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方艳说着重新坐下来,神秘兮兮地对他说了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方艳一早到了单位,在走廊里碰到了信息科长吉明。
“方艳,听说你们申主任要升了。”吉明问。
“生什么?生蛋啊,他得有那本事啊。”方艳说。
“你真不知道啊,申一甲要当市长秘书了,给宫树仁拎包。”吉明表情神秘。
“你听谁说的,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王艳问。
“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吉明说,“不信你可以问问申一甲。”
“没有的事儿,如果真有这事,我早就知道了。”王艳说,“不行,我真得去问问他。”
吉明连忙拦住方艳:“你真问呐,还是算了吧,算了吧,那就把我出卖了,就算我没说行吧。”
方艳回到办公室,想向王海确认一下,却发现对面桌的王海并不在屋里。王海每天都来的比她早,今天是怎么了。方艳边收拾办公室,边等王海,可是早已过了上班时间,王海还是没有出现。
方艳在办公桌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给王海打电话,王海开门进来了。
“你怎么啦?好像不高兴似的。”方艳问。
“艳子,管主任找你,你马上过去吧。”王海显得闷闷不乐。
“什么事儿啊,这么早就找人家?”方艳问。
“你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王海说。
方艳来到了副主任管英的办公室。
“方艳,过来坐。”管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方艳乖乖地坐在了管英的面前:“主任找我什么事?领导尽管说。”
“这么回事儿。”管英说,“咱们督查室的申主任可能要调整到新的工作岗位,督查室主任这个位置不能空着,我想征求一下室里同事的意见。”
“申一甲要上哪去啊?我怎么没听说呀?”方艳问。
“这就得以组织正式公布为准了,至于申一甲具体上哪去,我现在不好跟你说。”观音说。
“征求我什么意见呢?谁来当督查室主任?”王艳说。
“这也算是一个组织程序吧,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这次办里打算采取任命制,任命一名新的督查室主任。”
“任命谁啊?”王艳问。
“你觉得吉明怎么样,如果和他一起工作,你觉得合适不合适?”管英问。
“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算吗?那得领导定啊!”方艳无奈地说。
“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嘛,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也可以提出新的建议人选,只要你觉得合适,谁都可以。”管英说。
方艳想了想:“如果让我推荐一个人选的话,那我就推荐我们的副主任王海。”
“噢?”管英说,“那你说说理由,为什么你觉得王海更合适啊?”
“他算是督察室的老人了,而且特别能干。”王艳说,“我和他在一个办公室,我觉得我们之间互相配合没有任何问题。你说的吉明吉科长,我没有和他在一块儿工作过,我真的不好说,就不说了吧。”
“行,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管英说,“我只是征求下你的意见,一切都没有确定,我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不要出去乱说。”
“没有问题,请主任放心,我谁也不说。”方艳说。
申一甲听方艳这么说,才知道办里已经开始物色督查室主任的人选了,而且新的督查室主任很可能是吉明。督查室怎么也比信息科好吧,这恐怕也是办里对吉明的一种安慰,毕竟他没有如愿调到常务秘书室嘛。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其实这再正常不过了。他走以后,谁来当这个督查室主任,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艳子,别怪哥哥,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申一甲大脑在迅速旋转着,“实在是我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我现在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我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到现在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方艳火热的目光盯着申一甲:“一甲,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要能理解我就太好了,你要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申一甲说,“如果我真的坐到了常务秘书室,那我不告诉你你也能看见不是?”
“那倒是。”方艳埋下了头。
“申主任,我晚上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吧?”方艳说着,双手又绞在一起。
申一甲很想晚上大喝一顿,大醉一场,可是不行啊,就算真的喝酒,那也不是和方艳喝啊,应该回去和姜玉慧喝,姜玉慧那丫不是一直叫他乡巴佬吗?这回他的身份变了,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看她这回还怎么称呼他。
“谢谢你艳子,真的不用了。”申一甲一只手掐在太阳穴的位置,做难受状,“今天一早到了单位,我就头疼,我想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今天晚上想回去好好睡个觉。”
“申主任,你跟我就不用客气了。”方艳说,“你要是不想喝酒的话,咱们可以不喝,你说喝什么就喝什么。”
申一甲不想再和方艳探讨晚上喝酒的事,那是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能只找麻烦,平添烦恼,可是看方艳这付不依不饶的样子,又很难一口拒绝他,再说她毕竟是一番好心啊。


426、宾客盈门

申一甲此时最想见到的人,其实是姜玉慧。他想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和她一起分享。
明天就要到常务秘书室去报到了,一入宫门似深海,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了。如果今天晚上见不到姜玉慧,再想见到她,就不知道哪一天了。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方艳,晚上必须找姜玉慧去,和她在一起。
申一甲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先答应方艳,下午再找个理由措辞掉,那样既显得他很重视她,也为他寻找理由腾出了时间。
“艳子,我想好了,晚上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你早该请我吃饭了。”方艳说。
“一起把王海叫着吧。”申一甲说。
方艳的小嘴撇了一下:“非得今天叫他吗?你们男的什么时候都能在一起吃饭啊。”
申一甲本来就没想把王海排除在外,他是督查室的副主任,自己就要离开督查室了,把王海叫上一起吃个饭没什么毛病啊,尽管这只是他的一种想法,可方艳连一个想法也不想满足他啊。
“那下午再说吧。”申一甲想,反正也不是晚上真要和方艳吃饭,不过是先应付一下罢了,要不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报怨到什么时候。
申一甲站起身来,晃晃当当来到卷柜前,装做要找东西的样子。方艳如果见了,应该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申一甲你找什么啊?”方艳问。
“啊,我找点东西。”申一甲故意说得模糊一些,免得引起方艳的什么遐想。他打开卷柜,在一排书籍上翻着,方艳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他抽时两本小说,又抽出几本散文,摞在一起,转身走向方艳。
“这几本书送给你吧,没事时看看,消磨消磨时光。”申一甲说。
方艳好奇地接过去,一本本翻看着。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嘻嘻笑了两声:“申主任,你还看爱情小说呢。”
“随便看看,你拿去吧,没事好好学学。”申一甲说,“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对待感情的。”
“哼,某些人不是看了这些小说才学坏的吧。”方艳说,“一肚子弯弯绕,一脑子鬼点子。”
申一甲继续整理着券柜,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到常务秘书室的。如果明天就去常务秘书室的话,他总得把常用的东西带过去,一些没必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如就送人吧。
“申主任,你不是要搬家吧?”方艳问。
申一甲立刻缩回了手,难怪方艳会这么想,他这是干什么呢,不是想要搬家又是干什么呢。他关上卷柜门,笑了笑,回到办公桌前。
“找本书,没找到,算了。”申一甲说,“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就看看这几本书吧,尤其是那本爱情小说,有什么感受,晚上可以和我讲一讲。”
方艳终于站起身来:“没问题,不过我还真得好好消化消化。”
方艳走后,申一甲又翻箱倒柜地收拾起来。他把自己的东西大体上归拢了一下,明天带走的放在一起,过两天带走的放一起,不想带的就不动了,谁要送给谁。
没过多长时间,副主任管英就来了。她很少到申一甲的办公室来,一般有什么事的时候,都是电话叫他过去,她的到来,让申一甲一时手足无措,他本来没想今天在办公室里接待哪位领导。
“我来看看申秘书忙什么呢。”管英站在办公室中央。
“领导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申一甲说着,拿起桌布在沙发上擦了擦,请管英坐下。
“申主任现在是市长秘书了,我一个小小的副主任,惹不起啊。”管英说。
“管主任太客气了,不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领导啊。”申一甲说,“领导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管英说,“听说你明天就到秘书室报到了,怎么也得祝贺一下啊,晚上安排你吃饭怎么样,给你送送行。”
“不用了不用了。”申一甲说,“哪敢劳管主任大驾,再说我也没走啊,不是还是咱们政府办的一员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就以后找时间,我估计你今天一定会很忙。”管英说,“一甲啊,你高升了,督查室主任的位子可空下了,你有没有什么人选啊?”
“王海吧,他这个人很踏实。”申一甲脱口而出。
他不是反对吉明来督查室,而是觉得吉明已经是科长了,王海虽然是正科级,却只是一个副科长,他的能力也不成问题,这样就可以把他扶正了。
“咚咚咚!”门响了三下,不等申一甲应声,吉明就推门进来。
“管主任也在啊。”吉明扶了扶眼镜,“我是来给一甲道喜的。”
熟悉的领导和同事先后到来,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他的竞争对手,申一甲有些喜出望外,看来办里的同事们已经知道他要去秘书室的消息了。
申一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着双手,赔着笑脸,给吉明搬过了一把椅子。管英是副主任,吉明是科长,总不能让他们坐在一起吧。
管英站了起来:“先客让客吧,你坐吧吉明,我得走了。”
“不是主任该走,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吉明说。
这时候门又被推开了,王海笑着进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其它科室的两个科长。几个人在屋里站成一个半圆,申一甲被围在了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吉祥话,申一甲一时语塞,不知道先接谁的话茬了。
“申一甲,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啊。”有人说。
“申主任天生就是当秘书的料,你看他的脑门就比别人的宽。”有人说。
“一甲啊,你该请客了吧,这回你可得破费一把了吧。”有人说。
“这么大的馅饼,怎么砸到你身上的,发表一下感言呗。”有人说。
“你什么意思?眼红啊,眼红你也弄张馅饼尝尝啊。”有人说。
申一甲抱着双臂,笑呵呵地说:“兄弟们,谢谢你们了,听到你们的话,我从心里感到温暖。”
一直到午饭时间,申一甲的办公室里就你进他出,没有断过人,直到他在几个同事的簇拥下,离开办公室,去了机关食堂。在食堂买饭的时候,不停地有人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他开始还笑呵呵地应声着,后来干脆直接报以点头微笑。
中午吃完饭,申一甲本想回办公室睡一觉,可是他刚进办公室,就有人来道喜了。他赔着笑脸,好容易也客人送出门,一想这办公室不能呆了,如果一会再有人来,他中午就别想睡觉了。
申一甲披上外套,拿了一个腰枕,来到会议室。政府办会议室足以容纳五六十人开会,因为后排椅子没有扶手,每到午饭后,就有人来这里睡觉。会议室里果真已经有几个人躺下了,他生怕惊动了别人,蹑手蹑脚来到最里面的椅子旁,轻轻躺下,把头蒙上了。
下午上班时间,申一甲刚回到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政府办的几个同事,几乎是排着队进来了,申一甲一看,都是上午没来的,消息不太灵通的。他把两把闲置的椅子撑开,让没抢到坐的同事坐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登门造访,他来到政府办以后所以的客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客人多啊。
到了下午三点钟,申一甲的办公室里终于肃静下来。
申一甲猛地想起,方艳还等着他晚上请客呢,他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什么推辞的借口。他已经不是督查室主任了,明天就要去常务秘书室上岗位,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不如趁着没人,溜之大吉吧。
申一甲把办公室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悄悄开溜,手机响了,是孙婧打来的。
“一甲啊,你在单位吗?”孙婧问。
“唉,别提了,今天一天什么也没干,就在办公室里接客呢。”申一甲语露无奈。
“嘻嘻,都是女客人吧。那没办法,接就接吧,谁让你那么有人缘呢。”孙婧笑道,“不过我可警告你啊,轻点嘚瑟,不要太得意了。”
“我正准备回去呢,受不了了,太磨叽了。”申一甲说。
“别走啊,你正要找你呢,已经快到政府大楼了。”孙婧说。
申一甲眼睛立刻长长了,孙婧可真会选择时机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要走了,人家要来了。如果换作别人,他可能说自己有事,就不接待了,可是孙婧不行啊,他不接待谁也得接待孙婧啊。
“唉,有什么事,我过去不就得了,不敢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申一甲说。
“我得给你倒饬倒饬啊。”孙婧说,“我给你带来了两套西装和皮鞋,你试试合适不。”
申一甲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今天整整一天,他不知道收获了多少甜言蜜语,只有孙婧正经八经地提醒他不要得意妄形,他刚才还寻思明天穿什么呢,孙婧这就把行头给他送来了。


427、女神驾到

申一甲本想跟孙婧客气几句,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怎么说话?”孙婧问。
“我在想,怎么接待你。”申一甲说,“你说我这也没有床啊,沙发行不?”
“咯咯咯……”孙婧笑了起来,“还是留着你的沙发给别人用吧,我可承受不起,给我留三尺地板就结了。”
这回轮到申一甲笑了,他没想到孙婧来者不拒绝,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大了。
“你是大局长,不嫌看我丢面子啊?”申一甲说。
“我丢什么面子?我骄傲都骄傲不过来呢,我倒要看看,谁敢捡我的面子。”孙婧说,“你在楼上等着吧,我三分钟就到。”
申一甲挂断手机,立刻在屋里搜寻起来。他发现屋里有点儿乱,像是刚刚被人打劫过一样。
他捧了把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镜前照了照,然后拿起擦桌布,擦了擦沙发,又擦了擦桌子,把上午装好的小纸盒箱推到椅子后面。他见大面上差不多了,就紧走几步,把门开了一道缝,这样孙婧进来的时候就不用敲门了。
孙静风尘仆仆的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纸盒兜。
申一甲从她手里接过纸兜,忙用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申秘书忙什么呢?”孙婧并没有急着落坐,而是四处打量着。
“收拾收拾东西,秘书长让我明天去秘书室报到。”申一甲说。
“西服问题不大,你试试鞋吧。”孙婧说,“如果不合适,我一会儿就去换。”
“这……这……”申一甲有些迟疑,孙婧也太心急了吧,进了屋就让他试鞋,“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钱。”
“算了,这是我贿赂你的。”孙婧说。
“啊?”申一甲被孙婧搞懵了,他还从来没听孙婧说过贿赂两个字,觉得特别新奇,“有没有搞错?你贿赂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啊。”
“开玩笑呢,傻小子。”孙婧说着取出一双皮鞋,放到了申一甲的脚下。
“你快告诉我多少钱,我必须把钱给你。”申一甲的话很没有底气,因为口袋里并没有多少钱,两双鞋,两套西服,他一个月的工资恐怕都不够啊。
“我不要你钱。”孙婧说。
“那你要什么,说吧。”申一甲说。
“我要你,好好工作,别犯错误。”孙婧故意把话顿开。
“我也好,工作也好,都给你。”申一甲说,“外加西服钱,鞋钱。”
“我只要你好好工作,其它就算了。”孙婧说。
申一甲也不客气,穿上那双黑皮鞋,用力跺了跺,在屋里走了几圈。
“感觉怎么样?合适吗?”孙婧问。
“合适,没什么问题。”申一甲说。
“你可要说准了啊!”孙婧说,“如果觉得这双合适,那就再换那双试试。”
那双皮鞋是棕色的,更薄一些。申一甲拿在手里看着:“这双就不用了吧?有一双就够了。”
“想让你试,你就试,别那么娘好不好?”孙静说,“你的父母又不在身边,现在又没有女朋友,你说你现在到了新的岗位,要经常面对全市大小官员,要是穿的不像个样子,不让人笑话吗?我是你小姨也好,是你姐也好,不得为替你想到吗?”
面对发呆的申一甲,孙婧站起身来,推了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鞋,放在他的脚下。
申一甲见孙婧这么冲,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从孙婧的话里,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情,在他的心里翻腾起来,荡起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弯下腰去,把黑色皮鞋脱下来,把棕色皮鞋换上,眼里噙着的泪花差一点没掉下来。
“走两步,走两步。”孙婧说。
申一甲仍然弯着腰,迟迟不肯定起来
“一甲呀,你平时不是个磨蹭人啊,今天怎么啦?”孙婧问。
申一甲用力挤了挤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到了眼睫上,慢慢地直起身来:“我都忘了先迈哪只脚了。
“妈呀,你快别装了。”孙婧说,“你这市长秘书怎么装也不像山炮,别看你在乡镇上的学,我也是乡镇上的学啊,你一点也不土穿,就凭你的个头和体型,穿什么都好看。”
申一甲在地上走了几步,就在孙婧的身边坐下来,不怀好意打量着她。
“不要胡来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孙婧用力地推了申一甲一把,把他推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你再试试西服吧,那我就更放心了。”孙静说着站了起来,从纸兜里拿出两件西服,递给申一甲一件,两只手麻利的取下衣服上的夹子。
申一甲脱去夹克外套,把西服套到身上,走到了门边的镜子前,反过来正过去地照着。
两件衣服很快就试完了,尺码都很准很合适,孙婧得意地把申一甲脱下来的西服挂在衣架上,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仍然把孙婧吓了一激灵。
没等申一甲回答,方艳就推门进来,看到站在衣架前的孙静,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申一甲心里很不感冒,这方艳也太莽撞了,敲敲门不等应声就进来了,那敲门还有什么意义呢?
“唉呀妈,真不好意思。”方艳说着,伸了伸舌头,对孙静呵呵笑着着。
申一甲见方艳对着孙婧笑,以为她认识孙婧。看来方艳到现在还没等到他请吃的消息,有点坐不住了。
孙婧问方艳:“你找我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方艳退了回去,从外面关上了门。
孙婧转身看着申一甲:“这是谁啊?”
“我们督查室的女神经。”申一甲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怎么看着像你的女神呢?”孙婧笑道,“我一看眼神就知道,她好像喜欢你。”“你快饶了我吧。”申一甲说,“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不过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想跟你示好吧,还总是端着。”
“嘻嘻。”孙婧这回笑出了声,“她有什么端的啊,不是你的部下吗?修理她还不容易啊,不过你没机会了。对她有意思吗?有意思的话,一会儿一起出去吃个饭?”
“算了,还是我请你吧,不能带她。”申一甲说,“她仗着她舅是姜震东,总是变着法地欺负我。”
“那你就从了吧。”孙婧说,“一个女部下,能把你怎么的,顶多就是试试自己的鬼力呗。”
两个人正说着,桌上的座机响了,申一甲一看就笑了,是方艳那屋打来的。
“艳子吗?什么事?”申一甲问。
“申主任,我是王海。”电话里传来王海的声音。
“啊你说。”申一甲摆手让孙婧坐下。
“听艳子说,你今天晚上要请我们吃饭,那怎么能让你请呢,我想现在就定个饭店,不知道你几点钟方便,下班时间行不行?”
申一甲立刻就猜出怎么回事了,应该是刚才方艳来找他,看见孙婧在屋里,没好意思说晚上吃饭的事,回到办公室就对王海说了。她本来没有晚上吃饭带王海的,现在不得不拉上王海,让王海给他打电话。
“唉呀,王海老弟,今天亲属过生日,晚上的局子我恐怕去不了了。”申一甲煞有介事地说,“咱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找时间吧,再找时间我好好请你们搓一顿。”
“那好,那好,那就改天吧。”王海说着,挂了电话。
孙婧静静地听申一甲打完电话,然后站起身来。
“一甲啊,我本来想晚上给你庆祝一下呢,既然你有亲属过生日,那我们也改天吧。”孙婧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哎哎哎,别走啊,孙大局长。”申一甲急了,“过个年都没能请你吃个饭,这机会我烧香都求不来啊,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孙婧站住了:“一甲,晚上不是有亲戚过生日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在蓝河还有亲戚啊?”
“误会,误会。”申一甲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方艳闯进来,“我在蓝河只有一个亲戚,只有一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孙婧是手指指点着申一甲:“一甲,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吧,是不是晚上要请哪个小女子吃饭啊?完了还到处扯撒谎,说是你的亲戚。”
“唉呀,我的姑奶奶,你说我是不是太冤枉我了。”申一甲苦笑着,想不到一个电话竟然让孙婧误会他了。
“一甲,你给我听好了,我说的是真的。”孙婧的脸板了起来,“你要是真能找一个心仪的小女子,我明天就替你烧香去,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啊。”
申一甲吃吃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孙婧说,“你是不是晚上要和刚才进来那个姑娘吃饭去,你要搂不住她,我就陪你去,你就说我是你小姨。”
“是啊,你是我小姨,我在蓝河就你这么一个亲戚。”申一甲面露憨相,嗫嚅着。
“啊,我明白了,不好意思。”孙婧的脸腾地红了,“原来你说的那个亲戚是我,今天我真有点自作聪明了。”


428、比爱更多

在申一甲的心里,在蓝河这个地方,没有谁比孙婧更重要,更何况她今天专程给他送来了两套行头,现在离下班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所以他肯定要请孙婧吃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一甲啊,我本来就想把东西给你送来,然后晚上再请你吃顿饭,为你庆祝一下。”孙婧说,“没想到啊,晚上请你吃饭的人还排上队了,你要实在有事的话,我们这顿饭就明天吃吧。”
“就今天。”申一甲的态度非常坚决,现在见孙静一次不容易,他也不是没找过他,但每次找她,不是在吃饭呢,就是要吃饭去,不是有安排了,就是正在安排呢,今天算是终于把她逮着了,绝不能让她这样走了。
“好,听你的,就今天。”孙婧站起来说,“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再忙一会儿,我在楼里串串门,一会儿我在楼下等你。”
“你串什么门啊,不是要趁机溜吧?”申一甲有点不太相信孙婧,以为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趁机溜走罢了!
申一甲在孙婧的身后打了个转:“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你疯了,不上班啦?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孙婧说。
“没事儿,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就换地方了,领导就是知道我走了,也能理解。”申一甲说。
孙婧低着头,犹豫片刻:“那好吧,我哪都不去了,咱们直接找地方吧。”
孙婧在门前忽然停了下来:“那我先走吧!我先下楼,在车里等你。”
申一甲笑了,孙婧怎么像搞地下工作似的,有那个必要吗:“行,那你就先下去,我和领导打个照面,随后跟上。”
“这样最好了。”孙婧莞尔一笑,开门出去了。
申一甲把地上的两个皮鞋盒放到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然后又在衣架前看了看那两件西服,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个情叫我怎么还呐。”
申一甲坐着孙婧的车,出了政府大院,很快进入了市区主干道。
“一甲,想吃点什么?只要你能想到的,只要蓝河有的,你尽管说。”孙婧说。
申一甲不加思索地说:“咱们交个外卖,到你家吃去吧!”
孙婧并没有接茬,显然是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叫外卖能吃什么呀?”孙婧说,“你不会天天在家里叫外卖吃吧?”
“叫外卖省事啊!”申一甲说,“也不用专门等。”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和你吃顿饭,原来是要外卖。”孙婧说,“不行,今天我得好好宰你一顿。”
“那……你想吃什么?”申一甲有点儿没底了,孙婧这个人吃饭很挑剔的,又怕碰到熟人,晚上这顿饭看来不好吃啊!
“我想起来了。”孙婧说,“我们去梦幻夜总会吧!那里有个西餐厅,今天给你开个洋荤。”
“梦幻娱乐城?”申一甲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孙婧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她现在带他去娱乐城吃饭,那还不把姚云龙气出病来啊!
“唉呀,这你就不懂了,娱乐城等那个地方,对咱们来说是最安全的,而且那个西餐厅不错,好久没去了,还真有点想了。”孙婧说。
“不会碰着前姨夫吧?”申一甲冒昧地问了一句。
孙婧咯咯地笑个不停:“你看你,你一提姚云龙,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是不是听到他名字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可怕的,我们现在已经和平分手了,再说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不是早就知道嘛!”
“你胆子不小啊,真的。”申一甲拧不过孙婧,只能服从了。
小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梦幻娱乐城,两个人一左一右下了车,并肩进了娱乐城的大门。
“老板娘好。”门口两个女服务员微笑道。
孙静只是微微笑一笑,点点头,没说什么。申一甲跟着孙婧继续往前走,来到电梯间,乘电梯来到了西餐厅。
一个年轻男服务生来到申一甲身边:“先生来点什么?”
孙婧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就接过了话茬:“有雅包吧?两位的。”
“有,客人这边请。”男服务生很快把他们请进来一个包间,里面还挺宽敞,灯光昏暗,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优雅的音乐。
申一甲终于重重的舒了口气,还好,没有遇见姚云龙,而且这里的服务生好像并不认识孙静。怪不得孙婧会选择这里,原来比别的地方安全多了。
孙婧在申一甲的对面坐了下来,看都不看服务员一眼。
“今天是哪个厨师主厨啊?”孙婧问。
“今天是法式西餐师傅主厨,二位来点什么?”服务生问。
“运气还不错,我就喜欢吃这里的法式西餐。”孙静说,“来一份巴黎龙虾。”
“嗯!”申一甲有点坐不住了,孙婧今天怎么了,张嘴就是龙虾,看来她今天根本没打算让他买单。
“简单点吧!”申一甲说,“还真来龙虾啊,跟大虾没什么区别,要不来盘小龙虾吧。”
“鹅肝排。”孙婧笑着白了申一甲一眼,“闭嘴吧你,龙虾也堵不住你的嘴。”
“鹅肝排很贵的,你确定要点吗?”服务生问。
“比龙虾还贵吗?”申一甲问。
“差不多。”服务生说,“九百九十九。”
“哦!”孙婧接着说,“再来两个美式牛排,一道水果沙拉,一瓶原装干红,好了,先点这些。”
服务员出去了,申一甲双手撑在桌子上:“贵了吧?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啊!”
“有钱难买我愿意,今天领你吃点西餐,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点钱都不够人家某些人一个零头啊!”孙静说,“反正我又不花钱,走的时候签单就可以了。”
申一甲听不懂了,孙婧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她在这里还能签单?骗谁呢!
孙婧立刻解释起来:“当年姚云龙经营梦幻娱乐城的前身,是一家中档饭店,我给他投过钱十万多块钱,离婚的时候,我没要这笔钱。姚云龙有过承诺,以后我娱乐城的任何一项消费,他都给我免单。”
“是这样啊!”申一甲如释重负。在基层督查的时候,他倒是吃过龙虾、牛排什么的,但鹅肝排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就这个地方,我很少来,主要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伙伴,自己来又没意思。”孙静说,“我今天领你到这里来,还有另一个意思。我已经意识到,你在仕途上恐怕要比我有发展。所以我就赶紧提前给你打打留须,拍拍你的马屁,免得你日后升官了,该不认识我这个黄脸婆啦!”
“呵呵!”申一甲笑了,孙婧真能开玩笑,他是一局之长,他才是一个科级秘书,自己怎么能赶上她呢,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她啊,她不过是闲来无事,哄他开心罢了。
“孙局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就坐不住了。”申一甲说。
“不要叫我孙局长,不是没有外人吗?你还是叫小姨吧,虽然论年龄你只是我的小弟。”孙婧说。
“有点乱伦。”申一甲说。
“你不要想那么多,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孙婧说,“我听你管我叫小姨心里很安逸,也很神圣。”
服务生又进来了,先是端上了两道菜,随后又端来一瓶干红,两个高脚杯,麻利地打开瓶盖,在高脚杯里倒了酒。
“二位客人需要贴身服务吗?”服务生问。
“不用,谢谢了,自己家里人。”孙婧说。
“那好,二位慢用。”服务生说完退了出去。
“我对这盘水果沙拉很感兴趣,其他的,我就意思一下,你就负主责吧。”孙婧说着,举起来高脚杯,“一甲,祝贺你荣升,走上新的岗位,为了你的美好的未来,我们先干一杯。”
两只高脚杯清脆地碰在一起。
申一甲呵呵笑着:“谢谢,谢谢小姨。”
房间里的气氛很温馨,你推我让地吃着,喝着。
忽然有人敲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进来的人在离开餐桌一米开外的地方站着,孙婧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转过头去看了看。
“孙局长,我听说你来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来人是娱乐城副总蓝如海,和孙婧是老乡,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沾点亲。
“如海啊,过来喝一杯。”孙婧说。
“不了不了。”蓝如海说,“姚老板没在家,我今天晚上值班,就是过来看看你。”
“你们姚老板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孙婧说,“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我闺女的亲爹。”
这时,服务员闪身进来,端着两小碟鱼籽酱,一盘金枪鱼片,轻轻地摆在桌子上。
“孙局长,我就在楼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蓝如海说。
“没什么要求,你去忙吧。”孙婧说着,转向申一甲,“一甲,今天你不能喝太多,明天是第一天上岗,千万不能迟到了。”
蓝如海和服务生几乎同时退了下去。
孙婧把两盘鱼籽酱推到申一甲的面前:“蓝经理的一番好意,你尝尝吧。”


429、美人抱

“姚老板原来不在啊。”申一甲感觉轻松多了。
“妈的,谁知道领着小妞上哪儿风流去了。”孙婧说,“一甲,咱们不管那闲事了。”
申一甲和孙婧在梦幻娱乐城吃完西餐,才晚上八点钟。两个人坐进车里,为了去哪里僵持起来。申一甲本来想去孙婧的家里,可孙婧没有这个意思,想直接把她送回到住处。
申一甲想去孙婧那里,是因为好久没见有和她一起了。这次为了他当去常务秘书室的事,孙婧也给他**不少心,她今天又特意请他吃饭,为他庆祝,他觉得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孙婧似乎看出来了申一甲的心思:“一甲,你和我在一起,不要有什么负担。你要真想到我那里去的话,以后再找个时间吧,你明天就去秘书室了,今天晚上把精力攒的足足的,明天要换一个新面貌。”
“那……那好吧。”申一甲说,“那我就回去了,你送我的衣服和鞋,我就收下了,先弱弱的说一声谢谢。”
申一甲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孙婧在请他吃晚饭之前,并没有和他一起共度良宵的打算。
“那我就不上你的车了,我打车走吧。”申一甲说。
“你怎么放着这么方便的条件不用呢?我送你回去吧,也就是几脚油门的事儿。”孙婧说着启动了小车。
路上的孙婧心情不错,还轻轻地哼起了小调。申一甲坐在车里,心里很感慨,自己欠孙婧太多了。她现在已经和姚云龙离婚了,按理说现在应该很寂寞,很需要他,可是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他发现,自从孙婧当上县委副书记以后,就开始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她变得更加自制了。
小车很快就来到了河滨小区大门,申一甲让孙婧停车,可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开车进了小区大门。
“这样你可以少走几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孙婧说,“送完你,我就去健身房健身去。”
“我陪你去得了。”申一甲说,“反正我也没事儿。”
“不妥。我们在一起吃饭可以,在一起健身的话,那影响可就大了。”孙婧说,“更何况那些健身的人基本都认识我了。”
“那好吧,那我就不掺和了。”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孙婧看起来状态不错呢,原来她的压力都在健身房释放出去了,这倒是一个排解情绪的不错的办法。
孙婧把车停在单元门前,“下车吧小伙子,你到家了。”
申一甲转过身去,向四周瞅了瞅,发现周围没有什么人,便伸出胳膊搬过孙婧的脖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孙婧咯咯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申一甲见孙婧还算温顺,再次扳过她的脖子,把他的嘴唇准确地扣在孙婧的小嘴上面,用力的吸吮起来。
时间很短,也就是喝一杯果汁的时间,孙婧的手用力推开了申一甲的头:“行了,好吃不撂筷啊!”
申一甲分明听见了孙婧的娇喘,尽管那声音那么短暂,却是那么令人销魂。
“上楼吧,跟我上楼。”申一甲说。
“不去了,你赶紧下车吧,让邻居看见不好。”孙婧说。
孙婧的话提醒了申一甲,自己几乎忘了楼上还住着姜玉慧。他甚至在进小区的时候,也忘了看看姜玉慧家的灯是否亮了。刚才这一幕要是让姜玉慧看见,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申一甲握住是孙婧的小手,用力攥了攥:“那我下了,你回去慢慢开。”
“拜拜臭小子,回去早点睡觉啊,明天早点走。”孙婧说。
申一甲并没有马上进入单元门,而是转过身来,向孙婧挥手告别。孙婧按了一下车喇叭,小车沿着楼前的道路渐渐远去。
申一甲进了单元门,来到电梯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楼上姜玉慧家的灯不知亮了没有。
他立刻出了单元门,向远处走了一段路,仰头向楼上看着,四楼姜玉慧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姜玉慧并没有回来。
他的心里突然很失落,姜玉慧又在忙什么呢?怎么晚上很少回家吃饭?
申一甲按了电梯钮,等了一会儿,电梯门开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的错觉,姜玉慧正笔挺地站在里面。他先是下了一跳,立刻又释然了,刚才电梯在一楼没停,直接下了负一楼,他估计姜玉慧就是从负一楼上来的。
姜玉慧瞪着申一甲:“这么晚了才回来,上哪儿疯去了?”
申一甲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小姜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她天天晚上不回来吃饭,到处蹭饭吃,现在倒教训起他来了。嗯,真是岂有此理!
申一甲虽然这么想,却不愿意跟姜玉慧掰扯:“家里亲戚找吃饭,回来晚了一会儿。”
“你在蓝河还有亲戚呢,什么亲戚?不是农民工吧?”姜玉慧说,表情透着不屑。
申一甲随手按了三楼按钮:“姜玉慧啊姜玉慧,农民工怎么了?农民工就该死啊!你一个科级干部,怎么一点儿阶级感情都没有呢?”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姜玉慧说,“怎么?不送我上楼了?你就算不送我上楼,也得让我先上去,然后你再下来吧。咱们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对吧!你也得讲个女士优先是吧!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明显在强词夺理,可是他已经按了三楼按钮,又能怎么办呢?
“咱们从来都是我上楼,你还没下过楼吧,今天破个例吧,到三楼坐坐。”申一甲觉得自己也只能这样自圆其说了。
“不去,我还得穿次衣服,穿两遍鞋,麻烦死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笑,姜玉慧的想法也够奇特的,连穿衣服都能成为理由。
“行,那我就送你上四楼,然后我再下三楼,这回你满意了吧?”申一甲说。
“这还差不多。”姜玉慧扭了扭身体。
申一甲并不在意这些,一个小女子在她的追求者面前摆个小谱,装个小蛋也是正常的,没有必要太计较。
四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开了。姜玉慧懒洋洋地说,“一甲,我累了,你背我进屋呗!”
申一甲分不清姜玉慧这是在调情,还是在撒娇。背就背吧,反正又不远,他一手勾住她的后背。一手揽起她的腿弯,把姜玉慧抱在了怀里。
申一甲把手里的钥匙往胸前一甩,双手勾住了申一甲的脖子:“我的乡巴佬。”
申一甲心里想,他就这样抱着姜玉慧,两个人不是情侣又是什么呢?姜玉慧就是嘴硬啊,死活都不肯承认!
申一甲把姜玉慧放在地上,很快打开了门,可姜玉慧并没有走进去的意思。申一甲没办法,再次把她抱起来,在门厅里脱了鞋,一直把姜玉慧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给我把鞋脱了。”申一甲的声音软绵绵的。
申一甲麻溜的把她的鞋脱掉,送回到鞋架上。
“再把外套帮我脱了。”姜玉慧歪在沙发上,向一家伸出了双臂。
申一甲又麻溜的脱掉了姜玉慧的羊绒短外套,挂在了不远处的衣架上。
“接着脱吗?”申一甲不会好意地笑着。
“接着脱?想美事儿呢?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了。”姜玉慧站起来,从地板上找了一双拖鞋穿上了。
申一甲不知道是自己的话得罪了姜玉慧,还是她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留下。不过既然人家已经下逐客令了,他再赖在这里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好了,我回去了,晚安慧儿。”申一甲说着转身就走。
姜玉慧大概没想到申一甲真的会走,生硬地喊了一声;“你要走就不要再来了!”
申一甲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既然姜玉慧这么说,他还真不能走了:“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流氓,看你像个谦谦君子,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姜玉慧撇着嘴。
申一甲这下明白姜玉慧为什么生气了,大概就是因为他的一句“接着脱吗”,呵呵,其实他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呀,他刚才只给姜玉慧脱了外套上衣,却没有脱她的外套裤子,平常她在家里是不穿外裤的,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姜玉慧想多了。
“我刚才问你脱不脱外裤,你想哪儿去了?”申一甲说。
“你说脱不脱?你知道我每天在家里穿什么呀?你还问什么问。你就是想调戏我,耍流氓。”姜玉慧振振有词地说。
“好好,脱,接着脱。”申一甲这回板着脸说。
“你个花心大萝卜,就知道脱人家的裤子。”姜玉慧说着,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申一甲几步走上前去,抓住她的两条裤腿,轻轻地往下拽,生怕引起姜玉慧的某种不适。
“唉呀,你快点,搞什么慢动作嘛。”姜玉慧不耐烦地说,双手紧紧地护在了腰部的位置。
申一甲嘻嘻笑了,她知道姜玉慧的意思,想让他伺候她,却又怕出丑跑了光。


430、卖乖受辱

“慧儿,你抓错地方了,你别抓外裤,你抓住里边儿的体型裤。”申一甲强忍着笑。
姜玉慧噗地一声笑了,忙松开手,抓住了保暖裤的裤腰。申一甲帮助姜玉慧脱下了外裤,依然挂在衣架上,回过身时,她已经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申一甲心情不错,今天躲开了方艳,和孙静吃了饭,这么晚了,又看到了姜玉慧,这不都是他今天最想要的结果嘛。
“被男人服务的感觉真好啊!”姜玉慧说,“下辈子我还得做女人。”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心里很多得意,但他觉得这种得意怎么有点变味了,她好像不是在夸奖他,而是在夸奖男人,夸奖一种性别。
“今天晚上没吃饱,回来的路上又买来一斤鸭脖,乡巴佬,你陪我一起吃吧!”姜玉慧说。
“没问题,不就是陪吃嘛!”申一甲说,“只要你张嘴,让我陪什么都行。”
“你又想多了吧?我发现怎么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啊,生怕我把你当哑巴卖了。”姜玉慧翻了申一甲一眼,“去把我的兜子拿来。”
申一甲从门厅的鞋柜上面取来姜玉慧的包,姜玉慧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兜,立刻有刺鼻的香味,弥漫开来。
“过来呀,快过来呀,帮我吃,我吃不了这么多。”姜玉慧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摞纸巾,拍在茶几上。
申一甲刚吃过西餐,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但姜玉慧让他陪着吃,他又不好拒绝。
姜玉慧把一只鸭脖塞进嘴里,“嘎嘣”咬断了一截。
申一甲非常意外,姜玉慧这小牙还挺硬的,听着像骨折的声音,真有点吓人。
“好爽。”姜玉慧含着一节鸭脖,含糊不清的说,“你吃啊,你的陪我吃啊!”
“我就陪你吃一根,剩下的你就自己负责吧!”申一甲说。
“哼,真不是抬举。”姜玉慧不再理他了。
申一甲扯了一张纸巾,拿起一截鸭脖,慢悠悠的啃了起来,姜玉慧要吃掉这些鸭脖,没有半小时完不了,他打算把自己调到常务秘书室,给市长当秘书的事告诉她。
怎么开口呢?申一甲有点心急,这么好的消息,就别酝酿了,直接跟他说吧。他啃完一只鸭脖,把骨头扔进了空着的塑料袋里,用纸巾擦了擦手,清了清嗓子。
“乡巴佬,你这么吃太浪费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的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没想到姜玉慧还挺会节俭呢,虽然叫了他一声乡巴佬,但完全没有平时生冷高傲的样子,大概是这个吃货心情不错吧。
“慧儿,我今天很高兴。”申一甲说。
姜玉慧握着一截鸭脖,斜着眼睛看申一甲,“有什么高兴的,啃个鸭脖就高兴了?”
申一甲分明感到姜玉慧眼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光,像是不屑,又像是怜悯。
“慧儿,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我们市政府秘书长正式通知我,我已经调到市政府常务秘书室担任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自豪地说。
姜玉慧竟然没有什么反应,把鸭脖塞进嘴里,又是“嘎”地一声,然后抿着小嘴嚼了起来。
“慧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说的可是真的。”申一甲说。
“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我听见了,我又不聋,慧儿啊慧儿的,以后别叫我慧了,打麻将呢?叫我小慧就行。”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话很冲,比麻辣鸡脖还要冲。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没想姜玉慧会是这种反应。
“小慧儿,你觉得我当市长秘书不好吗?这是别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这样说吧,你不知道这个位置竞争有多么激烈,我是在竞争对手的眼皮底下获得胜利的。”申一甲解释着。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那么夸张好吗?”姜玉慧说着,把手里的鸭脖扔到了茶几上,“不吃了。我以为你当上市长了呢,不就是个市长秘书吗?还不是拎包伺候人的活。”
“这个不一样啊,现在我给市长拎包,以后别人就会给我拎包啊!”申一甲说,“要不咱当秘书图个啥啊。”
“快得了吧。”姜玉慧说,“我们的局长的秘书一天跟蚊子似的,天天围着局长转,见了别人吧,好像他是局长似的。我听说连他妈袜子、短裤都得洗,脚指甲都给剪,你当市长秘书,能好到哪儿去呀?不就是给人当三孙子吗?你有什么得意的?”
“姜玉慧同志,你的理解有很大的偏差呀。”申一甲无奈地感慨着。
“你先别给市长当秘书了,先给我当秘书吧,把茶几帮我收拾一下。”姜玉慧说,“一会儿给我做做推拿按摩什么的。”
“小慧啊,你不知道,现在的领导是有多少人是秘书出身,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蓝河吧,现在的这些书记、县长,有一多半原来当过秘书啊!”申一甲说。
“鬼扯,我才不信呢。你要说人大、政协的领导有一半人当过秘书,这还差不多。”姜玉慧说,“你们这些当秘书的呢?天生一副奴才相,在领导身边学不到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花花肠子,鬼心眼子,当不了大官,干不了什么大事儿。”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对当秘书的成见这么大,觉得再说下去,只能惹姜玉慧不高兴,还不如不说了。他把茶几上的骨头收好扔掉,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姜玉慧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呢。
“太麻了。”姜玉慧说,“这鸭脖子怎么变味了,没原来好吃了,配料搁得也太多了,是不是?市长秘书申一甲同志?”
“我觉得也是。”申一甲没想到自己的坦白,没有找到任何自豪感,反而被姜玉慧奚落了一通,心里感到很憋屈。
说实话,申一甲很喜欢姜玉慧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逼劲儿,这种不为权势所累、不屑与官场为伍的高风亮节,可他一直没搞明白,她姜玉慧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把市长秘书贬得一钱不值呢?
“小慧儿,你是不是对秘书这个职务有什么成见啊?”申一甲问。
“秘书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姜玉慧说,“我倒觉得你是督查室主任比当秘书强。”
“小慧啊,督查室主任能当市长秘书,市长秘书可不会去当什么督查室主任啊。”申一甲说。
“行了行了,我可不愿意跟你打这个嘴官司了。”姜玉慧说,“你愿意当什么当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有一点我可真你说清楚,你别白天给市长母什么仁洗完袜子,剪完脚指甲,完了回来按摩手指头,削水果皮,我犯膈应。”
“不会,不会。”申一甲信誓旦旦地说,“保证不会,市长秘书的手是提公文包的。”
姜玉慧去厨房了,申一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里有些憋屈。他本来想让姜玉慧高兴高兴,没想到跟他罗嗦了半天,自己都憋屈起来了。
姜玉慧端着一个水果盘回来了,盘子里放着两个苹果,一把水果刀。
“你帮我削个苹果吧,吃完苹果,帮我按按脚呗。”姜玉慧说,“今天走道多了点,有点累了。”
“没问题。”申一甲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真的要给市长洗袜子、剪脚指甲吗?姜玉慧的逻辑简直太奇怪了。
申一甲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觉得腹中有一股压力。他今天高兴,中午在食堂吃多了一点儿,晚上又和孙婧一起连吃带喝地饱餐了一顿,此时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排泄的欲望。
“小慧儿,我得下趟楼,去一下洗手间。”申一甲说。
“你不是找借口想溜吧?”姜玉慧往盘子往茶几上一放,在沙发上坐下来,“这里的洗手间不能用啊?你想回老家的菜地里拉屎啊?”
“那你就用一下你家洗手间吧,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申一甲觉得自己太注意姜玉慧的感觉了。
“看你这样子,不像很快就能回来呀。用吧,用吧尽管用,正好帮我打扫一下!”姜玉慧说。
谁家从沙发后面上拿一本画报?急匆匆去了洗手间。
申一甲很无奈,用个洗手间还得帮她打扫一下,简直太熊人了。好在姜玉慧并没有让他下楼,他已经很满足了。
申一甲随手拿起沙发背上的画报,转身进了洗手间。他坐在马桶上放了一串响屁,立刻觉得七窍通畅,肚子里的压力顿时泄了。他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串气体在他的腹中作怪,他马桶上翻了几下画报,见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就提着裤子站了起来。
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声音是姜玉慧的,但没有平时那么高。
申一甲很好奇,姜玉慧跟谁说话呢?没有谁进来呀?他悄悄推开洗手间门,发现姜玉慧并不在客厅里。
姜玉慧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你别管谁了,你就告诉我市长秘书这个差事到底怎么样?”
申一甲停下了脚步,江一会显然在打电话,而电话里竟然提起了他。
“没有关系当不了市长秘书?真的假的?”
“没事儿,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楼下的邻居,我以为他吹牛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431、女朋友

申一甲忙溜回来洗水间,按下了马桶的排水按钮,然而水声很小,外面基本难以听到。他又打开水盆的水龙头洗了洗手,特意水声弄得稀里哗啦的,然后擦干了手,重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站在门口大喊着:“小慧儿,小慧儿。”
姜玉慧并没有应声,申一甲在洗手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来到卧室门前。
他发现姜玉慧正坐上床上吃苹果,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看来她听到他在洗手间弄出的声音以后,已经把手机挂断了。
姜玉慧咬了一口苹果,然后递向申一甲,温柔的说:“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申一甲真不想吃这半个苹果,但又怕惹闲姜玉慧不高兴,让他吃她剩下的苹果,显然不是普通朋友间应该做的事情。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剩下的苹果。刚才被她一顿损,现在又被赏了半个苹果,他的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儿。
他狠狠地在苹果上咬了一大口,味道还不错,又香又甜。
“那个市长秘书,你吃完苹果伺候伺候我呗,给我捏捏脚。”姜玉慧说。
“没问题,我这就来。”申一甲说着,又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出门去扔苹果核。
申一甲在想,刚才姜玉慧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给谁打的电话呢?看来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就是对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能在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说明他的事还算比较上心。
他洗了手重新回到卧室,姜玉慧仍然再翻看自己的手机。
“小慧儿,你躺下吧。”申一甲说。
姜玉慧这次挺听话,乖乖在床上躺了下来:“乡巴佬,你别给市长当秘书了,还是给我当秘书吧!”
“行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我这乡巴佬了,你要管我叫申秘书。”申一甲对乡巴佬这个称呼一直耿耿于怀。
“申秘书……”姜玉慧嘀咕着,“哎呀,要是这秘书带个长嘛,还算将就。行吧,看你态度这么诚恳,我良心发作,我答应你了。”
申一甲虽然嘴上一直没说,但在心里经常在想怎么能摘掉乡巴佬这顶帽子,现在姜玉慧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他终于有机会咸鱼翻身了。
“小慧儿,你快躺下,我给你做个按摩,全位的。”申一甲说。
“不要,你千万别给我做什么全位的,我想不了那福。”姜玉慧说。
申一甲在床尾坐了下来,扳过姜玉慧的一只脚揉了起来:“那你说做哪就做哪,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哎哟,你轻点。”姜玉慧嗔怪道,“咋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申一甲知道知道自己的手重了,因为刚才太兴奋了。
“哦,我轻点,我轻点。”申一甲说着,手的立刻轻了许多。
“唉,太轻了。”姜玉慧还是不满意,“就你这身手还给市长当秘书呢,给我当秘书都不合格。”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今天这么挑剔,他以前也给她推拿过,为什么她就没说什么轻啊重的呢?
“我说申秘书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上了市长秘书,可以高人一等了?你发现你说话的腔调有点变了,走道的姿势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姜玉慧笑道。
“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别想那么多啊!我还是原来的我。”申一甲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就当个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个秘书了,就算你是个秘书长,我都不一定理他呢,你不信不?”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口气那么大,原来他当督查室主任的时候,姜玉慧也曾有过类似的腔调。这是遇弱不弱,遇强更强啊!这丫头心理素质确实很好。
申一甲觉得纳闷,自己怎么就那么贱呢?怎么姜玉慧越高调、越高傲他就越喜欢她,难道这就是男人征服的欲望?如果姜玉慧真的对他低三下四的话,他有可能马上就厌倦了,甚至放弃她了。
“申秘书,你给市长捏过脚吧?”姜玉慧问,“要不为什么市长会选你当秘书呢?”
“确实,但不是捏脚,而是按摩,主要是按摩腰部。”申一甲承认了,姜玉慧的推测还挺准。
“那你说,给市长按摩和给我按摩,哪个舒服啊?”姜玉慧问。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问话有问题,哪个舒服,不是他能评价的,应该姜玉慧自己说啊:“这个不能比的,当然给你按摩舒服。”
申一甲说完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给姜玉慧推拿舒服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说呢,你给我当秘书比给市长当秘书幸福啊!”姜玉慧说。
原来姜玉慧在这儿等着他呢,申一甲笑了,这丫太能套瓷了。
姜玉慧突然翘起头来,对申一甲说:“来,你上来,到床上来。”
这福利大了呀,申一甲听得半信半疑。
“你躺在床上,我给你捏捏,我倒想体验一下,给别人按摩到底是什么滋味。”姜玉慧说。
申一甲对这一幕并不陌生,以前在推拿店给女客人按摩的时候,有时候就会遇上这一幕,后来与他交往甚密的女子,在接受推拿的时候,几乎都提出过这个要求。姜玉慧的唯一区别是,比任何人都平静。
这小姜同志定力挺大啊,申一甲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申一甲拽了拽衣襟,麻溜地脱掉鞋上了床。姜玉慧并没有下来,而是往里面串了串,给他让出了一个可以容身的位置。
申一甲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下,对姜玉慧说:“来吧,试试就行了啊,这活挺累的。”
“真的吗?”姜玉慧的两只手拿起申一甲的大手,轻轻摆弄着。
申一甲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了,她的手纤细、柔软、无力,他估计她很难胜任推拿按摩这种工作。姜玉慧把申一甲的手拉到胸前,轻轻的捏着,虽然她的力量很微弱,申一甲还是感到很舒服。
申一甲只在申一甲的手上捏了几下,就换了另一只手,又捏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感受这双柔软的手在他的手指间移动,可是姜玉慧的揉捏很快就变成了抚摸。
姜玉慧的手顺着申一甲胳膊向上移动,一直移动到他的肩头。申一甲很想笑,这哪里是推拿啊,这不是挠痒痒吗?搞得他很难受。
姜玉慧本来是半坐半跪在床上,此时突然甩开一条腿,坐着了申一甲的腿上。
她的两只手在申一甲的肩部和胸部随意移动着,像是在推拿按摩,又像是在抚摸试探。
“你的身体体这么结实呢。”姜玉慧说,“就像有弹性似的。”
申一甲听了姜玉慧的话,感到很自豪。这话说的没错,他不仅体型匀称,肌肉发达,而且皮肤也很光滑,很有弹性,姜玉慧如果没有好感那就奇怪了。
姜玉慧有申一甲的身上连揉带捏,大约过了几分钟,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呼息也开始加重。
“我累了。”姜玉慧说着,身体缓缓前倾,在申一甲的胸前趴了下来。
姜玉慧轻盈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申一甲感受着她的身体带来的温暖,真是奇怪了,姜玉慧不说话的时候,竟显得那么的可爱和迷人。
申一甲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的腰。
姜玉慧的头伏在了申一甲的胸上,他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姜玉慧从来没有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申一甲心里很在意,也很别扭。她就是这样趴在她的身上,他们不算是恋人,又能算什么呢?申一甲想,必须趁热打铁,让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小慧儿,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又不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申一甲说。
姜玉慧的身体轻轻动了动,仍然趴在他的身上。申一甲摇了摇身体,姜玉慧的身体也随之晃动着。
“姜玉慧,我问你呢?说话呀。”申一甲说。
“我好想睡觉啊!你就像一张很有弹性的沙发床一样,好舒服。”姜玉慧说。
“小慧,我问你话呢,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申一甲说。
“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觉得我们是别的什么关系吗?”姜玉慧说,“难道你是个木头不成?”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姜玉慧太太有钢了,死活就是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尽管她用另外的一种方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申一甲想穷追不舍,要得到他的明确回答:“小慧儿,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废话,不愿意理你了。”姜玉慧把头调了一个方向。
姜玉慧有什么害羞的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申一甲想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个特别矜持的女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既然她已经承认她是她的男朋友,他就不想再难为她了。
“小慧儿,你有家既然在蓝河,你为什么搬出来住呢?”申一甲问,“和家人里住一起不好吗?”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姜玉慧再一次回避了申一甲的问题。


432、被赶下床

申一甲并不是反对姜玉慧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大空房子里,而是觉得他一直没有见到姜玉慧的家长,有一点奇怪。不过姜玉慧说的没错,她是不是住在这里,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小慧儿,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哪天到你家串个门呗,见一见你的父母。”申一甲想试探一下姜玉慧。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身上抬起头来,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行啊申一甲,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给你点儿笑脸你就当爱情。”
“好好,我喘,我拿笑脸当爱情。”申一甲想把姜玉慧从身上掀下去,不料她两手撑着床,用力地反抗着。
“申秘书这么不堪一击啊”姜玉慧说,“我说着玩的。”
申一甲猛地用力,终于把姜玉慧从身上掀下来,反身压在她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胡来啊。”姜玉慧伸出双手,挡在申一甲的胸前。
“我叫你说着玩,我叫你说着玩。”申一甲轻松地将她的两只小手按在床上,俯下身去,轻轻叨住了她的唇上。
姜玉慧的两只手忽然松软下来,任他叨起她的牙关,猛烈地亲吻起来。这是一次非常融洽的亲昵,姜玉慧只矜持了一瞬间,就扭动着身体,手和脚与申一甲纠缠在一起。
这是申一甲怀中拥着姜玉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生怕引起她的任何不满。
除了这套房子,除了姜玉慧敏感的身体,申一甲对她很陌生,她就像一个迷一样,风盈灵动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吸引他探究谜底。
“哎呀!”姜玉慧挣开申一甲的嘴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申一甲知道,他们之间的亲热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侧过身体,把姜玉慧揽在怀里,姜玉慧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脚勾着他的腿。
“你太凶了,想吃人呐。”姜玉慧说。
申一甲“嘿嘿”笑笑,其实姜玉慧也挺猛,像蛇一样缠着他,好像要把它吞掉似的。
“小慧儿,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申一甲说,“我很想听。”
“我嘛没什么故事。”姜玉慧说,“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大学,从大学到单位,一切都很顺利,好像是上天早已为我安排好了。
“你到财政局几年了?”申一甲问,“是大学毕业直接去的吗?”
“直接去的,我已经去了三年,准确的说是两年半吧!”姜玉慧说。
“才两年半你就是副科长,厉害呀。”申一甲说。
“小意思啦,你不是也科长吗?”姜玉慧说。
“你当年去财政局没少花钱吧?”申一甲问。财政局这种地方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那恐怕就得靠钱砸啊。
“竞争激烈着呢,哎呀,不提了,那些烦心事太闹得慌。”姜玉慧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好像今天晚上有一场演唱会,忘了在哪个台了。你去冰箱给我找点吃的东西,然后再把那个小垃圾罐拿过来。”姜玉慧嘟囔着,在申一甲饱满的胸肌上捏了捏,“好棒啊!”
申一甲得意地笑了,说别的他不敢,如果说体型和肌肉,就是在政府大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他下了床,穿了拖鞋去厨房给姜玉慧找吃的东西,很快就抱着一些小食品回来了。
“晚上还要吃零食,你不怕发胖啊?”申一甲问。
“废话,晚上不吃还早上吃啊?”姜玉慧歪着脑袋问他,“我胖吗?你真的觉得我胖吗?”
“不胖,我是怕你胖。”申一甲说,“你现在的体型再多一斤就胖了,再少一斤就瘦了,绝对标准。”
“真会拍马屁啊!怪不得市长会选你当秘书。”姜玉慧笑了笑,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那些零食,在床上摆开了。
申一甲不敢再提市长秘书的事儿了,今天姜玉慧开板就给他一顿猛烈抨击,他心里刚产生的那种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
姜玉慧打开一包零食:“申秘书来吧,你陪我吃,不行,你喂我吃。”
这娇耍的。申一甲很无奈,只好从姜玉慧手里接过一包小食品,从里面掏出一根薯条,递到姜玉慧的嘴边。
姜玉慧毫不犹豫的叨过去,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
“呵呵。”申一甲笑了,“我怎么感觉像在喂猫呢?”
“你放屁,有这么给人家当秘书的吗?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你要不想干就说话,我现在就把你辞了。”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申一甲一咧嘴:“开个玩笑,兴你开玩笑,就不行我开玩笑啦!”
姜玉慧手持遥控器,不停的转换着电视频道。
申一甲在他的身边坐下来,看着姜玉慧那不停跳动的手,又把两根薯条递到了她的嘴边。
“太少了,三根。”姜玉慧说。
“三根就三根。”申一甲重新拿了薯条,递到他的嘴边。
姜玉慧又张开了嘴,把三根薯条一起叼进嘴里,大嚼起来。
姜玉慧的手机响了,手机就在离申一甲不远的床头柜上。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递给了姜玉慧。他清楚地看见,来电是“妈咪”两个字。
“小慧,你妈的电话。”申一甲说。
“不怕烂眼睛啊。”姜玉慧不满地撇了撇嘴,接过手机,放在耳边,怪声怪调地说:“额滴花大姐捉我嘛事啊?”
“呵呵。”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称呼她的母亲,禁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姜玉慧对着申一甲挤鼻子瞪眼的,似乎在责怪他发出了动静。
“没有人啊,就我自己在家呢。”姜玉慧说。
这回该轮到申一甲瞪眼了,姜玉慧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他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我知道,那是狗在叫,我领养了一只流浪狗。”姜玉慧说,“这小畜牲吃饱了、喝得了,你还不许人家撒个娇、放个屁什么的。”
申一甲想笑却笑出来。在姜玉慧的嘴里,他明显变成了一只流浪狗,一只会放屁的流浪狗。
“你不信,那我让他给你叫来再叫两声。市长秘书,过来,过来,过来叫两声。”姜玉慧转过身来,一只手指着申一甲,做了一个唤小狗的动作。
申一甲不想凑过去,他不是不想配合姜玉慧,而是实在不想在电话里学狗叫。他冲着姜玉慧连摇头带摆手,任凭姜玉慧怎么做鬼脸、瞪眼睛,他就是不肯凑过去。
“这狗崽子,他妈的太不听话了。”姜玉慧说,“算了吧,这家伙在那儿犯贱呢,这会儿不想搭理我。
“妈咪,你听错了,真听错了,这个屋里就没有来过男人,你就别操闲心啦。”姜玉慧说。
“找小伙子啊?”姜玉慧嘻嘻笑了,“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快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啊,你别让我操心就不错了。”
“又是逛街啊!不去不去,我可不想给你们当灯泡。”姜玉慧说,“我有那功夫在家睡一觉呢。”
“行了,你就别惦记了,我肯定不去。”姜玉慧固执地说,“礼拜天我还要遛这小狗崽子呢,牵着我的市长秘书上街里兜兜风去。”
“没空,我哪有空啊,每天下班那么晚,晚上在外面吃点饭,回来都**点钟了,有时候都十点多了,我怎么回去啊?”姜玉慧说,“你送我回来啊?行了,怕耽误了你的好梦。”
“什么?你看到了?你在哪看到的?哎呀,你还管他干啥呀?他愿意干啥干啥去。”姜玉慧说着,瞥了申一甲一眼,向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你出去呆着去,别在这瞅了,瞅什么瞅,有什么好瞅的?”
姜玉慧说着说着就冲申一甲来了,他知道她不想让他再旁边听下去了,那就出去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也得自觉点啊!
申一甲慢悠悠地出了门,把卧室门从外面关上。估计这样姜玉慧就就放心了。
姜玉慧和他的母亲打个电话,还要回避他,有必要吗?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申一甲想,其实也怪自己,刚开始他就该出来,省得挨这顿狗屁呲。
申一甲来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刚才被姜玉慧比方成狗,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然后又把他驱逐出门,赶情她还真把他当成秘书了,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申一甲出来以后,卧室里竟然没声了。他觉得奇怪,这娘俩能有什么背人的事啊,一个字都不想让他听见。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了。今天他得早点回去睡觉,好好调整一下姿态,明天好去常务秘书室上岗。他从衣架上取下外套,慢悠悠地穿在身上,想等姜玉慧打完电话,就告辞走人。
他等了足有十多分钟,卧室的门开了,姜玉慧冷着小脸出来了。
申一甲腾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你今天怎么回事?哪有你这么当秘书的,不是我批评你……”姜玉慧并没有看申一甲,说着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穿好外套的申一甲,“申一甲,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打个喷嚏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433、市长秘书的第一天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刚才真不该听你的电话,这是一种没有教养的表现。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申一甲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姜玉慧问。
“我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申一甲说。
“你还说走就走啊,就这么点度量啊!”姜玉慧说。
“这跟肚子没关系,我真该走了,太晚了,明天早上还得上班呢。”申一甲说。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把我哄高兴了再走。”姜玉慧横在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无奈地笑了,哎呀,姜玉慧啊姜玉慧,反正都是你的理。不过看她这表情,似乎想挽回刚才自己在卧室说的话,他的那些话的确有点太重了。
他拦腰将姜玉慧抱起来,晃悠悠走向沙发。姜玉慧踢腾着双腿,似乎并不想过去。
“你说你要干什么?有这么当秘书的吗?”姜玉慧嚷嚷着。
“你不是让我把你哄高兴吗?我得接着给你推拿呀,直到你高兴为止。”申一甲边走边说。
“行了,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小气,刚才是说着玩的。”姜玉慧说着,从申一甲的怀里挣脱出来。
申一甲看得出来,姜玉慧似乎想极力挽回刚才的不快,却闭口不提刚才对她的羞辱和训斥。从卧室一进一出,屋里整个气氛都变了,至少很难立刻找到床上的那种温馨的感觉了。
申一甲不想拖泥带水,只是想立刻走人,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姜玉慧还有什么节目。
他果断而凌厉的裹住姜玉慧的脖子,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啜了一下:“宝贝儿,我真得回去了,明天我必须早点走,就不等你了,你今天也早点睡吧!”
“你这个秘书当得不合格啊!”江姜玉慧说,“你回去反思一下吧,怎样才能更好的为领导服务,争取早日做一个合格的秘书。”
在门口,姜玉慧凑到申一甲的近前,向她伸出了脖子。
申一甲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再次揽住她的脖子,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礼拜天的,我们出去转转。”申一甲温柔地说。
“礼拜天还有好几天呢。”姜玉慧说。
“那就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申一甲说。
姜玉慧轻轻点头,向他挥着手。
申一甲没想到,到常务秘书室上班的第一天,他一上午都没有看到白雪松,更不要说市长宫树仁了。
早晨去常务秘书室报到,敲门时发现门竟然锁着,他向办公室要了常务秘书室的钥匙,打开了门,立刻给白雪松打了个电话。白雪峰的回答很简单,宫市长上午有接待,让他让秘书室接听电话。
申一甲在秘书室守了一上午座机,接了不少电话,回答也都是千篇一律,宫市长不在,白主任不在。中午吃了饭,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觉,下午接着值守。
他没有等来市长宫树仁和即将到县里赴任的白雪松,却等来了督查办的助手方艳。
申一甲中午在食堂碰到了方艳,因为食堂里人很多,他只向她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他根本没想到,方艳下午就找上门来了,好在常务秘书室里并没有其他人。
方艳敲门进了屋,四处打量一番,来了申一甲的身边。
“申秘书说话也不算数啊!”方艳的口气很冷、很硬。
“怎么啦方艳?”申一甲愣了,他没想到方艳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么了?你昨天说好的晚上请客,还没到晚上呢,你先跑了,没音了。”方艳说。
“唉,艳子,你说话可得讲理啊,昨天下午我来客人了,你也不是没看到。”申一甲说。他很庆幸昨天孙婧来了,要不晚上那个局子就很难推辞了。那样的话,昨天晚上也根本不可能见到姜玉慧,更不可能向姜玉慧求证他们之间的关系。
“借口,真会找借口。我就知道就是昨天没有人来,你也会找到借口的。”方艳说,“你要真不愿意搭理我就明说,可你不能这么忽悠人啊。”
“艳子,我真没忽悠你。你也知道,昨天王海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了晚上不去了。”申一甲很无奈,怎么也想不到,方艳会找上门来,而且这么咄咄逼人。
“你这是官升脾气长啊!”方艳说,“你现在是市长秘书了,身份不一样了,我们没有用了。”
“方艳,你说的哪里话。你跟王海说一声,就这几天,我找个时间,我们好好喝一回。”申一甲说。
“你少拿王海当挡箭牌。”方艳说着,在申一甲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心里很着急,这是常务秘书室啊,怎么能让方艳在这里胡闹,必须想办法把她支出,有事找时间再说。
一股凉风飘了起来,门开了白雪松匆匆进了屋。
“方艳在呢?”白雪松笑呵呵说。
“白市长什么时候上任啊?”王艳也笑了。
“快了,用不了几天了。”白雪松说着,转向申一甲,“方艳来了,你赶紧给倒杯茶呀,你的老部下来看你了,你总该热情点吧。”
申一甲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哪儿不对头呢,一时还想出来。
他慌张地站起来去找茶叶,忽地想起自己的茶叶还在督查办的办公室,没有带过来,他根本没有茶给你方艳泡。
方艳站了起来:“不了,申主任别忙活了,我走了。”
“不待会儿啦?以后没事常过来吧!送你们科长都送到这来了,我看出来了,你们在一起处得不错,好好珍惜吧。”白雪松对方艳笑道。
“不打扰二位了,我走了。”方艳说话间已经走出门外。
“一甲赶紧送送,赶紧送送。”白雪松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跟着方艳来到门外,方艳并没有走远。
申一甲弱弱地说了一句:“艳子慢走。”
方艳忽然调回头来,凑到申一甲的身边,悄声说:“今天晚上,你要是有心的话,就找个地方吧!要不我明天还来找你。”
申一甲不知道怎么回答方艳,怎么回答她都不妥,只能报以可爱、亲切的微笑。
申一甲估计白雪松不是一人回来的,市长宫树仁可能已经回到办公室了,这么说他的秘书生涯从现在就正式开始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到秘书室。
“一甲,你快去给宫市长泡杯茶,饮水机在市长秘书室里,我已经打开了,杯子在桌子上,茶叶在旁边的柜里。宫市长平时最喜欢喝铁观音,千万不要拿错茶叶。如果是晚上的话,就喝点红茶,随便哪个品牌,马虎不得,他一般都能猜出牌子。”白雪松把钥匙递给申一甲。
“好勒。”申一甲清脆地回答。给红市长泡茶,本来就是他这个秘书应该做的。
“哎,你回来。”白雪松突然喊住了他,从桌角上拿起一摞文件,“你直接把这些文件拿过去吧,千万不要搞乱了,要整齐地放在市长办公桌的边上,千万不要放到中间。”
申一甲认真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好了,你去吧,完了你赶紧出来,不要过多停留。”白雪松叮嘱道。
申一甲捧着文件出了门,很快来到宫树仁办公室的隔壁市长秘书室,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他从柜里找出一罐已经开封的铁观音,在保温杯里放了茶叶,接好开水,盖好盖,手里端着杯子,腋下夹着文件,轻轻地敲了敲通往宫树仁办公室的那扇门。
里面竟然没有回音,申一甲有些慌了,宫市长是不是不在办公室啊。他轻轻按下把手推开了门,宫市长坐在办公桌上,正低头看着什么。
宫树仁并没有抬头,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一样。
申一甲硬着头皮走过去:“市长好,我今天正式上岗了。”
宫树仁抬起头来:“好啊!你抓紧熟悉工作,让白雪松早点上任去,我看这小子有点着急了。”
“您放心吧,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接替白秘书的工作。”申一甲说。
宫树仁又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文件。
“领导喝茶。”申一甲把保温杯放到宫树仁的左首,把文件放在宫树仁的右首靠边的位置,“这些文件是白秘书让我送过来的。”
宫树仁点点头,没说什么。
申一甲本来想再和宫树仁说点什么,但立刻想起白雪松刚才叮嘱的话,在桌边站了一下,转身离开。他从外面轻轻关上市长秘书室的门,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有出什么差错。
不过申一甲感觉宫市长有点冷淡,以前他来见宫树仁的时候,往往都能受到热情的接待,宫树仁会马上请他坐下,笑呵呵地聊上几句,今天宫树仁全程板着脸,除了应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申一甲在秘书室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又听了听市长办公室的动静,确认宫树仁不会有什么事了,才悄悄出了门。
“主任,我回来了。”申一甲进门就对白雪松说,“宫市长没理我,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啊?”


434、约见女部下

“你别瞎猜了。”白雪松说,“我们就是一个搞服务的,领导没事就不会理你。”
白雪松这么一说,申一甲的心里不那么紧张了。这样宫树仁的态度就比较容易理解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宫市长的秘书,领导完全没有必要凡事都和他找招呼,也没有必要对他摆出一付礼贤下士的姿态。
“白主任,我现在做点什么?”申一甲站在白雪松的身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白雪松抬头看了看卷柜,把一串钥匙扔给他:“把卷柜里的信件都拿出来,把信封打开,把有价值的信件挑出来。”
“好,我这就挑。”申一甲拿过钥匙,走向卷柜,心里立刻没底了。白雪松让他把有价值的信件挑出来,他怎么知道什么是有价值的信件啊。可这种问题,他又不能去问白雪松,否则就显得太浅薄了。
申一甲从卷柜里取出一摞信件,在那张空无一物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一封封拆着信件,然后取来曲别针,把信封别在打开的信纸上。
申一甲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想好了,挑选有价值的信件就凭感觉吧,反正他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就算是有失误的话,白雪松也不会过于难为他。
眼看着快到下班时间了,申一甲还没有分完信,这期间白雪松出去了两次,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扰他。
“一甲,怎么样了?”白雪松问。
“快了,不家三封。”申一甲说。
“那好,你把需要交给宫市长阅读的信给我。”白雪松说。
申一甲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自己选出来的一摞信交给了白雪松。
“一甲啊,你的速度可以再快一点,这些信不多,如果哪天领导日程表排满了,你会一连几天都没有时间看信,那要攒起来,可比现在多多了。”白雪松说着,举起了三封信,“这几封信太长,就不用给市长看了,你只要归纳一个要点,直接向领导说清楚说行了。”
“好的。”申一甲连连点头。
“还有这两封信,也不用给市长看,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么直接交给信访办,要么直接交给有关部下,你就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自己决定。”白雪松说。
“好的,我知道了。”申一甲暗暗兴奋,没想到处理群众来信还有这么处理办法,白雪松这个秘书权力挺大啊,他完全可以把有些信直接处理掉啊。
“我们做秘书的处理信件必须小心啊。比如某些信件领导已经知道了,却迟迟看不到,他就会问你,还比如某些信件涉及一些领导的隐私,你处理起来,就会比较尴尬,这时候就要看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了。”白雪松说,“剩下我这些信没什么问题了,你再把淘汰的那些信件给我拿过来。”
申一甲乖乖地把剩下信交给了白雪松。
白雪松一封封翻看着信件,不时地点点头,大约有几分钟的时间,他拿着两封信甩给了申一甲。
“这两封信咱们不能替领导做主,还是交给领导亲自过目吧。”白雪松说,“其它的信,是交信访办,还是有关部门,他可以评估一下影响。不过我劝你小心为上,搞不就要得罪人啊。”
“我明白了。”申一甲的头不停地点着,墙上的表已经快五点了,离下班时间只有半个多小时了。
他的心里很矛盾,想拉着白雪松我听一会儿,又想赶紧找到方艳,尽早把话说开。可是两者很矛盾啊,而且他并不知道今天晚上市长宫树仁到底有没有什么公务活动,需不需他参加。方艳下午来到常务秘书室,向他发出了威胁,他真怕她明天再来常务秘书室找他,万一方艳被逼急了,他躲都没地方躲啊,到宫树仁隔壁的市长秘书室吗?她去那里找他也不是不可能的,那样事情就闹大了,所以他今天必须再见方艳一面,和她把话挑明谈开。
白雪松把两个电话本扔了过来,随后又把几张印着电话号码的白纸递给他。
“一甲,你抓紧时间,把这些电话号背一下,以后工作用得着。”白雪松说。
还要背电话号码啊,申一甲没想到。他虽然笑着拿起了两个电话簿,心里却没底了,这么多电话号,他什么时候能背完啊?白雪松不是在难为他吧?
“这些是领导直系亲属的电话号。”白雪松说,“领导很少用,但不等于领导的亲属不用,他先把它们输进手机里吧,手机容量有限,但这些号必须先保存下来。”
“我知道了。”申一甲倒不怕这几张纸,电话号再多,也就几十个。
“这些是省里一些领导的电话号,不说天天用吧,但会经常用到,你还可以根据情况,再记一些。”白雪松又指着另一个电话本,“这个本前五页的电话号必须背下来,各单位一把手的电话,就算不背下来,也要做到在第一时间找到,说不定什么时候领导就会让你找谁,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你要是没有准备,到时候就抓瞎了。”
“太谢谢白主任了。”申一甲说,“我一定争取全记下来。”
白雪松看了看腕上的表,回到座位上。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宫市长今天晚上好像有活动,要不白雪松不会这么频繁地看表。从他看信到现在,已经看过三次表了。
“一甲啊,你也弄块表戴吧。”白雪松说,“给领导当秘书,没一块走时准确的表可不行。”
“好,我家里有表,明天就戴上。”申一甲说。
白雪松笑了:“一甲啊,有些事你别嫌我烦啊,我要不向你交待清楚,过后宫市长还不骂死我啊,我去了新的岗位,心也放不下啊。”
申一甲翻看白雪松交给他的那几张白纸,心里打起鼓来,这么多电话号,肯定是都要背的,那得多长时间能背下来啊,这可是纯数字啊,必须死记硬背。唉,背吧,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一些阿拉伯数学嘛,成千上万个英语单词他都背过,几十组数字有什么可怕的。
“白主任,宫市长晚上有活动吧?”申一甲忽然冒出了一句。
白雪松笑了:“让你小子蒙着了,今天晚上领导还真有一个活动,公务接待,在望月楼宾馆,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申一甲是真不想去啊,他要是一会儿跟着白雪松走,晚上见方艳的事就泡汤了,他就是不想去也得装出很想去的样子,不能流露丝毫的抵触情绪。
“行,那我晚上就给白主任拎包。”申一甲说,“同时还可以背背电话号码。”
白雪松犹豫了片刻:“那这样吧,你要觉得晚上背这些电话号没问题,就跟一起去,如果背的吃力一些,你就回去背吧,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事,我来陪宫市长吧。”
申一甲心里一阵兴奋,晚上终于可以脱身了。
“我怎么都行,听白主任安排。”申一甲说。
谁知白雪松马上又改变了主意:“这样吧一甲,你现在就去望月楼宾馆吧,一会儿我和宫市长一起过去,等领导到了,你和领导打个照面再走。”
“好,我现在就走。”申一甲站了起来。
申一甲不知道白雪松是怎么想的,反正白主任的话他不能不听。他忽然想起,白雪松跟宫市长乘车的时候,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猛地想起来了,自己不能和白主任抢座位,更不可能和宫市长并排坐在一起。这么说来,白雪松的安排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白雪松见申一甲有些迟疑,忙说:“要不就这样,你五点二十,提醒领导出门,然后和领导一起坐车,我先去望月楼宾馆。”
“使不得,使不得。”申一甲连连摆手。
虽然要跑一趟望月楼宾馆,但申一甲心里还是很庆幸,白主任已经发话了,他可以在望月楼宾馆见到宫市长就走人,剩下的事就交给白雪松了,他可以约方艳出来好好谈一谈了。
申一甲出了市政府大楼,就给方艳打了一个电话。
“讲话。”方艳声音非常冷漠。申一甲估计她在办公室里,王海也在,否则她不会是这个态度。
“艳子,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申一甲说。
“好啊,你说吧。”方艳的语气明朗起来。
“有个四季香饭店,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出门时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告诉你路线。”申一甲说,“晚上六点钟,我在四季香的饭店门口等你,如果我不在的话,就是在饭店的房间里呢,你就进去问我在哪个房间就好了。”
“呵呵。”方艳的声音。
“你要是记住了我说过的话,就说一声OK,我就放电话了。”申一甲估计此时王海就在方艳的不远处,“你要表现得自然一些,千万不要让王海知道。”
“OK!”方艳说,“拜拜。”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轻松了不少。他以前只知道方艳为人高傲、大方、直率,却没想到她有时也会如此野蛮和不讲道理,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昨天确实是他食言了,而且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435、四道女士菜

申一甲给方艳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在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望月楼宾馆。
在望月楼宾馆的大堂里,他找到了一个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在这个位置,不论谁进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申一甲对望月楼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刚坐下来,就有女服务员为他端来了茶水,他赶紧向服务员摆手,让她把茶水端走。这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来伺候领导的,怎么让别人伺候他呢?如果让市长宫树仁看到了,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了,申一甲估计宫市长快要过来了。他立刻决定不在大堂里坐着了,去大门外迎接宫市长的到来,这才像一个秘书应该干的事情。
申一甲一路慢悠悠、晃当当,漫不经心地出了宾馆大门。
两个男服务生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两侧,一般有重要的客人时,就是这种阵势。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驶入宾馆,沿着门前的通道快速驶来,转眼间就来到了雨搭上面。申一甲的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好险呐,宫市长的车这么快就到了,他再晚上来哪怕是三十秒的话,就可能赶不上了。
白雪松从副驾驶的位置下了车,赶紧转到后面拉开了车门,宫树仁不紧不慢地从车里钻了出来。
申一甲连忙迎上前去,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领导好。”
申一甲的一声问候把宫树仁闹愣了,他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申一甲:“一甲提前到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我刚到,我是坐出租车来的。”申一甲说着,连忙让开了一条路。
宫树仁对身边的白雪松说:“雪松啊,你们两个留一个就行,不用都在这里。”
“是。今天是一甲要求过来的,嗯,他想尽快熟悉工作,我也不好挫伤的积极性。”白雪松说着,赶到了宫树仁的前头,“今天的晚餐安排在一楼,领导这边请。”
申一甲紧走几步,来到白雪松的身边:“白主任,要不您回去吧,今天我来为领导服务。”
“一甲,如果像今天这样,领导晚上有接待,秘书就要和宾馆的接待人员衔接好。”白雪松说“领导进了餐厅,秘书的任务就算暂时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需要提醒领导,什么时候参加下一场活动。如果没有下下一场活动,就确保领导安全到家。”
“主任,我记住了,我记住了。”申一甲说。
“好了,今天我留下,你走吧,一会儿还有一些事要联系,你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白雪松说。
市长宫树仁进了餐厅,白雪松在门口停下来,对站在一边的接待人员聊天了几句:“一甲,要不你吃了饭再走?”
申一甲见时机来了,自己该走了:“主任,那我就走了,不在这吃饭了,今天晚上您就辛苦了!”
“我习惯了。”白雪松说。
申一甲见白雪松进了旁边的另一个房间,更对门口的服务员笑笑,转身离开了。
申一甲出了望月楼宾馆直奔四季香酒店。
他已经好久没去四季香酒店了,因为路上匆忙,他没来得及跟四季香酒店的大厨师彭师傅打招呼,不过现在打招呼也来得及。他找到彭师傅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助定一个小雅间。彭师傅很快回了电话,告诉他房间已经订好了。
申一甲比预订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四季香酒店。
他先和彭师傅跟他客气了一番,然后点了四个菜,来到了刚才定好的雅间。
已经六点了,方艳还没有到。
申一甲心里没谱了,方艳对这顿饭那么热心,为什么到点了却没有来呢?
他掏出手机给方艳打电话:“艳子啊,怎么还没到呢?”
“我马上就到,你稍等一下。”方艳说。
申一甲挂断电话,让服务员马上走菜。方艳忽然矜持起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人嘛,该矜持真得矜持点,这几天方艳就有点太不矜持了。
十分钟后,方艳终于到了。
她一露脸就把申一甲闹愣了。方艳穿了一件绣花的白色羊绒大衣煞是醒目,申一甲从来没有见她穿过。头型也变了,好像刚刚烫过发,做过什么大卷。嘴唇鲜红,还用力抿着,显得格外妖冶。
尤其让申一甲意外的是她带来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差点没把她薰一个跟头。
申一甲又纠结起来,方艳这是要干什么呀,不就是吃顿饭吗,有必要这么倒饬吗?挺文静直爽的一个姑娘,怎么打扮得像小媳妇似的。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表情上都不敢流露出来。方艳可是江震东的外甥女,他得罪不起啊,万一她跟他耍起泼来,他怎么收拾残局啊!
“艳子,今天好漂亮啊!”申一甲说。
“漂亮吗?”方艳反问道,“今天见申大秘书,必须得好好倒饬倒饬啊!”
“咱们谁跟谁呀,你不倒饬一样漂亮。”申一甲站起来,想帮方艳脱下那件大衣,不过心里又有所顾忌,还是算了吧!
“申大秘书,帮我拽一下袖子呗!”方艳说。
“好好。”申一甲连忙帮他拽下两个袖子,帮她把大衣挂在了衣架上。
“好香啊!都是我爱吃的。”方艳看着刚端上来的几道菜,嗅了嗅鼻子。
“那是,请方科长吃饭,不上女士菜行吗?”申一甲有些得意,今天把方艳哄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在菜品上下点功夫。
申一甲在方艳的对面坐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今天的晚上的方艳,好像不像白天那么气势汹汹了,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摆出了一付温柔贤淑的面孔。
“申大秘书,你看我这件开衫漂亮吗?”方艳说。
“漂亮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尤其是这件,更漂亮。”申一甲说。
“这件是我舅去南韩给我捎回来的呢,人民币六千多呢。”方艳不无骄傲地说。
“艳子,今天晚上准备喝点什么酒啊?”申一甲问。
“随便,你喝什么,我喝什么。”方艳说。
“那我可要白酒啦,你可不能不喝,我自己喝不了那么多。”申一甲说。
“可以,少来点吧,我陪你喝一点。”方艳说。
“然后我们再喝红酒吧,行不行?”申一甲问。
“喝什么、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聊什么?和谁聊?心情怎么样?你说呢?申大秘书。”方艳说。
“艳子说的对!”申一甲随口应着,向服务员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打开瓶盖,给方艳到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瓶就空了。
“来吧艳子,我先敬你一杯。”申一甲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上跟方艳玩儿温柔战术,绝不能惹她生气,只要她不生气、心情好,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申大秘书,还是我敬你吧,你现在高升了,为你送行是今天的主题啊。”方艳忽然变得特别通情达理。
“呵呵,谢谢,谢谢艳子的一番好意。”申一甲说着,与方艳碰了杯,深深地闷了一口,“艳子,你快吃吧,这些菜你应该都熟悉,这个是松仁玉米,这个是蜜汁香蕉,吃吧,这些肯定是你喜欢吃的,还有这个糖醋小排,蔬菜沙拉,我估计都应该喜欢吃吧,就是不知道味道做得菜怎么样。”申一甲说。今天晚上的菜,他的确都是给方艳点的,他自己吃什么就无所谓了,关键是让方艳高兴。
“申大秘书,你太好了,这些菜真的都是我愿意吃的,我从来没有在一张桌上吃全过这些女士菜。”方艳说,“今天晚上我可有口福了。”
“那你就吃吧,好吃就多吃点儿,不够吃我再给你要。”申一甲觉得,虽然他和方艳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既然他已经离开了督查室,就应该和她在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不过今天有点遗憾,王海没来,如果王海来了,人就齐了。
申一甲告诫自己,不能提王海,王海以后再说吧,今天关键是答对好方艳,只要她高兴了,明天就不会去常务秘书室闹腾了。
“艳子,我点的菜好吃吗?”申一甲问。
“好吃,好吃。”艳子点着头,小嘴仍然在倒腾着,“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一甲,你也吃啊,你别闲着,陪我一起吃。”
“好吃就多吃点,来吧,喝口酒吧。”申一甲发现方艳对他的称呼忽然变了。
“一甲,吃完饭干什么啊,有打算吗?”方艳问。
申一甲面露微笑,心里却感到有些意外,吃完饭干什么去?吃饭还能干什么去啊,回家呗:“艳子,你的意思是……”
“看电影去啊?”方艳脱口而出。
申一甲心想,坏了,麻烦大了,原来吃饭不算数啊!方艳还要和他去看电影,怎么办?到底答不答应他?如果不答应他今晚的饭叫白吃了,答应她也不行,那不就是被小方同志牵着鼻子走了吗?申一甲这样想着,脸上仍然露出平静的笑容。
有借口了。申一甲想起白雪松让他背电话号的事,这可是个不错的借口。不应该说是借口,其实这就是他今天接受的工作啊。方艳能信吗?他心里真的没底。


436、为了告别的约会

“艳子,我恐怕去不了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些工作,明天必须交差。”申一甲说。
“你都当上市长秘书了,还有什么活儿啊?不就是拎个包吗?”方艳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艳子,你不知道,我今天刚上岗,白主任让我把电话本背下来,明早上考我。”申一甲的笑容消失了,摆出一副无奈的面孔。
“烦死了,为什么要背什么电话号码,现用现找就得了呗!”方艳说。
“现用现查电话号?那不是秘书干的事啊!”申一甲说,“那样我干不了几天,就得被开回来。”
“原来市长秘书不好当啊,我很同情你。”方艳用手拄着下巴,做沉思状。
“艳子,其实我觉得吧,你这个人很有同情心。”申一甲在给方艳戴高帽,“你这么优秀,其实你有很多优秀品质,自己都感觉不到,真的。”
方艳的眼睛亮了一下,缓缓地低下了头。
“我承认,在市政府大楼里,我们的接触最密切,我们的关系最好。”申一甲说,“再没有谁的关系更近,比我们更贴心了,你说呢?艳子。”
“你能这么想,我真挺高兴的。”方艳说。
“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申一甲说,“现在我们必须悠着点,慢慢的体味生活的味道。”
申一甲今天找方艳的目的很清楚,就是稳住她,别让她再搞出什么事来。看来,他只能她使用缓兵之计了。就算他请方艳吃完了饭,她小嘴一抹,明天照样会给她出难题的。当然,他并不相信方艳会闹到常务秘书室去。因为白天她借口去看看他,已经去了一次常务秘书室,她没有借口再去第二次。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就是想跟我细水长流吗?”方艳说,“但你得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当然喜欢了。”申一甲说,“你身上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优点。”“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要算数啊!”方艳说,“我今天就不难为你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自己回去了,你赶紧回家去背电话号去吧。”
“谢谢方大科长。”申一甲拱手道。他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说出了“喜欢”这两个字。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说不喜欢。
申一甲觉得先对方艳模糊一下,等时间长了,他们接触的机会少了,见面次数少了,她自然就会把它淡忘了。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认为方艳未必是真的爱她,而是一种想控制他的控制欲在作祟。因为她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如愿过。
“一甲,你喜欢我哪儿呢?”方艳问。
申一甲笑得很无奈。怎么办呢,方艳是给个杆子就往上爬呀。她的老舅要不是姜震东,或者没当过政府秘书长,他有必要请她今天晚上吃饭吗?他请谁也请不到她呀。他们的关系是不错,他在一起共事将近一年,但是就算是他请同事吃饭,那也应该带着王海啊!今天是实在没办法。
方艳居然问他喜欢她什么,让他怎么回答呢?她是不是想把他绕进去?
“直爽,聪明,阳光,这些都是你的优点。”申一甲不想被方艳绕进去,故意避开了美丽,温柔、贤惠这些词。
方艳显然有些失落:“就这些吗?没啦?”
申一甲想,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得给方艳多戴两顶帽子:“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谦虚,没架子,比如说姜震东是你老舅对吧?但谁也看不出你是干部子弟。其实你老舅虽然离开市政府了,但他毕竟当过秘书长,他的余威还在啊,他的话政府大楼里还是有一定的市场的,可是你从来不借你老舅炫耀自己。”
“来吧,为了你的谦虚、平和,咱们把白酒都干了。”申一甲说。
“干就干,以为我怕你啊!”方艳说。
申一甲干完了杯,忽然不想再喝了。今晚上还要背那些电话号码,如果喝多了,回去不就迷糊了吗?不过一瓶红酒已经摆在了桌子上,这可怎么办?不行就劝王艳自己喝吧。
申一甲看着方艳把杯里的酒干掉了,她似乎不是很情愿,不过也没办法,她显然不想被照顾,也不想被他落下。
“艳子,你喝得太快了,你喝点果汁顺一顺。”申一甲说着,起身来到门口:“服务员,来两瓶果汁儿。”
“不行,你今天你喝得太少了。”方艳说,“我喝果汁,你把这瓶红酒干了。”
“把一瓶红酒干了?”申一甲咧着嘴,看着方艳。
“我可以替你喝一杯啊!”方艳说。
“艳子,你要知道我今晚得回去背电话号,你就饶了我吧啊,要是平常的话,我两瓶也不是问题,今天真的不能喝那么多了。”申一甲说。
“好吧好吧,今天就听你的,不喝那么多了,我们一起喝点饮料吧。”方艳说。
申一甲突然发现,方艳其实挺通情达理的,知道他晚上要背电话号,并没有难为他。
“艳子啊,你今天能到秘书室去看我,我真的挺感动的。”申一甲说,“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你心里有我啊。你看吧,你是姜震东的外甥女,去看我一个小秘书,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掉价,要一般人认为,我走了,还不得第一个跟你告别啊,所以我说你特别随和,一点架子没有。”
“还说呢,你以为我愿意去找你啊,昨天说得好好的,晚上就没音了。”方艳说,“我老舅在的时候,常务秘书室的秘书哪个不得巴结我啊,我从来都懒得理他们。”
“对了,你有时也不要太随和了,失身份。”申一甲说。
“不去了,常务秘书室你再请我去,我都不去了。”方艳说。
申一甲见方艳信誓旦旦地说不再去常务秘书室了,心里安慰了许多。他估计方艳在市政府大楼里是随便惯了,他老舅曾经是市政府秘书长,可能她除了市长副市长的办公室不敢去,剩下的人就没有他怕的了。
他准备再搬出市长宫树仁来,吓唬方艳一下。
“艳子,我对督查室真的很留恋,我还寻思有时间去看看你和王海呢,你猜怎么着,宫市长给我上了一课。”申一甲摇了摇头,看也不看方艳。
“上什么课了?”方艳喝了口果汁。
“唉,别提了。昨天晚上白主任有事,把宫市长送到饭店,就离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宫市长正好有事找他,没见到他就不高兴了,白主任回来以后,问他干什么去了。”申一甲觉得自己编得算还均乎,就是有点对不住两位领导了,“白主任说抽空见了一个朋友,宫市长当时就不高兴了,说你这是当上县长了,翅膀硬了。”
“真有这事儿?”方艳一脸惊诧。
“那还假了,这不,今天白主任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宫市长,他要亲自为宫市长服务,一直到领导回家睡觉。”申一甲说,“可是他呆不了几天了,他总算卸了套了,这回我算是上了套了,以后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真悲惨。”方艳说,“要不我和我老舅说一声,把你调到市人大去吧。”
申一甲被方艳的话吓了一跳,把他调到市人大去?和于纯虹当同事啊,那他可就受罪了,还不如眼前的方艳呢,方艳至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这丫头有什么事都能摆到桌面上,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于纯虹就不行了,两个人的关系没法处。再说了,人大能有什么好的,哪有市长秘书有前途啊。
“谢谢你艳子,你有这句话我就非常知足了。”申一甲说,“人大我就不去了,再说市长秘书这差事刚干上,不是说走就能走嘀。”
晚上八点钟,申一甲付了饭钱,向厨师彭师傅打了个招呼,又回到了小雅间。
他见方艳正在穿外套,忙凑上前去,帮她拉起了袖子。方艳刚把两只袖子套进去,身体一歪,向申一甲倒了过来。
申一甲忙用双手将方艳托住,心想方艳今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啊,怎么说栽怀就栽怀呢。
“不好意思。”方艳双手扶在申一甲的肩上。
“没事,有我在,你倒不了。”申一甲说。
方艳的双手忽然勾住了申一甲的脖子,仰着头看着他。申一甲的心跳立刻加速,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一甲,我想抱你一下。”方艳说。
“嗯,抱……抱吧。”申一甲想,不就是抱一下嘛,就当革命友谊了,就满意一下这个从来不知遮掩的丫头吧。
方艳把头贴在申一甲的脸上,就像一只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申一甲双手悬空,不知道怎么好了,这要是让姜玉慧看到,还不上来挠他啊。
方艳猛地转过了头,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迅速地松开了他。
什么情况?申一甲彻底蒙圈了,方艳的这一手,让他触不及防啊。
“呵呵,傻样。”方艳笑道。
申一甲看得出,方艳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一刻她似乎显得特别纯真,特别高兴。


437、送市长回家

申一甲到常务秘书室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他基本上就是在秘书室里打电话、接电话,取文件、送文件,泡茶水、送茶水,然后就是听白雪松没完没了的提醒和交待。宫树仁每天早晨来,晚上走,都是由白雪松负责接送,白天宫树仁参加各种会议、活动,白雪松虽然每次都对申一甲解说一番,但到头来还是他拎着包,跟着宫树仁出门。
申一甲的心里很不踏实,白雪松什么时候才能去上任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白雪松手里接过那个黑色的文件包呢?
这天下午,眼看就要下班了,白雪松忽然把那个黑色皮包放在了申一甲的桌子上,他不解地看着白雪松。“一甲啊,今天晚上宫市长有个家宴,你来送领导吧,直接去领导家里认认门。”白雪松说,“我已经请示过领导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接送领导,安排每天的工作日程。”
申一甲没想到白雪松这么快就向他交棒了:“主任,我行吗?要不你再带我两天吧。”
白雪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甲啊,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是像你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要紧张,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怎么样都妥不过这一天。”
“白主任你要走了吗?”申一甲心里竟然对白雪松产生了一种依恋。
“我暂时还走不了,领导没发话,我敢走吗?”白雪松说,“再说,我就是走了也不放心,我还想再带你几天,有些事情我还不是太托底,如果我走了,你出了什么问题,那领导肯定不会责怪你,我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不会不会,白主任您就放心吧。”申一甲说,“我也跟了您好几天了,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
“好了,快到点了,你去看看领导有什么事没有,让领导打电话就不好了。”白雪松说,“如果没什么事,你就通知李新在门口等着。把宫市长送到家以后,就不用回来了,让李新直接把你送回家,也让他认认你的家门,明天早晨好先去接你。”
“我这就去。”申一甲起身匆匆出了门。
申一甲敲开宫树仁的办公室的时候,宫树仁正在卷柜前装着什么东西。见他进来,宫树仁从地上拎起一个帆布兜子,递给了他。
“一甲啊,这个兜子你一会儿帮我拿下去。”宫树仁说,“今天亲戚来了,我得赶回去喝两杯。”
“领导还有别的事吗?”申一甲问。
“没了。”宫树仁笑道,“下班就回家,哪儿也不去啦!”
申一甲拎着兜子出来,给司机李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到楼下门口等着。申一甲掂了掂手里的兜子,还挺沉的,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包裹得这么密不透风。他边走边猜了起来,香烟?好像不是,香烟要轻一些,可是兜里的东西要有些份量。白酒?也不像,要真是白酒的话,他拎着兜子应该有液体在里面晃动的感觉。茶叶?也不是,茶叶也要轻得多。珠宝?有些贴边了,但好像不会是一件。下楼的时候,好奇心驱使他在兜子上捏了捏。这一捏不要紧,申一甲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里面是几本书。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有点自作聪明了。宫市长只是让他一会儿拿下去,并没有让他现在拿下去啊,不过就是几本书,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现在已经走到半道,回去已经不划算了,况且他已经告诉了李新,说他这就下去送点东西。
申一甲很快来到了一楼,发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一门口的雨搭里。他匆匆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把手里的包放了进去。
司机李新立刻就不干了:“申秘书,你把包放这里,一会儿白主任坐哪儿啊?”
申一甲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这个李新挺认人啊,眼里只有白雪松。
“一会儿我坐那儿。”申一甲笑嘻嘻地说。
“你坐这儿,那白主任坐哪儿啊?”李新问。
申一甲双手一背:“白主任不去,今天我来送领导。”
“看来申秘书要正式上岗了。”李新说。
“把领导送到家,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去。”申一甲说。
“没问题了,你让送哪儿就送哪儿。”李新说。
五点整,申一甲再次敲开了宫树仁的办公室,见他正在握着话筒打电话呢。
申一甲犹豫了一下,到底该不该进去呢,万一听到不应该听的东西,白主任批评他是小,如果惹宫市长不高兴可就不值得了。
他正要退回去,见宫树仁放下了电话。
“什么事一甲?”宫树仁问。
“我来请求一下,什么时候走?”申一甲问。
“到点了?咱们这就走。”宫树仁说。
申一甲紧走几步,来到桌前,整理着桌面上的笔和材料。见宫树仁起了身,又连续赶到衣架前,取下了宫树仁的羽绒服。宫树仁笑了笑,凑了过来,在申一甲的帮助下穿上了外套。
申一甲又连忙转到宫树仁的对面,想帮他系好外套的扣子,不料却是一条拉锁。
“一甲啊,我自己来吧。”宫树仁说着,很溜地拉好了拉锁。
申一甲又回到桌前,拿起那个黑色的皮包,夹在腋下。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纰漏,申一甲心里很满意。
“一甲啊,我的书呢?”宫树仁问。
“那个包我已经送到楼下,放在车里了。”申一甲说。
“那就好,我们走吧。”宫树仁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申一甲随手把门锁好,又拉了拉,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跟在宫树仁的身后往外走。
走到秘书室门口的时候,宫树仁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看。白雪松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雪松还没走呢?”宫树仁问。
白雪松忙站起来,匆匆迎过来:“领导还没走呢,我哪能走。”
“走吧雪松,今天没事了。”宫树仁说,“申一甲要不你也回家吧,今天没事了。”
“没事,我送领导到家吧,帮您拎着包。”申一甲说。
“一甲,给领导当秘书,可不只是拎包这么简单啊。”白雪松煞有介事地说。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多嘴了,拎包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领导,让一甲送您吧,然后让司机认认他的家门,明天好去接您。”白雪松说。
“那行了,我们走了。”宫树仁说。
申一甲跟着宫树仁来到楼下,抢先打开后门,让宫树仁坐了进去,然后才打开副驾的车门,把那个帆布兜拿起来,坐了下去。
“一甲啊,来了三天了吧,感觉怎么样,适应了没有?”宫树仁问。
“感觉很好,已经适应了。”申一甲说。
“我感觉你好像有一点紧张,放松一点,心态决定一切啊。”宫树仁说。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保持一个最佳状态。”申一甲说。
“看你这么坚定,我就放心了。”宫树仁说。
小车沿着宽敞的大道前行,宫树仁似乎心情不错,不时地与申一甲和司机李新聊上几句。
“李新啊,你可以再慢一点,今天没有要紧事。”宫树仁说。
“好的。”李新把车速降了一档。
“咱们的车号老百姓都认识,现在是高峰时段,路上的车比较多,可别让人家认为,咱们是在开霸王车啊。”宫树仁说,“能不超车就尽量不超车。”
“好的好的。”李新又应着,“领导啊,现在私家车越来越多了,司机都是新手,看着他们开车,我真替他们着急啊。”
“着急也没办法,你得给人家练手的时间啊。”宫树仁说。
“那是。”李新说。
一听到那是这两个字,申一甲笑了,原来李新也会说那是啊,这可是领导最喜欢听的词组,看来市长也不能例外。
“一甲啊,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宫树仁突然问申一甲,“这私家车啊,女司机多,男司机少,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啊,蓝河的女同志在家里有地位啊。”
“女的开车慢,照男的可差远了。”李新说。
“女同志开车更安全啊。”宫树仁说,“马路杀手会更少。”
“领导,您这话我可真不同意。”李新说。
“噢?你说说道理。”宫树仁说。
“女的开车是稳,但应急处理照男的可差远啦。”李新说,“所以啊女司机开车更容易出事。”
“哈哈……”宫树仁笑道,“所以我才会让你来开车啊。”
“领导,你可以把我换掉,最好换一个女的。”李新说。
“你得了吧。”宫树仁说,“我可受不了那等风言风语。”
车里的三个人都笑出声来,申一甲立刻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小车驶过天桥,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停下了。
“我都不用猜,前面肯定有交警。”李新说。
“李哥是怎么知道的?”申一甲问。
“有交警过路口慢,没有交警过路口快。”李新说。
申一甲觉得李新的逻辑很奇怪,按理说应该正好和他的说法相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438、貌似三角恋

“李新啊,你说得对,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宫树仁说,“按理说交警晚上出警也很辛苦,可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有的路段还是没有解决拥堵问题。”
“有的警察喜欢刷存在感,高峰期的时候,没有他们乱,有他们更乱。”李新说。
“咱们只能就事论事啊,不能扩大打击面。”宫树仁说,“你以为他们大晚上的,愿意在这里站着刷存在感啊,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听了宫树仁的话,李新不出声了。
“一甲啊,你明天给交警大队打个电话。”宫树仁说,“跟他们探讨一下,早晚行车高峰的交通疏导,是不是要以疏为主,以导为辅,主要还是看信号。”
“我记住了,我一会儿回去就打这个电话。”申一甲把打电话的时间提前了。
“另外啊,我觉得有的单行道设置、禁行设置也存在问题,很不符合司机的行车习惯。这个问题你也可以直接跟交警大队探讨一下。”宫树仁说。
李新笑了笑:“领导啊,人家交警要靠禁行赚钱呢,要是都符合我们的习惯,人家上哪儿罚钱去。”
“那就是成心和老百姓过不去了。”宫树仁说,“一甲,你就和交警大队说,可设可不设的单行道,一律不要设,可禁可不禁路线,一律不要禁,你就说我说的。”
“领导,我记下了。”申一甲说。
小车拐了一个弯儿,离宫树仁的住处军分区大院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了。因为路窄车多,速度更慢了。
“你行啊李新,我发现你今天话比较多呀,是不是看一甲来了,想摆摆老资格啊?”宫树仁呵呵笑着。
“那不敢,那不敢。”李新连忙辩解着。
“我可跟你说啊,你别以为一甲好欺负。他不吱声,那是让着你呢。”宫树仁说,“白雪松马上就要走了,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配合。一会我下了车,你把一甲送回家。”
申一甲和李新同时应着。
“市长啊,人家白主任都走了,是不是我也该走了?”李新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也想让你走,可是你上哪儿走啊?去车队当队长?”宫树仁说,“你又不想当官,那只能跟着我了。”
“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市长你别多想啊!”李新说。
“李新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宫树仁说,“好好干,不要着急,你还年轻。凡是在我身边工作过的,只要你不犯错误,我最后都会对得起你们,都会有一个合适的安排。”
奥迪车来到军分区大门前,李新按了一下喇叭。门前执勤的战士举手敬了一个军礼,小车顺利地开了进去。
小车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申一甲慌忙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宫树仁下了车,对申一甲笑了笑:“小子动作挺快呀,比白雪松快多了。”
申一甲回过身去,从副驾的位置上取过黑色的公文包和帆布兜,再转过身时,宫树仁已经走出几米远了。他跟在宫树仁的后面,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
申一甲进了院子,正要开门,一个中年女人把门推开,迎了出来。
“一甲啊,这是我老婆,你得管她叫阿姨吧。”宫树仁说着,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了公文包和帆布兜。
“阿姨,您好,我是领导的新秘书申一甲。”申一甲毕恭毕敬地说。
“一甲好。”市长夫人对申一甲笑了笑。
“一甲啊,今天就不请你进屋了,因为我家里来了客人。”宫树仁说,“你明天早晨正常过来吧,让李新先去接你。”
“领导再见,阿姨再见。”申一甲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看着宫树仁进了房间,申一甲终于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没走几步,就接到了姜玉慧打来的电话。姜玉慧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更不要说这个时间了。往常这时候姜玉慧都在外面吃饭、喝酒呢。
“小慧儿,什么事啊?”申一甲问。
“申一甲,你在哪儿呢?”姜玉慧的声音很冷。申一甲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我工作呢,刚把领导送到家,怎么了?”申一甲问。
“没事了吗?没事就过来吧,四季香酒店,107房间。”姜玉慧的态度很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四季香酒店?”申一甲的大脑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姜玉慧也知道四季香酒店,那是个小酒店啊,自己前天晚上刚和方艳在那里吃过饭。
“有什么急事吗?小慧儿。”申一甲试探道。
“别废话,赶紧过来。”姜玉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申一甲在那辆奥迪车前犹豫起来,司机李新是送他回家的,他却要去四季香酒店。到底还用不用他送了呢?显然不用能了。
“申秘书,想什么呢?快上车吧。”李新隔着窗户问他。
“李哥,今天你回去吧,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去,我还有点别的事儿。”申一甲说。
“别介,领导都发话了,让我把你送到家,我把你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李新对申一甲的举动感到很意外。
“真的不用送了,李哥,我晚上真有事。”申一甲说。
“你什么事啊,走吧,我送你去。”李新说。
申一甲见李新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你把我送到那个火车站吧,然后你走就行了。”申一甲说。
“怎么要出门啊?宫市长不是让你明天早晨接她吗?你明天早晨能回来吗?”李新说。
申一甲不想让李新送,是因为他不想让李新知道他要去女朋友。他只能在火车站下车,然后在那里打车再去四季香酒店。李新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看来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啊!
“李哥,我到火车站办点事儿,你给我送到那儿就可以了,谢谢你啦!”申一甲关上了车门。
“到火车站能有什么事啊,有事找哥们儿,哥们在火车站横晃。”李新说。
“去送个朋友,不是什么大事,这次就不用了。”申一甲说。
“那好吧,我给你送到火车站就走了,用不用等你啊?你要等的话我就等。”李新说。
“不用不用,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申一甲说,“你明天到河滨小区正门接我吧。”
申一甲坐在车里,心里很不安。姜玉慧今天的态度不对劲,怎么那么生硬呢?他没有对她说起过四季香酒店,她为什么会出现那里呢?况且姜玉慧说起四季香酒店这几个字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不是知道了他前天和方艳在一起的事了吧?怎么可能呢?她又没长千里眼,怎么可能知道前天晚上他和方艳在一起吃饭呢?申一甲看了看车窗外,还是不要瞎想了,到了四季香酒店,见到了姜玉慧,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申一甲在火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四季香酒店。他在酒店门前下了车,直接向服务员问了107房间的位置,服务员很热情的领他来到了房间门前。
申一甲立刻傻掉了,原来这个房间就是他前天和方艳一起吃饭的房间。昨天来的时候,只顾和彭师傅说话,并没有清楚房间号。怎么会这么巧,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申一甲推开门就惊呆了,主桌的位置上坐着姜玉慧,门边的椅子上坐着的竟然是方艳,两个人冷冷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呀,你们两个认识啊?”申一甲故作轻松地对方艳笑了笑,面对眼前的突然出现的一幕,他想哭的心都有。
“把门关上。”姜玉慧冷冷地说。
申一甲回头把门关上了,他在猜测即将发生的一幕到底是什么内容,也很担心房间里的说话声被厨房里的彭师傅听到。
“申一甲,我问你,你是不是前天晚上和方艳在这里吃饭了?”姜玉慧问。
“是啊,方艳是我的同事,我这不是离开督查室了吗?和科里人聚个餐,告个别。”申一甲淡定地说。
“方艳是你的女朋友吗?”姜玉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们俩既然能在一起单独吃饭,那你们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了。”
“是女朋友不假,但不是那种朋友。”申一甲咬文嚼字地说。
方艳霍地站起来:“申一甲,你要摸着良心说话。”
申一甲顿时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姜玉慧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和方艳前天晚上在这里吃过饭,而且误以为他是方艳的男朋友。就是这样,她今天找他来对证了。
“艳子,尽管你是那个姜震东的外甥生,但我还是要说真话,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做你的男朋友了?你告诉我。”申一甲说,“前天王海因为有事没有来,但已经定好的事,不能因为他就散了,是不是?艳子,你不要多想好不好?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我一直是把你当好朋友对待的。”
“伪君子。”方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440、泄火

“你不要和我讲大道理。”姜玉慧说,“我就是不许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
申一甲听姜玉慧说不许他和别的女人吃饭,心里立刻有底了。看来姜玉慧并没有和他告吹的意思,只是想教训他一下。
“好,我答应你,我以后肯定不和别的女人吃饭。”申一甲说。
“你答应我?答应我就完了?”姜玉慧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都不看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距离离姜玉慧很近,姜玉慧的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申一甲也跟着往边上挪了挪。
“你往前凑什么呀,不知道我烦你啊!”姜玉慧又往外挪了挪。
“小慧儿,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吧,今天我请你,想吃什么尽管说。”申一甲的手搭在了姜玉慧的肩膀上。
姜玉慧抓住申一甲的手用力地甩开:“你烦不烦呐?我不饿,我吃了一肚子气,早就饱了。”
“别生气啦,乖,吃完饭我给你做推拿。”申一甲说。
姜玉慧哼了一声,没理他。
申一甲在沙发上呆坐着,一时拿不准姜玉慧的心思了。既然她一直没有什么态度,那他就先替她做主吧。
他调出肯德基的外卖电话,当着姜玉慧的面要起了外卖:“肯德基吗?给我来一个全家桶,两个奶茶,再来一盒蛋挞。
申一甲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姜玉慧。她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任何反应。她晚上在四季香并没有吃上晚饭,这个时间她一定饿了。申一甲得意地想,申一甲不是那种爱生闷气的人,所以饭一定要吃的。不如先晾她一会儿,一会儿她自己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申一甲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手和脸,又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在阳台上望了一会儿景。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心生一计,现在姜玉慧正在看电视,他不妨试探她一下,看看她是否是否真的在生气,是不是真的在意他。
申一甲想到这里,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山响,很快来到了防盗门前,把门打开了。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对客厅里喊了一嗓子:小慧啊,你等着吧,肯德基一会儿就到,我先回家看一眼!”
申一甲说完,就彭地一声从里面把防盗门关上了。他静静的站在门口,屏住呼息,不敢弄出一点儿动静。这样姜玉慧肯定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真的走了。
申一甲的这个办法太灵了,从客厅里传来姜玉慧的脚步声,她表情诡秘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缺德,你缺德。”姜玉慧冲着他喊了一声,噗嗤笑了,“你逗你家姑奶奶玩呢?小样的,我一脚给你踢出去。”
“我开门就想看看外卖到了没到。”申一甲解释道,“别生气了,小慧儿,当心气坏了身体,咱还得花钱治病。”
“谁跟你这种人生气,犯得着吗?”姜玉慧似乎在自圆其说,挽回刚才的面子,“你是我什么人?”
“我是你的爱人。”申一甲油腔滑调地说。
“别臭美了,你给我当佣人,我都不一定要你。”姜玉慧说着,转过身去,回客厅了。
经过申一甲这么一折腾,姜玉慧似乎心情好多了。他准备从后面追上去,抱抱她,没想到门铃响了。
申一甲拿起话筒:“是外卖吗?”
“401外卖到了。”外卖员在一楼的单元门前说。
申一甲随手打开了单元门:“你进电梯吧,我去给你叫梯。”
申一甲这回真的出了门,来到电梯前,给外卖员叫了电梯。他拿了外卖,刚转过身往回走,就听到“砰”地一声,姜玉慧家的门关上了。
申一甲根本没想到姜玉慧还有这一手,站在门前,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小慧啊,给我开门,我出来取外卖来啦!”申一甲的声音很温柔。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申一甲加重了力量,敲门声更大了。
这回屋里有动静了,慢慢腾腾的脚步声从客厅里传来,在门口消失了。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就在门口站着呢,而且可能正通过看孔看他的窘态。
“小慧儿,别闹了,快开门,外边挺冷的。”申一甲装得可怜巴巴的。其实走廊里密封很好,他并不觉得冷。
“你在外面站着吧!罚站半小时。”姜玉慧说,“什么时候你不得瑟了,什么时候给你开门。”
“太狠了吧!半小时你要把我冻成冰棍啊!”申一甲说。
“冻死你,谁让你贱?”姜玉慧说,“我去看电视了,你在外面冻着吧!”
申一甲接连敲了几次门,屋里都没有反应。他知道姜玉慧说话算数,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进去。
申一甲想到这里,拎着食品兜下了楼。他才不想在姜玉慧家门口傻呵呵的罚站呢,他得进屋暖和暖和,吃个鸡腿再说。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坐在餐桌前,飞快地打开全家桶,拿出了一个鸡腿,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他吃完了一个鸡腿,一个鸡翅,喝掉了半杯奶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应该差不多了。
他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把全家桶盖好盖子,装进纸兜里,悄悄从步梯回到了楼上。
申一甲刚要敲门,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刚才姜玉慧从门口里往外看,已经发现他不在外面,那该怎么办?
这很好办,申一甲立刻躲在门边看孔望不到的位置,伸长胳膊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有动静了,声音仍然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申一甲立刻断定,姜玉慧刚才没有在门前。
申一甲躲在门边,又敲了几下门。他猜测姜玉慧肯定会从门里往外看,而且不可能看到他。那样,她就会以为,他一直站在他现在的位置上,从看孔里根本看不到他的位置。
“小慧儿啊,我快冻死了,你行行好,快点开开门吧。”申一甲软绵绵地说。
“咔嚓!”防盗门门锁的声音。
姜玉慧从门缝里露出了脑袋,往外面四处看着。
“申一甲,我要不是怕外卖凉了,我今天非冻一个小时不可,你信不信?”姜玉慧说。
“哎呀,小慧儿,你也太狠了吧?我还不如一份外卖啊?”申一甲顺势把门推开,从姜玉慧的身边挤了进去。
姜玉慧跟在申一甲的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真恨不得把你一口吃掉,那样我就省心了,你就再也不会在外面得瑟了。”
申一甲暗暗得意,看来姜玉慧已经消气了。
申一甲把纸兜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掏出了全家桶,打开盖子,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鸡翅,送到姜玉慧的嘴边。
姜玉慧把鸡翅掉到了嘴里,又从申一甲的手里接过一块纸巾,埋头吃了起来。
申一甲见姜玉慧不说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既然她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应该已经和他和解了。
申一甲把奶茶插好吸管,递给了姜玉慧,她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今天晚上,我被你这么一折腾,早就饿了。”姜玉慧说,“吃完饭,你就走吧,永远不要再来了。”
申一甲明白小姜是在吓唬他呢,她不这么说,那又能说什么呢?他和一个女孩子在饭店里吃饭,姜玉慧不生气,还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啊?
她的反应其实是很正常的。如果他发现她的别的男人在一起吃饭,心里也不会痛快,也不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晚上发生的这件事,让申一甲对姜玉慧有了新的认识,她虽然嘴很硬,但在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的,否则她今天的表现就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小慧儿,你太可爱了。”申一甲由衷地感慨着。
“你们这些男人啊,天生就是贱!”姜玉慧哼了一声。
申一甲忽然觉得,姜玉慧此时的面孔,倒像是一个很熟悉男人的情场高手,她的打击面实在太大了。
申一甲不想跟她计较,因为今天毕竟是他理亏,虽然他和方艳吃饭,纯粹就是为了安抚她、稳住她,但毕竟他使用了一些模糊暧昧的词汇,不得不让方艳多想。
姜玉慧怎么会认识方艳呢?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姜玉慧在四季香饭店里让方艳走,方艳二话没说,就走了。这女人之间的关系也真是怪了,方艳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在姜玉慧的面前,怎么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看来姜玉慧每天在外面的酒没白喝啊。
申一甲把蛋挞的包装盒打开,端到姜玉慧的面前。
姜玉慧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要是我家花大姐知道我吃这个,非把我撕碎了不可。”
“为什么,不至于吧?”申一甲问。
“这些都是典型的垃圾食品,我在她面前已经好几年没吃了。”姜玉慧说。
“没事,又不是天天吃。”申一甲很不以为然。
“小慧,我见你天天回来睡觉,你也不回家看看去啊?”申一甲问。
“你多管闲事了吧?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啊,你以为我是你呢,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姜玉慧说。


439、最尴尬的事

“好了艳子,你都听见了吧?你可以走了,剩下的账我跟他算。”姜玉慧突然放缓了语气,温柔地对方艳说。
“对不起了妹妹,是我自作多情,姐姐走了。”方艳说罢,拿起桌上的手包,重重地撞了一下申一甲的肩膀,开门出去了。
姐姐?申一甲有些疑惑,这个方艳和姜玉慧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他怎么自称是姜玉慧的姐姐呢?
“她是你姐姐?”申一甲转向姜玉慧。
“狗屁姐姐。”姜玉慧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申一甲连忙坐到了姜玉慧的身边:“小慧儿,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跟我说一说。”
“说个屁。”姜玉慧把嘴对在了申一甲的嘴上,口水喷到了他的脸上和嘴上。
餐桌上放了两套餐具,都已经打开了,还孤零零地摆着一盘糖醋排骨。申一甲由此意识到,晚上的这场饭局本来应该没有他,把他找来应该是一个意外,他搞不清到底是谁的主意,“小慧儿,这个饭店的大厨我认识,我给你点几个你喜欢吃的菜吧,晚上我们在这吃完饭再回去。”申一甲说。
“点什么?点什么?你想再点四个女士菜是不是?”姜玉慧的脸对着他的脸。
申一甲的眼睛不敢眨一下,只要眨一下,姜玉慧就会怀疑他说了假话。看来方艳已经对她说了不少话,也向她透露了前天吃饭时的谈话内容。但是就算方艳把前天的事说出朵花来,她也否认不了他们是同事关系。
“申一甲,你敢保证你刚才说过的话都是真话吗?”姜玉慧说,“你真的没有欺骗我吗?”
“苍天上在,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我的话有假,天打五雷轰。”申一甲说。
“你单独跟一个女人吃什么饭?犯什么贱?你当个破秘书,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姜玉慧说。“我最讨厌你这种男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沾花惹草的两面派。”
“你消消火,消消气,这是误会,的确是误会。”申一甲耐心地解释着。
“误会你妈个头。”姜玉慧拎着手包,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了申一甲,气冲冲地走了。
申一甲怎么也想不到在四季香酒店里,会发生这样的尴尬无奈的一幕。他愣了一下,跟着姜玉慧出了房间,却被服务员拦住了:“先生,你要去哪儿啊?餐费还没有交呢。”
申一甲真想甩袖子就走,可一想到彭师傅就在厨房里掌勺,这样走太不体面了。
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大票,拍在服务员的手里:“够不够?”
“够了,够了,还得找你零钱。”申一甲说。
“你跟彭师傅说,不用上菜了。钱先付了,不用找零了。”申一甲不容服务员回话,就匆匆追了出去。
申一甲来到门口,发现姜玉慧开着小车已经是出了门前停车场,进入了主干道,他想追已经来不及了。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到门前,他几步窜过去,拉开车门,问司机:“走不走?”
“走啊,上哪儿?”司机说。
“河滨小区,河滨小区,给我快点。”申一甲判断,姜玉慧这时候应该不可能去别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回河滨小区的住处。他不想平白无故的蒙受这种羞辱,必须向姜玉慧解释清楚。
没用几分钟,申一甲乘坐的出租车就追上了姜玉慧的那辆白色轿车,两车相距也就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只不过中间还隔着几台车。
出租车拐了一个弯,申一甲更加确信姜玉慧是在赶往回家的路。
到了一个路口,红灯亮了,这辆出租车正好被拦了下来。申一甲心里很着急,如果让姜玉慧回到了家,把门一插,他就是长了翅膀也进不去了。不行,必须截住他。
红灯变绿灯。
“师傅,你给我快点,再快点,我有急事。”申一甲说。
“你以为我愿意慢啊,我也知道快了多赚钱,现在是晚高峰知道不?”司机说。
“你给我快点,我给你加钱。”申一甲说。
“你给我加钱,你给我加金子,我也快不了了。”司机说,“我要是闯个红灯,二百块就没了,你给我拿啊?”
“去河滨小区有没有近道?”申一甲问。
“有近道,但不能走小区正门了。”司机说。
“那就走近道。”申一甲说,“你给我快点,我给你加十块钱。”
“你可别怕颠啊。”司机说罢,在路口拐了弯,驶进了一条小巷子。
道路高低不平,但车很少,速度也比大道快多了。申一甲的心里安定下来,只要能追上姜玉慧,挨点颠就挨点颠吧。
大概是申一甲加了十块钱,司机的速度真的快了起来,一路还鸣起了喇叭。申一甲还觉得不过瘾,仍然在一旁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
出租车开了有不到十分钟的功夫,驶入了河滨小区的侧门。
申一甲紧盯着前方,开始为司机导航:“前面左拐……右拐……简直走……好了好了,到了。”
司机来了一个急刹车:“你倒是早点说啊。”
申一甲把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块钱交给司机,转身下了车,并没有看到姜玉慧的影子。他打开单元门,叫了电梯,直接按了四楼,电梯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想起还没打卡呢,就是打了卡电梯也只能到三楼。
他从三楼下了电梯,从步梯爬到四楼,来到了姜玉慧家的门前,头贴着门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估计姜玉慧还没回来呢。
如果姜玉慧一会儿回来了,不让她进门怎么办?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申一甲的面前,那他不前功尽弃了。
他来到电梯前,一台电梯停在三楼,这是他刚才上来用的电梯,另一台电梯停在一楼,这是刚才他没用的那台电梯。只要姜玉慧回来了,有一台电梯肯定会下去。
如果姜玉慧看到他在电梯门口守着,又关上电梯下楼了怎么办?申一甲心里十分焦躁。
一楼的那台电梯的显然屏变了,瞬间下到了负一楼。申一甲紧张起来,会不会是姜玉慧在负一楼叫梯呢?这个时间十有八九是姜玉慧回来了。
电梯的数学显然屏开始变了,一楼,二楼,三楼……
申一甲忙闪身躲进了步梯上,侧耳倾听着电梯间的动静。
外面传来脚步声,申一甲探了探头,见姜玉慧真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申一甲已经想好了,等姜玉慧打开门,他就冲过去,不论姜玉慧同意不同意,他都必须闯进她的家里,反正她的力气没有他大,她想拦他都拦不住。
钥匙的声音,开门的声音,申一甲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冲了出去。
他抱住姜玉慧的腰,轻轻一推,她就被推进了门里,没等姜玉慧反应过来,申一甲已经进了屋,从屋里把门锁上了。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姜玉慧大声喘息着,眼睛看着棚顶。
“小慧儿,你没我快吧?”申一甲得意地说,“别看你是先走的,我可是列着架子在你的车后面追来的,一点不比你慢吧?”
“啊?”姜玉慧张大了嘴,“骗子,你这个骗子,在你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坐出租车追来的。”申一甲说。
“出去。”姜玉慧平静地说,“你出去。”
“你真舍得让我走啊。”申一甲说,“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上我走啊,你得说说道理吧?”
“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报警了。”姜玉慧说。
“报就报,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咱们谁不讲理。”申一甲说,“你报吧,我等着。”
姜玉慧不再理会申一甲,独自脱下鞋子,换了拖鞋进了客厅。
申一甲立刻跟了上去,从她的手里拿过外套,姜玉慧只挣了一下,就松手了。
姜玉慧在茶几上拿起一瓶果汁,拧了一下没拧开,申一甲凑过去,从她的手里拿过瓶子,帮她拧开,递给她。姜玉慧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转身去了洗手间,申一甲没法再跟着她了。
申一甲愣在客厅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水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申一甲觉得纳闷,姜玉慧怎么还不出来啊,她不出来,他也不敢进去啊。
他抱着双臂,心里安静了许多,姜玉慧没有一口气把他赶走,说明她对他的反感还没有到极点。现在她在洗手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估计就是在考虑怎么面对他。
姜玉慧从洗手间里出来,去了一趟厨房,手里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的果汁。
“申一甲,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姜玉慧问。
“我是你的男友啊。”申一甲说,“小慧儿,别孩子气了,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说得轻巧,那你为什么和一个女人单独在饭店吃饭。”姜玉慧说,“这件事你能说清楚吗?”
“我们真是科里聚会,有一个副科长没去。”申一甲说,“我又不能见他没去,调头就走吧?”


441、感情升华

申一甲硬是让姜玉慧给搞得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轻而易举地击中的他的痛处。他一直没有见到姜玉慧的父母,可是姜玉慧也没见到他的父母啊。他虽然现在不用再管父母要钱了,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家里寄点钱和东西,但是他在蓝河混得远没有姜玉慧好啊,他至少没有姜玉慧这样的大房子。
申一甲不想接着姜玉慧的话题聊下去:“小慧儿,你跟方艳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你管得着吗?”姜玉慧说,“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你是不是还想查查我家户口啊?”
申一甲被姜玉慧噎得一愣一愣的。还真别说,姜玉慧和方艳怎么认识的,他还真管不着。他这么问姜玉慧,纯粹是出于一种好奇。
申一甲已经接连抛出两个话题了,都被姜玉慧毫不含糊的顶了回去。他闷着头喝着剩下的半杯奶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
房间里很温暖,温暖到申一甲的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拿起全家桶的盖子,在脸上掮着,掮了几十下,也没起什么作用。河滨小区就是蓝河的富人区啊,连供热都给得这么足。
姜玉慧似乎也热了,吃完了一块鸡块,用纸擦了手,进卧室去了。申一甲喝掉奶茶的功夫,姜玉慧回来了,外裤脱了,身上的羊绒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紧身的灰色弹力内衣和内裤。
申一甲的眼睛一直盯着姜玉慧,一直到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唉呀,真舒服。”姜玉慧说着,拿起杯子吸着奶茶。
姜玉慧的体型的确很迷人,她几乎天天在外面吃饭,竟然一点没有肚子,好像风一吹就能吹折似的。她的胸和臀部却特别饱满,圆鼓鼓的,起伏迭荡,错落有致,他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热吗?”姜玉慧问申一甲,“要热就出去冻一会儿。”
申一甲嘿嘿笑了,他出去了,她把门插上,再晾他半小时,今天晚上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啊,热血沸腾啊。”申一甲说着,站了起来,在地板上走了几步。
“你穿的太厚了。”姜玉慧说,“把外套都脱了,挂到卧室去。”
既然姜玉慧都发话了,那就照办吧,毕竟她是女主人嘛。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卧室,脱掉了西服和西裤,又扯下了领带。他觉得还不过瘾,又把鸡心领的毛衫脱了,只剩下一件米白色的衬衣,即使这样,他仍然不觉得冷。
申一甲走出卧室时,姜玉慧不在客厅里。他找到厨房,发现她正在手盆前洗手呢。姜玉慧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本来头都正过去了,忽然又扭了过来,目光停留在申一甲的身上。
“猛男啊,穿得这么露骨。”姜玉慧说。
申一甲低头看了看,不知道姜玉慧是什么意思。他穿的不少啊,下身穿着厚线裤呢,上身也有一件衬衣啊,她为什么说他是猛男呢?太不可思议了。
他走到姜玉慧的近前,从背面抱住了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水珠溅了他一脸。他把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对着她,能感觉到她起伏的身体和咚咚的心跳。
姜玉慧轻轻一挣,往下一蹲,身体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申一甲望着她的背影,跟了过去。
“申秘书,你吃吧,我吃不下去了。”姜玉慧说着,在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
申一甲单凭称呼就知道,姜玉慧已经原谅他了。他在姜玉慧的身边坐下来,拿过全家桶看了看,姜玉慧还给他留了两个鸡块,六个蛋挞也只吃了两个。不知道为什么,姜玉慧的身体似乎比这份剩下的全家桶更有魅力,申一甲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胃口了,倒是姜玉慧的体香搞得他心猿意马的。
他不想浪费时间了,接连把两个蛋挞扣进嘴里,就去洗手间洗了手,很快就回到了沙发上,和姜玉慧并肩坐在一起,姜玉慧轻轻地歪在他的身上。
“一甲,我不许你以后和未婚的小女子来往。”姜玉慧说的口气很温和,“你听见了没有?”
“你放心吧。”申一甲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有直接回答她。姜玉慧的意思很明白,不许他以后和方艳来往,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姜玉慧听了申一甲的话,身体歪得更厉害了,她的头在他的胸前拱着,最后索性在他的腿上躺了下来,只是脸还冲着电视。
申一甲发现,经历了四季香饭店的一幕,姜玉慧变乖了,温驯了,以前她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他紧靠在沙发后背上,摆弄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电视上,而是在对方的身体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嘴就凑到了一块,忘情的亲吻起来。
“当”地一声,姜玉慧头上的一个卡子掉在了地上。
姜玉慧从申一甲的身体上坐起来,翻身下地,拾起了卡子。
她抬起手来的时候,放在眼前看了看,不禁“呀”了一声。
“怎么了?”申一甲扭过头来。
“唉呀,地板太脏了。”姜玉慧的鞋很快找到了两只拖鞋。
“落点灰不很正常吗?”申一甲说,“你不是请了家政工人吗?明天来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行不行,我有强迫症,受不了这个。”姜玉慧匆匆去了洗手间。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看来晚上不用消停了,姜玉慧恐怕要打扫房间了。他身起跟了过去,却与姜玉慧撞了个满怀。姜玉慧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大毛巾,从申一甲的身边绕开了。
“今天晚上我必须把屋子收拾一下,要不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姜玉慧说。
“你看电视,我来吧。”申一甲说。
“你干活,我不太放心。”姜玉慧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农活都能干,更别说帮你收拾一下了。”申一甲说着,挽了挽袖子,从姜玉慧的手里抢过了那块大毛巾,蹲在地上擦起地板来。
姜玉慧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块大毛巾,擦起家俱物品来。他们擦完了客厅擦卧室,擦完了卧室擦小卧室,擦完了小卧室擦厨房,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姜玉慧脸色绯红地从厨房回来了,对着正在擦镜框的申一甲莞尔一笑。申一甲满意地看着她,姜玉慧这一笑很倾城啊,不敢说倾倒蓝河城,至少也能倾倒河滨小区的的几栋楼了。
“小慧啊,你都出汗了,快别干了,小心感冒。”申一甲说。
“完了,干完了。”姜玉慧盘腿坐在地上,“唉,我这身衣服,都弄脏了。”
“那你快去洗洗吧,我再有三分五分也完了。”申一甲说。
“好了,那我去了。”姜玉慧说,“你干活有点慢了,擦得太细了,你以为是在姑娘绣花呢。”
申一甲再回头看时,姜玉慧已经没影了。他从椅子上下来,又换了一个地方,速度比刚才快多了。申一甲觉得很奇怪,在楼下收拾房间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细心过,今天在楼上干活,怎么就这么卖力呢?都是姜玉慧这个小妖搞的,让他失去了内心的一份矜持。
该擦的地方都擦完了,申一甲去厨房的水盆里换了水,淘净的大毛巾,拧开晾好。汗水从他的两颊流了下来,他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汗,发现两只米白色的袖子上弄上一片灰色的痕迹。
一种燥热的火焰在申一甲的喉咙里燃烧,他从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然后脱下了已经弄脏的衬衣。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衬衣,今天早晨上班时刚换的,如果不及时洗出来,明天就无法穿了。他在厨房里没有找到洗衣皂,忽然想起姜玉慧正在洗手间里洗衣服,不如让她顺手洗一把算了,如果她占着手,他就自己洗。
申一甲拎着衬衣来到洗手间门前,听到里面仍然哗哗地响着,他随手推开房间,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了。
姜玉慧赤裸着身体站在淋浴头下面,紧闭着双眼冲洗着身上的白色的泡沫。也许是流水声在作怪,姜玉慧竟然丝毫没有意识他的到来,双手仍然在头上轻轻地揉搓着。
“对不起,对不起。”申一甲并没有跑掉,而是向后退了两步,“我以为你在洗衣服呢,你刚才不是在洗衣服吗?”
姜玉慧睁开了眼睛,双手捂住了胸口,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申一甲,你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姜玉慧问。
“是啊,我……我怎么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了。”申一甲忽然有些结巴。
姜玉慧指了指墙边的浴具架:“快把浴巾给我递过来。”
申一甲愣在那里,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姜玉慧的话。
“傻子,你赶紧把浴巾给我递过来。”姜玉慧几乎喊了起来。
“噢……噢。”申一甲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架子上取下浴巾,颤抖着双手递给了她。
“你给我披上。”姜玉慧说。


442、犯贱

申一甲发现刚才还细密如织的水线,此时突然停止了。他抑制着强烈的冲动,暗暗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不要冲动,生活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姜玉慧不是别人,是他想要真心拥有的心爱的人,绝不能让冲动破坏了姜玉慧对他的印象,让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再蒙上一层阴影。
他这样想着,忙闭上了眼睛,把浴巾递了出去。
“小慧儿,我以为你在这里洗衣服,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洗……那什么。”申一甲的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姜玉慧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此时的世界万赖俱寂。
“申一甲,我还算个君子。”姜玉慧一把从申一甲的手里夺过浴巾,“不过我有点怀疑,你到底是觉得我太丑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甲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姜玉慧已经披上了那么洁白的浴巾,嗔怪地站在他的面前。
申一甲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忽然弯腰要把姜玉慧抱起来:“我这是尊重你。”
“呵呵。”姜玉慧笑了推开了他,“你可真会说话,你就这样贸然地闯了进来,竟然说你这是尊重我。”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里面……”申一甲很无奈,都怪自己刚才太大意了。
“那不行,我吃亏了,你占了我的便宜。”姜玉慧说着,摇摆着自己的身体,“你说吧,怎么办吧,你是不是得赔我一笔青春损失费啊。”
“损失费?”申一甲张大了嘴。姜玉慧的思维有点奇怪,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啊,刚才还递给她浴巾了呢,她凭什么管他向青春损失费啊。
“罚你!”姜玉慧娇嘀嘀地说,“罚你做饭,打扫卫生三个月。看你的表现,再决定是否追加罚款!”
“行。”申一甲猛地揽住姜玉慧的腰,把她抱起来,“不就是当力工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姜玉慧握着浴巾的手松开了,轻轻揽着申一甲的脖子:“把我抱到床上去。”
这么大的福利啊,申一甲心里乐坏了,这可是姜玉慧自己说的,那就不能怪他了。他把姜玉慧的身体竖直了,直接出了卫浴间的门,轻松地把她抱到了卧室里。
申一甲快走到床边的时候,姜玉慧松开了申一甲的脖子,紧紧抓住了浴巾,在申一甲松手的一刹那,顺势一滚,就滚到了床里边。
申一甲在床边看着她,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身上都有汗味呢,赶紧去洗个澡吧。”姜玉慧娇嘀嘀地说。
申一甲这才想起,他本来就是要洗一下弄脏的衬衣袖子,却不想刚才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然后就抱着姜玉慧跑到卧室里来了。
申一甲心里很得意,一个姑娘家让他去洗个澡,足以说明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刚才擦了半天的地板,累出了一身臭汗,如果不去洗一洗的话,别说他觉得很别扭,恐怕姜玉慧从心里上也过不了这个关。
“那你干什么?”申一甲问。
“我看电视啊。”姜玉慧说,“去给我拿瓶水来。”
申一甲乖乖地给她取了一瓶矿泉水,把盖拧开,递给了她。
“你去洗澡吧,然后回来给我当秘书。”姜玉慧眉目含情。
“行,你等着。”申一甲说完,兴高采烈的来到卫浴间,脱掉衬衣,咣咣地洗了几把,用清水漂净,搭在了阳台的衣架上。
姜玉慧的卧室里电视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在卧室门口往里面望了望,见她正裹着浴巾,握着矿泉水瓶看着电视。
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在申一甲的心头升起,真是奇怪了,他原来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他回到卫浴间,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身上的所有的衣服,挂在了门后的简易挂钩上,回身打开了淋浴器。
申一甲洗完澡才,穿好裤子,才想起自己的衬衣洗了,没有内衣穿了,他总不能光身膀子去见姜玉慧吧。他在镜子前照了照,这身肌肉没的说,可是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对姜玉慧也显得很不尊重。
他站在镜子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出了门,去衣架上取了他的鸡心领毛衫,胡乱套在了身上。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卧室,发现她已经换了一套粉色的睡衣,偎在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都走到了床边,他还没有察觉。
申一甲清了清嗓子,姜玉慧立刻抖了一下身体,扭头看着他。
“你吓死我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脱掉鞋子上了床,坐在姜玉慧的身边,两个人之间隔着被子。
“我有点困了。”姜玉慧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睡觉了。”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申一甲有些失落,“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你敢。”姜玉慧立刻伸直了腰,转向申一甲,“你以为给我当秘书那么容易呢?今天算你做饭了,拖地了,可你还没有伺候我睡觉呢,把我哄着你再走。”
申一甲心想,哄你睡觉还不容易,少了不敢说,最多五分钟,就捏那几个空位,她保证睡着了。不过哄姜玉慧睡觉恐怕没那么简单。
“背我去浴室,我刚才没刷牙。”姜玉慧说。
申一甲连连点头,果真照着他想的去了。不过姜玉慧也太能耍了吧,刚才说要罚他的时候,也没说要照顾她生活起居啊,连刷个牙都要背着。
“快点啊,申秘书。”姜玉慧怪声怪气地说。
“好,走走。”申一甲认了,谁让他今天惹姜玉慧不高兴了呢,她现在能有这个态度已经很不错了。
申一甲背着姜玉慧回到卫浴间,给她挤好牙膏,接好水,然后把杯子和牙刷都递到她的手里。
姜玉慧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不刷啊?”
申一甲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在她姜玉慧的家里,他刷什么牙啊,再说他的牙具也不在这儿啊,难道姜玉慧还要让他回去取牙具去?
“那个抽屉里,有一次性的牙具,你对付用吧。”姜玉慧朝手盆柜指了指。
申一甲服了,原来姜玉慧不是在说梦话,人家有牙具啊,那他何乐而不为啊,为了打KISS他也得刷一刷啊。
两个人刷完了牙,申一甲背着姜玉慧往外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她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小慧儿。”申一甲问。
“你背我到梳妆柜那儿,我要做个保健。”姜玉慧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抹啊?”申一甲说。
姜玉慧揪住申一甲的一只耳朵:“怎么的你,这么不耐烦呢。”
“好好,我背你去。”申一甲说,“你可别抹得像人妖似的,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也得受着。”姜玉慧说,“要不你就走,反正我自己也有腿。”
申一甲无语了,人家姜玉慧早防着他这一手呢,一切都是自愿,爱干不干。他抱着姜玉慧来到梳妆台前,把她放到小凳上。
“你给我捏捏肩膀吧。”姜玉慧说,“我做个保健,十分钟就完。”
申一甲转到她的背后,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
“唉呀,轻点。”姜玉慧咧了咧嘴,“你打击报复啊?”
申一甲忙停下手,重新调整了力度,在她的肩膀上捏了起来。
“重了,又重了。”姜玉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就是姜玉慧这一眼,申一甲发现了一个秘密,姜玉慧在故意刁难他。因为她的眼色是偷偷的一瞥,颇有点察言观色的味道。
姜玉慧也许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爱她,也许是在考察他对她有没有耐心。如果他流露出一点不屑和懈怠,很可能就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申一甲默默地想,唉,不就是装孙子嘛!今天就装到底吧。他总觉得姜玉慧不是一个这么不通情理、时时处处难为他的人。
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肩上捏了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姜玉慧已经做完了保健,从镜子里默默地看着他。
“申秘书,起轿回府。”姜玉慧抬高了嗓门。
申一甲抱起姜玉慧,轻轻松松地往回走,心想小慧啊小慧,我看你今天的戏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今天我就是当一把孙子也会满足你。
申一甲刚走到卧室门,姜玉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回去!”
他停下脚步:“怎么了宝贝。”
姜玉慧忽然笑了,笑得腹肌一颤一颤的:“你叫我什么?”
申一甲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不想再重新这个脱口而出的字眼,有点不好意思。
“赶情你这不是伺候领导啊,你这是伺候宝贝呢。”姜玉慧嘻嘻笑着,“我忘了拿香水。”
“那就拿,想怎么拿怎么拿。”申一甲显得特别达观。
“田秘书,你怎么不嫌我折腾啊?”姜玉慧从梳妆台上取了香水,申一甲一看就知道,这是她故意落在这里的。
“折腾呗!”申一甲说,“我反正没觉得。”
“田秘书,你可真贱啊。”姜玉慧说,“两毛钱一斤。”
“值钱就行。”申一甲淡定地说,“我就怕在你眼里一钱不值。”


443、定情

姜玉慧回到床上拿了香水,在被子面上喷了几下,又在被子里面喷了几下,最后又冲着申一甲的毛衫喷了几下。
申一甲躲闪不及,被她喷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申秘书,看来你今天表现还不错,奖励你上床陪我看一会电视。”姜玉慧的身体向里挪了挪。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还算讲理,虽然她没有问一声辛苦,却承认他的确干了不少活。他脱了鞋上了床,和姜玉慧并肩而坐,姜玉慧的头很快就歪过来,偎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遥控器的手,仍然不停地调着电视频道。
申一甲抓紧姜玉慧的一只手,不停的变换着他的手指,捏着她的指肚。
姜玉慧那只举着遥控器的手放了下来,遥控器被甩了一边。
“一甲,你是中医学院毕业的,没骗我吧?”姜玉慧问,“。”
“真的,中医学院针灸推拿专业。”申一甲说。
“那推拿按摩是你的专业呀。”姜玉慧说,“怪不得你的手把这么高呢,原来是科班出身的。”
“不敢当,过奖了。”申一甲说。
“那你这转行跨度挺大呀,怎么又当上机关干部了呢?”姜玉慧问。
“哎呀,搞推拿按摩太累了,而且没有什么社会地位,顶多就是钱厚点,但中医不像西医,挣钱太慢了。”申一甲说。
“也是,看来你转行还是对的,而且是成功的。”姜玉慧说。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申一甲说。
“一甲,你是怎么当上市长秘书的?”姜玉慧问,“你上面有人吗?”
申一甲有点为难了,到底说有人还是没人呢?说没人,怕她瞧不起;说有人吧,又怕她说他没能力,怎么回答都很难呐。
“上面有人,但是不硬。”申一甲说。
“光有人不行,还得活动。”姜玉慧说。
“是得活动。”申一甲说。
“只活动不出血也不行。”姜玉慧说。
“出不出血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看关系,看感情。”申一甲有感而发。
“所以你就当上秘书啦!”姜玉慧有些兴奋。
申一甲叹了口气:“现在吧,有的地方吧不正常。上面有人,还要活动,只活动不出血还不行,你说这干部能不累吗?”
“就是,有本事说来道去,还得靠自己啊。”姜玉慧抽出自己的手,在申一甲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还有最后一道程序,伺候本宫睡觉。”
姜玉慧说着,在床上躺了下来,但手仍然在申一甲的手里。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意思,是想让他给她推拿,却没有直说。推就推吧,申一甲的手从她的手上移到他的胳膊上,又移到她的肩上,跨过她的胸,移到她的小腹上,一直睁着眼的姜玉慧渐渐闭上了眼睛。
申一甲看着乖乖地躺在床上的姜玉慧,觉得心里很知足。夜晚是如此寂静,生活是如此美好,姜玉慧就像一个迷人的睡美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感到特别安逸舒心。
申一甲的胸脯一起一伏,身体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申一甲明显感到了她的躁动和不安,他的推拿忽然变成了热切的抚摸。
姜玉慧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甲,你去把灯闭了吧?太刺眼了。”
在申一甲听来,应该是今天的任务结束了,他可以回去了。虽然可以轻松了,他心里却有些扫兴。
“关了灯,我就走了,你睡觉吧!”申一甲说着下了床。
“哎呀,你太笨了,开关就在旁边,你不用下去!”姜玉慧娇滴滴地说,双眸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申一甲摁下了床头柜上面的开关,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来呀。”姜玉慧在床上说。
申一甲翻身上床,歪倒在姜玉慧的身边。
“抱抱我。”姜玉慧的声音,在幽暗中传来,像是天使的召唤。
床上很快就传来了令人销魂的呻吟声,在冬天的夜晚格外让人更加热血澎湃。
申一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看了看身边正在熟睡的姜玉慧,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翻身下床,取来了已经干透的衬衣,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他和司机李欣已经定好,市长的专车七点半准时到小区门口接他,然后再去接市长宫树仁,现在已经剩下不到半小时了。
“小慧儿,快醒醒,七点了,该起床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扭了扭身子,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了。
“小慧,今天是我第一天接市长,我不能陪你吃早饭了。”申一甲说,“你自己起来弄点吃的吧。”姜玉慧眼睛都不睁,鼻腔里发出几声呻吟:“我太困了,我想一直睡到明天。”
“快起来吧,要不你也要迟到了。”申一甲说完,直接去了洗手间,一顿洗漱,出来时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申一甲看了看手机,都这个时间了,别说做饭,买饭都来不及了。他可能一上午都没有机会吃饭,要是早晨不吃上一点,上午可就以受罪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还剩下了全家桶,被他放进冰箱的保鲜柜了。他取出全家桶的纸桶,从里面取出一个鸡块,两个蛋挞,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两盒鲜奶,一边吃一边照着镜子。
给宫市长当秘书可得注意形象啊,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小慧儿,小慧起来了没有?”申一甲在厨房里喊着。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息。
申一甲把鲜奶、鸡块、蛋挞摆在了餐桌上,旁边放好的纸巾,然后把吃饭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又洗了手,擦了嘴,回到了卧室里。
“小慧儿,你还不起啊,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姜玉慧伸了伸懒腰,露出了两只雪白的胳膊:“抱抱。”
“好,抱抱。”申一甲拥了一下姜玉慧,又贴了贴她的脸,“乖,快起吧,我得走了。你要用最快的时间起床,然后到厨房去吃饭,要不你上班就来不及了。”
“我不想去了,我真的好困啊。”姜玉慧撒娇道。
“上班,必须上班,不上班有意思吗?”申一甲说,“人是社会动物,要与社会接触,人还是劳动的动物,劳动才能健康。”
“好吧,我自己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姜玉慧掀开被子,大方地露出美丽的酮体,向她伸出了双臂。
“好了宝贝。”申一甲直起身来,伸出双手,又拥抱了她一下,转身就走,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白天给我打电话。”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后喊着。
“保证给你打。”申一甲说话时,已经出了卧室。
申一甲出了门才想起,昨天白雪松让他今天把手表戴上,白主任的话不能不听啊,戴表一定有戴表的好处,他既然这么说,自己说什么也得把表戴上。他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找出了那块上大学时戴的手表,麻利地戴在手腕上。
申一甲来到小区门口时,正好七点半,那台黑色的奥迪车正在路边等他。
申一甲把宫市长接到市政府大楼,发现白雪松已经到了。
白雪松把一个活页夹交给申一甲:“一甲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正式上岗,担任宫市长的秘书了。”
“这么快?白主任,我行吗?”申一甲接过活页夹。
“有什么不行的?”白雪松说,“我当年当秘书的时候,前一任秘书已经调走了,我来了就上岗了。”
“我明白了。”申一甲说,“我知道这几天一直有帮助我。”
“我还会帮助你,但说不好多长时间,也许十天八天,也许一天两天,所以你凡事都要上心,不能依靠我了。”白雪松说。
“明白。”申一甲说。
“近一周的重要日程,笔记本上已经有了,你要及时提醒领导,做好沟通衔接工作。”白雪松说,“自己不好驾驭的工作,要及时向秘书长和副秘书长请示,也可能直接向市长汇报。”
“事先安排好的我不担心。”申一甲说,“就是突发的情况我可能把握不准。”
“小来小去的,你就自己定吧。”白雪松说,“我不是还没走嘛,也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申一甲打开活页夹,宫树仁今天的活动并不多,上午参加一个会,然后听两个部门一把手汇报工作,下午主持市长办公会,研究项目建设等问题。
两个人正聊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白雪松说。
吉明面带微笑,推门进来:“白主任好,申秘书好。”
申一甲忙站起身,离开了椅子。
白雪松笑道:“一甲啊,吉明来跟你做伴了,今后你就不孤单了。”
申一甲被白雪松的话闹愣了,从白主任的话里,他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吉明可能也要成为常务秘书室的秘书了。
副市长杨重调任市委副书记以后,秘书穆阳也跟着他去了市委常务秘书室。吉明是来补穆阳的缺了?还是准备做他的替补?申一甲心里有一点紧张,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444、争风吃醋

吉明毕恭毕敬地向白雪松点了点头:“封秘书长上我向您报到。”
“不用向我报到啦!”白雪松说,“我已经不是你们办公室的人啦!”
“欢迎吉科长!”申一甲说着,向着对面桌的椅子上做了一个请座的手势。
“与穆秘书交接了没有?”白雪松问。
“我这不来报个到,就准备到市委去见穆秘书嘛。”吉明并没有坐下,“白主任、申秘书一定多多关照啊!”
“别客气,别客气。”白雪松说,“以后我到了县里,就得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那哪敢啊!”吉明说,“白主任、申秘书,你们忙着吧,我先去一趟市委秘书室,然后就回来上班了。”
申一甲的心情很复杂,好险啊!他只比吉明早来了三天,如果他晚来几天,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很可能就是吉明的了。申一甲心里暗暗庆幸,要不是孙婧及时把市长秘书空缺的消息告诉他,并亲自做主管副市长于发和的工作,要不是孙婧建议他马上去找市政府秘书长封官生,并教他如何表现,市长秘书这个位置大概就没他什么事了。
吉明单凭中等身材、伶牙俐齿的优势,就足以赢得宫树仁的赏识了。
“一甲啊,今天上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准备去县里一趟。那边已经催我啦,让我尽快把工作交待一下,赶紧过去。”白雪松说,“可是我一时还走不了啊,我已经向宫市长请完假了,今天先过去和县政府的班子见个面。”
“那白主任就赶紧去吧,这边您放心,有我在,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申一甲说。
“呵,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白雪松向申一甲交待了几句,向车队要了一台车,拎着包走了。
申一甲拿起白雪松交给他的笔记本,重新看了看宫市长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午的工作主要是给宫市长提个醒,掐个时间,目前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八点二十分,申一甲又紧张起来,八点半就在常务会议室开会,自己什么时候去提醒宫市长呢?申一甲离开常务秘书室,来到了市长秘书室,一只脚刚迈进门里,封官生就在后面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秘书长!”申一甲立刻转身迎了过去。
“一甲啊,八点半市长办公会,你别忘了给市长拿材料。”封官生说。
“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我正要提醒领导呢。”申一甲说,“市长没有别的客人吧?”
“早晨有两个客人,已经走了。”申一甲说。
“那就好。”封官生说着,敲了敲宫树仁办公室的门。
申一甲回到市委秘书室,拿了准备好的材料,从侧门进了宫树仁办公室。
“现在离开开会还有五分钟。”申一甲没敢说下半句:领导是不是可以准备走了。
“一甲啊,把需要的材料送到我的座位上,我这就和官生过去。”宫树仁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申一甲出了门,心里轻松了许多,看来当秘书有时候想献殷勤都没用,秘书长这不也是来接宫市长了嘛,他想往前凑都凑不上啊。
宫树仁开完市长办公室,已经是十点半钟了,离开事先约定的会客谈话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宫树仁开会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来找他,会见的客人由两名增加到五名。
几位等候市长谈话的干部陆续到了,有的在常务秘书室里等,有的在走廊里等,见到申一甲的时候也显得特别亲切和客气。申一甲索性把常务秘书室让给了客人,自己回到了市长办公室隔壁的市长秘书室,这样才算安静下来。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他吓了一跳,这还了得,宫市长正在隔壁与局长谈话呢。他不假思索地拿过手机,迅速接通。
“申秘书,我是方艳。”
申一甲立刻感到头大了一圈,方艳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又打进电话了。
“艳子,我在工作呢,你有什么事情吗?”申一甲问。
“你不就是当了个市长秘书吗?给我耍什么官腔?”方艳说。
申一甲拿着电话,又不敢出屋,只好走到离开隔壁最远的地方,用手捂住嘴,小声说:“艳子,别闹了,隔壁领导正在会见客人。”
“领导不是正在会见客人吗?那正好,你出来一趟吧,王海不在,我在后办公室等你。”方艳说。
“方艳,我现在真的出不去。”申一甲说,“你要是不怕影响不好,你就过来吧。”
他大概能猜到方艳找他到底做什么?无非就是兴师问罪呗,可是他有什么罪啊,他估计方艳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闯到市长办公室的隔壁找他算账。
方艳果然气势小了许多,声音也没有那么冲了:“中午十二点,在食堂吃完饭,你总该有时间吧?”
“那得看情况。”申一甲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根本不属于我自己。”
“那你就看着办吧。”方艳说完就挂了电话。
方艳到底要干什么呢?申一甲心里很无奈。就看昨天晚上方艳在姜玉慧面前的样子,他以为本来没事了,可是这才过了一天,她就堂而皇之地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现在方艳做什么都晚了,他和她都没有一点可能了。因为他昨天晚上已经和姜玉慧住在了一起,能发生的都发生了,这其实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与方艳没有任何关系。
躲着方艳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那样她就会认为他比较软弱可欺负,有可能会对他变本加厉。如果中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准备去见方艳一面。不过午饭后王海应该也在办公室里,这就有点麻烦了,到时候再说吧。
宫树仁的时间掐得太准了,离开午休时间还有五分钟,最后一个客人建设局局长离开了市长办公室,一脸轻松地走了。申一甲立刻回到市长秘书室,敲了敲侧门,进了市长办公室。
“领导辛苦,午休时间到了。”申一甲说。
“今天很难得啊,准备休息。”宫树仁站了起来,“一甲啊,走,我们吃饭去。”
申一甲陪着宫树仁来到机关食堂,把他送到领导干部食堂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一会儿在食堂门口等您。”申一甲对宫树仁说。
“进来吧,进来吧。”宫树仁向他招手。
“这不合适吧,我还是去干部食堂吧。”申一甲说。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宫树仁说,“我本来就不主张领导和干部分灶,要不是怕得罪人,我早就把两个食堂合并了。”
“谢谢领导。”申一甲只好从命了。
“谢什么,家长和孩子同屋不同席,领导和干部分灶吃饭,这都是封建社会的遗毒。”宫树仁说。
申一甲虽然进了领导食堂,但生怕影响宫树仁吃饭,并没有和他坐在一个单间,而是坐在了角落里一张空着的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饭,然后在桌前等到宫树仁出来。
回来的的路上,宫树仁与一位部门领导边走边谈,申一甲则跟在后面,很快回到了办公室。“领导,我要不要给您做一个推拿?”申一甲问。
“一甲啊,不要心急啊,等有时间的,我让你好好给我做一做。”宫树仁笑了,“今天不行了,昨天睡得晚,中午得抓紧时间补个觉,下午还有工作呢。”
“那好,那领导好好休息。”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宫市长让他做推拿,一会儿就别指望见方艳了。
申一甲迅速来到另一侧的休息室,为宫树仁摆好枕头,抖开毛毯,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宫树仁走了个对面。
申一甲听到了一种很弱的声音从西服的口袋里传来,在这种敏感的时刻,还能有谁能发来短信呢,肯定是方艳。他回到隔壁的秘书室,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短信果然是方艳发来的,上面只有两行小字:“一会儿能过来吗?王海下基层了。”
申一甲看了看表,离方艳的约定时间只有两三分钟了。他生怕方艳找过来,立刻回了一条短信:“十二点准时。”
穿过楼梯口,没走几步就到了督查办的办公室,申一甲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去,挤出一脸笑容。
“请坐吧申秘书。”方艳语气很冷。
“不用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申一甲不想给方艳任何机会,更不想给她任何口实。
“怎么,坐都不能坐了”方艳仍然端坐在办公桌前,“真是官生脾气长啊。”
“艳子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应该算是老朋友了。”申一甲来到方艳的桌前。
“申一甲,我问你一句话,希望你如实回答我。”方艳有些咄咄逼人。
“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申一甲说。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方艳问。
“很喜欢你,但不是爱。”申一甲说,“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
“你少他妈给我咬文嚼字。”方艳脱口而出。
“艳子,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尊重我们的友谊。”申一甲说。


445、吻别

“申一甲,你既然对我没有想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闲着没事,拿我寻开心呢?”方艳抱着双臂,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方艳,你说话要凭良心,我一个人和你吃过两次饭不假,不过可都是你张罗的,你说我不去行吗?我不去就把朋友得罪了吗?你老舅就是姜震东,他现在咱们市政府的前秘书长,我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呀,是不是?”申一甲其实很不想得罪方艳。
“还有脸说呢,你这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家伙。”方艳说,“那你说说吧,你对姜玉慧的感情是真的吗?你真爱她吗?”
“当然是真的了。”申一甲说,“我们是邻居啊!我们接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当你的面提起她,是不想惹你生气。”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方艳说,“我希望你尊重自己的感情,不要胡闹。”
申一甲觉得觉得与方艳的对话很难进行下去,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哦,他跟姜玉慧在一起是胡闹,他跟她方艳在一起就不是胡闹了?他觉得方艳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
“一甲,我建议你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不要视感情为儿戏。”方艳说。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有点多虑了。”申一甲说。
“我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你要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你到底喜欢谁?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方艳一本正经的说,在神一家听来显得特别滑稽。
申一甲回到办公室,想来想去觉得方艳有真意思。昨天晚上他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今天方艳还要跟他对质一番,真是太佩服她的勇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艳的这一出足以证明她很在意他,他既然已经伤害了他的自尊,就不能再继续伤害她了。
申一甲很想立即给姜玉慧打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是那样的话,姜玉慧肯定会找方艳对证,两个人的矛盾很可能会进一步激化。
申一甲忽然方艳不太好把握。如果她又找到姜玉慧,说他找到她的办公室了,如果再弄出一些是非,事情就有点麻烦,结果就会造成他一只脚踩两只船的假相。
不能考虑这么多了,必须马上给姜玉慧挂一个电话,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如果让方艳抢了先,他就被动了。
申一甲掏出手机,拨通了姜玉慧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说话挺算数啊,就是晚了点。”姜玉慧还记得早晨和申一甲的约定。
“别提了,上午太忙了,没倒出时间来。”申一甲说。
“你找我做什么?”姜玉慧说,“不会要对我说你有多么忙吧?”
“小慧儿,我本来吃完饭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刚才方艳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到她的办公室。”申一甲的声音很小。
“她找你做什么?”姜玉慧追问道。
“她……她问我到底喜欢不喜欢她。”申一甲说。
“你是怎么说的。”姜玉慧问。
“我说不喜欢,我们就是同事之间的友谊。”申一甲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你是知道的。”
“你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找你?”姜玉慧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申一甲说,“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为什么还要去她的办公室?”姜玉慧问。
“她让我去,我能不去吗?她要是过来找我,那会影响我的正常工作。”申一甲说。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姜玉慧问。
“你想我说什么都成。”申一甲说。
“我告诉你,别理她!”姜玉慧说,“她的事情我去摆平。”
“谢天谢地,苍天有眼啊。”申一甲要想的就是这个结果,没想到姜玉慧这么快就给他了。他见姜玉慧并没有说话,拿起手机一看,那边已经挂断了。
申一甲心里这个兴奋啊,想不到姜玉慧还能摆平方艳,真是太难为她了。这丫在社会上混得挺有模样啊,要知道方艳的背景可是够强大的,他这个市长秘书见了她都得让三分,姜玉慧却能摆平她,看来他没看错人啊。
申一甲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又背起那些电话号来。这些电话号就是一串串枯燥的数学,太难背了,他前天背了一晚上,也没有背完,上午本来想接着背呢,才发现大多数已经背完的电话号又忘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门被推开了,方艳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申一甲腾地站起来,连忙向她摆着手:“领导都在休息,你千万要注意影响!”
方艳呼了一口气,直接吐在申一甲的脸上,竟然没有说话。
“艳子,有话好好说。”申一甲拉住方艳的胳膊,想让他坐在沙发上。
“申一甲,限你一分钟,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方艳用力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就走了。
申一甲一看方艳这架势就明白了,姜玉慧刚才给她打电话了,两个人的通话很不愉快,要不方艳就不会对他劲儿这么大了。
申一甲马上跟了出去,方艳现在已经火人了,他不能戗着来,必须顺毛梳理。
微笑,一定要微笑,千万不要火上浇油。申一甲一边走边告诫自己。
方艳前脚刚进办公室,申一甲就跟了进去。
方艳似乎对申一甲的举动很感意外,愣愣地看着他。
“方艳,我希望你保持理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申一甲说,“我知道你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所以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艳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低着头,撇着嘴,并没有要和他对质的意思。
“艳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真实。”申一甲说,“可是真实有时候不一定就是有理啊。”
方艳咚地坐了下去,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申一甲忙回身把门插上,来到方艳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艳子,艳子,不要哭了,当心让别人听到。”申一甲说。
方艳果真停止了抽动,抬起头来,把满脸的泪水擦干,还从抽屉里拿出镜子照了照。
“一甲,让你见笑了。”方艳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没看上我,我怎么这么傻,偏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如果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或者你再对我更耐心一点,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那个值得你爱的我。我刚才真恨不得把你撕碎了,扔到大街上去,可是既然那样我也没有机会了,我失败了,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回应该轮到申一甲发愣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平息方艳心里的这股怨气,现在看已经收到效果了。他忽然有一点感动,像方艳这种要强的女子是不动轻易哭泣的,他进了屋以后,她竟然没有难为他,没有再说一句不可理喻的话,让他实在有点太意外了。
“你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方艳说,“说什么都没用了。”
申一甲不想马上离开,那就相当于逃兵一样。
“一甲,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方艳说,“我以后一定会像一个正常的同事一样对待你。”方艳说着,又拿起镜子照片照。
见方艳催得这么急,申一甲觉得逃就逃吧,反正方艳已经不再难为他了,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那我走了,艳子,你多保重。”申一甲说着,转身往外走,生怕方艳改变主意。
“一甲,你抱抱我吧,你从来没有抱过我。”方艳在申一甲的背后说。
申一甲犹豫了一下,方艳已经不再闹了,他就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
“这……这不太好吧?”申一甲转过身来,看着走过来的方艳。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想抱你一下。”方艳来到申一甲的近前,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申一甲轻轻地拍着方艳的后背,想尽快挣脱她。不料,方艳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吊了起来,小嘴唇狠狠的啄在他的嘴上,试图吻开他的唇。
申一甲不敢激烈反抗,只能任她亲着、吻着,然后用力扳开她的胳膊,又拿下了她的手。方艳又呜呜哭泣起来,转过身去,抹着眼泪。
申一甲从手盆架上拿过手巾,从后面递给方艳,方艳毫无反应,他就把手巾搭在了她的肩上。
“艳子,我走了,你多保重。”申一甲迅速转身,开门离去。
正是午息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
申一甲觉得嘴唇火辣辣的,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放在眼前一看,是鲜红的血。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感到一丝尖锐的疼痛。这方艳简直太疯狂了,好像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在楼梯口,申一甲正好碰上了上来的王海。他心里暗暗庆幸,只差一分钟吧,如果自己晚出来一分钟,就会被王海堵在办公室里,他和方艳就都不好交待了。
王海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申秘书。”
申一甲抿了抿嘴唇,想说话却没敢张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446、伤感的夜晚

申一甲回到河滨小区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他送宫树仁去望月楼宾馆接待客人,又把宫市长送回了家,在河滨小区门口下了车。在小区里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姜玉慧家的窗口,他看了无数次的窗口竟然亮着。
申一甲很兴奋,看来姜玉慧已经回来了,说不定正在家里等着他呢。他一种疾走,开单元门,进电梯,下电梯,很快就来到了姜玉慧家的门前。
“咚咚咚……”申一甲迫不及待地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姜玉慧的声音。
“我,申一甲。”
门开了,姜玉慧的头发湿润,笑吟吟地看着他:“馋嘴猫,我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
“呵呵……”申一甲干笑两声,姜玉慧都猜到他心里了。
“给市长当完秘书,回家接着给我当秘书呗。”姜玉慧爱怜地整了整申一甲的领带,“小伙子,帅呆了。”
姜玉慧以前从来没有夸奖过申一甲,这是第一次。
申一甲咧开了嘴,把姜玉慧揽在怀里,一顿深吻。
姜玉慧娇喘吁吁地挣开了他,“看把你急的,快去洗洗。”
申一甲直接去了水盆,洗了手和脸,接过姜玉慧递来的毛巾,深情地看着她,心里荡漾的一种幸福感。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脱着西服:“小慧儿,我从来不穿西装的,今天穿了整整一天,可把我板坏了。”
“傻子,那叫正装。”姜玉慧接过他脱下来的西服,挂在衣架上,“西方正式场合都要穿的。”
申一甲来到沙发上,又脱掉了裤子,甩到一边。
姜玉慧哼了一声:“你倒不见外啊,进了屋就脱。”
“这不回家了嘛。”申一甲说,“我总不能穿着西服和你说话吧。”
姜玉慧又把西裤挂在衣架上,回到沙发前,坐到申一甲的腿上,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申一甲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拥了她一下,就把她放倒在沙发上。
姜玉慧又自己坐起来:“方艳又找你没有?”
“方艳?没有啊?”申一甲说,“那就找了我那一次,后来你不是说你来摆平吗?”
“我估计她也没那个胆子。”姜玉慧说,“太不像话了,敢抢我的菜。”
“什么你的菜,我的菜的。”申一甲说,“原来我就是你的一盘菜啊。”
“是又怎么样,我要把你整个吃掉。”姜玉慧说,“连骨头都不剩。”
“行行行,你饶了我吧。”申一甲说,“咱们说不定谁是谁的菜呢,不信试试?”
“流氓!”姜玉慧撇了撇嘴,“我偏不。”
申一甲与姜玉慧你来我往地打情骂俏,心里却觉得哪儿不劲儿。哪儿不对劲儿呢?他猛地想起,方艳这么快就被姜玉慧摆平了,他觉得蹊跷。
“要知道你能摆平方艳,我早就跟你说了。”申一甲这么说,无非是想套套姜玉慧的话。
“不提她了,以后你们还要处的,她既然知道错了,就放她一马吧。”姜玉慧说,“她这么狂,能看上个人儿,也算不容易。”
“不容易我就得付出啊?”申一甲说,“她不就是仗着她老舅是人大副主任吗?跟你说实话,我算是看透了,说什么也不能找一个有权势的女朋友,太受气了。”
姜玉慧忽然起身离开,从厨房里拿回了两个进口苹果,在申一甲的旁边削起皮来。申一甲忙从她的手里拿过刀和苹果,接着削了起来。
“申一甲,你说人大副主任算有权势啊?”姜玉慧撇撇嘴,“那都属于退二线了,还有什么权势啊,我看呐,还不如你这个市长秘书呢。”
“小慧挺会说话啊。”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脸上啄了一下,继续削苹果皮。
“那你看我像有权势的人吗?”姜玉慧问。
“当然有权势啦!”申一甲说,“别看你只是一个财政局的副科长,可比那些清水衙门强多了,给个副局长都不换啊!”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啊。”姜玉慧的脸色特别得意。
申一甲把削完皮的苹果递给姜玉慧,她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申一甲放下了水果刀,起身去了厨房。他不想吃苹果,而是想找点水喝。
姜玉慧跟了出来,把咬过的苹果递给他。申一甲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端起水杯,向她扬了扬。
“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姜玉慧问。真让姜玉慧给猜着了,申一甲吃饭倒是吃饭了,只是没有吃饱,望月楼宾馆里的菜小碟子小碗的,同桌的又是司机,又是秘书的,他又得注意吃相,简直太痛苦了,后来他索性不吃了。
他回来的时候倒没觉得饿,到了姜玉慧的家,怎么又渴又饿的。
“我就防着你这一手呢。”姜玉慧走向冰箱说,“今天基层请吃饭,菜剩了许多,平时扔了就扔了,我从来不往回拿,有的就让主人打包了。今天我忽然想,你可能会吃呢,就挑了两个菜带回来了。”
姜玉慧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掏出几个精致的打包盒,放到桌子上。
“够我们吃两顿了。”姜玉慧说,“你不会嫌吧?”
“不会不会。”申一甲打开一盒,是一盒糖醋带鱼,又打开一盒,是几乎整只的盐焗鸡,再打开一盒,是满盒的粤式水晶饺。
申一甲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剩菜吗?如果这是剩菜的话,姜玉慧他们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啊?
姜玉慧见申一甲站着发愣,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和,头凑到他的耳边。
“你不会是嫌这是剩菜吧?”姜玉慧说,“我可是为了你才带回来的。”
“不是不是。”申一甲说,“挺好的,我是觉得意外,哪有这么整装的剩菜啊,好像刚端上桌的一样。”
“拍马屁拍习惯了是吧?回家还想接着拍。”姜玉慧在申一甲的屁股上拍了一把,为他取来筷子,还有一盒奶,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申一甲夹起一个蒸饺,吃了起来。姜玉慧扭着脸愉悦地看着他,一付有享受的样子。
申一甲心里很安逸,这是在姜玉慧家第一次吃现成的饭菜,尽管这是她吃请打包带回来的,但他仍然觉得很安逸。
不过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姜玉慧晚上到底吃了什么。
“哪儿请你们啊?”申一甲问。
“区里呗。”姜玉慧说。
“区里用得着请你们吃饭吗?”申一甲问,“都不是一个财政盘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姜玉慧不屑地说,“在蓝河这一亩三分地,谁要是能离开我们财政局,那我算他牛掰。”
“那吃的什么啊,这菜都剩了。”
“海参,鲍鱼,熊掌,龙虾……”姜玉慧如数家珍。
“哎,小慧儿,求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自卑了。”申一甲说,“比我们宫市长吃得好啊。”
“那当然了,一桌两万多,还不算茅台。”姜玉慧说,“他们吃完又去唱歌了,我怕你找我,就先回来了。”
申一甲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在蓝河这种三四线城市,吃一桌饭要两万多元,同样都是机关干部,吃饭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你们宫市长晚上吃的什么啊?”姜玉慧问。
“那桌吃了一个猪头。”申一甲说,“还有一些配菜。”
“猪头?”姜玉慧撇了撇嘴,“招待客人还这么土鳖,我们早就不吃那个了。”
“土鳖吗?我倒觉得已经够奢侈了。”申一甲说,其实根本没尝到猪头的味道,他们秘书司机这桌上的是炒菜。
“怪不得有人这么愿意到县里区里去呢。”申一甲说,“原来奥妙在这里。”
“不吃了,我吃饱了。”申一甲忽然觉得没有胃口了。自己现在已经是市长秘书了,却在这里吃区里请客的剩菜,而且是宾主都不愿意动筷了剩菜,他很不舒服,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甲,你是不是觉得不可口?要不我给你叫点外卖?”姜玉慧温柔地伏在他的肩上。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姜玉慧今天对他出奇的好,虽然她端给他的是剩菜,但已经使她非常感动了,更不要说再给他要什么外卖了。
申一甲自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情绪化,神经过敏了。
“明天早晨之前,必须把这些东西吃掉,扔掉太可惜了。”申一甲说着,盖上餐盒,摞在一起,送回了冰箱。
姜玉慧一只手扶在下巴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申一甲。
“一甲,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姜玉慧甩了一下长发,“我忽然发现你好像很容易伤感。”
“我不伤感,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伤感的。”申一甲在水盆前漱着口。
“你这张嘴,真的很适合当秘书。”姜玉慧伸手指着他。
“我说的是真话。”申一甲说,“如果我不是市长秘书,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姜玉慧腾地站起来:“申一甲,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市长秘书的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吗?”
申一甲被姜玉慧问得哑口无言,自己不是市长秘书的时候,姜玉慧确实和他在一起了,但那时他们没有上床。
“不理你了。”姜玉慧起身去了客厅。


447、旧情人来访

申一甲忙追过去,从后面抱住姜玉慧,她停住脚步,靠在他的身上。
“小慧儿,有时间见见咱爸咱妈呗。”申一甲对着姜玉慧的耳朵小声说。
“咯咯……”姜玉慧在申一甲的怀里里倒外斜地笑着,要不是申一甲抱着她,她恐怕就失重了,“谁是你爸你妈啊,真不要脸。”
申一甲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是想哄姜玉慧高兴罢了,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他推着姜玉慧来到沙发前,她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开个玩笑嘛。”申一甲说,“你别太当真啊。”
“谁当真了?谁当真了?你才当真了呢。”姜玉慧愤愤地甩开申一甲的胳膊,“你不就当个破秘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跟你说实话,我还没看上呢。”
姜玉慧一会好一会坏,一会近一会远,对申一甲的话又特别敏感,他觉得自己有点掌控不了她的情绪。
“小慧儿,咱们出去转转怎么样?”申一甲说。
“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你看看都几点了,就蓝河这巴掌大的地方,你能转到哪儿去啊?”姜玉慧说。
“从这儿到你家有多远?”申一甲问。
“到我家?”姜玉慧张大了嘴,“申一甲你什么意思,这么晚了,你要去我家,再说……”
姜玉慧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住了。
申一甲眼巴巴地看着他:“再说什么?”
“再说这个时间去我家,你觉得合适吗?”姜玉慧说。
“那就明天去,我白天准备点礼品。”申一甲说,“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你说的是真的?”姜玉慧的眼睛不停在眨着。
“你觉得我有必要说假的吗?”申一甲说,“这说明我对你是认真的。”
姜玉慧伸出双臂,扑到申一甲的怀里,脸藏在了他的背后。
嗯,找到感觉了。申一甲心里很安逸,很知足。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姜玉慧是否真的在意她,是否打算真心和他在一起。不过冲她刚才的举动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一甲,你不用那么性急。”姜玉慧在他的耳边说,“咱们俩的事,你见谁都没用,我自己就能做主,我现在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咱们不是晚辈嘛,晚辈就得懂事不是?”申一甲说。
“你的意思,就你懂事了?”姜玉慧把头从申一甲的肩上移开。
“你是不是要把我雪藏起来,谁也不让见啊?”申一甲说。
“嗯,有这个意思。”姜玉慧说,“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谁也不想见。”
申一甲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占有欲吧,她现在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扰到她。
“我们总得见见你的父母,这是起码的礼节啊。”申一甲说。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姜玉慧说,“我困了。”
申一甲一愣,姜玉慧困了?现在才晚上九点钟,她就困了,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啊,以前这个时候她在外面吃饭,恐怕还没回来呢。也许她白天工作真的累了,晚上就是没有精神了。
“那你今天早点睡吧。”申一甲说,“我这就回去了。”
“那不行。”姜玉慧撇着嘴,“你得陪我。”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的意思,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他拦腰抱起姜玉慧,匆匆进了卧室,快到床前的时候,姜玉慧踢腾着双腿,从他的身上挣脱了。
申一甲不解,姜玉慧这是要演哪一出啊?
“洗脸刷牙。”姜玉慧回头一笑。
政府办副主任白雪松去县里上任了,申一甲接替了他的工作,名副其实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他的对面桌就是新到任的吉明吉秘书。
申一甲心里的那种危机感消失了,因为吉明的角色是政府常务秘书室常务秘书,他则是政府常委秘书室市长秘书,虽然只有两个字的差别,在这场默默的角逐中,已足以分出胜负了。就是因为这种差别,无论哪个领导来到秘书室都会先向申一甲打招呼,甚至在吉明面前也毫不避讳。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昔日督察办的竞争对手?如今成了他在常务秘书室的新同事。
他来到常务秘书室最大感受是人们对他的态度变了,和他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变了,他看到的笑脸多了,尤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于纯虹竟然给他打来了个电话。
申一甲看到于纯虹的手机号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纯虹怎么会想起他来呢?
“你好,常务秘书室。”申一甲平静地说。
“申秘书,我是人大办公室于纯虹。”
“有什么事啊,纯虹。”申一甲说。
“恭喜你啊!去了这么重要的岗位。”于纯虹的声音很空灵。
“谢谢。”申一甲看了桌吉明一眼。他想离开秘书室,去外面接电话,却又怕被走廊里的人看。在这办公室里接电话吧,又怕于纯虹跟他谈起什么敏感的话题,被吉明听到。唉,当秘书就是不太自由了!
“申秘书,我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交到宫市长手里呢,领导已经打完招呼了,宫市长现在在楼里吗?”于纯虹问。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虑了。
于纯找找他并不是什么私事,而是有文件要交给宫市长。于纯虹是是人大办公室的科长,领导的安排送一份文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科长,那你过来吧,宫市长正好在家。”申一甲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别人过来。”
“那不妥吧,领导已经吩咐我,文件必须交到市长或你的手里。”于纯虹说。
“那好,你来吧,我等着你。”申一甲说。
申一甲对对这份文件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于纯虹为什么要给他送这份材料。其实她本可以让别人把材料送来,因为它毕竟不是白丁,而是人大办公室的一个正科级干部了。
大约有十来分钟的功夫,于纯红穿着一件黑色的卡腰皮大衣出现在常务秘书室的门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虽然门开着,于春红还是敲了敲靠墙的门板,笑着对屋里的申一甲说:“申秘书,我来了。”
“来吧,于科长。”申一甲站起身来,看着于纯虹手里的文件袋。
于纯虹把办公室打量了一番,来到申一甲的面前,把文件袋交给了他。申一甲接过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我们主任已经和宫市长通过话了,你把材料直接交给宫市长就行了。”于纯虹说。
“好的,没问题。”申一甲说,“吉秘书,你给客人倒杯水,我给领导送材料去。”
申一甲绕过于纯虹往外走,他不是不想接待她,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于纯红只是来送一份材料,他估计她见到他离开了办公室,自然就会走了。
可是申一甲的算盘打错了,他从市长办公室回到常务秘书室的时候,于纯虹正双手捧着茶杯,与吉明说话呢。
申一甲心里很不痛快,于纯虹就是于纯虹,与别人沟通的能力太强了,送份文件的功夫,他与吉明搭上话了。
“吉秘书,你原来在哪儿工作呀?”于纯虹问。
吉明笑了笑,指着申一甲说,“我原来在督察办,是申秘书的同事。”
“哦,这么巧啊!”于纯虹笑着把脸转向了申一甲。
“于科长,宫市长已经拿到文件了。”申一甲的言外之意是,文件都送到了,于纯虹该走了。
于纯虹嘻嘻笑着:“市长看了吗?”
“放在桌边了,还没有看。”申一甲说。
“那怎么办呢?”于纯虹面露难色。
申一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粗心了,于纯虹送来的应该是一份签字文件,宫市长签了字,她还要拿回去,怪不得她坐在这里没走呢。
申一甲双手一摊:“有一摞子文件呢,估计一会儿半会儿看不到那儿。”
“那我就不等了。”于纯虹说,“等市长看完材料以后,你给我打电话吧,我再过来取。”
“不用了,领导签完以后我给你送回去。”申一甲不想在办公室里再看到于春红了,因为他的出现太打击他的自信了。
吉明笑呵呵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于科长放心,如果申秘书没有时间,我可以替他把材料送过去。”
“我可不敢劳驾你们两位大秘。”于纯虹慢腾腾地往外走,“还是我自己来取吧。”
申一甲把于纯虹送到门口,就不想再往前走了,可是吉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申一甲站在原地,把门一横,吉明就被挡在了一边。心想吉明啊吉明,你知道我跟于纯虹是什么关系啊,你这样像抢钱似的要送于纯虹,不是显得自己对于纯虹太冷淡了嘛。
“申秘书,我替你送送人大的美女吧。”吉明的手搭在申一甲的肩上,只轻轻一推,申一甲就让开了。
申一甲不好不让,因为吉明说得明白,人家是在替他送于纯虹呢,而且姿态放得很低。
“吉秘书,一定要送到人大门口啊!”申一甲笑道。


448、调虎离山

“吉秘书,一定要送到人大门口啊!”申一甲笑道。
“不用送,真的不用送。”于纯虹说,“你们都是大秘书,我怎么敢劳驾你们。”
吉明从申一甲面前一闪,跟着于纯虹出来去。申一甲站在门里,不想再往外走了,既然吉明愿意送,就让他送吧,反正他已经把话说明了。
于纯虹的突然出现,让申一甲感觉很不舒服。现在他的处境刚刚好起来,工作变动了,有了一个理想的岗位,对象也基本明确了,姜玉慧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人还算直爽,个人的身体条件和家庭条件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对他动了心,一切都朝着他期望的方向走。
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躲着他的于纯虹却主动找上门来。他不认为于纯虹就是送文件来了,人大办公室人不少,不一定非得她于纯虹来送材料,她来这前还特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他已经知道他当上了市长秘书。那么她来送文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向他示好。
申一甲坐在办公桌前,有些心猿意马,示好就示好吧,反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完成时了。于纯虹既然不再回避他,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虽然不断地安慰自己,却总觉得有一点别扭。
吉明回来了,申一甲一怔,这小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兄弟,你真把她送到人大门口去了?”申一甲笑道。
吉明笑嘻嘻地说:“没有没有,就送到了咱们政府大楼门口。”
“嘿嘿!”申一甲干笑一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以后还有机会。”
“一甲。”吉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秘书室你来得比我早,资格比我老,你申大秘书有话,我哪敢不从啊。今天没送到地方,实在不好意思,主要是这一路上,于科长一直在跟我说话,她一句,我就得回一句,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门一楼大门口了。”
“主要还是有共同语言。”申一甲板着脸说。
“到了门口,她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就站在门口和我聊天。”吉明说,“她不注意影响,我得注意影响啊,这不,送到门口我就回来了。”
申一甲从桌角拿过一摞信件,一封封拆着,不时地看吉明一眼。吉明的意思很明白,他没想真把于纯虹送到人大办公楼门口,不过是她一直在和他说话,他不好不陪罢了。吉明说的应该是真的,于纯虹有那股劲儿,要想和谁拱话,很快就能找到共同语言,叫人欲罢不能。
“吉秘,一会儿宫市长看完了那份文件,你就替我给于科长送回去好不好?”申一甲一想到那份文件,又头痛了,他是真不想去人大找于纯虹了,既然吉明感觉不错,还能把她送到一楼大门口,那送个文件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申大秘有吩咐,我哪敢不从啊。”吉明说,“兄弟愿意效劳。”
“吉秘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吧。”申一甲抬头笑了笑,“没事给美女送个材料,顺便养养眼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行了,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了,老婆看得紧啊。”吉明说。
“这事看是看不住的!”申一甲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
他没想到,本来就是跟吉明开个玩笑,他还当真了,立刻拿老婆当挡箭牌。既然于纯虹有话,他准备再去宫市长那里看看,那份文件看了没有。因为于纯虹刚才来的时候,把文件装在了文件袋里,他也没有打开,直接就送到了宫市长的办公桌上,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文件。
他借故给宫树仁添茶水,从侧门进了市长办公室。
宫树仁的杯子里水还满着,见申一甲进来,把手里的一份材料往桌边一放,直起身来。
“一甲啊。”宫树仁说,“有事吗?”
“我没事,想给您换点茶水。”申一甲说。
“不用了。”宫树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省委组织部的这份文件我看完了,你马上退回去市委常务秘书室吧,你亲自送去,内容不要外泄。”
申一甲忙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份材料,发现这份文件,正压在刚才他送进来的文件袋上,那个文件袋已经打开了。
申一甲拿起文件,扫了一眼,是蓝河市换届问题的处理决定。他忙把文件装进袋里,有些为难了,于纯虹刚才明明要把这份文件取回去,现在宫市长却让他把材料送到市委常务秘书室去,他到底听谁的是啊。
“领导,刚才人大送材料的干部说,要把材料取回去。”申一甲说,“这份文件给不给他们?”
“噢?”宫市长向棚顶望了一眼,“那就返给人大吧,怎么返都是返都是返,你处理吧,要不就交给朱主任。”
朱主任是市人大主任朱成。申一甲拿了文件袋出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个明明在走签阅程序的文件,继续往下走程序就可以了,于纯虹为什么偏要取回去呢?
他刚回到常务秘书室,吉明的眼睛就盯上了他手里的文件袋。
这下申一甲为难了,刚才说好的让吉明把文件给于纯虹送回去,这下还真不能让他送了。因为宫市长刚才已经交待了,内容不要外泄。
申一甲并没有看文件,也不知道里面的文件说了些什么,其实他也不想知道。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听宫市长的呢,还是听于纯虹的?宫市长让他把文件送到市委常务秘书室,下一步怎么送,他就管不着了。可是文件是于纯虹送来的,她刚才本来要等着把文件拿回去,因为宫市长还没有看,她才走的。她既然已经有话了,要是不把文件还给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于纯虹倒是不要紧,她毕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可是申一甲不知道是谁让她送的文件,这就有点复杂了,万一是人大的朱主任让她直接把文件拿回去,他要是把文件送到市委秘书室去,那不是成心和人大领导对着干吗?要知道市人大可是蓝河市最高权力机关啊,就连宫树仁当市长也要经过人大的任命。
“吉秘啊。”申一甲不得不向吉明摊牌了,“宫市长有话,我让把文件返回市委。”
“那就按市长说的办。”吉明站了起来,看来是以为申一甲要让他送文件。
“领导让我亲自送,还有点别的事。”申一甲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吉明凑了过来,拿起那个文件袋看了看,又放下了。
“申秘,什么文件啊,这么重要,还要你亲自送。”吉明问。
“不好意思,我也没看。”申一甲说,“刚才送的时候在袋里呢,现在要送回去了,还在袋里。”
申一甲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不能透露文件的内容,更不要说给吉明看了。吉明果真把文件袋放到桌子上,转身返回座位。
“兄弟,照看好电话,我去去就回。”申一甲说。
“好哇,没问题。”吉明说。
申一甲出了常务秘书室,仍然没有想好,这份文件到底谁到哪里。他从楼梯下到一楼,出了政府大门,终于拿定了主意,还是按照宫市长的意思,把文件返给市人大朱主任吧。这样就算没有把文件还给于纯虹,她也拿他没办法,反正他把文件送回来了,而且送给了人大主任。
申一甲没敢惊动宫市长的司机李新,在门口直接叫上了一个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司机,很快来到了市人大办公楼。
“我是市政府常务秘书室申一甲。”申一甲对门里的保安说。
保安立刻挤出笑脸:“您请,您请。”
常务秘书室好使啊!申一甲点头一笑,直接奔向楼梯口。
三楼到了,申一甲拐出楼梯口,沿着走廊往里走,前面不是人大办公室了,再往里走才是朱主任的办公室。他犹豫了一下,用不用和于纯虹打个招呼呢?还是不用了吧,一会儿下了楼,给她打个电话就行了。
他一连穿过几扇门,来到了人大主任朱成的办公室门前,伸手敲了敲,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
“你找谁?”背后的声音吓了申一甲一跳,他是真怕遇到于纯虹啊,欣慰的是问他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哟,这不是市长秘书嘛,我是人大办公室夏主任。”
“夏主任您好,我给朱主任送个文件。”申一甲说。
“朱主任不在,去医院了。”夏主任看着申一甲手里的文件袋。
“那……朱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申一甲问。
“嗯,这个嘛,不好说,朱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夏主任说,“副主任在,要不你把文件交给副主任吧。”
“哪个副主任在?”申一甲问。
“现在就一个副主任在家。”夏主任说,“喏,就这个开着的门。”
虽然门开着,但门牌下面清楚地挂着一个门牌:市人大常务副市任,党组成员姜震东。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啊,申一甲暗暗叫苦。


449、情敌的女儿

申一甲硬着头皮对着夏主任笑了笑,看来今天他该着跟姜震东见一面。
“请跟我来。”夏主任拉了拉申一甲的胳膊,敲了敲门,走在前面,申一甲只好从后面跟上。
“姜主任,宫市长的秘书来了。”夏主任说完,把申一甲往前一推,就转身出去了。
姜震东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见以申一甲,便把报纸一推,站起身来,隔着桌子伸出了手。
“申秘书,请坐请坐。”姜震东与申一甲握了手,随即坐下了。
申一甲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把文件袋放在姜震东的办公桌上,又特意往前推了推。
“姜主任,这是一份材料,本来是送给朱主任的,朱主任不在家,就交给您处理吧。”申一甲说。
“噢,这事我知道。”姜震东并没有看那个文件袋,口气特别平静。
“领导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申一甲准备闪身走人。
“坐,申秘书,我这才从市政府过来没有多长时间啊,你是什么时候去政府办的?”姜震东问。
申一甲真不想回答姜震东,他什么时候去的政府办,政府大楼的人都知道啊,再说了,这跟他姜震东有什么关系啊,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出于起码的礼貌,申一甲不好意思转身就走。
“姜主任,我到政府办的时候,您在省里学习呢。”申一甲说,“所以您就不认识我。”
申一甲心里活动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姜震东会让他留下来,和他唠一些家长里短。
姜震东并没有接申一甲的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把申一甲刚才送来的材料往旁边推了推:“申秘书今天多大啦?”
“我属龙,今天二十七。”申一甲说。
“嗯,我属虎,咱们爷俩这属相还挺般配。”姜震东说。
爷俩?申一甲感到很突兀,姜震东姿态放得很低啊,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个人的心理距离,让他觉得心里有一股温意。
“我听说你在接待办的办公室当过主任,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姜震东问。
“不好意思,时间很短。”申一甲说,“也没参加过什么重要活动。”
“噢,是这样。”姜震东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父母都是乡下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申一甲说。他真不想继续这种查户口似的谈话了,毫无意义,和姜震东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他想装扮得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必要采取这种方式。可是,怎样才能结束眼前的对话呢?
“农民好啊,查查我们这些城里人,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农民啊。”姜震东说,“现代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农民家庭出身?”
“领导,这份材料我就算给咱们人大送回来了。”申一甲觉得这时候只能搬出宫市长来当挡箭牌了,“您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哪边宫市长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事。”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姜震东说,“这个文件我已经看过了,而且替朱主任签了字,现在朱主任身体不好,正在养病呢,这个老领导啊,说我看了就行,他就不用看了,那怎么行呢。这不,只好先让宫市长先过目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为什么于纯虹要把材料取回来了,原来人大主任朱旭还没有看呢,只是姜震东替他签了字。
“领导想得周到,那我走了。”申一甲向后退了两步。
“谈不上周到,我现在是临时主持工作,不周到不行啊。”姜震东绕过了办公桌,“申秘书,我听说你和小慧在交朋友?有这回事吗?”
申一甲脸上的笑容僵往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小慧?姜震东知道他在和小慧交朋友?他怎么会知道?他看一眼姜震东和蔼的笑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姜震东?姜玉慧?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没听姜玉慧说起过?
“嗨,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姜震东摆了摆手,“我这个老头子也是多管闲事,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还是不掺和为好。”
“您是姜玉慧的……”申一甲脱口而出。
“我是她父亲啊,我知道她没和你说。”姜震东说,“小慧说你这个人很朴实,没有任何世俗心理,这个评价可不低啊。”
“我和小慧是朋友不假,但还没有发展到那种男女朋友,我的条件不好,恐怕配不上她。”申一甲想否定自己和姜玉慧的关系,却找不到合适的托词。
“噢,是这样啊。”姜震东说,“你们的事,我不干涉,我不干涉,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那我走了,姜叔叔,今天打扰您了。”申一甲说着,冲着姜震东深深地点头。
“那好,申秘书,那我就不送啦。”姜震东笑呵呵地说。
申一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门,怎么下楼,怎么坐到车里的。司机冲他笑了笑,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回去吧。”申一甲坐在了后排,随口说了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申一甲的耳朵嗡嗡作响,姜震东是姜玉慧的父亲,这怎么可能呢,虽然他们都姓姜,但没有任何信息可以指向他们是父女关系。
很奇怪,为什么姜玉慧不肯暴露亲生父亲的身份呢?而且这个父亲是曾经权倾一时的市政府秘书长,现在又是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她本来可以向他炫耀一番啊!
申一甲立刻想起了方艳,那个姜震东的外甥女。他终于明白方艳为什么在姜玉慧面前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了,终于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能摆平她了,原来姜玉慧是方艳的表妹!
申一甲没有想到,自己摆脱了方艳的纠缠,竟然陷进了姜玉慧的情网,而且已经陷得很深了。姜玉慧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考验他吗?他们现在既然已经睡到了同一张床上,说明他已经通过了她的考验。
那么说,今天是由姜震东来向他摊牌了,他去人大送文件,也是这位姜震东姜大主任事先设计好的。
自己真的这么傻吗?被人安排得这么周到,都没有丝毫的察觉?申一甲连连摇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大秘,好像心情不太好啊。”司机说话了。
“唉,今天有点感冒。”申一甲说。
“这么快就感冒了,被谁给传染了?”司机问。
“呵呵。兄弟,你什么意思啊?”申一甲说,“看我不舒服,挤兑我是不是?”
“申秘书你可别这么说,心情这东西传染啊,看你心情不好,我也有点郁闷了。”司机说,“本来想给你打个溜须呢,没想到惹你不高兴了。”
“兄弟,和你没关系。”申一甲勉强笑了笑,“今天用了你的车,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申一甲进了常务秘书室,吉明就盯着他,一直到他脱了外套,坐在桌前。他的目光和吉明的视线对上了,才想起进了办公室,一直没有和他说话。
“文件送到了。”申一甲没有心情说话。
“申秘书,谁惹你生气了?”吉明说,“不会是那个于纯虹吧?要知道这样,我去啊,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跟她没关系,我没看到她,直接把文件交给领导了。”申一甲说。
“没看到她不算什么吧,有机会再去呗。”吉明说。
“你小子,一脑袋花花肠子。”申一甲指点着吉明,又站起来,不想在办公室呆下去了。吉明今天没送上文件,在用话试探他呢,申一甲不想这么配合他。
“领导那边有点事儿。”申一甲说,“这边你就盯着点吧。”
申一甲从常务秘书室来到市长秘书室,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感笼罩着。如果他早知道姜玉慧是姜震东的女儿,从一开始就会毫无保留地拒绝她,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但与姜玉慧分手还不晚。申一甲决定放弃姜玉慧,不再与她来往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姜玉慧的手机号。他确信姜震东与于纯虹的关系不明不白,就冲这一点,已经足够他与姜玉慧分手十次了。
申一甲把宫树仁送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这一天过得很平静,姜玉慧一直没有打电话找他,申一甲由此判断,姜玉慧还不知道他已经见到了姜震东,更无从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从小区门口下了车,心里非常纠结。这几天姜玉慧回来得都不晚,基本是走进小区的时候,就能看到姜玉慧家的灯光。他在车上已经想好了,偷偷上楼,回到住处,把门一锁,灯也不开,像是他根本没有回来一样,然后把手机关机,姜玉慧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见到他。
姜玉慧家的灯果然亮着,申一甲随手关掉手机,像个幽灵一样,孤零零地进了单元门,上了电梯,随手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他在电梯里掏出门钥匙,出了电梯,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把钥匙插进门孔里。
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然后就是高跟鞋的声音,申一甲转回身来,见姜玉慧正站在楼梯上,冷冷地看着他。


450、不是处女

“申一甲!”姜玉慧的声音很大。
“你能不能小点声?”申一甲旋转着钥匙,急忙把门打开。姜玉慧与他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够他开门进去,然后再把门从里面锁上。
“你混蛋!”姜玉慧的声音更高了,扬起胳膊,纵身一跃,隔着好几节台阶跳了下来,还没等申一甲反应过来,她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把他的身体往门板上一推,自己先进去了。
眼前的一幕把申一甲镇住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不顾一切的姜玉慧,立刻猜到她已经知道他见过她的父亲姜震东了。
申一甲低着头进了屋,轻轻把门锁好,很担心姜玉慧的吵闹声惊扰了邻居。
姜玉慧抱着双臂,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剧烈地起伏着。
申一甲并不理她,心里在盘算着如此应对眼前突发的一幕。他忽然有一点后悔,如果今天晚上不回来就好了,去娟子和吕良的推拿店对付一宿,那样也比面对姜玉慧的滋味好受。他基本可以考虑离开这套大房子,再租一个房子,那样就不会整天面对姜玉慧了。
姜玉慧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他的面前,伸出细长的胳膊指着他。
“申一甲,你到底跟姜震东说什么了?”姜玉慧问,“你说我们是普通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否则不我跟你没完!”
申一甲淡淡一笑,转身脱掉了呢子外套,又脱掉了西服,挂在衣架上。
姜玉慧推了他的后背:“我问你呢,你说话啊。”
申一甲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姜玉慧吼道:“姜玉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姜震东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玉慧闭了一下眼睛,身体往后一仰,很快又回归原状。申一甲的这一声吼,她没有任何防备。
“我告诉你怎么了?不告诉你怎么了?”姜玉慧说,“他和我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欺骗,彻头彻尾的欺骗!”申一甲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姜玉慧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呵呵笑了两声,对申一甲的问话并没有什么准备。
申一甲立刻意识到,姜玉慧知道自己理亏了,要不她早就蹦起来了。他把姜玉慧晾在那里,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洗了手和脸。他对着镜子,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姜玉慧都是一个女人,有话说话,对她没必要这么凶。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姜玉慧叉着腰,毫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申一甲,你在狡辩。”姜玉慧说,“你要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直接告诉我一声,没必要找那些无聊的借口,你不就是看好方艳了吗?那好,我成全你。”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申一甲把手巾一甩,从姜玉慧面前经过,来到了客厅里。可是姜玉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抱着双臂,站在客厅中央,目光随着申一甲的身影移动着。
“小慧儿,我们结束吧。”申一甲面露恳切,“我们不合适。”
“你早干什么去了?”姜玉慧说,“你跟和我上床这么多天了,你一句我们结束吧,就完了?”
姜玉慧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申一甲的嘴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任凭怎么努力也说不出话来。
“你把自己当成谁了?你是皇帝啊,想玩谁玩谁,想甩谁甩谁?”姜玉慧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姜玉慧,你不用威胁我,我申一甲也不是吓大的。”申一甲说:“我知道你的社会资源不少,不过你看看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的,不都是你家那个姜震东给你带来的。”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为什么不领他见父母,不就是想考验他吗?看看他到底适不适合做老姜家的姑爷,说实话他压根就不稀罕。她骨子透出的那种优越感本来已经被他压下去了,今天终于又迸发出来了。
“申一甲,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姜玉慧的口气忽然缓和了。
申一甲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得不大不小。如果姜玉慧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他倒真想和他认真的交流一下,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
“我承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事实都摆在那里。”申一甲说,“我倒是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承认姜震东是你是父亲呢?”
“我承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事实也摆在这里,你有必要为这件事纠结吗?”姜玉慧说,“不管你是认为我在考验你也好,或者对你不认真、不诚实也好,我的父亲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好了小慧,我们平心气和一点好不好?”申一甲说,“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那我也不难为你。我其实早就告诉你了,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方艳走近,就是因为姜震东是她的舅舅,她一直以此为荣,仗着姜震东曾经当过市政府秘书长,孤芳自赏,目空一切,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谁孤芳自赏了?谁目空一切了?”姜玉慧说,“连姜震东是我的父亲,我都赖得告诉你,我还有什么目空一切的?”
申一甲默默地点头,姜玉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就是想不通,姜震东这么做的目的和动机到底是什么。
怎么才能撬开姜玉慧的嘴呢?要是有一点酒,有几个菜就好了,劝她多喝一点,说不定她就开口了。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那样就等于给了姜玉慧一线希望,事情恐怕会更麻烦。
“姜震东是我的父亲不假,他当过市政府秘书长也不假,不过他是一个已经过了气的领导干部,在人大副主任那个位置,你也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开个会,投个票,露个脸,我希望是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当了多大官似的。”姜玉慧在申一甲的身边坐了下来,侧过身来,面对着他,“现在他的权力,可能还没有你这个市长秘书大呢。”
“小慧儿,不要对我提姜震东了,我对他真的不感兴趣。”申一甲说。
“那你是嫌姜震东委屈你了?”姜玉慧说,“你是不是又看好了哪家领导的千金啊?”
“小慧儿啊,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申一甲说,“我就是想找一个平民家的姑娘,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我现在对女方的家庭没有任何奢求。”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剌激啊?”姜玉慧说,“你是不是被哪个领导家的千金甩过,在心里留下烙印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申一甲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我们都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大脑很乱,没想到今天晚上会看到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姜玉慧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跪下求你,让你娶了我?你是不是以为没有你我就嫁不出去了,我就会老在家里?申一甲,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申一甲不想回话了,想默默地等着姜玉慧离开,可是她只是嘴上会气儿,就是不见行动。
申一甲不好开口赶她走,因为毕竟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她的家里,如果他出言不敬、赶她离开,会给人一种妄恩负义的感觉。真是矛盾啊,他叹了一口气,也学着姜玉慧在家里的样子,拿起电视遥控器,调起频道来。
姜玉慧凑近了申一甲:“好了,我不挑你的理了,你也别挑我的理了,我们扯平了。”
申一甲很无奈,自己这一沉默,又引起了姜玉慧的误会。
“小慧儿,你回去吧。”申一甲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你给我个痛快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甩了我?”姜玉慧语气平静,像在诱引一个孩子。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们真的不适合。”申一甲说。
“那你说,到底哪儿不合适?”姜玉慧问。
“哪儿都不合适,你别问了。”申一甲说。
“哟哟哟,看把你装嘀”姜玉慧向申一甲伸出了一只手掌,“拿来吧。”
“拿什么?”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有姜玉慧家的钥匙,忙起身去取茶几上的那串钥匙。
“青春损失费三百万!”姜玉慧冷冷地说。
“我靠,你卖呢?卖也没有那么贵啊。”申一甲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这就是优惠价了。”姜玉慧说,“我不管你要一千万,已经是照顾你了。”
“哈哈哈……”申一甲大笑起来,半天没有停下来。这姜玉慧果真原形毕露了,还没见怎么的,就管他要分手费了。
“小慧儿,你别闹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处女,有那么贵吗?再说了,你让我上哪儿弄一千万去?”申一甲说。
“放你妈了屁,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处女。”姜玉慧又怒了,上去就给了申一甲一巴掌,申一甲一躲,这巴掌打在她的后胸勺上。


451、浪漫无着

“那我凭什么说你是处女啊?”申一甲反问道。
“我不是处女,也是你搞的。”姜玉慧把两条腿往回一搂,盘了起来,两只胳膊抱在一起,看都不看申一甲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既然姜玉慧没有走的意思,那就让她坐着去吧,申一甲去洗手间刷了牙,准备睡觉了。
“小慧儿,我送你回去吧。”申一甲伸了个懒腰,来到姜玉慧近前。
“凭什么啊?”姜玉慧脑袋一歪,“啊,你在我家住够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碗一推,筷子一撂,小脸在抹,说上床你就上床,连臭袜子给是我给你洗的,凭什么啊?”
“那你什么意思吧?”申一甲说,“你给个痛快话!”
“我得住回来啊。”姜玉慧说,“你在我家怎么住的,我就在你家怎么住,这个不算不我讲理吧?”
“好好,你有理,你有理行了吧?”申一甲转身走向衣架,“你住吧,你愿意怎么住就怎么住,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我就住到什么时候。”
他从衣架上取了外套,穿在身上,不管不顾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姜玉慧:“你好自为之吧,我出去找地方住去,找不着地方,我住旅店行了吧?”
不等姜玉慧搭话,申一甲就开门出去了。
姜玉慧跟了出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不论他怎么挣,她就是不肯松手。
“小慧儿,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低下了头。
“你回家吧,我也回家了。”姜玉慧说着,松开了申一甲,晃晃悠悠上了楼梯。
这一幕倒让申一甲感觉意外,不可一世的姜玉慧竟然能在关键的时候退缩了,不再与他争执了。姜玉慧一步一步上着台阶,到了拐弯处也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申一甲的视线里。
申一甲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到姜玉慧的脚步声,门开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然后就是“嘭”地一声,关门的声音。申一甲半天没缓过味来,姜玉慧这是真的回去了?千真万确。
姜玉慧刚才的举动,唤回了申一甲对她的一点好感,看来她也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主,至少在关键时候还知道退让一步。申一甲重新回到屋里,锁好门,脱掉外套,进了卧室。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住了,卧室里散发一股干燥的气息,直打他的鼻子。他不由的咳了几声,打开窗子,换了一会儿空气,然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哗啦!”楼上传来玻璃破损的声音,申一甲吓得一激灵。他侧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半天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心里这才平静下来。
姜玉慧今天晚上肯定会气不顺,过了今天,明天可能就好了。申一甲把被子蒙在头上,想强迫自己尽快入睡,明天早晨还要提前半小时出发,接宫市长去单位呢。
一连三天过去了,申一甲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就是宫市长晚上没事,他也不愿意提前回来。这天晚上,他在附近打一个小饭店吃了饭,又去一家放像厅看了两部片子,才回到河滨小区。
这几天出奇的平静,姜玉慧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在门口拦他。他觉得姜玉慧可能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死,几乎毫无回旋余地,她对他就没有什么心情了。像他和姜玉慧这种关系,只要女方不折腾,基本就没什么事了,一切就算过去了。
可是申一甲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姜玉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消停呢,一种毫无征兆的寂静,让他有点透不过气来。这一切不能怪姜玉慧,要怪就怪他的父亲姜震东吧,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前女友搞到了手,而且至今装得没事似的。就凭这一点,他就根本无法接纳姜玉慧,他不想看到现女友父亲和前女友搞到一起,他则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当三孙子。
申一甲和往常一样,进了单元门,再进电梯门,轻手轻脚地出了电梯,打开防盗门,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门被轻轻地从里面锁好。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是从他刚进来的那扇防盗门传来的,申一甲侧耳听了听,头立刻耷拉下来,他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姜玉慧又找上来了。
开还是不开呢?既然她敲门的时候掌握得这么精确,应该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他不论怎么装成没回来的样子,都无济于事了。那就开开门吧,没什么可怕的,姜玉慧又不会吃人。
门开了,姜玉慧背着手站在门前,笑吟吟的。
申一甲心里发凉,姜玉慧的笑脸看起来很美,不过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她不一定又想出什么妖娥子了。
“申一甲,你突然变得这么没有礼貌,你不请我进去吗?”姜玉慧仍然笑着。
“那你进来吧。”申一甲闪到一边。
姜玉慧背着手进了屋,四处看着,好像非常陌生的样子,又像是在找什么人。
“就你一个人吗?”姜玉慧说,“没藏着什么小姑娘吧。”
“小慧儿,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你不要再闹了。”
“我闹了吗?”姜玉慧厉声问,“我闹了吗?”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申一甲问。
姜玉慧把双臂从身后拿到胸前,向申一甲晃了晃,什么也没有。她的身上喷了香水,一种淡淡的香,很温馨的感觉。
申一甲却觉得后背发凉,都这个时候了,姜玉慧突然闯进来,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得怎么样了?”姜玉慧问。
“什么怎么样了?”申一甲说,“你快回去睡觉了,现在太晚了,楼上楼下没有几盏灯了。”
“那么说,你真的不想理我了?”姜玉慧问。
“小慧儿,我们已经结束了。”申一甲说,“这几天我正在租房子,租到房子我就搬走了。”
申一甲的确在租房子,不过没有时间看,想等到周末一起看,看完就直接定下来,争取星期日之前搬走。他也不愿意租房子,不过实在没办法,这样与姜玉慧楼上楼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哪天谁心情不好,难免会惹出什么是非。
姜玉慧的脸色刷地变了,变得雪白雪白的。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来,扬起胳膊把刀横在申一甲的脖子上。
申一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真被他猜着了,姜玉慧是善者不来,看来是想和他拼命的。可是她这小身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动手,就算欺负她了。
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疯狂,不敢断定这一刀会不会捅下去。
“小慧儿,我希望你冷静一点。”申一甲说,“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不适合你们的家庭。我们的确不合适,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放了你,没那么容易!”姜玉慧又喊了起来,“我是你的垃圾桶啊,你说用就随便用,你说扔就随手扔,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乖,松手,把刀给我,你放心,我保证不和你抢。”申一甲说着,头一动不动,生怕他的任何反应都会导致姜玉慧的冲动。
姜玉慧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把刀逼得更近了,刀刃紧贴着他的大动脉,只要她用力一抹,他可能性就玩完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想夺下她手里的刀,也已经晚了。他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导致意外不到的后果。
申一甲的脖子上有一丝尖锐的疼痛,他把心一横,就算姜玉慧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答应她,他决不会做这种威逼下的妥协。
“我们彻底没戏了,姜玉慧,你要来就来吧。”申一甲姜震东冷冷地说,“把我结果了,你就解脱了。”
姜玉慧的眼睛眨了眨,手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来吧!”申一甲怒吼了一声,“你来吧,我受够你了!”
姜玉慧的身体打了个冷战,手在微微颤抖:“申一甲,你别以为我不敢,那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申一甲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小慧儿,你来吧,下手吧,我知道我欠了你的,我们就此了结吧。”
申一甲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一股温暖的液体在往下流,不管脖子上多么疼,他就是不睁眼睛。
脖子上的刀忽然移开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使他睁开了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幕,让申一甲真的慌了。
只见姜玉慧双手握着刀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刀锋挣进了细白的肉里。
姜玉慧冷冷地看着申一甲:“既然你这么反感我,反感我的家,那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你不用过来,你过来只会更加坚定我的决心。”
“姜玉慧,你要干什么?”申一甲伸出一只胳膊,不停地摇着,“你千万不要干傻事。”
“我不想活了,我活够了。”姜玉慧说,“你们这帮人简直太可恶了,你们都在逼我死。”
“姜玉慧,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么干要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申一甲大喊道。


452、感情胁迫

“你仁义,你多仁义啊,申一甲你是个伪君子,我恨你。”姜玉慧说。
申一甲站在离姜玉慧一米远的地方,却不敢再前进半步,他担心不论采取什么行动,都会激起姜玉慧的强烈反弹,只要她的手用力往下一抹,她的大动脉就会被刺穿,就算他把她送进医院都来不及了。
“小慧儿,你千万不要犯傻,千万不要犯傻。你一定要冷静,要认真想一想你到底在干什么。”申一甲两只手在胸前举着,摇着。
这两天挺平静的,申一甲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姜玉慧也想通了,可是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申一甲想分散一下姜玉慧的注意力,然后乘机夺下她手里的刀。
“你不要过来,我恨死你了,你不要过来。”姜玉慧向后退着。
“好,我不过去,我肯定不过去。”申一甲说,“小慧儿,你要想一想,生活多好啊,这些天我们是多么快乐,你难道一点都不留恋吗?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一定要对自己负责任。”
申一甲说话的时候,双腿在悄悄地向前移动,只是移动的步子非常小,姜玉慧很难发现。他一直不知道她会这么在意她,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主动的位置,对他命令、呵斥、挖苦、讽剌,几乎变着法地打击他,以至于他根本看不出来,她对他有多么留恋。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些都是姜玉慧搞的小把戏,她的内心其实是很在意他的,否则她不会在他退缩的时候,做出如果失去理智的举动。
“你走吧,申一甲,我的死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姜玉慧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相劝,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们有关系啊,我们怎么没有关系呢?”申一甲说,“看着你这样,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如果不是姜震东出现,我们现在仍然会和原来一样。”
“你不要和我提他。”姜玉慧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把我们的感情当成儿戏,你是不是成心想玩耍弄我?”
“没有,不是,绝对不是。”申一甲说,“你的脚下有一块水果皮,你千万不要踩上。”
姜玉慧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申一甲立刻冲过去,紧紧抓住她握着刀的双手。
姜玉慧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拼命地挣扎着,护着自己手里的刀。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好险啊!现在他抓着姜玉慧的双手,就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保住手里的这把刀,只是他不想让姜玉慧太难堪,没有使出更大的力气。
“申一甲,你混蛋,你个大骗子!”姜玉慧怒不可遏,“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你才不断地欺骗我。”
申一甲央求道:“小慧儿,你听我说,松手好不好,快松开手,这样会把你弄伤的。”
“我不松手,你凭什么让我松手,我就是不松手。”姜玉慧咬着牙坚持着,那张白皙美丽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了。
“我们好好谈一谈,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做傻事,我们什么都可以谈。”申一甲说。
“我不相信你了,我根本不相信你。”姜玉慧说,“我够了,我受够你了,你离我远一点,你立刻给我滚开!”
姜玉慧的双手几乎吊在了申一甲的双手上,申一甲能够感觉到她已经使足了全身的力气。
忽然,姜玉慧低下头来,咬住了申一甲的手腕,一阵刺痛袭来,他不禁咧了咧嘴。姜玉慧太疯狂了,看来她不夺回这把刀是不肯罢休的。
申一甲不想松手,也不能松手,这种时候如果他有任何的松动,都可能酿成不可知的后果,就算姜玉慧想在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他也不能松手。
“小慧儿,你咬吧。”申一甲忍着疼说,“你咬吧,只要你觉得解气,舒服,你就咬吧。”
姜玉慧的头从申一甲的胳膊上移动,他的腕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惨白牙印,牙印上立刻渗出了鲜血。她大口喘息着,握刀的手松了下来。
申一甲腾不出手来,便用牙叨住刀背,衔在口中,然后松开了姜玉慧的手,取下那把刀,背在了身后。
姜玉慧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了,我要死了。”
申一甲特别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一阵艰难的对峙之后,她可能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坚持下去。
姜玉慧在哪里弄来的这把刀呢?简直太危险了。申一甲并没有急着去扶姜玉慧,而且是考虑,怎么处理手中的这把刀。他把刀拿到眼前看了看,这还真不是一把手果刀,像是市场上卖的那种俄罗斯军用匕首,看上去特别锋利。
他趁姜玉慧没有注意,打开鞋柜的上门,把刀放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危险终于解除了,申一甲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接下来的工作,难度不亚于夺刀。他必须想办法,让她从心里放弃这种冒险行为。
“你走吧。”姜玉慧的声音非常微弱。
申一甲的心又提了起来,看来姜玉慧并没有回心转意啊,只要他离开了,她不是照样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
他的姜玉慧的面前蹲了下来,想伸手安抚她,不料姜玉慧扭开身体,把头转向了一边,根本不让他碰。
“小慧儿,我们和好吧。”申一甲用气无力地说。
“怎么和好?”姜玉慧忽然转回头来,警惕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怎么好就怎么好。”申一甲说。
姜玉慧吐出一口气,“哼”了一声,低下了头:“骗子,你不用哄我,我对你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慧儿,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抓住了姜玉慧的肩膀,她这次没有回避。
姜玉慧一只手撑住地砖,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她似乎没有力气了,只撑了一下就放弃了。申一甲连忙拖住她的双臂,想把她扶起来。姜玉慧却拿过他的一只胳膊,在被她咬过的地方看着,咧了咧嘴。
“不要紧,不要紧。”申一甲说,“不会儿就好了。”
姜玉慧松开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地不停地流出来,滴在申一甲的手上。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申一甲抚摸着姜玉慧的脸,为她揩去泪水。
申一甲的举动不知道触动了姜玉慧的哪根神经,她抓过他的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嘴上,呜呜哭了起来。她的唇很软,不断有凉气猛地吸进去,又变成一股热气呼出来。
申一甲忽然觉得自己太小气、太狭隘了。
他认识的姜玉慧的时候,她只是他的一个邻家女孩,虽然她和姜震东同样姓姜,但此外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和姜玉慧认识这么多天了,她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她从来没有向他炫耀过她是姜震东的女儿。
申一甲不管这是因为什么,但这足以证明姜玉慧并没有打着姜震东的旗号与他交往,那怕是一次。自己为什么把对姜震东的不满和反感,让他的女儿来承担呢?这对姜玉慧是不公平的。
这是申一甲必须面对的现实,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就是霸占了他的前女友,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可是这又跟姜玉慧有什么关系呢?
申一甲的心变得柔软起来,觉得眼前的姜玉慧实在是太委屈了。
他轻轻挽住她的脖颈,然后把捂着她的嘴的手抽回来,托在她的腿弯。
“小慧儿不哭,快起来吧。”申一甲轻轻一提,姜玉慧就到了他的怀里,“你的裤子脏了,去换一件裤子吧。”
姜玉慧双手勾住申一甲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脸上,停止了哭泣。
申一甲边走边说:“我那天和姜震东说,我和你是朋友不假,没有承认你是我的女朋友,主要是我觉得自己的条件不好,我怕配不上你。”
“撒谎!”姜玉慧说,“你又在撒谎。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啊,或者听说了什么?”
申一甲把姜玉慧放到沙发上,她立刻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去。
申一甲跟在她的后面,离开了住处,来到了楼上姜玉慧的家里。她打门进了屋,并没有阻拦他,任他在身后跟着,一直跟到卧室。
“小慧啊,你为什么管姜震东叫他呢,你甚至还直呼其名,这到底是为什么?”申一甲站在姜玉慧的身后。
“不为什么,他就是我爸,这个错不了,我不想叫就不叫呗。”姜玉慧的语气明朗了许多,“我再不想叫,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
姜玉慧先是脱掉了身上的弹力裤,然后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条宽松外裤,当着申一甲的面穿上,然后呆坐在床边,疑惑地看着申一甲。
“小慧儿,你去洗洗脸吧。”申一甲凑过去,擦掉姜玉慧的脸上泪痕。
姜玉慧“啪”地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申一甲啊,申一甲,今天在你面前掉价了,让你看我的笑话了。”
“没有没有。”申一甲在姜玉慧的身边坐下来,紧紧地挽住了她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我真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453、她有坚硬的外壳

“你真的不和我分手了?姜玉慧侧着脸看着申一甲。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和你分手了。”申一甲说。
“那你今天晚上还和我在一起吗?”姜玉慧问。
‘陪你,和以前一样。”申一甲说。
“那你去楼下把灯关了吧,你家的灯都开着呢。”姜玉慧说着,推了申一甲一把。
申一甲有片刻的犹豫。姜玉慧说的是真的吗?她会不会在他走后有什么过激行动啊?他的手从姜玉慧的肩膀移到她的腰上,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亲吻起来。他这么做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姜玉慧,把她稳住,在他去楼下的时候,不会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和举动。
这次接吻姜玉慧很主动,双手紧紧勾住申一甲的脖子,在床上躺了下来。
在姜玉慧最忘情的时候,申一甲停了下来,直起腰对姜玉慧说:“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去去就回。”
姜玉慧意犹未尽你看着他:“你快点回来啊,不要骗我。”
姜玉慧在姜玉慧的脸上戳了一下:“马上马上,你等着我吧。”
申一甲回来的时候,姜玉慧已经钻进了被里,连睡衣都没有穿,被外面露着两只雪白的胳膊。
“来吧,一甲。”姜玉慧伸出了双臂。
申一甲很理解姜玉慧此时的心情,一段感情失而复得,使她变得更加大胆和放肆。已经整整三天了,他们没有见过一面,现在两个人忽然回到了床上,肯定是刺激了她的某个神经,让她更加迫不及待了。
“我还没刷牙呢。”申一甲说。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干,上来吧一家。”姜玉慧对申一甲的政策也放宽了,对他不再发号施令了。
尽管如此,申一甲仍然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狂风卷集着乌云,在这寂静的冬日的夜晚,一场狂风骤雨从天而降,顷刻间混沌了天地的界限。
这场暴雨下得太快了,以至于申一甲和姜一会儿都还没有来得及酝酿情绪,风暴就结束了,他们静听着此起彼伏的沉重的喘息声。
申一甲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姜玉慧像一个勇敢无畏的挑衅者,不断地向他发起挑战。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威武和勇猛,只好继续冲锋陷阵了。
不知过了多久,申一甲从姜玉慧熟悉而均匀的呼息声音中醒了过来。其实他并没有睡着,今天晚上,他的语言特别贫乏,不知道到底该跟姜玉慧说些什么。
姜玉慧呼吸很平静很放松,很像是睡着了。但是申一甲知道,她并没有睡,她正在等着他打开一个新的话题。
“小慧儿,你睡了吗?”申一甲轻声问。
“没有,我睡不着。”姜玉慧问,“你在想什么呢?”
申一甲不敢叹息,生怕引起将姜玉慧的过敏反应,但是在他的心里,这种叹息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他现在最反感的人,恐怕就是人大副主任江震东了。可是老天偏偏不作美,让他认识了姜震东的女儿,并且与他的女儿成了恋人,这真是一个太不好玩的玩笑了。
“小慧,你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申一甲问。
“他啊,怎么说呢,”姜玉慧似乎在思索,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模棱两可,“就是一个父亲呗,而且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在我的印象里,他除了经常喝完酒回家,还有在家里大声训斥我以外,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没办法,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姜玉慧说显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一甲,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有关我父亲的?”
“我什么也没听到。”申一甲说,“以是,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虽然他是市政府秘书长,但他在任的时候我还没有来,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我和你父亲之间就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哦,是这样啊!”姜玉慧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呢,或者是他在当秘书长的时间冒犯了你!要不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不感冒呢?”
申一甲清楚地意识到,姜玉慧又把球踢给了他,这回该他发球了。
他必须承认一个事实,而且必须面对这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同居女友是他的前女友的情人的女儿,他的前女友于纯虹很可能现在就睡在他的现女友姜玉慧的父亲的怀里。他呢,他很可能就睡在他的前女友的情人的女儿的怀里。他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太离谱。
申一甲不愿意再想下去,这种逆天的不近情理的伦理关系,他一想起来就头疼。
他拍了拍姜玉慧光滑的后背:“小慧啊,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呗,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种引以自豪的东西。”姜玉慧的声音很平淡,显然不愿意多说什么。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姜玉慧竟然不以自己的家庭为自豪,要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是市政府的厅级尾处级头啊,如今又是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虽然不能说是大权在握,但他的人脉,他就是干一辈子,都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能耐。
“申一甲,我必须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我的父母关系不好。”姜玉慧突然撂了一句。
申一甲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姜玉慧父母的关系,而是他清楚地感觉到,姜玉慧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很不符合姜震东这个级别干部的常态啊,像他这种干部如果真的搞起女人来,应该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才对。
“天天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申一甲只能装做无所谓、无所知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姜玉慧开口说话。
“主要还是性格原因。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们就吵架。”姜玉慧轻叹了一口气,说了起来。
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是原来是某事业单位的工会主席,后来调到县里担任主管文化的副县长,因为干满了两届,又调回了市文化局担任副局长,是一个每忙得不可开交了大忙人儿。
按姜玉慧的话讲,她从小就在外婆家长大,到了上初中的时候才回到家里,与父亲母亲都不是特别亲。尤其是晚上放学回来,父母经常有事不在家,这更加深了她与父母的隔膜。为了与姜玉慧拉近感情,华丽丽没少下功夫,甚至所有的吃穿用住各方面,母亲都要征求她的意见,直到上高中了,她住进了学校,才意识到母亲其也很不容易。
也许因为她是个女孩的缘故,她后来终于与母亲亲切无缝、无话不谈了,母亲与父亲的矛盾,使她再一次陷入了苦恼之中。
晚上,父母一般都回来很晚,他们见了面,不是她嫌他回来住店了,就是他嫌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了,冷战是家里的一种常态。
姜玉慧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吞吞吐吐,申一甲也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申一甲倒是觉得,像姜玉慧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在很多家庭中都存在,只不过她的父母情况更特殊一些,矛盾的层次也更高一些,更内敛一些。领导干部嘛,有些矛盾不得不藏着掖着,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申一甲觉得不可思议,姜玉慧说了半天,一个劲儿地我妈如何,我妈又如何,却只字未提他的父亲。
“我怎么觉得你父亲挺关心你的。”申一甲在黑暗中瞪着深幽幽的眼睛,却看不见姜玉慧的面庞。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不理解他。”姜玉慧说,“我总觉得在家里太多余了,所以就搬出来住了。”
“你妈舍得你出来住吗?”申一甲问。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姜玉慧说,“我现在成人了,也工作了,各方面都比较稳定。我出来住,他们都可以轻松一下了。”
姜玉慧告诉申一甲,她住的房子是她的母亲送给她的,他的父亲到现在都不知道,以为他在外面租房子呢。姜震东一直想给她买一套房子,经常打电话让她去看房,可是她从来没有答应过他,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怎么觉得,你和你爸好像有什么过节。”申一甲说。
姜玉慧沉默了,从申一甲的怀里挣开:“申一甲,你不是想套我什么话吧?”
申一甲苦笑着,姜玉慧很敏感,好像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
“我永远不能原谅他,因为他有一次动手打了我妈妈,我妈妈住个半个月的院。”姜玉慧忽然又转过身来,“申大秘书,我这么说,你满足了吧?”
“对不起了小慧儿,我不应该这么问你。”申一甲解释着,“虽然你表面上挺快乐,挺安心的,可是这只是表象,我很想走进你的心里,我原以为你的心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一直不肯示人,现在我有点理解了。”
申一甲知道,他与姜玉慧的悄悄话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因为姜玉慧有着很强的防患意识,他因为和她熟悉了,才能触碰到她坚硬的外壳。


454、冷屁股

“一甲,我困了,我们睡觉吧。”姜玉慧懒洋洋地说。
姜玉慧的话再一次印证了申一甲的猜测,她果真不想再聊下去了。可是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姜玉慧既然知道他见到了姜震东,那就是她从姜震东的口中知道了他的态度。现在他已经放弃了对姜震东的敌视,怎么才能让姜震东知道呢,他总不能一个人跑去告诉姜震东吧。
申一甲拥着姜玉慧:“我想找时间,再去见见你爸。”
“干什么?”姜玉慧的柔软的嘴唇快要碰到他的嘴唇了。
“我得跟他解释一下吧。”申一甲说。
“甭理他。”姜玉慧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你可以不懂事,但我不能不懂事啊。”申一甲笑了,“他要是再向你告我的状,你还不吃了我啊。”
“真的不用,我心里有数。”姜玉慧把手按在了申一甲的嘴上,不想让他再说话了。
当秘书真其实很不自由,除了睡觉时间是自己的,其它时间都是领导的。申一甲当上市长秘书以后,有了这种切身体会。虽然宫树仁表示不想过多占用申一甲的个人时间,可是他不能给台阶就上,只要宫市长一天的工作没有结束,他总会守在宫树仁的不远处,无论宫市长有任何事情,他都能随时出现,随时解决问题。
因为姜玉慧有话,申一甲不敢轻易去见姜震东,但这不等于他不想见到这个可能成为他岳父的人,一个抢走了他的前女友的人。
申一甲不去见姜震东,不等于不能见到他,在市委常务会议召开的市委常务会上,坐在宫树仁身后的申一甲真的见到姜震东。
这次常委会的主要议题是,宣布省委对蓝河市人代会选举问题的处理决定,主管组织部的市委副书记高清做在市委常委会上做书面检查。姜震东作为市人大的常务副主任,受正在养病的人大主任的委托,列席这次会议。
申一甲跟在宫树仁的后面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姜震东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因为他的位置离门口不远,申一甲一眼就看到了他。其实申一甲本可以不必进入会议室,甚至不用上楼,但宫树仁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走吧,他就跟了上来。
申一甲看到了新任市委副书记杨重,面向桌面与身边的市委秘书长聊着什么。他在宫树仁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姜震东一眼,正在猜测姜震东是否看到了他,市委书记高崇云一脸严肃地进来了。
申一甲看到高崇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市委书记这么严肃。
会场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凝重,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到高崇高云的脸上。
“人齐了吧,现在开始开会。”高崇云左右看了看,“今天这个市委党委扩大会议啊,主要议题是贯彻省委关于蓝河市选举问题的处理决定,下面由我来宣读这份决定。”
申一甲接到的通知只是参加请宫树仁副市长参加市委常委会,他也问了会议的内容,组织部的一位科长只是说贯彻省委精神,并没有透露会议的具体内容,听了高崇云的开场白,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么严肃的会议,他根本不应该进来。
申一甲想,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这个会也没他什么事。
“省委决定,对蓝河市选举工作出现的问题作出以下处理。”高崇云抬高的声音。
申一甲感到会议室里的气氛太压抑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是责成蓝河市委做出书面检查,深刻认识在这次选举中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二是市委副书记王学良同志以党内警告处分,向省委做出深刻检查,并接受市委常务会监督。三是对这次选举中任职的三位副市长进行诫勉谈话,任期内不得安排新的领导职务。四是对这次选举中负有组织责任的蓝河市委组织部部长田风同志、蓝河市人大党组书记朱成同志分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免去朱成同志市人大党组书记职务……”
高崇云的讲话结束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下面,由王学良同志向常委会做深刻检讨。”高崇云说。
王学良环顾四周,拿起摆在面前的稿子,态度恳切地念了起来。
申一甲抬头看了看,今天参加常委会的市级领导,他比较熟悉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市长宫树仁,一个是市委副书记杨重,还有一个则是列席这次会议的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
这是一次很严肃的会议,但他熟悉的这三个人算是毫发无损。
列席会议的干部并不多,除了姜震东,还有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高崇云和宫树仁的秘书,再就是一名负责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了。
姜震东的位置离申一甲很远,又被副书记杨重的身体挡住了。可是杨重不变地变换着坐姿,一会靠在椅子上,一会儿伏在桌子上,只要他直身子,就露出了姜震东的脸。
申一甲就没有那么随便了,他不可能随着杨重的身体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又不能换动座位,只能暴露在姜震东的眼皮底下,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等待会议结束。
申一甲在盘算着,会议结束后,到底要不要与姜震东打个招呼呢?虽然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如果他不跟姜震东打招呼吧,万一他对姜玉慧说点什么,那又有他的好果了吃了,如果跟姜震东打招呼吧,具体说点什么呢?说他和姜玉慧和好了?场合不对啊,再说宫树仁会不会给他时间也是问题。他总不能眼看着宫市长走了,自己却跑过去和姜震东说两句话。
他既然选择和姜玉慧在一起,那就必须面对姜震东,这也算是对姜震东也个交待吧。
申一甲想来想去,觉得今天在这里既然看到了姜震东,就不要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一会儿散会后,没有机会讲不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准备过去和姜震东打个招呼,也不用多说什么,问个好就走。
申一甲有一种感觉,姜震东似乎并不反感他,甚至对他还比较友好,上次他去人大送文件,姜震东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因为当时事发突然,他没有一点准备,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顶多姜震东会认为他胆子比较小,甚至有点自卑感,如此而已。从他当时的表现,姜震东根本不会认为他有失礼的地方。
副书记王学良的做完了检讨,高崇高开始进行总结讲话,讲话是即兴的,手里没有稿子,申一甲估计这次会议时间不会太长。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散会。”高崇云忽然小声对宫树仁说,“树仁啊,你留一下吧,我有点事找你。”
与会者纷纷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往外走。
申一甲有点着急,不知道高书记找宫市长什么事,是在会议室里谈,还是回办公室谈。
他眼看着姜震东冲着高崇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椅子,却拿不定到底应不应该追过去。
“走,到我办公室。”高崇云对宫树仁说。
宫树仁回头瞅了一眼申一甲,跟着高崇云走了。
申一甲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真是老天有眼啊,这不是特意给他留下了和姜震东找招呼的时间吗?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宫树仁的背影在里消失。
刚才起身的几位参会领导,似乎是为了给高书记和宫市长让路,并没有急着出门,姜震东甚至排在了一列纵队的最后,不时地与前面的杨重说着什么。
申一甲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来到了姜震东的身后,可是他似乎并没有留意,仍然和杨重小声说着什么。
杨重边说边走,侧身的时候,发现了跟在后面不远处的申一甲,很快又把头扭了回去。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了门,见姜震东与杨重并肩朝前走,并没有分开的意思,顿时觉得有点为难了。前面就是走廊的楼梯口了,如果姜震东和杨重一起往前走,就说明姜震东并不想马上回去,那申一甲就没有与姜震东打招呼的机会了。
他决定先向杨重问个好,如果姜震东发现他在身后,自然会停下来和他说话,那样即使姜震东不回去,他也算不失礼了。
“杨书记好。”申一甲来了杨重的身后。
“申秘书。”杨重回头瞅了一眼,对申一甲笑了笑,然后转向姜震东,“震东啊,没什么内疚的,我知道这事不怪你,你毕竟时间不长嘛。好了好了。”
申一甲听明白了,两个人应该在谈杨重选举落选的事。
“塞翁失马,塞翁失马。”姜震东对着离开的杨重说。
杨重笑了笑,没说什么,一个人径直朝前走去。
杨重虽然没对申一甲说什么,但他的心里立刻敞亮多了,看来姜震东只是和杨重随便聊几句,从这里下楼还有三层楼梯呢,这么长一段路,他跟姜震东说什么都够了。
“姜主任好!”申一甲大声说。
姜震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下楼了。


455、烫手山芋

姜震东的反应让申一甲感到意外,他就是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姜震东连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走了。
今天的姜震东与他上一次见到的姜震东判若两人,申一甲毫无思想准备,呆立在那里,忽然不想马上下楼了。如果他现在下楼,就会跟在姜震东的后面,那样他将更加尴尬。
为什么会是这样?是不是姜玉慧对姜震东说了什么?申一甲马上否定的自己的推测,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姜玉慧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心里一清二楚,她绝对不会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他一个不字。
申一甲准备立刻给姜玉慧打一个电话,这样马上就会知道姜震东为什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慧儿,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申一甲问。
“你看到谁了我怎么会知道啊,你别卖乖了好不好,马上告诉我。”姜玉慧说。
“你刚才看到你爸了。”申一甲说。
“啊?你又去他那儿啦?”姜玉慧说,“你可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不会,怎么会啊。”申一甲问,“这几天你看到他了吗?”
“没看到,没时间,也没心情。”姜玉慧说,“怎么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申一甲心里忽然踏实多了,姜玉慧并没有跟姜震东说什么,对他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衔接上一次见面的情形,姜震东不应该对他如此冷淡,他搞不清姜震东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一甲,你跟他说话了吗?”姜玉慧问。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么问他,他不想对她说实话,搞不好传到姜震东的耳朵里,以她的脾气,肯定会在姜震东面前耍一通,搞不好姜震东会以为他在背后捣鬼:“唉呀,没来得及打招呼,人家是领导啊,正在和另一个领导说话呢。”
“噢,一甲,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尊重他,和他打个招呼。”姜玉慧说,“我们处得不好,毕竟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你就不同了,你毕竟是外人,还是晚辈。”
“小慧儿,这个我知道,但今天的确是场合不对。”申一甲解释道。
“行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姜玉慧说。
“呵!”申一甲笑了,觉得心里很温暖。他听得出,姜玉慧对他很上心,而且并没有把他当外人。
“不和你聊了,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姜玉慧说,“有事随时给打电话吧。”
申一甲与姜玉慧通过话,心里轻松多了,看来姜玉慧这几天并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所以也就不存在她对姜震东说了什么的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申一甲一边下楼一边想。也许是姜震东没有听到他说话?或者他有什么着急的事,急着要走?或者姜震东认为他与姜玉慧只是普通的熟人,没有必要和他说什么?这些都有可能,又都不太可能。
申一甲很快下了楼,来到车里,与司机李新闲聊了几句,等宫树仁出来。
这时,姜玉慧又打进了电话。
申一甲觉得好奇怪,刚才姜玉慧明明说自己有工作要做,怎么这么就做完了。
他下了车,接通手机,里面传来姜玉慧急促的声音:“一甲,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这个嘛,真不好说,据我现在掌握,领导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接待。”申一甲说,“不过不好说啊,日程随时会变的。”
“你能不能请个假啊?”姜玉慧说,“我想今天晚上领你去见见我爸。”
要见姜震东?申一甲感觉太突然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晚上有没有时间不说,他总得准备一下吧,至少也得买点带的东西吧。
“小慧儿,非要今天去吗?”申一甲说,“我没有什么准备。”
“你有什么准备的?”姜玉慧说,“又不是让你见什么大人物,就是我爸,你有什么准备的?”
姜玉慧的话直来直去,充满的火药味。申一甲不得不承认,看来今天晚上妥不过去了,至少姜玉慧已经准备好了,她给他打这个电话,根本不是想跟他商量,而是在通知他。
“那好吧,我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你等我电话吧。”申一甲说。
他有点后悔刚才给姜玉慧打的那个电话,几乎就是在提醒她,他应该见见她的父亲了。他估计姜玉慧打这个电话之前,已经摸准了姜震东的细底,否则态度不会这么坚决。
申一甲放下电话,心里就嘀咕开了,宫市长今天晚上有没有活动啊,如果有活动的话,他还真没法跟姜玉慧交待了。不过不会这么巧吧,最近两天市里没有什么重要客人,宫树仁晚上接待客人的可能微乎其微。
申一甲又掏出了手机。不行,必须给吉明打一个电话,马上了解一下,现在市来没来什么重要的客人,如果真有客人,他现在就得把姜玉慧的安排推掉。当然,他希望宫市长晚上最好没事。
申一甲给政府秘书室打了电话,想向吉明了解一下。
“你好。”电话里竟然传出了年轻女子的声音。
申一甲立刻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秘书室里怎么出现了一个小女子,声音还挺熟的。
“吉明在不在?”申一甲单刀直入。
“吉秘书,你的电话。”那个女子说。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于纯虹呢?申一甲心里划了一个问号,不是像于纯虹,他对于纯虹的声音太熟悉了,接电话的人就是于纯虹。
申一甲不知道于纯虹是否听出了他的声音,就算听出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给自己工作的常务秘书室打电话太正常了,于纯虹听出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于纯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好,哪位?”这是吉明的声音。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申一甲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如果他告诉吉明,自己是申一甲,那么于纯虹肯定马上就会知道。挂断电话也不行,吉明一查来电,就是看到他的手机号。
“吉秘,那面有什么事没有?”申一甲用意很清楚,有没有人来找宫树仁。
“申秘书,咱们这儿你还不知道嘛,事是天天有,问题是人家不说,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啊。”吉明嘿嘿笑了两声。
“今天蓝河有没有重要的客人?”申一甲实在不想和吉明绕,索性把话挑明了。
“你说客人啊,有,重要的,你让我想想啊。”吉明停了片刻,“不太掌握,市政府这边好像没有,但市委那边就不好说了。”
“好了,我知道了,没事了。”申一甲挂断了电话。这个电话等于白打,吉明真是太精明了,既说明了情况,又留有余地,还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宫树仁很快就从楼里出来了,低着头,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申一甲为宫树仁开了车门,请他坐进车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车门关好,回身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一甲,一会儿你去买个果篮,跟我去第一医院,看看人大朱主任。”宫树仁说。
按照今天的行程顺序,宫树仁本来应该去一个项目现场,然后回政府吃午饭。宫树仁突然提出去医院,申一甲觉得可能和高崇云的谈话有某种关系。
小车朝第一医院方向驶去。
申一甲忽然觉得这么贸然前去探望患者有些不妥,最好和被探视人通一个电话,看看是否具备探视条件,最起码人大主任要在病房才对头。
手机很快接通了,申一甲问:“夏主任吗?”
“是,你是哪位?”电话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是政府常务秘书室。请问人大朱主任现在是否在第一医院,这边宫市长正在探视的路上。”申一甲说。
“这个不好说。”人大办公室主任夏主任说,“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给你回话。”
申一甲挂断电话,心里有一丝侥幸,多亏他挂了个电话,万一朱主任不在医院,宫市长不就扑空了吗?
“怎么样,朱主任在不在医院?”宫树仁问。
“那边说了,马上回话。”申一甲说。
“停车,回政府。”宫树仁说,“高书记的情报不准确,害得我差点白路一趟。”
果真是高书记的意思。申一甲心里踏实了许多,从现在开始,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他就没有什么责任了。
“唉,高书记让我去看看朱主任,当场宣布一下组织处理意见。”宫树仁说,“我这个市长都是人大任命的,一甲啊,你说我怎么向人家宣布组织决定啊?”
李新插话道:“宫市长,您不用去,人家朱主任恐怕早就知道信儿了。”
“呵呵,就你聪明。”宫树仁冲着李新去了,“你以为我真去宣布决定啊,我跟高书记说了,让我去看看朱成可以,宣布组织决定的事,还是交给组织部来吧,我不能越俎成疱啊。”
“这是得罪人的事,谁也不愿意去。”李新说。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我这是组织性强。”宫树仁说。
申一甲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通,耳边传来夏主任急促的声音:“朱主任刚才出去做个检查,正往医院赶呢。”
申一甲笑了,好险啊。


456、冷漠的准岳丈

“人大办公室回话了,朱主任刚才出去做检查了,正往医院赶呢。”申一甲向宫树仁学了一遍夏主任的原话。
“那就去一趟吧。”宫树仁立刻改变了主意。
第一医院干部病院,在住院部侧面的一栋两节小楼里,里面装修豪华,环境温馨,申一甲还从来没有来过。他捧着一束鲜花,司机李新拎着一个果篮,一前一后,把宫树仁夹在中间。
申一甲按照护士的指引,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姜震东笑容可掬地出现在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的身后就跟着宫树仁,他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姜主任好。”这是申一甲嘴边的话。
“树仁市长。”姜震东并未理会申一甲,歪着脑袋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忙退到一边。
申一甲径直进了屋,把花篮放在了宽敞的窗台上,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姜震东的动作好快啊,这也就是刚散会的事,姜震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要找到人大主任朱成,又要陪他回到病房,没有一点效率是做不到的。
宫树仁来到了朱成的床前:“我们蓝河最高权力机关的一号首长住院了,全市的工作要停摆啊。”
“树仁啊,你快别取笑我了。”朱成伸出长了老年斑的手,和宫树仁的手握在一起。
“朱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也是刚刚听说,这不,我第一时间就来了。”宫树仁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申一甲接过李新手中的果篮,放在床头桌上,然后对李新使了一个眼色,便往门口走去。
“震东啊。”朱成说,“你去帮我问一下,检查结果怎么样。”
申一甲听了朱成的话,推了前面的李新一把加快了步伐,几步就出了门。
朱成的话听上去好像是让姜震东过问一下检查结果,其实那是说话不方便,想让其他人等回避一下。
“一甲啊,你们在外面等我吧。”宫树仁回身道,“我跟朱主任聊一会儿。”
宫树仁的话音未落,申一甲已经出了门。他拐出走廊,在楼梯口向司机李新挥了挥手。他本来想直接下楼,在车上等宫树仁,可是宫市长刚才有话,让他在外面等着,他不知道宫市长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不敢贸然下楼。
申一甲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姜震东一只手抄兜,一只胳膊轻轻甩着,目视前方地走来。应该承认,眼前的这个男子确实身材高大,英俊魁梧,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面对这个人,怎么也和堂堂君子联系在一起。
既然在走廊里又碰上了,就没有躲闪的必要了。
申一甲面露微笑走了过去:“姜主任好。”
“啊,没事,没事。”姜震东那只甩动的手忽然伸出空中,轻轻摆了一下。
申一甲见姜震东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连续退了两步,躲到一边,看着姜震东一直朝前走去。
如果说在市委常委会议室门口,姜震东没有理会申一甲,好像是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理由了。申一甲断定,姜震东就是不想搭理他,刚才对他摆了摆手,也是出于无奈。
“我靠,真能装。”申一甲心里对着姜震东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
他来到楼梯口的窗前,望着窗外的车流,心里很不痛快。要不是看到姜玉慧苦苦相求,以死相逼的面子上,他就不会在姜震东的面前如此卑下,甚至可以不用正眼看一看他。不为别的,就因为姜震东与他的前女友于纯虹暧昧不清的关系。
可是现在不行了,申一甲已经答应了姜玉慧,不会离开她,他必须要面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姜震东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快呢?这是申一甲一直思苦不解的问题。那次姜震东在办公室里对他亲切有加、没话找话的样子,他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完全改变了态度?
走廊里又传来脚步声,申一甲听声音就知道是姜震东回来了,只是隔着两边的隔壁,他看不到姜震东的样子。这样挺好,把头一低,装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他再也不想在姜震东的面前低三下四了。
姜震东从楼梯口经过,回到了人大主任朱成的病房。
申一甲估计,宫市长快出来了,在姜震东离开的这段时间,宫市长已经把应该说的话跟朱主任说完了。
果然,走廊里传来了宫树仁的说话声。申一甲忙从楼梯口走出来,向宫树仁迎了过去。
“留步吧朱主任,好好养病。”宫树仁对站在门口的朱成说。
姜震东跟在宫树仁的身后:“我替朱主任送送宫市长。”
“不用了。”宫树仁说,“你去好好开导一下老朱,叫他想开点。”
“那好,那我就不远送了。”姜震东说着,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向宫树仁摆了摆手。
宫树仁和申一甲一前一后下着楼梯,申一甲心里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他看出来了,刚才姜震东出来送宫树仁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一眼,如果他不在场,姜震东也许会把宫树仁送到大门口。
宫树仁小声对申一甲说:“申一甲啊,你联系一下干部病房的领导,给我查查腰。反正已经来了,就不要再多跑一趟了。对了,不要打扰医院领导。”
申一甲这才知道宫树仁他在外面等着的原因,当秘书真得小心,说不定领导哪句随意的话就是一语双关,另有用意的。
申一甲指了指楼梯口的椅子,对宫树仁说:“您稍坐,我马上联系。”
申一甲还真背过干部病房邢主任的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邢主任很快就带着医生护士出现了。
“市长检查身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们好派车去啦啊。”邢主任笑容可掬地说。
“看个病号,顺道。”宫树仁说,“我这老腰最近还不错,让大夫给我看一下,恢复得怎么样了。”
宫树仁做了一个腰部核磁,刚出检查室,邢主任就笑呵呵地对申一甲说:“申秘书,你也来查一查?”
“我……我不查。”申一甲说,“我没事,肯定没事。”
宫树仁笑笑:“一甲啊,你小子这是不肯与我合流同污啊。”
申一甲被宫树仁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市长,上午还有两个项目没看呢,我要以后找机会自己来,就不占用您的工作时间了。”
“敷衍,搪塞。”宫树仁大笑起来,“你以为我让以白查啊?我体检可是全免费的,你就不行啦,至少要自己掏一部分啊。”
“那我还真得考虑考虑了。”申一甲说,一个核磁成百上千进去了,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老邢,听到没有?”宫树仁说,“我的秘书吐槽了,你们的检查费太贵了。”
“不好意思,政府指导价,政府指导价。”邢主任说。
“你栽脏吧!”宫树仁笑道,“我们政府什么时候指导你们定这么高的价啊?”
邢主任嘿嘿笑着,边听边点头。
“你跟你们院长反映一下,就说我说的,对全院大型医疗设备定价进行一次检查,参照最低标准,价格定高的,一律降下来。”宫树仁说,“然后给我拿一个情况汇报,让你们卫生局的局长递给我,我要在全市推广一下。”
“这……”邢主任面露难色。
“这什么?我告诉你老邢!我看在你给我做过几次检查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你哄抬物价的责任了!”宫树仁指着邢主任,“你就说我说的,你怕个鸟啊?谁敢谁敢收拾你不成?”
“我懂了,我懂了,谢谢市长关怀,谢谢市长关怀。”邢主任说。
“还有。”宫树仁指着申一甲,“你没事的时候,给我查查这小子,是不是生理上有什么毛病啊,二十七八了,连个女朋友都不找,我怀疑他是性功能低下。”
邢主任和女大夫都笑了。
“宫市长,我……”申一甲知道宫树仁在开玩笑,却不知道如何阻止他的玩笑,“我有女朋友。”
“咦?我怎么没听你说啊?”宫树仁一愣,“你小子,对我隐瞒敌情。”
“呵呵……”邢主任大笑起来。
“我告诉你,就不要收他的费了。”宫树仁转身往外走,“记到我的账上。”
“一定,一定,申秘书随时可以来。”邢大夫说。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宫树仁开玩笑的用意,宫市长那是在给他搭个场子,表示一下对部下的关怀和体贴。不过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宫市长对邢主任似乎并不领情,还顺手牵羊,要拿第一医院开刀,要把医疗机构虚高的检查费用降下来,颇有点举重若轻的架势了。
在回来的路上,宫树仁情绪不错,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一甲啊,你行啊,能对陌生人说的话,不对我说。”
“申秘书,你怎么把咱们老大得罪了?”司机李新说。
“他没得罪我,是我得罪他了。”宫树仁的声音很冷。


457、坦白交待

申一甲不用猜就知道,宫树仁对他有意见了,这意见不外就是他有女朋友了,不仅没有及时汇报,还在陌生的邢主任面前说了出来。
“宫市长每天公务这么繁忙,哪有时间理会我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啊。”司机李新说,“是不是申秘书?”
“李哥说得有理。”申一甲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两个小子合起伙来对付我。”宫树仁说,“来,我这市长不干了,让你们两个轮流干。”
“别啊宫市长。”李新笑道,“我们两个要是真想轮流干,你还不先把我们干掉啊。”
李新平时就油嘴滑舌、没大没小的,但是也分跟谁,什么时候,对宫树仁就很少这样。如果宫树仁心情不错,那他就来话了,什么都敢说。如果宫树仁不搭理他,那他也很会看眼色,立刻就会打住。
“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宫树仁说,“一甲啊,你的女朋友是干什么的?是领导家的千金啊?还是哪个富豪家的小姐?”
申一甲正想跟着李新再对付几句,不想宫树仁转入了正题,真的关心起他的个人问题来了。
“既不是领导家的千金,也不是富豪家的小姐。”申一甲说,“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一旦有了什么进展,我一定向领导汇报。”
“我知道了,你这还是初级阶段呢。”宫树仁说,“太慢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共产主义啊!”
李新哈哈大笑起来,申一甲觉得他的笑声有点大了。
“你小心点啊,别给我弄出事来,小心我把你送到驾校回炉去!”宫树仁说。
“别啊,把我送回驾校,谁给您老人家开车啊。”李新说,“我这么好的技术,那可是万里挑一啊。”
申一甲听李新的笑声这么无所顾忌,显然是与宫市长混熟了,如果他与宫市长熟悉了,也会更放得开些。不过现在不行,这才当秘书没几天,只能说正在与宫市长磨合呢。
“一甲啊,这个搞对象就像买股票,你是买一只潜力股,还是买一只垃圾股,可不单靠水平啊,有时还要靠运气。”
申一甲只剩下点头的份了,宫树仁是过来人,抛开职务不说,吃的盐比他多,再加上他多年为官,见多识广,能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是有感而发。
“你说就像我干到市长这个级别,如果老婆天天在家里找你的麻烦,不是嫌你拿回来的钱少了,就是怪你没时间陪她了,你说我这个工作还怎么干?”宫树仁显然心情不错,“要是找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吧,我还得防着我的司机不是?”
“哎呀老板,您快饶了我吧。”李新忽然下调了一挡。
“你别心惊,我就是打个比方。”宫树仁说,“一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申一甲连声说。
“我再说难听一点,你在单位给我当秘书,回到家里再给老婆当秘书,那你可就活得太累了。”宫树仁说。
“谢谢领导指点迷津。”申一甲忽然发现,小车拐弯了,提前了一个路口。
他忙转身看了看李新,李新竟然毫无察觉,这可怎么办?如果他直接给李新指出来,很担心会引起他的不满,如果不提醒他一下吧,又怕耽误了时间。
“李哥,要去加油吗?”申一甲问。
李新白了一眼申一甲:“我哪敢加油啊,不加油老板都要把我送驾校去,我要是敢在市区加油,咱们老板还不把我送小号里。”
“行,李新,算你有种,走错了道,你还有理了。”宫树仁说,“人家申一甲是在善意地提醒你,走错路了!”
“哎哟哟,不好意思,拐早了,拐早了。”李新连声说。
“这次我不怪你,可能是我刚才我吓着你了。”宫树仁笑了,“哈哈,你小子胆子比老鼠还小,要不我怎么选你当司机呢。”
申一甲跟着宫树仁回到政府大楼时,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
“领导休息一会儿吧。”申一甲给宫树仁泡好了茶水,端到宫树仁的面前。
“没事了,你去吧。”宫树仁说,“我先打两个电话,一会儿再把这两天的文件批了,今天下午不会客了,除了副市长以外,其他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好的。”申一甲应声退了出去。
申一甲看下午的情形,宫市长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晚上又没有什么安排,应该可以正常下班了。申一甲在宫树仁的隔壁坐了下来,回想着上午看到姜震东时的一幕幕情景,不禁摇了摇头。
这样的父亲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索性不见也罢,找个理由把姜玉慧回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他取出手机,正要给姜玉慧打电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如发短信吧,这样晚上会显得他很忙,晚上不出看姜震东就在情理之中了。
“今天晚上恐怕没戏了,领导有接待,至少要到九点钟。”申一甲按键发了出去。
“你就这么忙啊,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晚上不能请个假吗?不就是陪吃嘛。”姜玉慧回话了。
“一点时间没有,领导正看文件呢,随时准备传达。”申一甲写道,“电话也不能打,等着反馈情况呢。”
“我说的是晚上,一甲,我爸都答应我了,你想想办法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姜震东答应姜玉慧了,晚上接见他们?申一甲摇了摇头,他怎么没看出来呢。可是他又不好直接反驳姜玉慧,因为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姜震东说的。
“以后找机会再见吧,以后有的是时间。”申一甲又发了一条。
“唉呀,你就请一次假吧,谁还没点事啊。”姜玉慧回道。
“我尽力吧,如果领导有事我就没办法了。”申一甲写道。
“我不管,反正你下班要准时出来,我开车去接你。”姜玉慧又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小慧儿,你得理解我,我现在不是我自己的。”申一甲又按了发送键,可姜玉慧却不再回话了。
就算宫市长晚上没有接待、没有酒局,申一甲也不可能下班时间准时离开,他还要把宫树仁送回家,才算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忽然觉得姜玉慧太不理解他了,不就是去见姜震东吗?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见,什么时候见不行呢。
申一甲准备回常务秘书室看看,问问吉明有没有哪个副市长找宫市长,如果真的有副市长找宫市长,那就很可能已经安排晚上了饭局,需要宫市长出面,那他晚上就彻底没戏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常务秘书室关着门,他以为吉明在里面休息,就没有打扰他。他出了市秘书室,来到常务秘书室,发现门仍然关着,他轻轻推了推,门竟然锁着,吉明不在。
其实也难怪,宫市长不在家,吉明应该轻松一些,不知道到哪屋串门去了。
申一甲开门进了屋,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呢?好像他原来经常会闻到这种气息。啊,是香水味,于纯虹身上的香水味。申一甲想起来了,以前他和于纯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于纯虹上午曾经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呆了很长时间,是不会留下这种味道的。
申一甲正抽着鼻子,四处搜寻着,门开了,吉明笑呵呵地从外面进来。
“申秘这么快就回来了?”吉明似乎对申一甲的出现有点意外。
申一甲应了一声,立刻发现吉明理发了,昨天还不是这样。
“出去剃个头。”吉明像是在向申一甲解释离开的原因,“中午人有点多。”
申一甲忽然想起,自己的头发也不短了,如果今天晚上去见姜震东,是不是也该剃个头,好好收拾一下。
“现在人还多吗?”申一甲问。
吉明看着申一甲的眼睛,目光里透着一丝疑惑,“不算少。”
“那算了,人少的话,我也去剃一下。”申一甲说。
“申秘书今天晚上有约会吧?”吉明在桌前落座,神秘兮兮地问。
这回轮到申一甲疑惑了,吉明这是什么逻辑啊,出去剃个头,就是晚上有约会啊,他也剃头了,那就是说他晚上也有约会了。
申一甲为自己的推理吓了一跳,他和吉明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两个人还是督查室的同事,吉明就从来没有中午时间出去剃过头,更不要说占用工作时间了。
“老兄,因为你晚上有约会,所以就觉得我晚上也应该有约会,是这个逻辑吧?”申一甲笑道。
吉明的表情很不自然,低头笑了笑,伸手在头上摸了摸。
“我都有老婆孩儿了,跟谁约会啊,哪个姑娘会我和约会啊。”吉明说。
“你就别谦虚了,这屋里现在还有香水味呢,是不是上午已经见过了?”申一甲说,“晚上还要接着约啊?”
“老弟,这玩笑可开不得。”吉明连连摆手,“你不是要剃个头吗,那就去吧,今天没什么事儿,你可能也能正点下班。”
“你会掐会算啊?没有人找宫市长吗?”申一甲问。


458、赴约之前

“宫市长的老师上午来了,还当场给宫市长打了电话。”申一甲说,“我怎么不知道啊?”
“当时宫市长好像在医院看病号吧,宫市长的老师要请宫市长喝闺女的喜酒,婚宴定在星期天,宫市长说星期天要去省城,没时间,要今天晚上和老师喝一杯。”吉明说,“不带秘书。”
“不带秘书?”申一甲瞪大的眼睛,心中大喜。
看来吉明说的没错,今天上午,宫市长的确去医院看人大的朱主任了,当时他并没有在病房里,并没有听到这个电话。
吉明透露的信息应该不会错。申一甲终于知道为什么宫树仁在车上问起他的个人问题来,他不小心说露了不假,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晚上去喝喜酒的兴奋点。
“老兄,你不会是今天喷了香水吧?”申一甲明知故问。
“香水?什么香水?”吉明显然被申一甲问住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刚才剃头,更理发师在我的头上喷了点东西,我估计就是这个味儿吧。”
申一甲知道吉明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却没有当面揭穿,在吉明回来之前,屋里就有香水味了,所以这味道跟他剃没剃头毫无关系。不就是于纯虹来了嘛,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申一甲不想问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看来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了,他可以去姜玉慧的家里和她的父母见个面了。
他掏出手机给姜玉慧发一条短信:“晚上六点来接我吧,如有变化我会提前通知你。”
“OK”姜玉慧只回了两个字母。
申一甲心里轻松多了,考虑到宫市长可能会找他,他在常务秘书室逗留片刻,就回到了市长办公室隔壁的市长秘书室。
不管白天姜震东的态度如何,申一甲觉得既然晚上要去姜玉慧的家里,还是应该带一些礼品。带点什么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关键是时间太紧了,现在距离与姜玉慧见面的时间三个多小时了,这时候他再去买什么礼物,显得已经来不及了。
他又给姜玉慧发了一条短信:晚上带些什么礼物?
姜玉慧很快回信了:不管,你自己定。
好家伙,赶情这条短信白发了。
申一甲忽然想起商务局贾局长昨天来了,对他还是满客气的,从宫市长办公出来以后,还特意到他的办公室里打了个招呼,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说话。
时间来不及了,看来只能求贾局长帮个忙了。
申一甲出了办公室,来到洗手间,把关着的门都敲了一遍,确认洗水间里没有人,便给贾局长挂了一个电话。
“贾局长,我是政府常务秘书室申秘书。”
“呀,你好啊,申秘书,有什么指示?”贾局长显得特别吃惊,口气也特别亲切。
“我有点个人事,看贾局长能不能帮我一下。”申一甲说。
“没问题,尽管说。”贾局长很爽快。
“老家来了亲属了,我想买两瓶好酒,可是现在没时间出去……”申一甲说。
“没问题没问题。”还没等申一甲说完话,贾局长就插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用,用多少,尽管跟我说。”
申一甲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没想到礼物的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麻烦你让手下帮我办一下,两瓶五粮液,下班前给我送到市政府收发室。”申一甲说,“千万不要送上来,办公室不方便。”
“就两瓶啊,好的,我记下了。”贾局长说。
“钱呢,我会提前交给收发室,到时候让你们的人一手交货,一手收钱好了。”申一甲说。
“钱先不用了,过后我跟你算。”贾局长说。
“那也行。”申一甲也觉得把钱交给收发室有点不妥,他这么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总不能白拿人家两瓶酒啊,“那就先谢谢了。”
申一甲离开洗手间,回到秘书室,心里不那么焦虑了,礼物的问题解决了,就等着晚上姜玉慧来接了,到时候把酒往车上一装,就妥活了。
申一甲忽然有一点疑虑,给姜震东拿两瓶五粮液怎么样?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行啊,第一次见面,也不必搞得那么隆重,随性一点最好,五粮液虽然不如茅台,但绝对拿得出手。刚才要是让贾局长帮着买两瓶茅台呢?应该也不是问题,可是他总觉得那样有点太高调了。对姜震东没有必要,也用不着,姜震东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还是不要装那大瓣蒜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申一甲赶紧接通。
“是申秘书吗?”对方说。
“我是申一甲。”
“您买的酒给您放到收发室了,我已经和收发师傅说好了,你下班过来取就行了。”对方说。
“好的,谢谢。”申一甲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隔壁的宫树仁听到只言片语。
申一甲的心还在悬着,虽然下午一直没有人找宫市长,但不等于一直都没人找。万一个副市长现身,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不是晚上有什么需要宫市长出面的酒局,就是有什么需要宫树仁定调拍板的事情。那样宫树仁晚上还能不能有时间喝喜酒就不好说了。
四点多钟,办公桌上的铃响了,这是宫树仁在叫申一甲进去。他推门进去,见宫树仁正站在窗口往外看呢。
宫树仁的头扭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一甲啊,来,给我参谋参谋。”
申一甲一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只是一个秘书,能给市长参谋什么呢?
“我……我行吗?”申一甲站住了。
“我的老师特意从外地赶过来,请我参加他女儿的婚宴,我肯定是去不了了,这不,我得在蓝河请人家吃顿饭,庆祝一下。”
申一甲的心里立刻凉了,吉明说得不对啊,宫市长请别人吃饭,他得跟着去张罗啊。
“怎么?心里有落差了?”宫树仁说,“有落差就抓紧啊,别再耽搁了。”
“没有没有,我在想定哪个饭店合适。”申一甲说。
“今天不用你了,老师请我吃饭,我带着你不是摆谱吗?因为是喜酒,老师肯定不会让我买单。”宫树仁说,“再说了,我去买单,那不是驳了老师的面子嘛,再说饭店也不敢收啊,我会在礼金上找回来。”
“高,太高了,那您可就要破费了。”申一甲说。
宫树仁拍了拍口袋:“其实我口袋里是真没钱啊。”
申一甲的心又悬了起来,宫市长说了半天,还是想让他去买单啊:“那我就跟您去吧,我给您买了单就走。”
“我也花不着什么钱,就是你们这些身边的工作人员把我惯坏了。”宫树仁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来,“我没钱不假,可是我有卡啊。”
申一甲被宫树仁折腾得心里一颤一颤的,看到了银行卡,他终于确认,宫市长真没有让他跟随的意思。
“我差一点忘了正事。”宫树仁说,“你说我晚上装什么好啊,是西装啊,还是夹克?”
申一甲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宫市长这哪是会老师啊,怎么像会庆家啊。他当上秘书以后,宫市长还从来没有跟他商量过衣着打扮的事,看来他太重视这顿喜酒了。
他摸不清宫树仁的真实态度,也不好贸然张嘴,要是正好做了相反的选择,那他就有点难堪了。
“西装、夹克都行。”申一甲说,“装西装正式一些,穿夹克亲切一些,关键看您怎么选。”
“嗯,有道理,这就是穿衣服的辩证法。”宫树仁点了点头,“其实我是穿正装穿惯了,顶多就是把领带摘下来,好长时间没穿夹克了,都忘了什么感觉了。”
“那您不妨试试,既然是和老师见面,也可以穿得更随意一些。”申一甲说。
“你去给我找两套夹克来,我穿上试试。”宫树仁说。
申一甲快步返回隔壁的市长秘书室,来到那排大衣柜前。
宫树仁的日常用品都放在这排柜子里,中间这四扇门里面,装的全都是成套的服装。
他打开一扇柜门,露出了一排西服套装,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红黑蓝白灰赭青,各种颜色整齐排列。他又打开了另一扇门,里面都是夹克和休闲装,款式颜色也非常多。
他选了一蓝一灰两件夹克,又拿了一青一赭两套西装,返回了宫树仁的办公室。
宫树仁正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衬衣领子,见申一甲进来,眼睛盯着他手中的衣服:“这些衣服我都没穿过,是不是有点太新了。喏,商标还在呢。”
“虽然您的衣服不少,但你穿过得太少了。”申一甲说,“多数都是带商标的。”
宫树仁接过一套西装看了看:“大。这些没长眼睛的,以为我喜欢穿长袍呢。”
“长西服短夹克,长一点好看。”申一甲说。
“呵呵呵,好看送给你吧。”宫树仁不假思索地说,“你还别说,你穿正合适。”
“这不好,这是您的衣服。”申一甲说。
“怎么,你还嫌弃我啊,告诉你,一般人我还不送呢。”宫树仁说着,把西服从衣架上摘下来,递给申一甲。“你试试。”


459、致命相遇

“好吧。”申一甲很勉强地接过了西服,却觉得很不好意思。本来是给宫市长试衣服呢,现在倒好,他先试上了。
“把你的西服脱了,我知道你那衣服是大品牌,那也不如我这套。”宫树仁说,“我就没看到你换过几套西服。”
申一甲的脸腾地红了,他以前从来不穿西服,现在穿的西服也都是孙婧给他买的,不是他不想换,是实在没几件可换的。
他脱掉身上的西服,把宫市长的递给他的新西服装上,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身子,真是邪门了,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正正好好。
“我明白了,这套西服是给你预备的。”宫市长说,“这是谁这么有先见之明啊,把我们申秘书的官服早就准备好了。”
“谢谢领导,这套西装太合适了,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它。”申一甲说。
“就你小子会说。”宫树仁说着,帮申一甲摘下了领夹袖夹,“行了,别脱了,穿着吧。赶紧换换吧,知道的是你不愿意换外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申一甲呵呵笑着,不敢再说话了,再说话很可爱还会被宫市长挖苦。
“你有时间再到我的柜里找两套,只要是我没穿过的,你都可以试试,哪件合适,哪件好,你就拿哪件。”宫树仁说。
申一甲把头点到了鞠躬的位置:“谢谢领导,不用了,不用了。”
宫树仁并没有接茬:“光给你试衣服了,我还没试呢。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两件夹克,哪件我穿着更合适?”
宫树仁拎起两件夹克,在申一甲面前抖着。
“都很好。”申一甲说。
宫树仁啧了一声:“你别给我当老好人行不?”
申一甲退了一步,生怕宫树仁接着打击他:“要是一定在两件里选出一件更合适的,我还是选蓝的。”
“为什么?”宫树仁问。
“蓝色的有气场,而且更端庄一些,更有激情。”申一甲开始胡谄了,不过他确实觉得蓝色夹克更好一些。
宫树仁咧嘴笑了:“你可真敢捅词,干脆,你给我当秘书了,调你去写材料算了。”
“那我可不去。”申一甲笑着,“跟着您已经习惯了。”
宫树仁把西服穿在身上,在镜子前照了照,撇了撇嘴,点了点头。
申一甲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宫市长把夹克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他可就没面子了。
“就是他了。”宫树仁说,“你把剩下的衣服都给我收起来吧。”
申一甲把几件衣服重新挂在衣架上,拎着衣架往侧门走。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宫树仁说:“领导今天晚上真不用我了?”
“不用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每天跟着我,也没有什么个人时间。”宫树仁说,“赶紧去给女朋友打个电话,晚上请人家吃个饭,散散步什么的,感情这东西你得接触,不接触哪来的感情啊,人就怕见面,见了面许多事情就好说了。”
“谢谢领导关怀。”申一甲推开侧门,兴奋地回到了自己的秘书室。
傍晚五点钟,申一甲给司机李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大楼门口等着宫市长。五点十分,他拎着包把宫树仁送到楼下的车上,然后返回了楼上。
离姜玉慧接他的时间还有近将一个小时呢,申一甲准备回秘书室给姜玉慧打个电话,现在宫市长已经走了,姜玉慧可以下了班就来接他,这样去她家还能更早一些。他估计姜玉慧早就把消息告诉了父母,今天晚上说一定还要和姜震东来两杯呢。
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闲着,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姜玉慧发一条短信。在经过常务秘书室门口的时候,正好门开了,吉明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包,小头梳得整整齐齐的。
“嘿,申秘,我早走一会儿,晚上有个饭局。”吉明说。
“好,快到点了,一会儿我也该走了。”申一甲知道吉明这是要早退,反正也没什么事,他要走就走吧。当秘书就是这点好,只要领导不在,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
既然吉明走了,申一甲觉得没必要到宫市长的隔壁去发短信了,在常务秘书室就可以了。他进了屋,关上门,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给姜玉慧发了一条短信:市长已经走了,你提前二十分钟吧。
“五点四十在政府大楼后门等你。”姜玉慧很快就回了短信。
申一甲来到镜子前照了照,这套赭色的西服真的很板正,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头都不一样了。他得意地扭了扭身子,又到手盆前洗了手和脸,刮了胡子,梳了梳头发,擦了擦皮鞋,下班时间就到了。
五点半这个时间,是政府大楼的人流最高峰,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个时间离开办公室,经过走廊和楼梯,走在通往一楼大门的路上。申一甲因为要到收发室取酒,所以特意在办公室里逗留了五分钟,然后才关了灯匆匆出门了。就是这五分钟,一座政府大楼基本已经走空了,申一甲来到一楼的后院的保安室,向值班保安自报了家门。
保安指了指床下的纸箱子:“你的东西在床下呢,你自己拿吧。”
申一甲弯下腰去,从床上拉出了纸箱,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他让贾局长帮他买的是五粮液,可是纸箱印的却是茅台酒的商标,他只买了两瓶酒,可是纸箱很沉,好像是一整箱酒。
他抬起头来问题保安:“你确认这箱酒是我买的吗?”
“申秘书,你自己买了什么酒不知道吗?不是你买的还是我买的啊?”保安说,“要是酒的话,这屋里就你这一箱酒,上个班交待了,不会错的。”
“那就好,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拿错了。”申一甲把那箱酒抱在胸前看了看,没错,是一箱茅台,还没有打箱呢,“麻烦了你了老兄。”
申一甲抱着一箱茅台出了大楼,见姜玉慧的车就在对面的胡同里停着呢。姜玉慧立刻看到了他,在车里按了一下喇叭。申一甲抱着酒来到车近前,打开后备箱,把酒放了进去。他三两下打开了包装箱,里面整齐地摆着纸盒包装的茅台酒。
“你抱的什么东西?”姜玉慧问。
申一甲坐在姜玉慧的身边:“晚上不是去你家吗?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啊,一箱茅台。”
“你出手挺大方啊,哪来的?”姜玉慧问。
“买的。”申一甲说。
“鬼才相信呢。”姜玉慧说。
“真的,我是找商务局局长买的,就是还没交钱呢。”申一甲说。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人家姜主任有酒,一个大酒柜呢,多一箱不多,少一箱不少。”姜玉慧似乎并不领情。
“我靠。”申一甲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呢?”姜玉慧拍了申一甲的一下。
“没说什么,口头语。”申一甲笑了。
姜玉慧启动了汽车,径直向前开去。申一甲觉得姜玉慧并不着急,边开车边向路边看着。他忽然想到,姜玉慧的父母也是才下班啊,回家也要现做饭啊。
“小慧儿,要不要买点副食回去?”申一甲问。
“不用,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去姜玉慧的家里看她的父母吗?怎么她又要先去吃饭呢?这么说姜玉慧没打算领她去家里吃饭,而且和他一起吃完饭再过去。其实这也正常,今天既不是年节,也不是周末,姜玉慧的父母都有工作,人家哪有功夫做饭招待他啊。
“你想去哪儿,直接去好了。”申一甲说,“我吃什么都行。”
“那我可随便定了?”姜玉慧扭头看了申一甲一眼。
申一甲笑了:“你还能把我吃破产啊?自己定,想去哪儿去哪儿。”
“那咱们去吃海鲜吧,一直往前走,再拐个弯就是海鲜便宜坊。”姜玉慧说,“那里的海鲜还算实惠。”
“有位置吗?”申一甲问。
“我认识那儿的服务员,直接去就行。”姜玉慧说,“那里有不少小单间,蓝河人都知道。”
“蓝河人倒不至于,要说蓝河有钱人还差不多。”申一甲说,“我就不知道。”
“那你就太落伍了。”姜玉慧说。
申一甲倒不觉得自己落伍,只是心里有一点失落。姜玉慧本来说好的,今天晚上去见姜震东,怎么到了时间就变卦了呢?到海鲜便宜坊吃饭,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吃完饭都八点了,再去她的家里,不有点晚了嘛。
海鲜便宜坊门前停车场已经满了,姜玉慧又把车开出了几十米,才找到了停车的地方。
两个人一起进了门,守在门里的服务员就笑着迎了上来。
“姜科长,里面请。”一个女服务员笑咪咪地对姜玉慧说。
“你们前堂经理呢?”姜玉慧问。
“去楼上了?我去叫她。”女服务员说。
“不用了,你直接给我找一个单间吧,不用大的。”姜玉慧说。
“小单间啊,那跟我走吧。”女服务员说。
申一甲跟着姜玉慧,姜玉慧跟着女服务员,穿过走廊,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单间门前。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刚才路过一个小单间门口的时候,正好服务员从里边出来,单间里坐着一男一女,怎么那么面熟呢?


460、酒店偷听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吉明和于纯虹!
幸亏他们脸对着脸在聊着什么,并没有注意门口的过往的顾客。
“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啊?”姜玉慧见申一甲并没有跟进去,转身向他招手。
“姜科长,你点菜吧,我去和经理说一声。”女服务员递过了菜单。
姜玉慧摇头道:“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展台点。”
申一甲忙拿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我来点,我来点,展台人太多。”
“现在展台客人已经不多了。”女服务员说。
“那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愿意动弹了。”姜玉慧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申一甲虽然把菜单拿到了手里,却没有立刻点菜的意思,既然姜玉慧经常来这里,肯定有她喜欢吃的。他翻了几页又翻回去,就是不肯说话。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吉明笔挺的头型,于纯虹清纯的笑脸,他都太熟悉了。
姜玉慧见申一甲迟迟不肯报出菜名,便伸手从他的手里夺过菜单,要了两道家常海鲜,两碗鱼羮,两盘海鲜水饺。
“今天不喝酒了。”姜玉慧说。
“不喝就不喝。”申一甲应承道,吃完饭还要去姜玉慧的家里,酒气薰天的,有损形象。
申一甲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吉明怎么和于纯虹搞到一起去了,不对啊,于纯虹原来根本不认识吉明啊,他就是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他们能在一起吃饭。他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姜玉慧认不认识于纯虹,如果姜玉慧看到于纯虹和吉明在一起,会怎么想,会发生什么事情。好在这里离开吉明吃饭的单间还隔着两个房间,只要姜玉慧不出去,应该不会看到什么。
“姜主任去今晚有饭局,咱们不用着急。”姜玉慧仍然不叫爸爸。
申一甲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姜玉慧不着急呢,原来人不在家,着急也没用。
“你妈呢,你妈不会也不在家吧?”申一甲问。
“真被你说中了。”姜玉慧说,“他们俩都不在家。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晚上八点在家里集合,谁不回来就罚款。”
申一甲这回放心了,晚一点晚一点吧,这就是一个程序,早走晚不走,见了姜震东,姜玉慧就不会再逼他了。
不过申一甲并不想在酒店里久留,如果走得晚,万一碰到吉明和于纯虹,大家都尴尬。
申一甲给姜玉慧夹了菜,心里就琢磨开了。姜玉慧知中知道于纯虹的存在呢?按理说她和姜震东的关系闹得挺僵,和他交流的机会也不会多,很可能并不知道在父母之间还隔着一个于纯虹。最好她和于纯虹不认识,否则她们要是在这里见到了,肯定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可能搂不住火,当场撕打起来。
但愿她们不认识吧,申一甲想,必须快点吃饭,早点走,千万别在店里碰到他们,不论怎么说大家都会尴尬。
申一甲忽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的怀疑,于纯虹真的和姜玉慧怎么样了吗?尽管他从种种迹象得出了这个结论,要是他们只是在省里学习时认识的校友或者同学,姜震东在一些事情上帮帮她也不为过。可是他想来想去,就是无法承认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申一甲吃得很快,转眼间一碗鱼羮进去了,两盘饺子端了上来,他一会儿就吃了一半。
姜玉慧盯着申一甲的西服:“这套西服是你自己买的?”
“啊?啊!”申一甲不想说是宫市长送的。
“你挺有钱啊!”姜玉慧说,“这套西服多了不说,至少也得万八的。”
申一甲停下筷子:“你怎么知道的?”
“看牌子,看质感,看款式。我们家姜主任就穿了一套,不过不是这个颜色的,我看还不如这件呢。”姜玉慧说,“这套西服蓝河没有卖的,你是在哪儿买的?”
申一甲没办法,只能说实话了,就算接着编下去,估计也瞒不过姜玉慧。
“这是宫市长的工作服。”申一甲说,“他嫌长,就送给我了。”
“哇塞!工作服?”姜玉慧张大了嘴,“这么贵的衣服,当工作服?还送给你了?”
申一甲看了看门口,姜玉慧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不过并不怪她,主要是他用词不准,这应该是领导在工作场合,尤其是比较正式的场合穿的衣服,只能叫正装,不应该叫工作服。他刚才这么说,不过是想降低这套西服的吸引力,免得姜玉慧问三问四的。他没想到,自己的话更加吸引了姜玉慧对这件西服的注意。
“小慧儿,你也是混机关的,正装知道吧?这不就是一套正装吗?”申一甲说,“我不过是把正装穿出来而已,今天不是要见你父母嘛,我怎么也得正式一点吧?”
“这件西服是英国的生产的,国际大品牌,叫什么我忘了。”姜玉慧说,“你还是脱了外套吃饭吧,弄脏了会很麻烦的,我估干洗费用就能买一件衣服了。”
申一甲摇头一笑,姜玉慧也太夸张了,就算这身西服贵一点,牌子响一点,也没有她说的那么邪忽,还干洗费也就能买一件衣服了。
“这不都快吃完了嘛,不脱了,太麻烦了。”申一甲直了直腰。
“我怎么心里有点不平衡呢,凭什么你就穿那么贵的衣服,我就穿这么便宜的衣服啊。”姜玉慧低头看了看,“你那件西服能换十套我这样的外套。”
“你的外套多少钱买的?”申一甲看着姜玉慧身上的紧身呢子外套。
“才一千多块。”姜玉慧嘟着嘴。
“也不便宜。”申一甲说着,把筷子一推,“我吃完了,你慢慢吃,别着急,我等你。”
申一甲心里很急,不过没法对姜玉慧说罢了。他想尽快离开这里,哪怕是到街上遛遛弯、锦锦风,也比在这里安全。
姜玉慧见申一甲吃完了,也有点坐不住了,夹起一个饺子,整个塞进嘴里。
“你慢点,不差这一会儿。”申一甲站起身来,“你还要别的吗,不要的话,我去买单了。”
“不要了。”姜玉慧含糊不清地说。
申一甲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推开单间门,小心翼翼地从外面关好。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说话声。申一甲放轻脚步,像猫一样往前走着,很快来到了那个让他忐忑不安的单间门外。他竖起耳朵,屏息静听着,希望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但是他很快失望了,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申一甲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见并没有人进来,便大胆地把头靠近了门板。
“吉明,你太坏了!”的确是于纯虹的声音。
申一甲的手在颤抖,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如果有人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那尴尬的就是他了。尽管吉明和于纯虹在这里单独吃饭,但他们并没有违法啊。
申一甲轻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继续朝前走,心里突然感觉轻松多了。他的耳朵清楚地证实了他的眼睛,他进来时看到的并没有错。
他的心情很坏,低着头来到前台,心不在焉地来到了前台。
“109买单。”女服务员看到申一甲,冲前台喊了一声。
“这不是姜科长那桌吗?怎么这么快就买单了?”前台里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对收款员说,“给他打八折吧。”
“谢谢!”申一甲勉强露出了笑容。
“你是姜科长的什么人啊?男朋友吧?”那女子问。
申一甲正疑惑间,女服务员凑过来告诉申一甲:“她是我们前厅经理,姜科长的朋友。”
“噢,算是吧。”申一甲说。
女子问女服务员;“我刚才安排的敬菜做好了没有?赶紧催一催,再磨蹭人家客人就走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快吃完了。”申一甲说。
“您请回吧,告诉姜科长,不要着急,一会儿我还要过去敬酒呢。”女子说。
申一甲再次经过那个房门,已经懒得再做停留了。他恨不得立刻飞过去,不再听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纯虹,这里的菜吃得惯吧?”吉明的声音。
“吃得怪,让吉秘书破费了……”于纯虹的声音非常清晰。
申一甲不想再听了,事实已经验证了他的判断,他什么都不想听了。
申一甲出去买单显然打乱了姜玉慧就餐的节奏,他回到单间时,姜玉慧正在桌前擦嘴呢。她双手举向空中,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
敲门声,然后就是清脆的女声:“姜科长,慢怠了,我来给客人敬杯酒。”
女服务员端着两个盘子跟了进来,麻利地放到了餐桌上。
“天啊,我都吃完了,我怎么才来啊?”姜玉慧撇着嘴,嗔怪道。
“唉呀不好意思,刚才楼上有点小麻烦。”前厅经理说,“我下来才知道,姜科长来了,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打什么电话啊,你不来拉倒呗,我吃不起饭啊?”姜玉慧说。
“太不好意思了,我先自罚一杯。”前厅经理说。
“算了吧,跟你说着玩的。”申一甲说。
姜玉慧狠狠地白了申一甲一眼:“就你会做好人,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461、原来是干姐

申一甲真不知道姜玉慧和眼前这个前厅经理的关系,不敢再多说话了,站坐在椅子上笑而不答。他没法猜她们的关系,怎么猜可能都是错。
“我们俩同性恋!”前厅经理自豪地说。
申一甲这回真吓了一跳,想不到一个前厅经理竟然这么口无遮拦,别说她们不一定是什么同性恋了,就是真有那种关系,那也不能说啊。
“去一边去,我早就跟你离了,还粘糊什么?”姜玉慧拍了前厅经理一把,“她是我姐,你叫胡姐好了。”
“胡姐好。”申一甲说。
“慧慧,介绍一下吧,这个帅哥是谁啊?”胡经理诡秘地笑着。
“还用介绍吗?”姜玉慧说,“他是市政府申秘书,我男朋友。”
“申秘书?”胡经理盯着申一甲,“你认识吉秘书吗?”
申一甲眨了眨眼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眼前这位胡经理认识吉明?他没听说蓝河除了吉明之外,还有另一个姓吉的秘书啊。
“不认识!”申一甲来到胡经理近前,姜玉慧的脸被挡住了。
就在姜玉慧被挡在后面的一瞬间,申一甲微微地摇头,不想让胡经理再问下去了。这位胡经理面露迷惑,并没有明白申一甲的意思,以为他根本不知道吉秘书这个人。
“不对吧,确实有吉秘书这个人啊。”胡经理重复着自己的疑问。
申一甲这回急了,忙伸出一只手,在胸前小幅度地摆着。他不想提起吉明,更不想说自己认识吉明,那样胡经理就会告诉他,吉秘书也在这里就餐,而且就在酒店的小单间里。
申一甲根本不想见到吉明,那样就会见到和吉明在一起的于纯虹,他尴尬,吉明尴尬,于纯虹会更尴尬。要是姜玉慧认识于纯虹的话,那今天的麻烦就大了。
“没有,不是。”申一甲语气异常急促,却无法表达完整的意思。
“慧慧不是说,你是市政府秘书吗?”胡经理有些咄咄逼人。
“不是,你听我说。”申一甲用力地摆着手,却不想让姜玉慧看见。
胡经理笑了:“嘻嘻,申秘书真有意思,你真是市政府秘书吗?你不会忽悠我们慧慧吧?”
姜玉慧刚才就从胡经理的身后探了两次头,听了胡经理的话,竟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胡经理,来到申一甲的面前。
“申一甲,你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意思?”姜玉慧的声音很尖。
“小慧儿,我没什么意思,刚才胡经理误会我了。”申一甲说。
“误会你了?你到底是不是市长秘书?”姜玉慧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哈哈!天大的笑话!申一甲就差没喊出来了!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连市长秘书都不是了,连姜玉慧都不相信他,他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申一甲只觉得好笑,自己的意思完全被眼前的这个胡经理误解了,他又不能解释。他回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我都买完单了,要不真该和你喝一杯。”
胡经理对女服务员说:“对取一瓶红酒来。”
“真喝啊?”申一甲瞪大了眼睛。
“嘻嘻,我就是想领教一下申秘书的诡辩术,随便也想替慧慧鉴定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市政府秘书。”
刚才还气哼哼的姜玉慧也有点退缩了,看看胡经理,又看看申一甲,回到了座位上。
胡经理在姜玉慧身边坐下来,伸手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一抿一抿地嚼着。申一甲立刻明白了,不看别的,就看胡经理这不拘小节的动作,她和姜玉慧的关系还真不一般,看来不能和她闹得太僵,免得双方都下不了台。
申一甲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另一个单间的吉明与眼前的这位胡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好甭算是不提吉明了,可是她现在是被饺子占着嘴呢,她吃完了这个饺子,马上就会把他与吉明进行比较和鉴别,那时候,她搞不好会把他带到吉明那个单间去,或者把吉明叫到这里来。
只有知道了胡经理和吉明的关系,他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胡经理,啊不,胡姐,你和那个吉秘书是什么关系?他是你家亲戚啊?”申一甲试探地问。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胡经理说,“他就是比较愿意说话,来过几次就认识了,嗨,我不是可以打个折什么的嘛!”
申一甲终于放心了,眼前的胡经理对吉明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并不了解,那就好办了。
“我先声明啊,今天要不是见到你,我都懒得提他。”申一甲说,“你不要说你见到我了。”
胡经理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红酒和杯子,把三个杯子倒好红酒,却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申秘书不是心虚了吧?”胡经理说,“人家吉明可是市长秘书啊,我刚才听慧慧说,你是什么市长秘书,你是哪个市长的秘书啊?你们有几个市长秘书啊?”
申一甲刚才已经给胡经理提了醒,意思是他不想见到这个吉明,这样就解除了与吉明见面和对质的危险,于纯虹就不会出现了,姜玉慧与她爸爸姜震东的相好于纯虹就见不到了。有了这个底气,申一甲立刻变得镇定起来。
“那个吉秘书对你说他是市长秘书?”申一甲看看胡经理,又瞥了姜玉慧一眼,她的目光平静多了,她应该是相信他的,只不过被胡经理这一搅,也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是啊,他说自己是市长秘书。”胡经理说。
“他不是市长秘书。”申一甲伸手拿过酒杯,“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给谁当秘书呢,只不过是对你们吹吹牛逼,为的是在这里省俩个钱而已。”
“真的?”胡经理端起杯子,和申一甲碰了一下,“那他到底是谁的秘书啊?”
“姐,你问我,我哪知道啊。”申一甲说,“他就是常务秘书室的一个普通秘书,他早退都得跟我请假。”
“那还是你牛啊。”胡经理伸手拍了拍姜玉慧,“妹儿,你挺有眼光啊。”
“你像我这真正的市长秘书,在外面从来不说自己是谁谁秘书,犯忌,有损领导光辉形象。”申一甲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啦?以为无论谁对你说,我对市长秘书,你都不要相信啦,也不用给他打折,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上他立刻现原形。”
“你别生气哈,我刚才就是好奇,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胡经理说,“不行,今天我真得自罚一杯。”
胡经理说着,半杯干红瞬间见底。
姜玉慧在一边不愿意了:“我说不喝吧,你非要拿酒来,还是法国原装呢,一口就是半杯,你是来敬酒啊,还是来蹭酒啊,我告诉你,单你自己买。”
“我自己买,我自己买,你要喜欢,一会儿我给你要两瓶,你带走。”胡经理说,“申秘书,你跟那个吉秘书不对付啊?”
申一甲听了直皱眉头,胡经理说话太直了,他不答都不行。
“这个吉秘书吧,他要说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我都不会说什么。”申一甲说,“问题是他说他是市长秘书,这是在外面抢我的饭碗啊,再说也有损我的形象啊。”
“你等会儿,我去把他叫来,让他当面向你赔礼道歉。”胡经理说。
申一甲立刻坐不住了,这个胡经理也真是的,怎么他怕什么,她就来什么呢。
“算了算了,给他留点面子吧,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你要是愿意呢,就把他当市长秘书,看在他和小慧关系这么好,我也不反对。”申一甲说,“好吧,今天的事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只不过是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市长秘书。”
“那好吧,我听你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胡经理说。
“这人是谁啊,长什么样,我还真没听我家姜震东说过。”姜玉慧说,“申一甲,你这么被人作贱,你就忍了?要我非给他两个嘴巴子不可。”
胡经理嘻嘻笑了:“妹儿,你改改口吧,那是你爸姜震东,你家申秘书在这儿呢。”
“缺德鬼。”姜玉慧拍了胡经理一下。
胡经理又扯了一会闲篇,喝了半杯酒,服务员神神秘秘地拿来了两瓶红酒,轻轻放在桌子上。胡经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酒多了我没有,两瓶还没有问题,一会儿我妹带走吧。”
“走走。”姜玉慧推着胡经理,“谁稀罕你的酒啊,你快拿着孝敬你的市长秘书去吧。”
胡经理心得意满地走了,随后让服务员取走了那两瓶红酒。她进来这么一掺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距离去姜玉慧家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
“小慧儿,你怎么跟一个前厅经理这么熟啊?”申一甲问。
“前厅经理?”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你可别小看她这个前厅经理,她的收入你十个捆一起都挣不过她。”
“那你怎么跟她认识的?”申一甲问。
“她管姜震东叫干爹。”姜玉慧说,“你别多想啊,就是那种名义上的父女关系,姜震东根本看不上她这样的。”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话里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462、装个三孙子

原来姜玉慧并不认为她的父亲姜震东是干净的,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不经意在话里透露出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别让家里等首急了。”申一甲说着,起身穿上大衣。
姜玉慧在前面走,申一甲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出了门,来到走廊里。
申一甲真担心于纯虹突然从那个单间里钻出来,那样她与吉明一起吃饭的事就兜不住了。
“抓紧吧,外面路滑。”申一甲小声说。
姜玉慧加快了脚步,申一甲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渐渐拉大的距离。姜玉慧已经走到酒店大门了,申一甲才出走廊。
忽然有一个人走廊外面拐了进来,正好与申一甲打了一个照面。是吉明,湿润的双手轻轻地甩着,两个人险些撞到一起。
申一甲估计吉明是从洗手间回来的,于纯虹并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他很想装作没看见吉明,直接走开,没想到吉明“哟”了一声,在他的面前站住了。
“申秘!”吉明的眼神有些慌乱,探头朝走廊里看了一眼,“你也来吃饭啊?”
“我吃完了,走了。”申一甲一只手搭在吉明的肩膀上。
“我也快吃完了,呵呵。”吉明说,“那你快走吧?”
申一甲见吉明这么不淡定,忽然想试试这小子心里到底有多大的鬼。他跟着吉明转过身来,往回走了几步:“你先来的,速度还不如我这个后到的,也不带我一个。”
“啊,和朋友谈点事。”吉明说。
“走吧,我去敬杯走吧。”申一甲又往回走了两步。
吉明立刻伸手拦住了申一甲:“不用了,不用了,谢谢申秘。”
“没事,跟你搭个场子,有事也好谈啊。”申一甲说。
“真不用了,一点私事。”吉明说。
申一甲觉得吉明这小子的确心里有鬼,否则不会这么抵触他,不就是敬个酒嘛,一股人还求之不得呢。
“你小子,不会和哪个小姑娘幽会呢吧?”申一甲问。
“哪能呢,咱是有家的人了。”吉明说,“好了申秘书,您忙吧,我得赶紧过去了,朋友等着呢。”
“你可是政府大秘,在外面注意点形象。”申一甲说着,转身走了。
姜玉慧已经钻进车里,倒腾着她手里的小包。申一甲坐进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刚才碰的是不是吉明,而是于纯虹,他可能性就不会这么多话了。幸亏姜玉慧已经出来了,她应该谁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刚才还着急呢,现在又磨蹭上了。”姜玉慧说。
“啊,碰到个熟人,说了几句话。”申一甲说。
姜玉慧启动了小车,缓缓移动着。这时酒店的门开了,胡经理向这边招着手。姜玉慧“哼”了一声音,继续往前走。
胡经理一路小跑,来到了车近前:“你们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想打招呼来着,根本没看着你。”姜玉慧摇开了车窗。
申一甲打开车门下了车,向胡经理招了招手:“走了,胡经理,谢谢你了。”
原来姜玉慧的家也在河滨小区,只不过位置更正一些,就在河滨景区中心区的边上,离开申一甲住地方至少有两站地的路程。
姜玉慧从小区东门进去,很快就来到一栋楼下,把车停了下来。
“都没回来呢。”姜玉慧看了看手机。
“你怎么知道都没回来呢?”申一甲问。
“你傻啊,楼上的灯没亮。”姜玉慧说。
距晚上八点只有十分钟了,如果姜玉慧事先和父母约了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申一甲心里有一点失落,姜玉慧的父母都没有回来,哪怕是回来一个呢,也算是对他比较重视。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正常吃饭也该回来了。
申一甲抬头向楼上看了看,灯都亮着啊,姜玉慧怎么说家里没人呢?
“小慧儿,你再看看,哪个是你家的灯?”申一甲拉了拉姜玉慧的胳膊。
姜玉慧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笑出声来:“呃,我家花大姐回来了。”
这叫什么称呼啊!申一甲听了连连摇头。
“小慧儿啊,花大姐那是你叫的吗?你能不能对老人尊重一些?”
“人家叫着玩的。”姜玉慧嘟着嘴,低下了头。
“以后别再叫了啊?该叫什么就叫什么。”申一甲来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我们上去吧。”
姜玉慧来到申一甲的身边,双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申一甲立刻把她的胳膊甩开了:“你拉着我,我怎么拿东西啊。”
“别拿了,家里没地方放。”姜玉慧说,“我家花……我妈说了,姜震东再往家拿酒,她就顺窗户扔下来。”
申一甲愣了,还有这事,姜玉慧以前没跟他说过啊。这怎么办,酒都准备好了,他也没买别的东西啊。
“我第一次来,总不能空着手吧?”申一甲问。
“这是两回事,我妈不喜欢酒,你还不如弄两盒化妆品呢。”姜玉慧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啊?”申一甲说。
“早说,早说你也得有时间啊。”姜玉慧说,“再说了,化妆品她也不缺,还是算了吧。”
“那这酒怎么办?到底是拿不拿?”申一甲问。
“你要实在想拿,就拿两瓶吧,就是一个意思。”姜玉慧说,“你第一次来,她不好卷你的面子。”
“那行,就按你说的办。”申一甲说着,打开纸箱,从里面取出了两瓶茅台。
姜玉慧领着申一甲坐电梯到了四楼,出了电梯间,是一条将近二十米长的走廊,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她很快敲开了门,先进了屋,申一甲紧随其后,立刻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中年女子,面带微笑看着他。
申一甲感觉心里很温暖,忙向华丽丽问了好,把两瓶茅台酒放到门边,换好鞋进了客厅。
平心而论,申一甲对华丽丽的印象还不错,形象端庄,打扮入时,态度亲切,只是头上还留着披肩发,让他觉得有一点意外,不过倒不显得特别突兀,看样子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姜玉慧搂着华丽丽的脖子,悄声嘀咕着什么,华丽丽却一把将她推开,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听慧慧说,你在市政府常务秘书室工作?”华丽丽问。
“是的阿姨,前不久才去的,给市长宫树仁当秘书。”申一甲说。
“给宫市长当秘书啊?”华丽丽又问。
“是。”申一甲感觉自己有一点被动,姜玉慧她妈虽然没问他什么尖锐的问题,但他总觉得有一点别扭,别扭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慧慧跟我说了,你要到家里来看看。”华丽丽说,“我这几天啊单位很忙,也是才回来。你们吃过饭了吗?”
“妈,你就别查户口了好吗?我不是都给你介绍过了嘛,如假包换。”姜玉慧说。
“这孩子,你把我提前叫回来,还不兴我和一甲聊几句啊。”华丽丽说,“一甲,我可跟你说,我就慧慧这么一个闺女,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啊。她要是有什么毛病,你别跟她计较,对她谦让着点,可不许欺负她啊。”
“阿姨,您放心。”申一甲想,姜玉慧他妈有点偏心啊,偏就偏吧,怎么也得给姜玉慧点面子,自己装个三孙子就结了,“我不会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慧慧就是欺负你,你也要大度点,你是男人嘛。”华丽丽说着,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点水果。”
“不用不用,我不吃。”申一甲忙站起来。
姜玉慧端着一个果盘从厨房里出来,险些与华丽丽撞到一起。
华丽丽忙伸手拉住姜玉慧:“哎呀我的宝贝,你能不能稳当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咚咚咚”,门突然响了,声音很大,如果不是在姜玉慧家,申一甲还真以为收水费的来了。
这时,屋里发生了意外的一幕,刚才还满面笑容的华丽丽忽然撂下脸来,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转身进了卧室。
申一甲看了看姜玉慧,估计是姜震东回来了。
“这是姜大主任来了。”姜玉慧对申一甲撇了撇嘴,慢吞吞地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姜震东板着脸进来了,看都没看姜玉慧一眼,鞋也没脱就往里走。
“你能不能讲究点,不能把鞋脱了啊!”姜玉慧说。
申一甲也觉得诧异,姜震东为什么进了屋连鞋都不脱呢?
他垂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姜震东,嘴里蹦出几个字:“姜叔叔好。”
“申秘书,今天晚上宫市长没事啊?”姜震东问。
“啊,宫市长去参加一个婚宴,不用我过去了。”申一甲说。
姜震东并没有再往前走,而是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申一甲觉得有点不太对头,屋里的气氛好像突然凝重多了,华丽丽一直不见出来,姜震东好像并不关心她是不是在家里。
“那么说,你今天晚上有时间了?”姜震东问。
“好不容易有一点时间了,所以就过来了。“申一甲心想,没时间我能来嘛,眼前的姜主任很有意思,作派根本不像姜玉慧的父亲,而像一个赶来查岗的领导。
“你这样,我的车在下面,你跟我去办点事。”姜震东说。
“好啊。”申一甲如坠云雾,姜震东今天演的这是哪一出啊!


463、醋意大发

“干什么去啊,你来了就要走,这家里装不下你啊?”姜玉慧跺着脚。
“你在家呆着,我们有点公事,去去就回。”姜震东笑着对姜玉慧说。
申一甲见姜震东态度很坚定,立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么晚了,姜震东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呢?好像不太可能,可是既然姜震东不说,他又不好多问,只能听之任之了。
“小慧儿,你在家吧,我们去去就回。”申一甲对姜玉慧笑着眨了眨眼睛,如果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应该不会拦着他了。
姜玉慧没说什么,几步来到门口的鞋柜前,很麻利地穿上了鞋。
姜震东巴哒哒嘴,叉着腰转回身去。申一甲一看不妙,姜玉慧也要跟着去。他凑到她的近前,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悄声说:“乖,你别去了,在家等着。”
“好,我不去了,你们要走快走吧。”姜玉慧终于妥协了。
申一甲跟着姜震东出了门,下了楼,坐进了一台小车里。姜震东在驾驶位坐好,看了看身边的申一甲,旋即启动了小车。
姜震东到底要做什么呢?申一甲百思不解。
小车很快驶离小区,来到边河滨街,沿着蓝河向西驶去。
“甲秘书啊,在秘书室工作怎么样啊?”姜震东问。
“挺好。”申一甲说,“基本上算是进入角色了吧。”
“那就好,这个工作很辛苦,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姜震东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是。”申一甲吐出了一个字,心里却很不自在,姜震东这么晚上拉他出来,不会是在街上兜锦风,和他唠几句闲嗑吧,这些嗑在家里一样唠啊,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呢。他能看出来,姜震东对他还算尊重,并没有和他闹掰的意思。
小车来到河滨街的一个空旷无人的小广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
姜震东熄了火,关了灯,车里顿时暗了下来。
“申秘书,你应该也猜到了。”姜震东说,“我今天晚上找你出来,是有事要和你聊一聊。”
“姜叔尽管说。”申一甲大概猜出了姜震东的意思,但要等到他亲口说出来,才能确认。
“小慧这孩子吧,比较任性,从小娇崇惯了。”姜震东说,“我觉得她对他可能不合适,我作为家长劝你一句,你还是放弃吧。”
申一甲怎么也没想到,姜震东会找出这样一个理由拒绝他。他清楚地记得姜震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种姿态。
“姜叔,我可能是反应迟顿一点。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你真的觉得我和小慧不合适吗?”申一甲问。
“你给宫市长做秘书,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在市政府当过秘书长,我知道当秘书的辛苦,根本没有个人时间,你拿什么给小慧幸福啊?”姜震东说。
“姜叔,恕我直言,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申一甲说,“您能不能告诉我,你觉得我和姜玉慧不合适,到底是什么原因?”
姜震东沉吟片刻,声音异常平静地说:“申秘书,我怎么听说,你在接待工作的时候,与一个上面来的女首长打得火热啊,你这个市长秘书的位置是不是上面有人说了话啊?”
申一甲一惊,姜震东从哪听来的这件事,按照说他一个人大副主任,当时负责接待工作的是接待办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听了姜震东的话,申一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怎么回答,都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姜震东见申一甲没有回答,以为他理亏了,声调立刻高了八度:“申秘书啊,我还听说你在接待办工作的时候,与一个领导家的亲戚打得火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你还年轻,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申一甲终于知道姜震东找他的用意了,看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一些对他极为不利的消息,看来是想跟他摊牌了。
“还有,我听说你原来在推拿店里给女人推拿,而且一干就是好几年。”姜震东说,“我不是说这种工作下贱,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你晚上还和一个女子住在推拿店里,你能说清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姜主任!”申一甲觉得姜震东完全误解了他,如果他再不进辩解的话,姜震东很可能认为他已经默认了。
“你听我说完。”姜震东在黑暗中挥起一只胳膊,用力地划下去。
“好,那你接着说。”申一甲说。
“你到政府机关工作才几年啊,就能在河滨小区这个全市最好的小区里买了三室的房子,以我的推断,你可能没有这么多钱吧?”姜震东说,“我并不是说你这个人品质有问题,但至少也不能说明你的阳光的吧?还有……”
“姜叔,你不用再说了。”申一甲打断了姜震东。
“看看,怎么样?心虚了吧?”姜震东果真不再往下说了。
申一甲已经完全明白了姜震东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的过去有太多的疑点,有些还见不得人。姜震东刚才客客气气地时候,申一甲还不觉得姜震东会一下抖出这么多事情,而且有根有蔓的。现在看,姜震东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否则他就不会用这个态度对待他。
“姜主任,因为小慧儿这层关系我叫您一声姜叔叔。”申一甲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想做任何时候解释,因为你已经从心里认为我和姜玉慧并不合适,我解释也没有什么用了。”
“你还是比较明白事理的,这样就好。我是对事不对人,也希望你能够理解。”姜震东说,“那我就不用多说了,我们毕竟是混机关的,你又这么年轻,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搞得很僵,我想你也不希望把这种事声张出去。”
“姜叔,那一会儿您就替我跟小慧儿说一声吧,我们结束了。”申一甲说,“不过姜叔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并没有对姜玉慧死缠乱打,甚至有丝毫的下作手段。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时说的话,我对姜玉慧没有信心,她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我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从开始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你能这么认识最好了。”姜震东说,“你也别灰心,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只有你好好工作,将来还是大有前途的。”
姜震东启动了小车,缓缓往前开着,似乎并没有让申一甲下车的意思。
申一甲知道,姜震东不会把他当流氓对待,无论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他不至于因为一点私事与他搞得这么绝决。
“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做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与姜玉慧发生任何联系。”申一甲说,“我也请你转告姜玉慧,她是一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找我,更不要寻死觅活地要挟我。”
姜震东忽然把车停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姜叔,那我下车了,我就不去向小慧道别了。”申一甲说着开门下了车。
“你等等,你等等。”姜震东也跳下了车,“你的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但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寻死觅活地要挟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小慧死皮赖脸地要和你好了?”
“希望你不要用死皮赖脸这个词。”申一甲说,“我们是怎样走到现在的,你还是去问姜玉慧吧,现在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见了姜叔叔,谢谢你今天的教导。”
申一甲说完,转身走上了路边的人行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震东并没有追上来,也没有从后面招呼他。申一甲觉得自己和姜玉慧的关系这回真的结束了,他不觉得姜震东能左右他和姜玉慧的关系,但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对姜玉慧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既然姜玉慧知道他这么多不可告人的劣迹,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非要来他去她的父母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申一甲拐进行一条小巷,在没有路灯的路上淡然独行。
今天好奇怪啊,姜玉慧本来说好要见她的父母,可是姜震东却避开姜玉慧,理直气壮地给他上了一课,姜震东要不是顾忌他市长秘书的身份,还不把他训个狗血喷头啊。
尤其是姜震东刚才历数他的罪状,虽然都是扑风捉影,但好像都有那么点根据。真是见鬼了,姜震东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具体呢,甚至时间段都掌握得非常准确。
申一甲立刻发现,自己有点冤枉姜玉慧了,他一个财政局的副科长,上哪儿知道那么多事去,就算她真想知道,也未必能打听得这么全。
那姜震东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真是因为这些才变脸的吗?不排除这个可能,因为第一次见到姜震东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态度,甚至还有点撮合他与姜玉慧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姜震东最次两次对他特别冷淡的原因了,原来是有人做醋,这个做醋的人会是谁呢?


464、于纯虹浮出水面

难道是于纯虹从中做梗?
申一甲只能想到于纯虹,因为姜震东身边的人他只认识于纯虹。
想到这个人的时候,申一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最不该在背后对他咀嚼舌头的人就是于纯虹了。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成为陌路,但他毕竟曾经全身心地帮助过她。在她老姨的学生自杀以后,他曾亲自跑到立春县,替于纯虹的老姨向孙婧求情。最后虽然不能免于处分,也算保住了工作。
不说别的,单单这一条,于纯虹就不会在他背后咀嚼他的舌头根子。
申一甲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刚才姜震东数落他的那些事,只有于纯虹知道得最多。
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呆过,她虽然没看见他为女首长服务的场面,但要想知道这件事有很方便的条件。望月楼宾馆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于纯虹可以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对他的议论。
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当过楼层服务员,要想知道他和杨婷的关系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和杨婷的几次亲密接触都是在望月楼宾馆,宾馆里的许多人都应该知道,尤其是宾馆里的年青人,甚至亲眼看到了他和杨婷同出同入的一幕幕。
于纯虹去过阴阳穴推拿店,他记得自己当初认识于纯虹的时候,就送给她一张推拿店的贵宾卡,于纯虹后来真的在推拿店里出现了,应该很清楚他和娟子的关系走得很近,那一次因为娟子捣乱,没做推拿就走了,她在望月楼宾馆附近下了车,他还在一棵大树下吻了她。
申一甲越想越郁闷,种种迹象表明,姜震东很可能是找到了于纯虹,想从她那里打探他的为人。
申一甲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推测,如果姜震东根本不知道他和于纯虹的关系,他怎么会向于纯虹打探他的情况呢?
所以应该是于纯虹特意向姜震东透露了他的情况。
申一甲觉得有一件事和于纯虹对不上,那就是姜震东说,他在全市最好的小区里买了三室的房子,于纯虹知道那套房子不是他的,姜震东却说那房子是他买的。这正好可以说明,于纯虹不想暴露她和他的关系,不想暴露她曾经在那套房子里住过,只能说他在那里有一套三室的房子,如果她连房子的产权都知道,那可能就要露馅了。
申一甲一路边走边想,到了河滨小区正门口,终于想明白了,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绝对不一般,有可能是姜震东向她透露了姜玉慧和他的关系,于纯虹则以一个旁观者、局外人的身份向姜震东介绍了她知道的情况。
她这么说的目的,当然是不想看到他和姜玉慧走到一起。她不愿意看到他的姜玉慧走到一起的原因,可能性是姜震东走得特别近,她不愿意处于这这种尴尬的关系中。
申一甲远远看去,姜玉慧自己住的那套楼子一片漆黑,看来她并没有回来。
他感到很欣慰,姜玉慧还没有回来,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赶紧上楼,把门一锁,就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了。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进了单元门,上了电梯,很快来到自己的住处。
他打开门,并没有开灯。很担心姜玉慧回来的时候看到灯光,直接过来找他。
他把窗帘拉好,找来了一个手电筒,按下按钮,屋里顿时出现了一道温暖的黄光。他把手电筒倒放在沙发上,还好,除了不能看电视,不能看书报,干别的还真不耽误。
申一甲还是不放心,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姜玉慧回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敲门,他该怎么办呢?到底开还是不开呢?申一甲的答案是不开,绝对不能开,如果他放姜玉慧进来,晚上对姜震东说过的话,就全部作废了,不仅姜震东会认为他食言了,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人家姜震东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何况他得知姜玉慧和姜震东的关系以后,已经产生了退缩的打算,只不过由于姜玉慧的坚持,让他的这颗心怎么也硬不起来。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姜震东已经横在了他和姜玉慧之间,就像一座陡悄的山峰一样难以跨越。况且申一甲已经不想跨越了,姜震东今晚的一席话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申一甲想到这里,答案已经有了,就算姜玉慧过来敲门,他也不能开,全当没听见一样,姜玉慧就算再坚决,再有恒心,也不会永远守着一块冰冷的门板。
申一甲打开电视,同时按下了消音键,看起电视来。
他忽然觉得不妥,虽然屋里没有灯光,但电视屏幕散发的光线也能反射的窗户上,在外面看也是有光亮的。想到这里,他“叭”地关掉了电视。
申一甲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电筒的光线,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他歪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姜玉慧并没有敲门,否则他肯定会听到,看来她不会来了,也许她听了姜震东的话,根本就没想来敲门。他从沙发上换到床上,蒙头睡了起来。
局面比是申一甲的预想要好得多,姜玉慧一连几天都没有来找他。申一甲每天晚上回到住处,楼上都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姜玉慧根本就没有回来。
申一甲虽然有一点意外,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姜玉慧是姜震东的女儿,毕竟父女连心吧,她不听姜震东的话,又去听谁的话呢?况且他已经明确跟姜震东说过了,让姜玉慧不要再纠缠他了,这话本身就好说而不好听,他要是姜玉慧的话,也不会再上赶着了他了。
申一甲的生活又恢复了刚搬到河滨小区时的平静。
每天早出晚归,接送领导,上班下班,虽然忙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但心情还算不错,受人尊敬的尊贵感时常从心头滋生。
申一甲每天见到最多的就是吉明淡定的笑容。
申一甲在吉明的笑容里,流露着对自己工作的满意,至于有没有对情场的得意,他就说不清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吉明与于纯虹保持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联系,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申一甲从他的作息时间表和神神秘秘的电话就能猜出一二。
吉明每天都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这时候他往往会站起身来,吱唔着出了门。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摆出一种特别镇定的表情,但里面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愉悦。
到了临近下班时间,吉明特别注意自己的行头和发型,不知在哪里弄了一个小镜子,经常在桌子下面摆弄一番。因为他不跟班,一到下班时间,他都会立马走人,绝不会做无谓的停留。
申一甲对面吉明的笑容,心里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庆幸。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多亏他没有和于纯虹走得更近,也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否则就有可能被她戴上一顶绿帽子,那可就太悲催了。
这天晚上,申一甲送完宫树仁,刚在河滨小区门口下车,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申一甲。”
申一甲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听出是姜玉慧在喊他。他就地来了个九十度转弯,不想回住处了,如果姜玉慧来找他,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不想让两个人的争吵惊动了四邻八舍。
“申一甲!”姜玉慧的声音更大了,随后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申一甲听见姜玉慧的喇叭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转回身来,发现姜玉慧已经驾车追了上来,与他只有几步之遥了。
申一甲忙往路边退了几步,这里应该非机动车道了,应该不会贸然把车开过来。姜玉慧立即打消了申一甲的侥幸心里,喇叭更紧凑,更急促了,她的小车直接从他的前面插入人行道,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小心点,怎么能这么开车呢?”从旁边路过的一个中年女子冲姜玉慧喊着。
姜玉慧跳下车来,笑了笑,对那个女子做了个鬼脸。
中年女子看了申一甲一眼:“小伙子,这姑娘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申一甲摇摇头,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姜玉慧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他这只是往路边躲了躲,她就把车横在路上了,他要是跑到路边人行道上,她能把车开到上面去。他如果躲在树后面的话,她要是急了,能把树撞倒,姜玉慧有时就是这么任性。
姜玉慧跳下车,来到申一甲面前:“申秘书,你是真聋假聋啊?”
“小慧儿,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啊?”申一甲后退两步,不知道姜玉慧为什么要这么拦他。
“你是不是要跑,你要是没做亏心事的话,你跑什么啊?”姜玉慧问。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申一甲知道了,姜玉慧这是找他算账来了。


464、小妖精

“姜玉慧!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跑了?”申一甲歪着脑袋,“再说了,我跑不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姜玉慧向四周看了看,拉着申一甲的胳膊就往车上拽,他用力甩开她的手,他再次抓住了她。
“申一甲,姜震东的话你还真信啊?”姜玉慧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你先跟我上车,这里说话不方便。”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言行里猜出了大概,姜震东应该与她通过气了,但姜玉慧似乎并不相信姜震东的话。她这么用力地抓住他,就足以证明姜震东的话在她那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姜玉慧,我已经跟你家老姜说了,我们结束了。”申一甲说,“他应该已经转告你了吧?”
“一甲。”姜玉慧忽然松开了申一甲的胳膊,“你真的这么绝情吗?你对我说过的话全都不算数了吗?”
“什么话?”申一甲问。
“永远和我在一起啊。”姜玉慧说,“你在我的床上说的。”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申一甲说,“我在姜震东的眼里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无赖,地痞,花花公子,**,你和我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他代表不了我。”姜玉慧的声音平静多了,“你上车吧,我们在车上说,不要让别人看热闹。”
申一甲有些犹豫了,姜玉慧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今天的局面是姜震东造成的,没有必要让姜玉慧去背这个黑锅,况且他站在路边与一个年轻女子理论,的确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万一有人认出他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可能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走啊!”姜玉慧又拉住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实在拗不过姜玉慧了,更主要的是担心她在大街上来横的,让他下不来台。申一甲想到这里,立刻改变了主意,不就是上姜玉慧的车,上就上吧,反正她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要把话说开了,一切就都过去了,既然和她又见面了,那就好合好散吧,没有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
申一甲上了车,姜玉慧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时了小区大门。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这是要拉他回去啊,他还以为她要找个地方跟他算账呢。
“吃饭了吧?”姜玉慧问。
“都几点了,还不吃饭?”申一甲没好气地说,姜玉慧简直是没话找话。
“姜震东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姜玉慧说,“还把我的电话没收了,让我不许和你联系了。”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并不意外,姜震东那天已经把家说到家了,再不对姜玉慧采取点行动,那不是白说了嘛。不过他还是不理解,这都过去三四天了,姜玉慧为什么没有回来住,为什么一直没有找他?难道她真的被姜震东灌了迷魂汤,也相信了姜震东的鬼话?
其实姜震东罗列的那些人,北京来的女首长也好,杨婷婷也好,娟子也好,他都只说出表象和假相,而且没有一个是精准的。他的杨婷虽然来往过,但那也属于未婚男女的正常交往,你情我愿的事,姜震东也好,于纯虹也好,根本抓不住他的什么把柄。
就算姜玉慧去求证这些事情,也很难得到标准答案,甚至只能证明他与这些人的关系是道听途说的。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这几天怎么没露面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是觉得很奇怪,但他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姜玉慧没有于纯虹那么有城府,教她怎么玩失踪,她可能都学不会。
“你没事就好,露不露面都无所谓了。”申一甲看姜玉慧这意思,像是要与他再续前缘啊。
姜玉慧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在车位停好了车,对申一甲说:“劳驾,把后备箱的东西卸下来吧?”
“什么东西?”申一甲忽然想起来了,那一箱茅台还剩了几瓶在姜玉慧的车里呢。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姜玉慧下了车,转到车尾部,掀开后备箱,那箱茅台果然还在里面。
“谢谢你了,还给我送回来,你要不说,我都给忘了。”申一甲也不客气,上前取下了那箱酒。
“哎,还有呢。”姜玉慧说,“把那个箱子也帮我拿下来。”
申一甲这才注意到,在那个装酒的箱子旁边,还放着一个同样大小的箱子,只是上面拦着几圈透明胶带,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几天可憋死我了。”姜玉慧先帮申一甲把酒箱子取出来,又去另一个纸箱子。
申一甲掂了掂这个箱子,感觉并不沉,应该不是酒类。
“你拿那个酒箱子,我拿这个轻的。”姜玉慧主动拎起这个刚刚拿出来的箱子,“我被抽去财政局干部招考的考务组去了,全封闭了四整天,到今天晚上四点半才解除封闭。”
申一甲似信非信地看着姜玉慧,怎么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她被抽调到什么会务组,这就难怪他这几天没有看到她了。
两个人进了电梯,上了四楼,姜玉慧打开门进了屋,然后转过身来,把一双拖鞋踢给申一甲。
申一甲站在门口,不想进去了。他已经与姜震东说好了,不再与姜玉慧来往了,他这次不想食言了。
“你进来。”姜玉慧若无其事地说。
“小慧儿,我不进去了。”申一甲说,“关于我们的事,你爸可能也都跟你说了。”
“你进来!”姜玉慧厉声说,“你站在门口算什么啊,你就不能进来说话啊?”
申一甲想,姜玉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站在门口说话,是有点不郑重,那就进屋跟她说吧。他把酒箱子放在了门边,换上了拖鞋。
“想我了吗?”姜玉慧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小慧儿,我得跟你好好谈一谈。”申一甲说,“我们根本不合适,再加上你爸看着我很不顺眼,所以你还是把过去忘了吧。”
“他说的不算数,他又不是我,他凭什么替我做主啊。”姜玉慧说着,就去脱申一甲的外套,“他仗着他是什么人大副主任,还把我给封闭起来了,可能以为我过两天就想通了,还说什么这是为我好。好个屁啊,他不知道听了哪个小狐狸精的话。”
小狐狸精?申一甲愣住了,看来姜玉慧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粗心啊。他竟然知道姜震东身边有小狐狸精。这足以说明姜玉慧对他的父母还是比较了解的。
姜玉慧的话引起了申一甲浓厚的兴趣。她说的小狐狸精是谁?是于纯虹吗?
申一甲忽然不想走了,姜玉慧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看来他还真得透透她的底,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姜震东和于纯虹的事。
“什么小狐狸精?哪个小狐狸精?”申一甲问。
姜玉慧把那个纸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个盒装的披萨,七八个盒装的肯德基鸡腿堡。还有一些苹果、桔子、猕猴桃,箱子的底部还歪着几瓶可口可乐。
申一甲的嘴里发出了一种声音,本来是抑制不住的笑声,却被他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你想抽风啊?”姜玉慧白了申一甲一眼,把倒腾出来的东西一样样装进冰箱,“这是我们这帮人吃剩的,不拿回来,你还让我扔了啊!没办法,都是本姐喜欢吃的东东。”
申一甲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刚才的问题姜玉慧没有回答,不知道她不注意力太集中,没听见他的话,还是听到了他的话,却不想回答他。
姜玉慧只顾往冰箱里装东西,一时顾不上他了。
申一甲觉得不能重复刚才的问题了,否则她还是不会回答他,不如转个弯套套她。
“小慧啊,我觉得你爸对你是一片苦心,你一定不要辜负他。”申一甲说。
姜玉慧扭过头来,看了申一甲一眼,“哼”了一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爸对你最好了!”申一甲说。
“好个屁!”姜玉慧仍然往冰箱里装着东西。“我不知道你是真君子啊,还是伪君子,他那样对你,你一点都不记恨他,说实话,真的挺难得。”
“我特别理解他,你说他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啊,不就是哄着老婆孩子高兴吗?”申一甲说,“如果你和你妈不幸福,他就是当上市委书记,也是无滋无味啊!”
“你不要再提他了行不行?”姜玉慧砰地把冰箱门关上,站了起来。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不想提姜震东,可是不提他提谁啊,自己现在和姜玉慧的关系就是因为他的一番话彻底灭火了,他到现在都不敢确定姜震东为什么对他由喜爱有加到大加排斥。
“申一甲,你今天怎么劝上我了?”姜玉慧说,“本来我还想好好劝劝你呢,姜震东不让我和你联系,把我的手机没了,到现在都没有还给我。他又亲自给我们局长打电话,把我软禁起来。你不生气也就罢了,我算你大人有大量,你怎么还替他说上话了?你说,是不是哪个小妖精找你了?”
又是小妖精!申一甲忽然觉得姜玉慧应该知道于纯虹的存在。


466、回去还是留下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怎么说都是姜大主任的女儿,就算他们父女关系再不好,她也不至于与他合伙对付姜震东,站到父亲的对立面去。
姜玉慧张嘴小妖精,闭嘴小妖精的,让申一甲觉得匪夷所思,哪来的这么多妖精啊,他姜震东难道掉进了盘丝洞,被女妖精包围了不成。
申一甲不敢在姜玉慧面前提起于纯虹这个名字,如果姜玉慧真的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有可能瞬间就会被他激怒,如果她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就可能向他问东问西,直到他解释清楚为止。不论怎么说在姜玉慧面前提起她父亲的女部下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姜玉慧,咱们不闹了,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申一甲说。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今天找你,可不是让你把话说开的。”姜玉慧在申一甲的对面坐下来,“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
“说明白什么?”申一甲问。
“你不要装傻好不好?”姜玉慧说,“这几年,你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申一甲觉得此时再为自己辩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是否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姜玉慧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他为自己辩解,马上就给姜玉慧一种错觉,他并不想和她分手。
“姜玉慧,你说得对,这些年我的确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申一甲淡定地说,“就像姜震东说的,我伺候北京的女首长上过床,我和某领导的子女也上过床,对了,还有那个推拿店……”
“你放屁!你接着编!”姜玉慧怒了,用手指着申一甲。她的声音太大,动作太突然,吓得申一甲一激灵。
申一甲刚才说到推拿店的时候,立刻想到了娟子,忽然有一点犹豫,娟子现在已经和吕良结婚了,如果他说和娟子怎么怎么了,姜玉慧很可能去推拿店找娟子,那样不仅会给娟子带来麻烦,而且会引起吕良的怀疑和不满。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正在措词的时候,姜玉慧就打断了他。
姜玉慧说他的信口胡编,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不这么说,姜玉慧怎么可能对他死心呢?
“反正这么说吧。”申一甲说,“我在那个推拿店也经常为女客人搞色情按摩。”
姜玉慧手里的一个桔子飞了出来,申一甲往旁一躺,桔子砸在他身后的墙上,然后掉在地上,滚出了很远才停下来。
申一甲知道这回姜玉慧是真生气了,此时她手里就是有一把刀,她也会不假思索地甩过来。他笑着站起来,从地上拣起那个桔子扔进垃圾筒里,回身对姜玉慧笑了笑。
他完全没有想到,姜玉慧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本来以为她会对他刨根问底呢。
“我告诉你申一甲,你别以为我是个傻子,你这个人怎么样,我早就打听过了。”姜玉慧说,“还用轮得着姜震东去说吗?你能不能动动脑袋,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的?他凭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简直比真的还像?”
“你不相信就算了。”申一甲点点头,“反正我信。”
“你信个大牛子。”姜玉慧又喊了起来。
这回把申一甲逗乐了,姜玉慧是真敢捅词啊,一个姑娘家,竟敢拿男人的家伙骂人,太有创意了。
姜玉慧双手捂住了脸,突然哭泣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屋里响起一种低沉而尖锐的声音,像火车在遥远的地方鸣笛。
申一甲又傻眼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要哭也应该他哭泣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该哭吗?现在倒好,姜玉慧哭起来了。
他叉着手,静静地看着姜玉慧,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愁怅。他本以为今天晚上会和姜玉慧大吵一架,然后转身走人,出现眼前的局面他也没有想到。
申一甲没有安慰姜玉慧,他知道如果自己走上去安慰她,他对姜震东做过的承诺可能就不算数了,他对姜震东无法交待,对自己更无法交待。
申一甲准备离开这里,趁着姜玉慧现在注意力比较分散,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立刻离开这里。他在地上转了一圈,见姜玉慧仍然在垂着头抽泣,果断来到门前,穿好了鞋。
姜玉慧仍然没有什么反应,申一甲猛地打开了门。
“小慧儿,你多保重吧,我回去了。”申一甲说。
“你回来!!”姜玉慧声嘶力竭地喊道。
申一甲愣了一下,站住了。虽然他知道姜玉慧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但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歇斯底里。可是这次他不想再听姜玉慧说什么了,想从外面关上门,一走了之。
“你认识于纯虹吗?”姜玉慧像风一样飘过来。
于纯虹这个名字已经太熟悉了,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偏偏在这个时候,问他这样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如果他此时再甩门而去,姜玉慧立刻就会觉得他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本来是申一甲想问姜玉慧的,没想到却从姜玉慧的嘴里说出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兴趣了,于纯虹早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和谁在一谁,她现在怎么样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认识。”申一甲又转回身来,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说不认识吗?申一甲说不出口,而且他预感姜玉慧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如果他说不认识,姜玉慧恐怕就会封口不说了。
“你果然没有骗我。”姜玉慧来到申一甲的近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头靠了上去。
“姜玉慧,你到底要干什么?”申一甲问。
“如果你认识她就对了。”姜玉慧说,“我怀疑是于纯虹在姜震东的面前说了什么。”
申一甲鞋也不脱,径直来到餐桌前,直挺挺地坐了下去:“好,我给你时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姜玉慧搬过椅子,在申一甲身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
“申一甲,你在督查室,于纯虹在望月楼宾馆,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你怎么会认识她呢?”姜玉慧问。
“我有必要向你汇报吗?”申一甲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也不要紧,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你跟我说说呗。”姜玉慧说着,脑袋凑了过来。
申一甲觉得不能让姜玉慧问住,他怎么认识于纯虹的,不是问题的关系,关键是于纯虹是怎么认识姜震东的,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玉慧,你别绕弯子了,你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会怀疑于纯虹会在我们中间捣乱?你跟于纯虹到底是什么关系?”申一甲问姜玉慧跟于纯虹是什么关系,不过是想转移姜玉慧的注意力,同时又显得他对于纯虹并不了解。
姜玉慧的身体挪了回去,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于纯虹现在是人大的一个小科长。”姜玉慧的目光闪烁,“事情很简单,她有曝料的条件,这样可以讨好姜震东啊。”
申一甲笑了,姜玉慧没有说真话,她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一切。不过他不想揭穿她,那样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你说的哪个于纯虹啊?”申一甲说,“于纯虹不是在望月楼宾馆吗?”
“没法跟你唠了,你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姜玉慧笑吟吟地站起来,从申一甲的身边走开,“于纯虹是在望月楼宾馆干过,不过她早就调到人大去了。”
申一甲终于知道了,姜玉慧不仅知道于纯虹的存在,还知道她的近况。她似乎知道姜震东与于纯虹的关系很不正常,只不过不愿意告诉他。
“好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申一甲说,“于纯虹是姜震东调到市人大的吧?”
“你瞎说什么啊,她怎么会认识姜震东。”姜玉慧立刻矢口否认。
申一甲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条小巷,走到头了,才知道这是一条死胡同。
“姜玉慧,你不用装了,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申一甲站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趣,想在姜玉慧这里知道于纯虹与姜震东的关系,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申一甲暗暗思量着,还是离开这里吧,要想面对一个真实的姜玉慧看来难度很大。如果姜玉慧不真实,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停留了。
申一甲想堂而皇之地走出去门,不再理由姜玉慧的苦苦相留,尽管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小慧儿,我得回去了。”申一甲忽然看到门口放着的那个茅台酒箱子,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箱子搬了起来。
“你真要走吗?”姜玉慧说,“你今天不留下来陪我了?”
“我已经在姜震东面前许下的诺言,不再和你来往了,我想姜震东也一定告诉你了。”申一甲单手把门打开。
“那我要说实话呢?”姜玉慧的声音很低,眼睛看着地砖,“如果我说实话,你能留下来吗?”
申一甲很想听到姜玉慧的实话,不过她既然用他留下来作为条件,那还是算了吧。
“你说实话,我就一定要留下来吗?”申一甲问,“你觉得你的实在能让我留下来吗?”


467、未婚独居

姜玉慧再次来到申一甲的面前,从他的手里夺过的纸箱,放回原处。
“行了,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姜玉慧说,“这回总可以吧?”
既然听姜玉慧说真话没有附加条件了,申一甲倒想听一听,她到底要对他说什么真话。他往回走了几步,站在离餐桌不远的位置。如果姜玉慧骗他,他就准备离开,如果姜玉慧果真说了真话,他就准备坐下来
“于纯虹可能想嫁给姜震东。”姜玉慧的声音很小,眼巴巴的看着申一甲。
申一甲觉得这个消息简直太刺激了,于纯虹怎么可能嫁给姜震东呢?她和姜震东的女儿年纪相仿,那不是搞错辈了吗?更重要的是姜玉慧还有母亲呢,她的母亲华丽丽怎么办?
“姜玉慧,你没开玩笑吧?”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姜玉慧的眼泪又流下来:“我恨死姜震东了,他要不是我爸爸,真应该下地狱。”
申一甲终于知道姜玉慧为什么不管姜震东叫爸爸了,原来她与姜震东的隔阂这么深。
“你要对我说的实话就是这个吗?”申一甲问。
“那你还想听什么呀?”姜玉慧说。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于纯虹要嫁给你爸爸,她对你说的?”申一甲说。
“因为她疯了。”姜玉慧说。
姜玉慧从外婆家回来上初中,在家里住了三年,当时就感觉到父母的的关系出了问题,两个人经常无缘无故的大吵大闹,吵闹之后又是无休无止的冷战。
姜玉慧高中住校,只有假期才能回去,上了大学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了。她大学毕业回到蓝河以后,姜震东已经与华丽丽分居了,在人前仍然像一对和睦夫妻。姜家三室的房子,每人一个卧室,姜震东却很少回家住,每天都是姜玉慧陪母亲华丽丽一起度过。
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去年提出了离婚诉讼,但被法院驳回了,理由是两个人的婚姻没有破裂,但华丽丽坚称这是姜震东从中捣的鬼。
可是今天刚过了元旦,姜震东突然向华丽丽提出离婚,只是没有走法律程序,而是想与华丽丽私下协议离婚。姜玉慧的母亲忽然变卦了,不想这么快就成全姜震东,而是想在财产分割中多分一点财产。
姜震东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元旦、春节都没有回家过。姜玉慧只是听说与姜震东保持几年关系的女人不见了,他身边的女人换成了年轻未婚的于纯虹。
于纯虹是望月楼宾馆招聘的客房部服务人员,但他很快就和常去宾馆看望客人的姜震东认识了,后来姜震东又通过省里的熟人,把于纯虹招到省行政学院参加公务员定向培训,这个班了名额很少,一个城市才几个人,全省才一个班,可见姜震东在于纯虹的工作问题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这次培训结束以后,于纯虹被调到市人大办公室,此事经市人大主任朱成亲自点头。
在于纯虹调到人大以后,姜玉慧曾经去找过她。但于纯虹对她特别客气,态度也异常亲热,尽管姜玉慧三番五次给于纯虹找茬,担心影响姜震东的仕途,她一直没有对于纯虹下狠手,自然也就没有与她彻底闹翻。
姜震东曾亲自给姜玉慧打电话,不许她干涉他的个人感情。姜玉慧也对姜震东苦苦相劝,让他回家与母亲合好,但几次谈话都没有奏效,姜玉慧只好放弃了,那以后就再没有见到于纯虹。
这次姜震东与申一甲摊牌,让他离开姜玉慧,并且历数他的所谓种种罪状,无非就是让他离开姜玉慧。他当天晚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姜玉慧,并且让她立刻与申一甲断绝关系,姜玉慧马上就猜出,是于纯虹在中间捣鬼。
姜玉慧觉得,于纯虹这么做,表面上看是为她好,但私下不可告人的想法,她也猜出了大概。一种可能是想向她献殷勤,表现对她的关心。另一种可能是于纯虹不想看到申一甲进入姜家。还有一种可能是于纯虹真的听到了什么,觉得她与申一甲的确不合适。
申一甲被姜玉慧的推测吓了一跳,他宁愿相信于纯虹是出于第二种目的。他忽然不想让姜玉慧继续分析下去了,那样的话,姜玉慧很可能会对他与于纯虹的关系产生浓厚的兴趣。
“你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呢?”申一甲插了一句。
“想出来就出来呗,腿是我自己的。”姜玉慧说。
“姜震东和你妈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应该在家里陪她才对。”申一甲说,“你这样搬出来住,你妈不是更孤单了吗?”
申一甲觉得姜玉慧的思维有时候有点不可理喻,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否则他真不应该这时候从家里搬出来。
“我妈同意我搬出来。”姜玉慧说。
“我不信。”申一甲说,“同意是一回事,愿意是一回事。”
“我搬出来肯定要租房子啊,我妈想让姜震东给我买一套房子,给我结婚用。”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母亲想让姜震东给姜玉慧买一套房子,而且是给她结婚用。申一甲总算明白了,原来姜玉慧和她的母亲有约在先啊,她们的想法虽然有些残酷,但对付姜震东这样的人并不算过份。
“你现在不是有房子住嘛。”申一甲问,“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不能便宜了他。”姜玉慧说,“否则他所有的财产都归了于纯虹,那样对我妈是不公平的。”
申一甲对姜玉慧的话有点不太感冒,姜震东能有什么钱啊!他是人大副主任不假,可是那毕竟只是一个闲职,又不是什么大权在握的角色,就算他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于纯虹,她也不会一转身就变成富婆,于纯虹如果真想嫁给姜震东的话,不是拿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嘛。
申一甲和姜玉慧认识这么多天了,她还从来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搬到这个大房子里,现在申一甲明白了,她可能是受她母亲的指使,想在姜震东的手里要一套房子,要房子的理由居然是她结婚用。
这对于申一甲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是姜玉慧故意这么说的吗?申一甲说不清楚,但她的话至少有炫耀的成分。如果她的话是真的,姜震东会满足她吗?她会把房子当作婚房吗?
吃软饭是很可耻的。申一甲想,不能上姜玉慧的当,也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姜玉慧,我对这个房子的用途不感兴趣。”申一甲说,“但我觉得姜震东要是真想给你买房子的话,你出来住他一样会给你买。他要不根本就没打算给你买房子,你就是住在大道上去,他还是不会给你买。”
“他还是很关心我的。”姜玉慧这回没有直称姜震东的名字,“他这个人有时很讲原则的,没有根据的事他不会同意。”
“那这个事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申一甲说。
其实申一甲对姜震东的印象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这个人固然可恨,但他好像并不是那种十分恶毒的人,虽然外面红旗招展,但对女儿的事还算关心。姜震东让他离开姜玉慧只是听了于纯虹的小道消息,这种小道消息像隔靴骚痒,不过因为是于纯虹说的,他就完全相信了。
事情的真相的确有一点可笑,申一甲漫无边际地想,假如他真的和姜玉慧成了一家人,于纯虹又成了姜震东的老婆,那他岂不成了于纯虹的姑爷,他至少得管她叫阿姨才对。
申一甲想到这里,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申一甲,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姜玉慧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于纯虹真的成了姜震东的小老婆,那我不成了她的女婿了?”申一甲想收起自己的笑脸,可是他的笑神经不受大脑的支配,居然笑出声来。
姜玉慧莫名其妙地看着申一甲:“神经病,有什么可笑的,我心里这么难受,你就能笑得出来。”
申一甲终于收敛了笑容:“不笑了,我刚才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姜玉慧伸出了一只手,抓住申一甲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
“一甲,听了我说的话,你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气了吧?”姜玉慧说,“我发现姜震东特别听这个于纯虹的。”
“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了。”申一甲说,“你要是不跟我,我真的以为你和姜震东一个心眼呢。”
“理解了就好,这回你不会撇下我不管了吧?”姜玉慧说。
申一甲沉默了,那棵已经冷却的心开始复苏了。他觉得于纯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他和姜玉慧在一起,如果她真和姜震东搞到一起了,只要她知道了他与姜玉慧的关系,不跳出来把水搅混那就怪了。
“你已经在姜震东面前承诺了,以后不再与你来往了。”申一甲觉得有点两面为难。
“嗯~~”姜玉慧发出了一种耍娇的鼻音,“你不要走了,好吗?”
申一甲的半边肩膀像过电一样,姜玉慧的这种声音,只有在床上才能听到。


468、你要从一而终

申一甲清晰地记得他在姜震东面前做出的承诺。
姜玉慧娇滴滴的声音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现在才过去几天,他的承诺就面临着她的挑战。
他知道爱上姜玉慧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如果他答应姜玉慧留了下来,不仅失信于她的父亲姜震东,也会使他面对一个关系极不稳定的家庭,就像一团难以理顺的乱麻,需要他花很多精力去应付。
其实现在正是一个退出的好机会。
不过姜玉慧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这一次她并没有任何过错。造成现在的局面,幕后的始作甬者,竟然是他曾经的恋人,姜玉慧的父亲的情人。
“姜震东现在在哪儿?”申一甲问。
“你要干什么?”姜玉慧站了起来。
“我想会会他。”申一甲说。
“你会他干什么啊,我的事根本不用他管。”姜玉慧说。
“因为我对他做出过承诺,出尔反尔不是我的性格。”申一甲说。
“这不叫出尔反尔,这叫坚定不移。”姜玉慧说。
姜玉慧的话,让申一家觉得脸红心跳。这真的叫坚定不移吗?如果这就叫坚定不移的话,那么他以前就是摇摆不定了。姜玉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以前的确曾经犹豫过,面对姜玉慧的高傲自大,他也曾经自卑过。如今看着姜玉慧可怜楚楚的样子,他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自负的东西。
姜玉慧的一番话,申一甲终于重新认识了她。原来姜玉慧是一个自负与自卑兼具的两面人。可能是因为出生在干部家庭,经济条件优越,工作单位优越,她免不了心里会有一种优越感。但由于她父母的关系名存实亡,父亲又在外面沾花惹草,她心里的那种优越感多少都会受到打击。正是因为这种自卑,拉近了她与申一甲的距离,使她能够在他的面前放下姿态,摆出一副小女人的样子。
坚定不移,申一甲默默的念叨着,那就继续坚定不移吧,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想见一见姜震东,对他把话说明白。
“申一甲,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和我分手了,证明姜震东和于纯虹的话击中了你的软肋。因为你心里有鬼,害怕了,所以就退缩了。”姜玉慧说。
“我是害怕了,我是害怕别人说我对你软磨硬泡,死乞白咧。”申一甲说,“你最好领我见见姜震东,见不到她,我心里很不踏实。”
“好啊,那就见吧。”姜玉慧说,“不过我可告诉你啊,如果他不愿意见你,我可没办法。”
“行,他要是真不愿意见我,那不怪你。”申一甲说。
姜玉慧拿起手包,匆匆进了客厅,申一甲从后面跟了进去。
她脱掉了外套,从包里取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来。她把着手机放在耳边,眼睛看着申一甲,默默地等了一会儿,随手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他不接电话。”姜玉慧说着,头靠在了沙发背上,脸冲着棚顶。
“不会吧,你的电话他都不接?”申一甲有点怀疑,姜玉慧是不是真的打了电话。
“你还怀疑我?你……你打,你自己打。”姜玉慧拿起手机,要递给申一甲。
申一甲冲着姜玉慧摆了摆手。姜震东为什么不接电话呢?连自己女儿的电话都不接,好像不太合乎情理,除非他没有听到电话。
“你再试试吧,你再试一次。”申一甲说。
姜玉慧很听话,立刻又拨了号码,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申一甲从姜玉慧的表情里能够看出,电话接通了。
“你干什么呢?”姜玉慧问。
“你到底干什么呢?没干什么是干什么呢?”姜玉慧又问。
“你现在在哪儿呢?”姜玉慧接着问。
申一甲来到姜玉慧的近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向姜玉慧摆了摆手,姜玉慧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出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说。”姜玉慧说。
沉默、寂静,姜玉慧举着手机倾听着。
她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你到底在哪儿呢?你能不能说你到底在哪儿?”
申一甲听出来了,姜震东刚才没有说真话,听到姜玉慧要见他,有点慌了。
“好了,我不管你在哪儿,十分钟以后,你在文化宫门口等我,我马上就赶过去。”姜玉慧顿了顿,“好吧,再多给你五分钟,十五分钟以后。
申一甲正想听一听姜震东到底什么反应,没想到姜玉慧却挂断了手机。
申一甲看了姜玉慧一眼,转身往外走,却被姜玉慧喊住了:“你干什么去?“
“不是十五分钟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申一甲说。
“哼,你真信啊,十五分钟?给他两个十五分钟能到就不错了。和他他见面,不打提前量根本不行。”姜玉慧说,“他又不是去见书记市长,哪能那么准时啊!”
“那你早走一会儿吧,我倒无所谓,你是他闺女,你不能让他等你啊!”申一甲说。
“你坐下,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儿你见了见姜震东,都想跟他说些什么,怎么说?”姜玉慧拉了申一甲一把,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不用你教。”申一甲说。
“你就说,你已经被我睡了,你要从一而终。”姜玉慧诡秘地笑着,似乎情绪好多了。
“算你狠。”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这样说,但心里不得不承认,姜玉慧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
“你还要对他说,我在外面租房子,太费钱了,现在已经搬到你家里了。”姜玉慧说。
“这叫敲诈啊!”申一甲连摇头带摆手,“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你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不叫趁人之危吗?”
“没事的,是我愿意的,是我让你说的,你说吧,不要紧的。”姜玉慧拉着申一甲的胳膊撒起娇来。
申一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姜玉慧很有心计啊,这叫什么呢,这叫把他当枪使?这叫利用他人不当谋利?反正他正在利用他。
“你看着办吧,我不难为你,说不说随你。”姜玉慧说,“我不过是给你找一点话题嘛,你总不能像电线杆子一样往那一杵吧!”
“姜玉慧,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这个市长秘书是白当的,我往那儿一杵?还不一定谁往那一杵呢?到时候再看吧?”申一甲说。
申一甲和姜玉慧四平八稳地下了楼,很快就离开河滨小区,来到通往文化广场的大道上。姜玉慧突然要带他见姜震东,他没有任何准备,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
“一甲,你每天上班这么辛苦,为什么自己不买辆车呢?”姜玉慧问。
申一甲被问得直发毛,他哪有钱买车呀,买房子的钱还没凑齐呢,不过他不想对姜玉慧说自己没钱,那样姜玉慧也许会瞧不起他的。
“我用不着买车。”申一甲说,“我天天做市长宫树仁的专车,知道什么叫专车吗?”
“就是钻到车底下呗。”姜玉慧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伺候市长的吗?现在这世道也真是,伺候人的比被伺候的牛逼。”
申一甲不得不承认,姜玉慧的话还算深刻:“真让你说着了,现在当秘书的,哪有几个不牛逼的,你想不牛逼都难呐,这些局长们,企业家和大款们,一个个像三孙子似的,对你笑嘻嘻的,不是给你递烟,就是请你吃饭,你在对他们笑嘻嘻的,不成了精神病吗?都是被他们灌的。”
“市长秘书。”姜玉慧说。
“什么事?”申一甲有些发愣,姜玉慧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他。
“市长秘书亲我一下。”姜玉慧又耍起娇来。
“你别闹了,好好开车,别撞到人家屁股上。”申一甲说。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的驾龄都十多年了,我初中的时候就会开车了。别说这种小车了,就是高速公路上的大货,我都照开不误。”姜玉慧不无炫耀地说。
申一甲表面上是轻松多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捉摸不定,马上就要见到姜震东了,他所见到的姜震东会以一付什么样的面孔出现,对他又是什么态度?他应该说些什么?姜震东会不会转身就走?甚至对他一顿臭骂?一切都是未知数。
小车驶进了文化广场旁边的机动车道,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在文化宫门前停了下来。
文化宫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灯孤伶伶的。看来姜玉慧说对了,姜震东果然还没有到。
申一甲正要下车,被姜玉慧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不是见你爸吗?”申一甲反问道。
“不急不急,他认识我的车,你要是下了车,把他吓跑怎么办?”姜玉慧说。
申一甲立刻明白了姜玉慧的意思,她就是要给姜震东一个突然袭击,打他个措不及防,让他在毫准备的情况下与他见面。
申一甲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路上还有一盏路灯,远远地对立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看了看表,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姜玉慧,他不会不来吧?”


469、情定晚茶

“那不会,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姜震东的亲闺女。”姜玉慧说。
姜震东怎么还不来呢?申一甲朝文化宫正门看了看,那里大门紧闭,一片昏暗,没有一点生机。
“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申一甲问。
“现在观众都去小剧场了,谁还去大影院呐”姜玉慧说。
申一甲愣愣地注视着前方,心想姜玉慧对姜震东简直太了解了。她说姜震东不会准时来,他就真的没有准时来,大晚上的,又不是工作时间,姜震东能忙些什么呢?
“这个地方没错吧?”申一甲觉得姜玉慧能把姜震东约到这里来,也够奇葩了。这是年轻人约会的地方,她可倒好,把自己的亲爹约到这里来了。
“错不了,我们以前在这里接过头。”姜玉慧说。
“那就等吧。”申一甲说。
姜玉慧翻出手机看了看,不耐烦的嘟囔着什么。她调出了姜震东的手机号,想给他再挂一个电话。
“咚咚咚!”驾驶位窗玻璃响了三下。
“这么黑的天,你就不能把灯打开啊?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你一个人就不害怕?”姜震东的役身影在车外出现了,一只手停留在车窗上。
“你坐后面吧,我不出去了,怪冷的。”姜玉慧对外面喊着。
姜震东打开车后门,坐了进来,并没有发现坐在副驾位上的申一甲:“闺女,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要找你。”姜玉慧说。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让姜震东坐进车里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如果如果他这时候还不开口说话,那反应有点太慢了。
“姜叔好,我是申一甲。”申一甲说。
“哎呀,你这小子,吓死我了。”姜震东的声音很大。
“呵呵。”姜玉慧笑了,“还是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要不好好的有什么怕的?”
“小慧啊,你怎么说话呢?你跟我就这么说话吗?”姜震东不高兴了。
“我告诉你九点到,现在都九点半了,你就这么不尊重你的闺女,完了你还有理了。”姜玉慧反驳道。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在这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姜震东避开了姜玉慧的责备。
“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呀?现在饭店都快收了,吃夜宵啊啊!”姜玉慧说。
“我请申秘书和我闺女去喝茶吧!”姜震东说。
姜震东的态度让申一甲感到很意外。
在姜玉慧面前的姜震东与在他一个人面前的姜震东判若两人,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
“就不耽误您休息了吧?我主要是有话想对您说。这么晚了,还把你折腾出来。”申一甲不想再折腾了,尤其对方还是姜玉慧的父亲。
“申秘书不必客气。”姜震东说,“你不仅是市长宫树仁的秘书,还是我闺女的朋友,无论冲哪层关系,咱们都必须找个地方坐坐。”
申一甲从姜震东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只把他当成了宫树仁的秘书,并没有把他当成姜玉慧的男朋友,他对他的客气也停留在一种礼仪上。
“行,你说吧,上哪去?我开车拉你们去。”姜玉慧说着,启动了小车。
“在景福街上,有一个叫老茶房的地方,上哪儿去吧!就在太平路的旁边。”姜震东说。
“喝茶呀!”姜玉慧大为不满地嘟囔着,“茶有什么喝头啊,苦了吧叽的。”
“你要是不想喝茶,咱就换别的,你说吧,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想找我谈话吗?谈话就要有谈话的地方,谈话的环境。”姜震东说。
“行,那就去吧。”姜玉慧把车驶出了文化广场。
老茶坊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店里的老板娘和姜震东很熟,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把他们安排到了一间宽敞的茶室里,服务员很快端来了一壶茶,几样干果和点心。
申一甲与姜玉慧并肩而坐,姜震东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我闺女今天心情不错呀。”姜震东咧嘴笑了,“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
“今天吧,是一甲要找你,还真不是我想找你。我不过就是个中间人,一手托两家。”姜玉慧说。
申一甲觉得很别扭,姜玉慧这话说的,好像没她什么事了,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早点告诉我,晚上我找个饭店喝点酒,申秘书是政府一秘,我可不敢怠慢啊!”
申一甲觉得自己有点下不来台了,上次他明明已经对姜震东说了,再也不会与姜玉慧再一起了,这才几天啊,他就和姜玉慧一起出现在姜震东的面前。虽然姜震东并没有说什么,但他不会这么想。他肯定在等待他的解释。
“小慧啊,你今天很不诚实啊!你说是你想见我,结果申秘书来了。你说你找我有事儿,结果见了面,你说申秘书找我有事,你是不是得给我解释一下啊?”姜震东说。
申一甲忙拿起茶壶,给姜震东倒茶。
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热,姜震东这哪里是说姜玉慧儿呢,明明是敲打他呢,他必须说点什么了。
“我来解释吧。”申一甲说。
“申秘书,你今天来了,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你就不用解释了,喝茶,这茶还是不错的。”姜震东摆摆手,指了指杯子。
申一甲清楚,姜震东的态度是很客气,但仍然管他叫申秘书,说明他的心里还没有过去那个坎,还没有从心里接受他。
“姜叔,我今天是向您道歉的。”申一甲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开场。
“道歉?你向我道什么歉?申秘书。”姜震东说。
“一甲你说什么呢?你道什么歉?”姜玉慧在旁边碰一下申一甲的胳膊。
“我的确是来道歉的,因为我上次的话说得太满了。”申一甲说。
“哈哈哈……”姜震东爽朗地笑了,“申秘书啊神秘书,你一个市长秘书向我道歉,道什么歉呢?年轻人把话说满一点,那说明你有骨气,你认识到自己的话说满了,那说明你有悟性,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申一甲愣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姜震东似乎就已经表态了,事情与他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姜叔,我……”申一甲说。
“一甲,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今天来了,能和小慧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明白你要说什么了。”姜震东说。
“你知道他说什么呀,你就把他打断了。”姜玉慧不干了,“你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吗?”
“那好一甲,你说你说,我听着。”姜震东立刻对姜玉慧做出了让步。
不知道为什么,申一甲忽然对姜震东产生了一种好感,觉得他并不是那个冷若冰霜、傲然屋外的人大副主任,而是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开明的朋友。
“我不想和小慧分开,而且小慧儿也不想和我分开。”申一甲说,“您上次对我说的那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当着小慧儿的,向您澄清一下。”
“解释什么?不用解释。”姜震东一挥手,“那些东西我就是听别人顺嘴一说,说实话,我都不一定相信。你今天既然有勇气坐到我的对面,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比较阳光的。”
“那您过奖了。”申一甲说。
“换句话说,就算申秘书过去有过这样或那样的失误失算,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姜震东说,过去不代表现在对啊,现在也不代表将来。”
这是申一甲第二次和姜震东正面交锋,他给申一甲留下的印象,与上一次完全相反。
“一甲啊,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参与意见。”姜震东说。
“你不参与意见,那就是弃权票啊。”姜玉慧说。
“我闺女还懂选举呢。”姜震东笑了。
申一甲知道姜震东不是不参与意见,而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意见。好在他与小慧母亲的性格大不相同,他可以轻松度过这一关了。
“那我就以水代酒,谢花献佛,敬您一杯。”申一甲说。
“好,那我干了。”姜震东说。
姜玉慧的脚在申一甲的脚上踢了一下,申一甲知道,姜玉慧在提醒他什么,到底提醒他什么呢?他的大脑在迅速旋转着。
申一甲想起来了,在出门之前,姜玉慧曾经叮嘱过他,让他对姜震东说,她已经把他睡了,要对他负责一辈子。姜玉慧还让他说,她在外面租房子住,现在已经搬到他的家里了。
这些话都太过分了,也不能和姜震东说啊。
可是这边姜震东一直在踢他的脚,他要是不说的话,好像姜震东不肯轻易罢休。
姜震东拿起了茶壶,要给申一甲倒茶,申一甲忙把茶壶接了过去。
姜震东扶着杯子,对申一甲说:“小慧这孩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你要多包涵她。”
“哦,姜叔您就放心吧!”申一甲说。
“你现在的位置很重要,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哪一天发达了,一定不要嫌弃他。”姜震东接着说。


470、领导出事了

姜玉慧白了姜震东一眼:“说什么呢?嫌弃不嫌弃的,我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是不是啊?申一甲、申秘书、申大秘?”
“那是那是。”申一甲当着姜震东的面,不敢说不是,那就太不给姜玉慧面子了。
“一甲啊,工作忙不忙啊?”姜震东忽然换了话题。
“忙是忙点,不过我已经适应了。”申一甲说。
“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姜震东说,“我毕竟在市政府当过秘书长,人脉还是有的。”
“没事,没事。”申一甲的口吻很平淡,不想给姜震东一种有求于人的感觉。
这时,姜震东的电话响了,他接通手机,放在耳边。
“啊?什么时候的事?”姜震东的声音很低,却没有回避申一甲。
申一甲与姜玉慧相视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根本没想到今天晚上会这么顺利,姜震东几乎没用他说什么话,就选择原谅了他。
姜玉慧的腿碰了碰申一甲的腿,向他做了一个媚眼。申一甲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让姜震东买房子,却不好开口。
申一甲不想在这件事上帮助姜玉慧,她本来就有房子住了,为了一套房子弄虚作假,他感觉有点别扭。姜玉慧一直在旁边催他,说明她与姜震东之间还是有隔膜。
姜震东不停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短句,让人摸不着头脑。
申一甲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似乎有点影响姜震东通话,便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姜玉慧立刻跟了出来,一只手挽起了申一甲的胳膊。
申一甲挣开了姜玉慧的胳膊:“你不怕你爸看着啊?”
“有什么怕的?你怎么像作贼似的。”姜玉慧说,“我让你说的话,你怎么不说啊?”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想让他说什么,他不想回答她,想换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爸接谁的电话?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申一甲故意把语调弄得夸张一些。
“爱谁谁,咸吃萝卜淡操心。”姜玉慧说,“你一会儿跟他说,你想娶我。”
“啊?”申一甲张大了嘴,“这也太快了吧?”
姜玉慧用手指点着申一甲:“怎么?你想玩我啊?不想娶我干嘛和我在一起啊?干什么……”
申一甲伸手捂住了姜玉慧的嘴,生怕她的话被姜震东听见。
姜玉慧用力挣扎着,很快从他的身边挣脱了。两个人在外面逗留了几分钟的时间,一前一后回到了茶室。
姜震东抬头看了一眼:“好了,回头再聊。”
没等申一甲坐下来,姜震东就开口了:“省里丁书记出事了。”
申一甲一愣,丁书记可是位高权重的省领导啊,他偶尔会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不记得谁说的了。
“一甲,你此前没听到什么风声吧?”姜震东问。
“我还真没听着。”申一甲说,“我想起来了,昨天送宫市长开常委会,还在会上听高书记提到丁书记呢,没听说她出什么事啊。”
“唉,树倒猢狲散啊,这回不知道谁要被牵连进去。”姜震东说。
“你操那心干什么啊?”姜玉慧说,“是给你涨工资啊,还是给你发奖金。”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姜震东说着,拿起几粒干果,吃了起来。
姜玉慧又用胳膊捅了申一甲,他装作没感觉,也从桌上拿起几粒干果,陪姜震东吃了起来。他知道姜玉慧见他这个样子,会和他杠起来,那也没办法,不应该说的,他就是不想说。
“一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玉慧瞪着他。
申一甲摇摇头,对姜震东说:“在长辈面前,不能随便说话。”
“假惺惺的。”姜玉慧哼了一声,“爸,我听说蓝河边上又有新楼要开盘了?”
姜震东冲姜玉慧一笑:“你要干什么?卖楼啊?”
“我卖什么楼啊,我卖楼,我拿什么卖楼啊?”姜玉慧似乎来了情绪,“这么好的楼盘,价格又不贵,你就买一套呗。”
“一甲,你住在哪儿啊?”姜震东不理姜玉慧。
“我……我住在河滨小区东头。”申一甲说。
“噢,不错。”姜震东说,“东头好,上风上水。”
申一甲真怕姜震东接着问下去,那样他可就要露馅了,他总不能对姜震东说谎,说那是自己的房子吧,只要姜震东再追问下去,他可能就应付不过去了。所以他必要打断姜震东,不让他再问下去。
“我租的房子太冷了,我想换个地方。”申一甲自言自语着。
申一甲没想到,姜玉慧会抢他的话题,不过她正好救了她。
姜震东冷冷地看着姜玉慧:“你不是住在招待所里吗?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入冬就租了,局里的招待所向客栈似的,总有人进进出出的,烦死了。”姜玉慧说。
“孤零零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算怎么回事啊?家里没房子住啊!”姜震东板着脸,有些不高兴了。
“那你就给我买一套吧!”姜玉慧瞅准了时机,开始向姜震东摊牌了。
“那都好说,咱们回家再商量这吧,你还是回招待所住,那里安全,是不是啊?一甲?”姜震东转向申一甲。
“那我要在招待所住到什么时候啊?”姜玉慧问。
“住到你回家的时候呗!”姜震东说,“哪儿好都不如家好!”
姜玉慧哼了一声,撇了撇嘴,看也不看姜震东:“哪儿好都不如家好,我得愿意回去是吧?在外面多自由啊,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然后粘个花、惹个草什么的,条件也方便呢。”
“好了好了,不说了,走了。”姜震东冲姜玉慧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呆下去了。
这是姜震东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申一甲看着姜玉慧,知道她的话是冲姜震东去的,不过他只能装糊涂了,他发现姜震东刚才好像也没想听懂。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姜震东说着,挂断手机,对申一甲笑了笑。
“一甲啊,你和小慧再坐一会吧!想要什么就来点什么,我已经结账了。”姜震东说着,回身取下大衣,穿在身上。
申一甲根本就没有看到姜震东出去,更不要说结账了。刚才这个电话很奇怪,姜震东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打进电话的一定是姜震东非常熟悉的人。
申一甲知道,这个电话肯定不是姜玉慧的母亲华丽丽打来的。那是谁打进来的呢?姜震东的口气特别温柔,声音也很小,这个打进电话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于纯虹。
“小慧儿,把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车!”申一甲用商量的口气对姜玉慧说。
姜玉慧没有反对,也没有站起来。
这时茶坊女老板不知从哪儿出来,和姜震东打着招呼:“姜哥,再坐一会儿吧。”
“不用了,不用了,让他们多呆一会儿吧,我先走一步。”姜震东看了姜玉慧一眼,转身往外走,“有朋友找我出去吃夜宵呢。”
姜玉慧终于站起身来,远远地跟在姜震东的后面,一付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两个人跟着姜震东来到门外,茶坊女老板也跟了出来。
“你们都回去吧。”姜震东说着,加快了脚步。
姜玉慧拉了拉申一甲的袖子,见申一甲没有反应,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用送了。”姜玉慧说,“他不会让咱们送。”
申一甲终于站了下来,看着姜震东的背影渐渐远去。
女老板上下打量着姜玉慧:“你是姜主任的什么人啊?”
“我是他闺女。”姜玉慧说。
“哎呀,你早说啊。”女老板看了一眼申一甲,“我说姜震东今天怎么这么随和呢,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快进来快进来,我再给你们上点小吃。”
姜玉慧看了看申一甲,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申一甲不想再进去了,便向姜玉慧努了努嘴,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与茶坊老板道别,坐进了车里,小车很快启动了。
姜玉慧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慧儿,今天和你爸把话说开了,你怎么好像并不开心啊?”申一甲问。
“哼,还说呢,就怪你。”姜玉慧说,“本来我都和你说好了,让你说我没有地方住,可你怎么到了地方就变卦了呢?”
“这不是明骗嘛。”申一甲说,“你明明住在三室的大房子里,偏要装出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对你爸说,自己在租房子住,我实在说不出口啊。”
“他已经不打算跟我妈过了。”姜玉慧说,“我不宰他宰谁啊?”
“小慧儿,你说话太难听了。”申一甲说,“姜震东就是再不对,也是你的父亲啊。”
“不行,我一定替我妈出这口恶气。”姜玉慧说。
申一甲听出来了,姜玉慧要姜震东买房,并不是给自己住的,而是给她妈要的。怪不得姜震东刚才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想多说呢。像他这个位置上的人,姜玉慧哪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姜玉慧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你那套房子是多少钱买的?”
申一甲心想坏了,要露馅了。


471、无房无车无老婆

申一甲住的那套大房子,是孙婧借给他的,姜玉慧怎么突然想起问他这个了。
“哪个房子?”申一甲一时没想好答案,只能先敷衍一下。
“哪个房子?你有几套房子啊?”姜玉慧问。
“你说几套就几套。”申一甲说。
“申一甲,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是谁了,你别忘了,你就是一个领导秘书,你照人家姜震东可差远了。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口气就这么大。”姜玉慧说,“我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啊?地段好一点,房间大一点,交通方便一点,一套就够了。”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了。”申一甲说,“我现在是无房无车无老婆,三无青年一个。”
“哟,那么惨呢。”姜玉慧吃惊地瞥了申一甲一眼,“我给你卖到非洲,给人家开开荒去吧。”
“行啊,只要你能卖得出去,钱全归你。”申一甲发现姜玉慧的思路有点太跳跃了。他和她的关系现在还不算稳定,她就开始谈论起房子问题了。看来今天晚上和姜震东见一面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让她心里觉得踏实了,他呢也算是通过了姜震东这难过的一关。
“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我还真不是太满意。”申一甲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玉慧说,“房型有点旧,现在已经出来新房型了,比那个漂亮实用。”
“我觉得河对岸的房子不错,空气好,道路宽敞,交通也方便。”申一甲想先把姜玉慧的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楼盘去,姜玉慧自然会对河滨小区的房子产生某种不满,就不会对他住的房子这么在意了,反正那是孙婧的房子,他就算和姜玉慧真的走到一起,也不可能住在那里。
“拉倒吧。都是他妈炒作,叫得最欢的就是开发商,好卖房子啊。”姜玉慧说,“逛个商还得过桥,医疗啊,教育啊,服务啊,什么都没有,去那边干什么啊,看荒地去啊?”
“我好像听说,蓝河一中要搬过去呢,四大班子的办公楼已经开始干了。”申一甲终于把话题扯远了。
“谁说一中搬过去,不是定在学府区那边吗?”姜玉慧问。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都在纸上,还没有最后定吧。”申一甲说。“前几天宫市长还是学府区视察了呢,但他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让有关部门搞好调研和论证。”
小车忽然渐渐慢了下来,姜玉慧把车停在了路边。
申一甲没明白姜玉慧的意思,她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说停就停。
“一甲,咱们先别回去了,在外面玩一会儿吧。”姜玉慧的声音很嗲。
“跟我想到一块了,上哪儿玩啊?”申一甲刚才也曾这么想呢,只是不知道姜玉慧有没有心情,也就没有说。
“那你为什么不说啊,害得我废了这么多油。”姜玉慧说,“我们去酒吧怎么样?”
“去酒吧可以,不能喝酒。”申一甲说,“影响明天工作。”
“少喝点总可以吧?”姜玉慧说。
“这样吧,我喝你看着。”申一甲笑道。
“我不嘛,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啊。”姜玉慧知道申一甲在开玩笑,因此反应并不强烈。
“我说的是真的。”申一甲说,“要不咱们就把车送回去。”
“没事的,我就经常吃完饭开车回家。”姜玉慧说。
“行了,你还是省省吧。”申一甲说,“要不咱们就换个节目。”
“去慢摇吧。”姜玉慧忽然兴奋地说,“我们去唱歌跳舞吧?”
“你不怕熟人看到啊?”申一甲问。
“有什么怕的,我就是要让别人看到。”姜玉慧说。
申一甲知道姜玉慧的心态了,她在心里已经认可他了,他刚刚得到姜震东的认可,她似乎从父亲的态度里得到了鼓励,不再想天天把他藏在楼里了。
这天晚上,从慢摇吧回到河滨小区姜玉慧的家里,已经快半夜了。姜玉慧蜷着身体,很快在申一甲的怀里睡着了。
申一甲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准备地说他失眠了。
申一甲清楚,晚上能能够见到姜玉慧的父亲姜震东,并且一起去茶坊里喝茶,说明姜玉慧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于纯虹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从中搅局没有得逞,既是由于姜玉慧对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姜震东对女儿的理解。现在他与姜玉慧之间最大的障碍扫除了,他本来可以像姜玉慧一样,轻松入眠了。
可是仍然有一系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姜玉慧的家庭问题再一次摆在了申一甲的面前。这个家庭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包括姜玉慧在内的三个人都不想把这个问题摆到桌面上。如果这个局面继续下去,他将在这个家庭中很难找到自己的定位,很难把握自己的角色。
于纯虹如果只同姜震东保持一种似是而非的情人关系,估计已经没有能力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施加太多的影响了,但是如果于纯虹并不甘心自己的位置,想再进一步,把姜震东据为己有,甚至想嫁给他,那就不会对他与姜玉慧的关系坐视不管,甚至可能不惜一切代价,跳出来搅局。
姜玉慧晚上又提起了楼下那套孙婧借给他的房子,虽然他又一次巧妙地转换了话题,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姜玉慧早晚还会提起这套房子,她一直误以为楼下的房子是他的产权,如果他们的关系发展得顺利的话,她甚至有可能提出,把那套房子作为他们的婚房,那就会出现大麻烦。如果姜玉慧知道这套房子是他借来的,拂袖而去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想到楼下的房子,申一甲自然就想到了孙婧。其实于纯虹怀疑这,怀疑那,还向姜震东提供了不少信息,但大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到台面上的证据,倒是孙婧才是他真正的软肋。现在他已经与姜玉慧走到这一步了,下一步怎么向孙婧交待呢?
孙婧自从到了立春县以后,在感情和欲望上似乎节制多了,他们的肉体接触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了。虽然孙婧还经常想着他,愿意他的事情上帮助他,但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对他提出过任何要求,基本有时还会拒绝他的要求。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向孙婧交待?
孙婧从来没有否认过他们的关系,到现在也没有刻意结束这种关系。孙婧几乎在离婚的同时,调回市里,担任旅游局局长,她本来可以经常见到他,而且已经没有在婚时的那种约束和顾忌,但她却从来没有因为想和他做爱而找过他。
申一甲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他与姜玉慧属于男未婚女未嫁,但不论怎么说,姜玉慧都是后来者,都是在他与孙婧之后出现的。单从这个角度说,他对孙婧就必须有一个交待,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如果与姜玉慧继续走下去,孙婧怎么办?
申一甲的答案很明确,只能与孙婧中止那种关系了,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肉体接触了。
申一甲其实很矛盾,孙婧是一个既漂亮又出色的女子,单论魅力,虽然她已经结婚多年,孩子都上小学了,现在又经过离婚这么一折腾,但她仍然不输任何他见过的女子。要论到能力,那就更没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孙婧自始至终对他的那一份呵护和关照,而且从来不图任何回报。
他心里很清楚,孙婧离婚以后,并没有像原来那样经常与他幽会,说明她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和爱抚,他们的年龄虽然差得并不是很多,但她好像根本没有考虑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这是申一甲为自己躺在姜玉慧的床上找到的唯一一点安慰。
孙婧曾经多次表态,不要因为她影响申一甲的个人婚恋。他准备找个时间和孙婧约一下,两个人出来坐坐,他想先试探一下,看看她能不能接受姜玉慧做他的女人,然后再决定是否把这件事告诉她。
申一甲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禁吓了一跳,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这些问题都想清楚了,申一甲心里轻松了许多,他在手机上加设了两个闹铃,搂着姜玉慧温润的身体,很快睡觉了。
周五临近中午,申一甲给孙婧挂了一个电话。
“申秘书,有什么指示啊?”孙婧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
“快别闹了,我哪敢对你指示。”申一甲说,“好长时间没联系了,有点想你了。”
“你说话要注意了,你现在身份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孙婧说,“我提醒你,祸从口出,说话一定要经过大脑。”
“我说的是真的,真想你了。”申一甲说。
“想我?想我什么啊?”孙婧问,“遇到什么难题了,尽管说。”
“没有,就是想和你唠一会儿。”申一甲说,“宫市长在开会呢,我一个人在办公室。”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孙婧说,“我现在也不好经常打扰你,你现在是大忙人了。”
“明天是周六,你有安排吗?”申一甲问。


472、公然调笑

“明天啊,上午去景区看看,下午回来陪孩子。”孙婧说,“一甲,你到底什么事啊?跟我还不好意思说吗?”
“明天请你吃个饭。”申一甲说。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不去了。”孙婧说。
“我要有事呢?”申一甲问。
“有事当然要去啊。”孙婧说,“我说你有事嘛,那就明天中午吧,我不在景区吃饭了,回来陪你吃,然后再去陪闺女。”
“唉!”申一甲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一甲?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宫市长有什么事啊?现在省里丁书记被双规了,蓝河上下也人心慌慌的?”孙婧说。
“明天再说吧,好像没有吧,宫市长挺好的,没有什么变化。”申一甲说。
“那就最好不过了,否则你可就要吃瓜落了。”孙婧说,“好了,不多说了,一会儿有个饭局,我得提前走一会儿。”
申一甲早就知道,市长宫树仁周六没有什么工作安排,要不他就不会请孙婧周六吃饭了。他早晨起来的很晚,算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懒觉。
姜玉慧已经起来了,张罗着要回家去看看,让申一甲快点吃饭,然后去街上买东西。
“慧儿,我今天去不了。中午宫市长有客人,我得接他去宾馆。”申一甲说。
“那算了,我自己去吧。”姜玉慧已经习惯了他的忙忙碌碌。她本来就想一个人回家,见申一甲没有起床,就以为他今天没事了。
姜玉慧一走,申一甲就给孙婧打了一个电话,重新确定了时间。
“我好像没什么地方去,要不去你那吧。”孙婧说,“正好给你带些旅游纪念品。”
申一甲暗暗叫苦,他跟姜玉慧说自己有公干,可是孙婧却要到家里来,万一姜玉慧提前回来了,发现他在家里招待孙婧,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反过来说,孙婧要是看到姜玉慧,肯定会认为他在欺骗她,一下得罪俩儿,这种傻事他说死都不能干。
“在家里吃什么啊?”申一甲明确反对,“我找地方,找好了提前通知你。”
“那好吧,等你电话。”孙婧说,“一定要偏一点,市中心就不要考虑了。”
申一甲放下电话就开始琢磨,哪儿合适呢?市中心不能考虑,还要偏一点,城郊倒不错,那也得有合适的地方啊。他想了半天,才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地方。城西边倒是有一家驴肉馆,但那里很火,根本没有小单间,他要是和孙婧去了,肯定被安排在外面的大厅里。再南去还有一个吃鱼的地方,那里倒是单间很多,但环境不行,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和大厅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中午就要到了,要是再定不上饭店,申一甲中午就只能和孙婧遛大街了。申一甲没办法,最后是在市区选了两家,一个是四季香饭店,他和孙婧第一次吃饭,就是去的那里。还有一个就是海鲜便宜坊了,那里小单间很多,环境也不错,但很容易碰上熟人,上一次他和姜玉慧去吃饭,就在那里发现了吉明和于纯虹。
申一甲不敢打定餐电话,想先跟孙婧商量一下。
“孙局长,我想了半天,偏远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地方。”申一甲说,“要不还在市里找个地方吧?”
“你说。”孙婧只说了两个字,看来是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
“我选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四季香,咱们原来去过,一个是海鲜便宜坊,那里小单间很多,环境也好。”申一甲说。
“这样吧,我现在正忙着,十一点半之前,你等我电话,到时候我通知你吧。”孙婧说,“我先挂了。”
孙婧的意思很明白,不用申一甲找地方了,地方她来找,只要他到里接听电话,直接去就行了。刚才她说话很谨慎、很匆忙,肯定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他又不好再找电话央求她,看来只能听她的安排了。
申一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孙婧到底想干什么呢?难道她真的有合适的地方?他以前也不是没和她吃过饭,她这个人吃饭很挑剔,一般的地方看不上,看得上的地方还怕遇见熟人,他相信她肯定有合适的地方,但她要中午十一点半之前给他打电话,事情明摆着,找个偏远小饭店的可能性很小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路上怎么也得半个多小时吧,路上再磨蹭一会儿,估计吃上饭也得十二点半了。
孙婧不会是还想到他的住处吧?或者把他领到她的家里去?申一甲的心里有一点躁热,有一点不安。如果孙婧非要去,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申一甲离开姜玉慧的家,来到了楼下自己的住处,准备把屋子收拾一下。万一孙婧真要到这里来,她也拦不住啊,毕竟这里是人家借给他的。
他打开门,一股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霉烂的味道。
申一甲拎着垃圾桶,四处搜寻起来。呵呵。盘子里的剩菜散发着一股酸腐的味道,客厅里的几个水果已经开始腐烂了。从客厅到卧室落了一层灰,窗台上的几盆花叶子都已经泛黄了。
他脱下外套,三下五除三、嘁哩咔擦地干了起来,没用半个小时的功夫,屋子就整洁利落多了。
十一点钟,孙婧打进了电话:“一甲,十一点半钟,你到海鲜便宜坊吧。”
申一甲立刻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就想定那了,你定和我定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你定和我定有什么区别吗?”孙婧反问道。
“唉呀!”申一甲被孙婧牢牢地抓住了话把,顿时懊悔不已,“行,算你厉害。你不怕在那里遇到熟人啊?”
“嘻嘻!”孙婧笑了,“唉呀,怎么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接到了好几个请吃饭的电话。今天就来个二合一吧,你跟我走吧。”
“那……唉呀……这……”申一甲没想到会是这样,孙婧要带他去吃饭,局子看来是别人安排了,“好吧,已经到这时候了,我看你不容分说的样子,已经你有地方了呢。”
“一甲,你快点过去吧,我们都快到了。”孙婧说。
申一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请孙婧吃饭,但她似乎并没有避讳的意思。既然她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声张,他还真不能不去了。
申一甲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马上穿好衣服,匆匆出了门。
在海鲜坊二楼的一个单间里,申一甲见到了坐在主座上的孙婧。
“一甲快来,挨着我会。”孙婧笑着向申一甲招手。
申一甲巡视了一圈,除了孙婧以外,餐桌一圈围着六七个人,清一色男爷们,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他笑着来到孙婧的旁边,不安地坐了下来。
“我给各位介绍一下。”孙婧一只手摸着申一甲的胳膊,“这位是我娘家外甥,市长宫树仁的秘书申一甲。”
“哇!”屋边的人立刻炸了。
“孙局长厉害啊,在市长身边安插了自己家的人。”有人说。
“孙局长,你这外甥一看就是自家人,长得有点连相。”有人说。
“小伙子一表人材啊,太像他们老孙家人了。”有人说。
孙婧清咳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申一甲面前几个人的奉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甲,我给你介绍一下。”孙婧指了指对面的中年人,“这是我们局办主任吕主任。”
“申秘书好。”吕主任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申一甲冲着吕主任摆了摆手,这种笑脸他这段时间见得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这位是三道景区的吴主任。”孙婧指着一个黑色暗黑的中年人说。
“申秘书好,幸会幸会,以后多关照。”吴主任也站了起来。
申一甲欠了欠屁股,又摆了摆手:“吴主任好。”
“这几位都是景区的,吴主任的副手。”孙婧说。
剩下的几位齐刷刷地站起来,高低不齐地喊着:“申秘书好。”
面对这些基层干部,申一甲不好再那么冷淡了,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随即坐了下来。
“一甲,你怎么瘦了?”孙婧爱怜地看着申一甲。
孙婧的这一眼,让申一甲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对他这么亲热过,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低估这些人的智商了?不行,他必须得配合孙婧,把这出戏演好。
“小姨,好长时间没看着你了,大礼拜天的还不让别人休息,忙什么呢?”申一甲说。
孙婧的手“啪”地拍在申一甲的腿上:“唉呀,臭小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喊我小姨,叫人听到了不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申一甲嘿嘿笑了,孙婧装得太像了,在这么人面前,竟敢摸他的大腿。
“孙局长。”申一甲说,“小姨这回满意了吧?”
申一甲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申秘书,你现在是宫市长的秘书了,我不敢得罪你了是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向你妈告状去。”孙婧说。


473、爱过又怎样

“孙局长。”申一甲说,“我都叫孙局长了。”
孙婧在桌上巡视了一圈:“今天申秘书给我打电话,要到我家吃饭,我说没功夫做,跟我出来吃吧,正好吴主任要安排。”
“申秘书今天能到场,是我们景区全体干部的荣幸。”吴主任说,“申秘书一定不要客气。”
孙婧指点着吴主任:“叛徒,申秘书比我有用是吧?这么快就变节了。”
听了孙婧的话,围在桌边的人又笑了起来。
午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虽然人不算多,但景区的吴主任安排得很细致,菜的质量也很高,酒桌上也很热闹,申一甲架不住几个人一个劲儿地劝酒,喝了半斤多白酒。自从到了常务秘书室以后,申一甲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这些天他倒是经常陪宫树仁参加各种饭局,但很少上桌,往往和司机另开一桌,酒就更不能喝了。
孙婧倒是滴酒未沾,先是喝了一杯果汁,后来就只喝矿泉水了,景区的吴主任几次劝酒,也没有劝进去,她的理由再简单不过了,下午还要去接闺女出去玩,吴主任最后只好依了她。
下午一点半钟,午餐结束了,几个人簇拥着孙静和申一甲往外走。
孙婧对吕主任说:“吕主任,你回去吧,把车钥匙给我,我把一甲送回去,然后还得去接闺女。”
“那怎么行。”吴主任说,“我必须把局长送回去,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然后我就把车停在小区里,你跟咱们的司机打个招呼,明天早上不用接我了,我直接把车开到单位去。”孙婧接着说。
“那好吧。”吕主任见孙婧没有用他的意思,便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交到了孙静的手里。
“上车吧,一甲,今天我送你。”孙婧向围着他的几个人摆了摆手。
申一甲跟着孙婧坐进车里,心里开始嘀咕上了,这顿饭吃的,除了填饱了肚子,和孙婧什么说也没说上。
孙静把小车驶进大道,瞥了申一甲一眼:“你什么意思,好像没喝足啊。”
“要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来了。”申一甲说。
“好酒好菜也没封住你的嘴,神秘书什么意思,今天心情不好啊?”孙婧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我就知道,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有……有那么严重吗?”申一甲说。
“一甲,你不会是想和我那个吧?”孙婧问。
“哪个啊?”申一甲明知故问,孙婧今天够爽快的了,简直是开门见山啊,没说几句话呢,她就直奔主题了。
“申一甲,现在不行了。”孙婧说。
“为什么这么说?”申一甲问。
“我得为你的前途着想,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全市的领导干部可能都认识你了。”孙婧说,“我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就完了?”申一甲问。
“我们在一块喝个酒啊,聚个会啊,喝个茶啊都可以,就是不能做那个。”孙婧说,“你的仕途已经开始了,我不能活得太自私。”
“毫无新意。”申一甲说。
“你还想要什么新意啊?”孙婧说,“你就不想找女朋友了?”
“我是说,我已经料到你会这么说了。”申一甲说。
“噢,那就好,你料到了就好。”孙婧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我认识的那个申一甲了,那时候你只是一个推拿师,我也不过是个接待办的小科长,现在完全不同了。”
申一甲沉默了,孙婧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他把一只搭在她的腿上,竟然有些微微发抖。
“我们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一起了,你还没有找女朋友吗?”孙婧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迅速拿开了,“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耽误了你的青春。”
“没有。”申一甲说,“我的青春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你真是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好。”孙婧说。
申一甲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些难受。刚才在酒桌上还说说笑笑的孙婧,这一会怎么变得这么严肃。
申一甲发现路边有一个热饮厅,便对孙婧说:“我们下去喝一点奶茶吧。”
“嘻,我不喝了。”孙婧说,“今天中午灌了我一肚子水,我一会儿还想找洗手间呢?”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申一甲问。
“我送你回家啊,然后去接甜甜。”孙婧说,“我本来昨天就可以去接她的,但晚上旅行社请吃饭,没去成。”
“你爱过我吗?”申一甲下意识地问。
孙婧没有回答他,一只手握在他的手上:“没爱过,你当年就是一个愣头青,纯粹是性吸引。”
“你为什么不问我爱过你吗?”申一甲问。
“我为什么要问?爱过又怎么样?大家都要生存,都要面对无数双眼睛。”孙婧说,“就算是真爱,也有变心的时候。”
“现在也是性吸引吗?”申一甲问。
“你为什么要外牛角尖啊?”孙婧说,“你太烦人了,不理你了。”
“孙局长,那你听好了,我现在就告诉你。”申一甲说,“我有女朋友了。”
孙婧没说话,嘻嘻笑了两声,小车仍然在平稳前行。
申一甲心里很宽慰,竟然真的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可以放心了。
小车穿过路口,拐进一条小巷,慢慢停了下来。
申一甲很好奇地看着孙婧,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停下了?”申一甲问。
孙婧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对不起一甲,你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这种状态,开车很危险。”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申一甲问。
孙婧一只手捂住嘴,呜呜哭了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申一甲慌了,扳过孙婧的肩膀,她的肩膀却很快弹了回去,哭声越来越大了。
“我刚才是逗你玩的。”申一甲说,“这样吧,咱俩换一个位置,我来开车,现在就去你家。”
孙婧的手仍然停留在嘴上,哭声却立刻停止了:“我知道你没有逗我,你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来找我的。”
“唉!”申一甲重重地叹息着,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她啊,这回好了,事办杂了。
孙婧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轻轻地揩着泪水,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一甲,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孙婧说。
“你这样我心里很不安,我为自己的话感到后悔。”申一甲说。
“我喜欢你这种真实。”孙婧说,“我就知道,这是我迟早要面对的,只不过,只不过,比我想象的快了一点。”
“我今天不来找你就好了。”申一甲说。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说了那句话,心里特别高兴。”孙婧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最担心的不是你告诉我,而是你一直瞒着我,所以我并没有看错你,我感到很欣慰。”
申一甲不敢说话了,生怕哪句话又引起孙婧的反应,那就太罪过了。
她明明对他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偏偏说不爱他呢?她还说什么性吸引,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性生活了,那现在是什么吸引呢?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唠一唠。”申一甲说。
“我们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为什么非要整得跟诀别一样?”孙婧说,“不用,什么都不用。”
孙婧倒回了小车,继续前行,情绪刚才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你的女朋友是哪个领导家的闺女?”孙婧的语气很轻松。
“你怎么知道是哪个领导的闺女?”申一甲侧着脸,疑惑地看着孙婧,她的温润、白皙、性感的面庞还是和几年前一样。
“一甲,你不会不知道吧。”孙婧说,“你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领导的眼睛在盯着你呢,选了你当女婿,人家本身就赚了啊。”
“你看我怎么样,不行就收了我吧?”申一甲说。
“你不要开玩笑啊。”孙婧说,“我不想祸害你,再说我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却这么年轻,万一你以后甩了我,到时候人去楼空,我这辈子不就完了嘛,我可不想干赔本的买卖。”
申一甲忽然很想去看看孙婧的闺女,他想了想,干脆也别兜圈子了,直接对孙婧说吧。
“你别送我回去了,直接去接你闺女吧。”申一甲说。
“好啊,那就看看吧,不过你不能进去,学校要问起你,我不好解释。”孙婧说。
“就说我是她干爹!”申一甲说。
“得了吧,你这个干爹可靠不住。”孙婧说。
小车又开了十来分钟,来到了新星实验小学的门前停车场,孙婧把车钥匙扔给申一甲,一个人进了学校。
申一甲下了车,向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对面新开的大福园超市。他正想给孙婧的闺女买一点东西呢,眼前的超市让他大喜过望。超市不算小,还有二楼呢,申一甲很快找到了妇儿用品区,选了一个最贵最大的芭比娃娃,一路小跑回到了学校门前停车场。
“臭小子,你去哪儿了?”孙婧摇开了车窗。
申一甲把芭比娃娃的大包装盒晃了晃:“孩子呢?”
“甜甜!”孙婧下了车,把甜甜拉了出来:“快,叫哥哥。”
哥哥?申一甲有点晕,但那也没有办法。
“看哥哥给你买什么了?”孙婧提示着女儿。
“芭比,谢谢哥哥。”甜甜笑了。


474、春药

星期一的下午,旅游局副局长田炳学领着一个又高又帅的青年人来到孙婧的办公室,向孙婧介绍说,这位是春风旅游社经理高波。
高波的面庞棱角分明,大约一米八的个头,举止间流露出难以言表的潇洒。
孙婧心里有数,田局长干旅游近二十年,人脉极广,手里握有大量的旅游资源,他能亲自把高波介绍给她,不论怎么说,都值得肯定。
高波对孙婧可谓毕恭毕敬,先是向她介绍了自己创业的一些情况,请她多多关照,至于关照什么,却没有说。
最后,高波请孙婧晚上赏光,说他已经在饭店定好了房间。
孙婧到这时才明白高波的真正用意,原来他要请她吃饭。
旅行社是旅游业发展的主要载体,高波来找谈业务,吃顿饭应该不为过。孙婧晚上没什么事,便顺口答应下来。
晚上,孙婧、田炳学和吕主任准时出现在酒店里。
高波早已等候在酒店门前,身后还跟着旅游社的副经理和业务部主任。孙婧在高波的陪同下来到房间,身后的田炳学则由旅游社的几个骨干陪着。
春风旅行社副经理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性,业务部主任则是一男一女。宾主落坐之后,正好是三男三女。
“高波,你的爱人是做什么的?”孙婧问道。
“她啊,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高波说,“孙局长不会介意我们开夫妻店吧?”
“不会,夫妻共同创业很正常。”孙婧说。
“今天,我给孙局长带来了一样小礼物。”高波神秘地说着,从身边变出一瓶红酒来,“正版拉菲,今天特意为孙局长带来的。”
孙婧本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小聚,没想到高波这么认真。拉菲是好东西,她很喜欢喝,但正版拉菲,她喝的次数也比较有限。酒会的档次一下上来了。看来,高波的这场请吃,必定是有求于她,她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一个让她意外的主题。
“今天这瓶酒由孙局长独享。”高波把拉菲放在孙婧的面前,“我们几个喝白酒。”
“那边还有一个局子,我想跟孙局长请个假,过去敬个酒,去去就回。”田炳学说。
“那你快去快回。”孙婧说。
“田局长一个人多孤单,让我们的两位美女陪着吧。”高波说着,向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田炳学来者不拒,带着两个女子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孙婧和高波。孙婧觉得奇怪,刚才屋里还成双成对的呢,怎么说走就都走了,不会是高波又在搞什么鬼吧。
高波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忙为她斟满了酒说:“孙局长,我有一件事相求,不知道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什么事,直说。”孙婧说。
“是这么回事,我正在跟上海谈一个合作,想让孙局帮我一个忙。”高波说。
原来高波要沿用春风社的原班人马,加挂上海旅游社的分支机构的牌子,希望孙婧能亲自到上海去一趟,这样既显得蓝河的行业领导比较重视旅游工作,还可以沿途走一走,了解一下外地旅游业发展的最新面貌。
“这怎么能叫求呢,这是我们的义务啊。”孙婧端起杯来,“你要是真的需要,我就抽时间去一趟,而且费用由我们自己买单。”
“这可使不得,您能出马,我就烧高香啦。”高波说。
“没有别的了?”孙婧问道。
“您不嫌麻烦啊,我哪敢还有别的?”高波说。
高波又为孙婧斟了半杯拉菲,与她碰了杯。孙婧隐隐有一种感觉,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屋里明明开着纱窗,她仍然能够感觉到一股发自体内的燥热,她已经连饮了一杯矿泉水,仍然无济于事。
孙婧在品味这种燥热到底是什么东西,想了一会儿,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种燥热竟然是一种生理欲望。
高波不时地用手拍打着她的胳膊,她不仅不反感,而且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孙局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高波问。
“没有,挺好的。”孙婧说。
“那就好,那就好。”高波说,“您是不是有点热了?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
孙婧摇摇头,热是热,但还没热到当着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士脱衣服的地步。
“要不这样,一会儿我们去喝点茶,清热去火,离我们旅行社不远。”高波说。
孙婧发现高波太了解自己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喝上一杯酒,而是喝上一杯茶,那样也许会舒服一些。
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田炳学他们走了快半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他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吗?她撇下田局长跟着高波去喝茶,那成什么体统了。
孙婧隐隐产生了一种渴望,渴望眼前的男人拥她入怀。她在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荡漾着一股难以遏止的激情,如果用一个恰当的字眼,应该叫亢奋。
“走吧,这里有点太闷了,一会儿让田局长他们也赶过去。”高波地搀起孙婧的胳膊。
孙婧明知道不能让高波搀着,可是她已经没有一点拒绝的力量。走到门口时,高波的手从孙婧的胳膊上拿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孙婧掏出遥控器,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却被高波拉开,把她安排到副驾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很快回到左侧,坐在了驾驶位上。
高波伸出手,在孙婧的腿上拍了拍,缓缓启动汽车。
高波的这一拍,让孙婧觉得特别陶醉,怎么会这么舒服呢,一种很少有的感觉。她面色绯红,看了看高波,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右手从方向盘上挪开,又放到她的腿上。汽车很快来到了一家茶楼,高波先下了车,为孙婧打开车门。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高波伸出的大手,在他的帮助下出了车门。一阵微风吹来,孙婧感觉凉爽了许多,高波抓着孙婧的胳膊进往茶楼里走。
孙婧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喝了什么迷魂药呢,跟着这么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跑到茶楼里来。她站在门口,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怀疑刚才在酒店时,高波给她喝了一种特别的东西。
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已经晚了,高波已经把她推进了房间。
高波的身体几乎贴在孙婧的身上,一直把孙婧推到了茶桌前面,孙婧转回身来,顺势躲开了高波的双手。
“高波,我得走了。”孙婧面无表情地说。
“真要走?”高波歪着脑袋问。
“身体不舒服。”孙婧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高波不让她走,她就打电话叫副局长田炳学过来。
“那好,我送你回去。”高波彬彬有礼的反应,完全出乎孙婧的预料。
她见高波并没有难为她,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误会他了。出门的时候,高波没有像进来的时候那样近,而是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孙婧虽然表情平静,她的心却像点燃的火炉一样熊熊燃烧,当高波在她的身边坐定,启动汽车的时候,她甚至期望他的那只手能够再次伸过来,放到她的腿上。
孙婧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平抑着涌动难平的情绪。小车在街上平稳地前行,她故意不看高波,把头扭向窗外,那些桔红色的灯,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在夜晚格外耀眼。
高波很快就把孙婧送到她家的小区,穿过大门,速度慢了下来,高波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孙婧。孙婧立刻明白,高波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她振作精神,为他当着向导,一直把车开到楼前的空地上。
高波熄了车灯,从车里下来,绕过车头,来到右侧,为孙婧打开的车门,孙婧下了车,回手把门带上。
“我就不送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孙婧说。
“我送孙局到楼上。”高波温柔地说。
“不行。”孙婧坚定地说,用手推了他一下。
高波抓过孙婧的手,把她拥在怀里,孙婧迫不急待地揽住了高波的腰。高波的唇在寻找孙婧的嘴,孙婧把头向旁边扭着,伏在了他的肩上:“让我歇一会儿,可能是喝酒的原因,我的身体有点不舒服。”
另一个孙婧仿佛在说:“孙婧,你在做什么?”
孙婧忙抬起头,挣脱了高波的怀抱:“我好多了,老弟,谢谢你。”
“孙局长,千万别把我当外人,只要孙局长高兴,小弟愿效犬马之劳。”高波说。
孙婧看着高波走出小区,才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回到家里,她从里面把门锁好,然后直奔厨房里冰箱。
她取出两瓶饮料,一手一瓶,坐在餐桌前,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光了。
“啊,太舒服了。”孙婧兴奋地说出了声。
她来到窗前匆匆拉下了窗帘,然后在梳妆镜前把衣服一件件脱掉,挂在衣架上,最后只剩了内衣。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目光兴奋,嘴唇红润,酥胸剧烈地起伏着。


475、欲望无边

孙婧贴近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亲吻着,冰凉的感觉,她迅速地把唇移开,冲进了洗卫间,打开了浴缸的水龙水,把水调到了三十五度。
她剥掉了身体上最后的束缚,双脚站进浴缸里,任何凉爽的水没过她的脚踝,没过她的小腿。她在浴缸中躺了下来,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波澜。
一个很奇怪的晚上,本来是一场很平常的晚宴,却有一种怪怪的气氛。田炳学在最关键的时候走了,他不是去敬酒了吗?为什么没有回来?高波的确很帅,像一个美术学院的高才生,风流倜傥,不拘一格。唉,这样的公子哥往往是靠不住的,不过,被他搀扶的感觉,被他拥抱的感觉,确实让人迷醉。
孙婧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胸部滚圆,臀部饱满,怎么看怎么喜欢。她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冲动,再度涌动起来。她想象着与高波干杯的场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她全身仰卧在浴池中,只露出头部,双手满足地抱在胸前,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发出了无所顾忌的呻吟声。
经过了一场惊涛骇浪,胸中的波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孙婧慢慢睁开眼睛,微张丰满而红润的嘴唇,轻轻地叹自了一声。
这时,门铃响了,在一楼的单元门有人叫门。孙婧觉得奇怪,现在的时间虽然没到深夜,但毕竟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谁能来敲门呢?难道是高波又回来了?不可能,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她躺在水中没有动。门铃仍然在一遍遍地响,好像知道孙婧在家似的,孙婧从浴池中站起身来,裹上浴巾,来到门口,抄起门铃电话。
“孙局长!孙局长!”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啊。”孙婧问道。
“孙局长,我是梦幻娱乐城的蓝如海啊。”电话中的声音很急切。
蓝如海是孙婧安排原来安插在梦幻娱乐城里的亲信,与她多少沾点亲戚,人很精明,在娱乐城干得不错。孙婧与姚云龙离婚后,不知是因为他得到了姚云龙的赏识,还是姚云龙还没来得及解雇他,他仍然在梦幻娱乐城当着副总。
“蓝哥啊,我都睡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孙婧说。
“孙局长,在这里不方便说啊。”蓝副总说。
“那就明天说吧,明天一早到我单位。”孙婧说。
“不行啊,孙局长,姚云龙出事了。”蓝副总说。
孙婧闻言,立刻开了大门。姚云龙出事了?他一天牛逼哄哄的,能出什么事。孙婧甩掉了浴巾,穿上了内衣和居家服,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孙婧透过看孔望去,见来人的确是蓝如海,就立刻打开了门。
“孙局长,给我口水喝。”蓝如海进了门,喘着粗气。
“蓝哥,你别着急,进来坐。”孙婧说着,从冰箱中取出饮料,交到蓝如海的手中。
蓝如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口气喝掉了一瓶饮料。孙婧看他急得火上房的样子,不禁有些感慨,蓝哥对姚云龙的这股忠诚劲儿,还真挺让人感动的,怪不得姚云龙没有辞退他呢。
“姚总被抓走了!”蓝如海说,“姚总临走的时候,让我来找你。”
“被谁抓走的,因为什么?”孙婧说,姚云龙在这种时候能想到她,很出乎她的意料。
“来了几个便衣,说是公安局的,会不会是冒充的,想扣人劫财啊。”蓝副总说。
“不会,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孙婧说,“看来姚云龙摊上事了。他现在在哪儿,有什么消息?”
“姚总走了以后就关机了,一直联系不上。”蓝如海说。
“公安局,公安局,找谁呢?”孙婧嘀咕着,以她的推测,姚云龙不可能和市里的什么大的案件有关系,如果有事,也肯定是梦幻娱乐城的事。
她从工会到县里,又从县里到旅游局,很少有机会与公安局打交道,公安局的那几位局长,她只是见过,没有更具体的接触,更何况,她到旅游局上任时间不长,和他们打交道的机会不是很多。
孙婧拨通了立春市公安局李局长的手机,李局长显然在酒局上,声音很嘈杂。
“孙书记,孙局长,有什么指示?”李局长说。
“李局长,麻烦你帮我问个事。”孙婧说,“想想办法,问问市局什么人抓了梦幻娱乐城的姚云龙,弄清以后给我回话。”
“好,我马上去办。”李局长说。
孙婧又接通了黑子的手机,黑子这小子虽然有时犯浑,但对她还是很尊重的,况且他在社会上人脉很广,尤其是政法系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一般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黑子,忙什么呢?”孙婧说。
“哎呀,小婧,你高升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告诉兄弟一声,给你摆一桌庆祝一下啊。”黑子说,“我在外县呢,帮朋友平个事。”
“我现在太忙,还没倒出空来,等忙过这阵吧,小妹请你。”孙婧说,“我找黑子哥有件要紧事。”
“直说,什么事,是不是姚云龙那小子又惹你了?用不用我给他提个醒。”黑子说。
“他这次没惹我,他进去了。”孙婧说。
“啊?他也有今天?”黑子说。
“别闹了,黑子哥,帮我问问,姚云龙关在哪儿。”孙婧说。
“我知道了,这次市里统一行动,瓜带菜,把他捎进去了。”黑子说。
“什么行动?”孙婧说。
“打击卖淫**。”黑子说。
“黑子你别逗了,姚云龙不是**的货,她身边不缺女人。”孙婧说。
“聪明人,糊涂了不是?”黑子说,“我说的是梦幻娱乐城,你说他们不养鸡,鬼都不信。”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懂。”孙婧对黑子的话出不意外。
“哈哈哈……”黑子说,“大美女,你可笑死我了。”
“笑什么笑,笑我年幼无知是吧?”孙婧看了一眼蓝副总,说,“再笑我掐你。”
“不敢不敢。”黑子连声说,“这样,我这就给你打听,有了结果我就立刻给你回话。”
孙婧挂了电话,看着蓝副总,好像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梦幻娱乐城是一家综合性娱乐场所,她知道里面可能有陪唱歌的,洗浴有推拿的,但这些人是不是还干别的勾当,她不关心,也不感兴趣。她纳闷的是,姚云龙在这种时候,竟然想到了自己,虽然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但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挺温暖的,姚云龙毕竟是甜甜的父亲啊,就冲甜甜,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姚云龙直接就让你找我吗?你此前没有找过别的人?”孙婧问蓝如海。
“孙局长你有所不知,姚云龙的父亲已经不在位了,树倒猢狲散啊,这要放在以前,有谁敢动梦幻娱乐城吗?”蓝如海说,“姚总临走前跟我说了三个名字,前两个不是在外地,就是没时间,不肯趟这浑水啊,我只好来找你了。”
“我明白了,这就正常了,我不怪他。”孙婧说,“你也看到了,你来以后,我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我估计,结果可能不太乐观。”
“乐不乐观是一方面,主要是我们尽了力,就不会有遗憾,孙局长你说是不是?”蓝如海说。
“你不知道,从来都是我有事找他,他这是第一次有事找我。”孙婧说。
黑子很快就回话了,他告诉孙婧,娱乐城里被抓的不单姚云龙一个人,一起被带走的还有六对男女。这次是市里集中开展的扫黄打非行动,梦幻娱乐城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全市整个晚上抓了三十多人,全都被送到了看守所。
孙婧对黑子提供的信息确信无疑,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想象得严重。
一会儿,县局的李局长也打回了电话,这次抓捕是市局的统一行动,这事已经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是突然采取行动而已,人肯定是市局抓的,但具体行动时,分局要配合市局一起行动,所以到底是市局还是区局带走了姚云龙,很难得出确切的结论。
李局长绕来绕去,无非是弄不清到底是谁带走了姚云龙,又不想让她觉得他办事不力。孙婧笑了,看来,这个李局长可能是不想介入太深,或者是这次行动的纪律比较严密,没有亲自参与都很难得到具体的口风。不过,无论怎么样,事态不妙,李局长看来是不想摆平,也无力摆平了。
“蓝副总,你回去吧。”孙婧说,“你也听到了,这件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今天晚上看来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你回去以后,把这件事的来笼去脉了解清楚,梦幻娱乐城到底有没有卖淫**、违法乱纪情况,如果有,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没有,他们抓人的依据是什么。”
“我回去再了解一下,娱乐城里肯定没有那种明目张胆的卖淫**问题,那种似是而非的,或者由顾客私下进行的,那就不好说了。”蓝如海站起身来往外走。


476、前夫求援

“你这么自信?”孙婧笑了,她不得不佩服这位蓝副总的敬业精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在那里振振有词,替姚云龙遮掩呢。
送走了蓝如海,孙婧完全清醒了。现在知道她已经和姚云龙离婚的人毕竟在少数,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局臭棋,输了,对她对孩子,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赢了呢,她必须得四处去丢人现眼,在人前没有一点光彩可言。这个姚云龙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孙婧关了灯,躺在床上,在黑森森的房间里,眼睛睁得很大。
第二天早晨,孙婧早早来到了办公室。昨天晚上她失眠了,只睡了几个小时。
田炳学第一个出现在孙婧的办公室,“我们的美女局长脸色有点不对劲儿啊。”
“还说呢,昨天你们怎么搞的,去了就不回来?”孙婧埋怨着。
“孙局长,这你就错怪我们了,是你先走了,我们赶到茶馆的时候,高波送你才回来。”田局长说。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孙婧轻描淡写地说。
“高波还请我们喝茶了呢。”田局长说。
“喝茶?”孙婧问。
“是啊,高波一个人在那里等我们呢。”田局长说,“喝完了茶,又去吃了夜宵。你就是忌讳太多,业余时间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好。”
孙婧点着头,看来高波并没有欺骗她,昨天晚上她离开以后,高波仍然按原计划去喝茶了。这说明喝茶不是高波专门为她安排的,那就不存在什么阴谋。这样看来,昨天晚上,高波对她应该并没有什么歹意。
“高波小伙子不错,做事很周到,昨天我不舒服,他还特意把我送回去。”孙婧说,这肯定是田局长关心的事,说不定高波早就对他说过了。
“他肯定要送你了,平安无事就好。”田炳学说。
孙婧发现田局长并不知道高波把她送到家里,那他肯定也不知道她与高波都做了什么,高波这个人嘴还挺严。
“春光旅行社有一个合作项目,需要我们局帮助一下。”孙婧说,“你就和高波保持联系吧,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局出面,你就代表局里去一趟。”
“这个不好吧,高波是单独向你汇报的,由你这个一把手出面,既显得我们重视,人家春光社脸上也有光啊。”田炳学说,“人家春光旅游社有的是资源,孙局长也可以顺便出去考察一下,看看人家发达地区的旅游业到底有多风光。”
“这件事还是由你全权处理吧,我去不去,到时候再说。”孙婧站起身来。
田炳学也识趣地站起来,晃晃当当地往外走。孙婧拿起手中的杯子去接水,也是借故清场,准备着手姚云龙的事。她在屋里沉思片刻,只身出了办公楼,开车来到了梦幻娱乐城。
蓝如海事先已经知道孙婧要来,带着两个年轻人,早已经等在大厅门前。孙婧进了大厅,要蓝如海直接领她去洗浴中心。蓝如海面露难色,告诉孙婧,今天早晨来了几个人,把洗浴中心贴了封条,已经无法对外正常营业,工作人员全都放假了。不过,除了洗浴中心,其它的地方都可以正常营业。
孙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事态果然在向前发展,她面临的事情一点都不乐观。
“姚云龙应该在警界有朋友吧?”孙婧说,“他一点都没有预感吗?说得直白一点,他事先就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吗?”
“姚总提到的人,我都联系过,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露面。”蓝如海说。
“我们找个地方,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孙婧说。
“去姚总的办公室怎么样?”蓝如海说。
“不去,随便找个地方吧。”孙婧说。
蓝如海领着孙婧来到很大的会客厅,靠墙的位置摆放着麻将机,孙婧想起来了,她曾在这里打过麻将。
“姚总的父母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孙婧问道。
“不知道,没敢告诉他们。”蓝如海说。
“先不要告诉他们,如果他准备告诉他们,当时就会告诉你们。”孙婧说。
“现在这边的事谁在负责?”孙婧问道。
“应该是司马副总,负责常务和餐饮;吕副总负责洗浴和住宿,我负责歌舞厅和对外事务。”蓝如海说。
“还是老样子,你把他们全找来。”孙婧说。
“这……”蓝如海有些为难,“你和姚总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姚云龙不是在临走前让你找我吗,那你们就得听我的,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营救姚云龙,而是怎样把梦幻娱乐城维持下去。”孙婧说,“如果这里全部歇业了,姚云龙经受不起这个打击。”
“我明白,我这就去办。”蓝如海掏出手机出去了。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三位副总在会客厅聚齐了。孙婧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刚才蓝如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已经和姚云龙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哪个人仗着与姚云龙近便,不买她的帐,那她来这里的目的就全部落空了。
“姚云龙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孙婧说,“梦幻娱乐城今天遇到了麻烦,姚云龙特别嘱咐蓝副总找我,我既然来了,就说明想帮他一个忙,本人有言在先,我决不介入梦幻娱乐城的管理,只是想作为孩子的母亲,帮孩子父亲一个忙,在这里,也希望各位副总给我这个面子。”
“血浓于水啊,没问题,孙局长说吧,我们听你的。”司马副总说。
“对现在这个局面,各位副总有什么好办法?”孙婧说。
“捞人很重要。”“我看必须继续营业。”“这件事不能对外声张……”三位副总一人一句地说起来,孙婧坐在那里听他们说着,一直没有插话。
短暂的宁静之后,孙婧往前欠了欠身体,清了清嗓子。
“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吧。”孙婧说,“第一,由司马负责娱乐城的整体工作,尤其是财务工作,由你承担娱乐城进出帐的审核和会签。最近一个时间,应该加大让利力度,搞一些专题促销活动,要让局外人知道,梦幻娱乐城没有歇业。”
“我行吗,孙局长还是你来吧,我辅佐你。”司马说。
“第二”孙婧对司马摇头说,“由蓝副总负责,今天晚上印制一批招待券,分为餐饮、歌厅、洗浴套券,印三百套,五折优惠,明天早晨给关系单位送去,要加上区里的有关的部门,每个单位的班子成员一套,一把手三套。”
“好,我一会儿就去落实。”蓝副总说。
“第三。”孙婧说,“由吕副总负责,通知大龙的父母,就说他到北京培训去了,培训时间三个月,培训期间纪律很严,不许带随从,不许随便用手机。同时,把这个内容编成短信,每天早晨给大龙发一遍。”
“这事的确不能告诉姚总的父母,但我就怕他们打电话。”吕副总有些顾虑。
“打电话你们也这么说。”孙婧说,“第四,洗浴中心的封条要想办法遮挡一下,由吕副总负责,组织力量,从侧门进去,对洗浴中心进行检修和维护,一些耗材比较小的工程,可以立即动工。”
吕副总听了,连连点头。
“最后一件事。”孙婧的话音刚落,蓝副总的电话响了。
蓝副总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姚总来电话了。”
蓝副总把电话直接递给孙婧:“孙局长,这个电话还是你来接吧。”
孙婧接过手机,直接放到耳边:“喂,我是孙婧。”
“是我,姚云龙。”姚云龙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几位副总都围了过来,迫不急待地看着孙婧,想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姚云龙的现状。孙婧挥手让大家坐下,她知道,姚云龙的这个电话,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命运。
“看来蓝如海找到你了。”姚云龙说,“这边允许我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我可能一半会儿回不去,这阵子估计看不到我闺女了。”
“大龙,你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不注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孙婧说。
“我做自己的生意,我能得罪什么人?”姚云龙说。
“以前有事,都是我找你,这回全反过来了。”孙婧说,“我正在梦幻娱乐城和几位副总研究你的事呢,娱乐城的事你放心吧,我抽点精力照看一下,现在一切正常运转。”
“别安慰我了,洗浴中心查封了吧?”姚云龙说。
“他们不会给你很长时间,长话短说吧,你打电话过来,想说什么?”孙婧说。
“不要告诉我父母。”姚云龙说。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的父母吗?你能不能说点有价值的?我想你可能最清楚,他们为什么把你带走,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哪儿下手才能把你捞回来。”孙婧说。
“我没事,替我安慰一下几位副总,公司不能停业,停业损失就大了。”姚云龙说。
“这些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怎么办,你不能总呆在里面啊,你要是愿意呆在里边,那也没有拦着。”孙婧说。


477、又见情敌

“我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你要是问我办法,我找你还有意义吗?”姚云龙说。
“我明白了。”孙婧说。“那你多保重吧,为了我们的闺女”。
“你去市检察院找找罗星吧。时间到了,孙婧,这次我感觉不太妙……”姚云龙正说着,手机突然挂断了。
孙婧再打回去时,发现姚云龙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不太妙?”孙婧重复着“不太妙……”
司马说:“我听蓝副总说,姚总让您去找一下检察院?”
孙婧说,“姚总的事,就由我来负责,不能再耽误了,大家分头去忙吧。”
在回局里的路上,孙婧一直在回味着刚才与姚云龙的对话,她听得出来,姚云龙在电话里失去的往日的嚣张,这恰恰证明,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姚云龙刚才提到的罗星,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孙婧并不认识她。
公安局把姚云龙带走,姚云龙却对她提起了检察院的院长罗星,看来他的事很可能要走诉讼程序。如果真是这样,不如现在就去检察院去会一会检察长罗星,既然他提起她的名字,估计姚云龙与她本来就熟悉。
这样想着,孙婧在一个路口调转车头,直奔检察院方向驶去。
“我要找罗检。”孙婧敲开了检察院秘书室的门。
“罗检不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轻女性,好像正在忙着什么,并没有抬头。
“我听保安说,罗检在院里,我在这里等一下行不行?”孙婧极尽温柔地说。
“罗检真的不在,不在办公室。”赵玉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孙婧看到赵玉珏,立刻向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她:“我是旅游局局长孙婧,有急事要找罗检。”
“改天再来吧,罗检今天真不在。”赵玉珏仍然低着头。
孙婧被赵玉珏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但这种愤怒只在她的心里停留了一微秒的时间。她站在赵玉珏的桌子前,轻声说:“罗检的手机号是多少,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罗检没有手机。”赵玉珏说。
孙婧终于看清了,没错,眼前这个坐着的年轻女子就是赵玉珏。
她清楚地记得,眼前的这个赵玉珏曾经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业务员,她的前男友钟铭的女友,应该是前女友吧,因为钟铭已经在蓝河消失了,那赵玉珏应该是钟铭的前女友了。
孙婧在心里嘀咕开了,真足够倒霉的,怎么偏偏在这里遇到赵玉珏呢?赵玉珏什么时候进了检察院了?而且当上了检察长的秘书?
孙婧觉得赵玉珏在骗她,罗星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呢,肯定是赵玉珏认出了她,不想告诉她,或者她的主子罗星不让她随便把手机号告诉别人。
孙婧估计自己要白来一趟了,似乎很不甘心,左顾右盼之后,在沙发上坐下来,想在这里等一会儿。
赵玉珏第一眼就认出了孙婧,拒绝孙婧是她本能的反应。罗星不仅在检察院,而且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但赵玉珏不想告诉她。
蓝河市检察院检察长罗星早晨来得很早,开了几个碰头会之后,已经快十点了。
罗星给赵玉珏打电话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有事找我。”
“您休息吧,有大事我再找您。”赵玉珏说。
“死妮子,你看着办吧。”罗星说。
给不给孙婧找罗检呢,赵玉珏想都没想,当然是不找。孙婧本来在县里当副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调到旅游局当上了局长,她来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他们局里的那点破事,以为找了罗检就能网开一面了。
赵玉珏没有搭理孙婧,从电脑里输出了一份材料,又来到复印机前。她本来可以直接从电脑输出的,但那样她好像就没事干了。
“孙局长,你别等了,罗检中午前不会回来了。”赵玉珏觉得孙婧坐在那里很别扭。
“罗检不是没出门吗?”孙婧说。
“罗检在忙着。”赵玉珏说,“开会呢。”
“好吧,我不等了。”孙婧说,“等罗检回来,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赵玉珏说。
“没有。”孙婧说。
孙婧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她知道,赵玉珏不会不记得在县委办公室的那一幕,那一次她对赵玉珏确实有点不客气,如果她的情商正常的话,应该能对她产生了某种抵触心理。孙婧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放不下身段。
“赵秘书,你真能干,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手机号?”孙婧说。
“墙上有。”赵玉珏指向墙上的告知牌。
“有时间去我们局里做客吧。”孙婧说。
“谢谢。”赵玉珏淡淡地看着她。
快中午的时候,赵玉珏到罗星的房间去了一趟,见罗星趟在里间的床上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两个小药盒。罗星光着脚,两只袜子不知什么时候脱下来,掉在了地板上,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拾起了袜子。
赵玉珏打算再让罗星睡一会儿,到中午吃饭时间再叫她。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罗星的袜子扔进水盆里,打上香皂,轻轻搓洗着。罗星很少在办公室里休息,那张床是午睡时用的,有时候,她还没睡着的时候,就把赵玉珏叫过去闲聊。
赵玉珏洗完了袜子,忽然想起,袜子不会马上干,如果罗星一会儿醒了,找不着袜子就有点麻烦了,不行,得先给她预备两双,哪怕是超市里的便宜货呢。赵玉珏想到这里,马上离开办公室,来到楼下不远处的超市,买回了两双新袜子。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就接到了罗星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赵玉珏忙伸了伸舌头,说自己在洗手间里,马上就到。她气喘吁吁地起回来,直到去了罗星的办公室。
“玉珏啊,快进来。”罗星在里屋喊她。
“来了。”赵玉珏应道。
“快帮我找找,我的袜子哪去了。”罗星说,“刚才明明穿在脚上的”。
“掉在地上了,我拿去洗了。”赵玉珏说。
“玉珏,洗袜子这事,你以后就不要管了。”罗星说,“你来给我当秘书,主要是在业务上帮我做些事情,袜子人人都可以洗,这里的工作,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顺手的事。”赵玉珏说。
“你去到楼下超市,帮我选一双袜子吧,那双袜恐怕马上干不了。”罗星说。
赵玉珏咯咯笑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两双袜子,去掉包装:“我已经买回来了,质量一般,您将就穿吧。”
“没问题。”罗星接过去,“我中午不想吃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赵玉珏说,“您身体好点吗,要不要我和医院联系一下?”
“不用了,下午不是还有个会嘛”。罗星说,“可能昨天晚上着了凉,过两天就好了。”
赵玉珏在考虑,刚才孙婧来过的事情,要不要跟罗星说。一个很平常的来访,又不是提前预约的,即使她挡过去,不向罗星汇报,其实也很正常,尤其是来访者是孙婧,她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赵玉珏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孙婧是旅游局局长,属于副处以上干部,这样的来访应该在汇报之列。
“有文件吗?”罗星穿好鞋来到外间,“今天中午不睡了,得把刚才的时间补回来。”
赵玉珏回到秘书室,给食堂打了电话,让师傅送饭过来,然后抱着一大摞文件回到罗星的房间,把文件在桌案前摆好。
“罗检,刚才旅游局局长孙婧来访,我说你不在。”赵玉珏说。
“孙婧?从县里才回来的那个孙婧?她可是蓝河的名人,有名的美女,她来做什么?”罗星自言自语着,“这个人我不是很熟悉。听说她是姚尔寿的儿媳妇,梦幻娱乐城姚云龙的妻子,好像已经离婚了。”
“你对她这么了解,可她好像并不认识您,还向我要您的手机号呢。”赵玉珏说,“熟悉您的人都知道,您是不带手机的。”
罗星低头看着文件:“她还会来,到时候,你就说我不在。”
“她有内线啊,知道您在还是不在。”赵玉珏说。
“那你就说我在开会。基层对她有一些反映,说她升得太快,是拽着男人的腰带上来的。”罗星说,“但这些都属于猜测,有几封举报信,都是扑风捉影,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她应该不是为自己的事情来的。”
“那她是为什么来的?”赵玉珏说。
“不知道。他的前任丈夫姚云龙,我们见过。”罗星说,“关于他的举报,这几年就没有断过,对他就不是扑风捉影了。针对他的,主要是涉黄,可是这些事,都归区里管,很少能走到市检来。”
“那她就是为前任丈夫来的。”赵玉珏问。
“有这个可能。我见到姚云龙时,提醒过他,要收敛点。”罗星说,“可姚云龙说得好,区院权再大,不还是有市院罩着。”


478、不堪回首的痛

“前几天市里集中扫黄打非,是不是姚云龙遇到麻烦了?”赵玉珏说。
“你说到点子上了。”罗星说,“在我这个位置上,最难答对的不是工作,而是人情。”
食堂管理员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保温罐,赵玉珏忙接过来,放到茶几上。
“死丫头,什么时候定的饭?”罗星面露难色。
“病号饭,您要是没食欲就少吃点吧。”赵玉珏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你别走,一起吃。”罗星命令道。
“我不能和您一起吃。”赵玉珏说,“别人会说我不懂规矩。”
“哪那么多规矩,不就是换个地方吃饭嘛。”罗星说。
赵玉珏只好乖乖地凑过来,取出饭菜,依次摆好。
“今天的饭菜不能混,当心我传染你。”罗星说。
“那就传染我吧,我情愿让您传染。”赵玉珏说。
“别肉麻好不好。”罗星在赵玉珏的肩头推了一下。
罗星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浅浅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赵玉珏打开封好的汤杯,递到她的手里,看来罗星今天真的没有食欲。
罗星站起来说,“你不要急,不要看我吃完了,就坐不住了。”
“是。”赵玉珏说。
“把你的那份都吃干净,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星说着,回到座位上。
“什么好消息?”赵玉珏有些沉不住气了,罗星随手拿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骗人的。”赵玉珏继续吃饭,罗星笑而不语。
无论罗星是不是有好消息,赵玉珏是必须把饭吃干净,她已经发现罗星吃饭的习惯,食堂里的饭菜不论是否可口,她都会吃得很干净。
“好容易吃完了。”赵玉珏挪开身子,让罗星看到她面前的餐盒。
“我知道,没有好消息你也会吃光的。”罗星说,“你猜猜,我能和你说什么?”
“我猜不着,您就告诉我吧。”赵玉珏说。
“有人看上你了。”罗星说,“托我给你们撮合”。
“谢谢罗检,我不想……”赵玉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男友周森已经走了三年了,可是一有人给她牵线搭桥,她就想哭。要不是因为钟铭死死纠缠她,她可能就不会离开周森,周森也不会出事……唉!周森的离去,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大概是罗星至今还是单身,所以从不与赵玉珏聊感情上的事,也没有过问过她的个人问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玉珏在工作中,总是刻意营造一种家庭氛围、生活气息。
“你这是怎么了,眼泪汪汪的,谁惹你了?”罗星说。
“没怎么。”赵玉珏故意冲罗星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我是看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各方面都比较稳定,该考虑这个问题了。”罗星说,“你可千万别学我,到现在还让父母放心不下。”
“罗检,我现在这样陪着您,挺好的,您就别为我操心了。”赵玉珏说,“对我来说,工作第一,生活第二”。
“人这一生,不能只有工作啊。”罗星说,“当然干好工作本身并没有错。”
“罗检,您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组成一个家庭呢?”赵玉珏问道。
“我命里注定有这一劫。”罗星说。
赵玉珏不敢再与罗星聊下去了,怕引起罗星不愉快的事情。她把罗星的餐盒打包,收拾好茶几,把空的碟子碗装回到保温罐中,让清扫员帮忙送回食堂去,然后回到罗星的身边坐下来。
“玉珏啊,今天唠到生活了,关于你的工作,我也不妨跟你谈一谈。”罗星说,“你跟着我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你跟着我早来晚走的,挺辛苦。为了便于工作,你的助理检察员的事,我已经和几位领导碰过头了,等上了班子会,你就算通过了。”
“谢谢罗检,这是我原来想都不敢想的。”赵玉珏说。
“考虑到办公室副主任有一个空编,我准备把你的副主任科员变为正科级实职,跟着我这个检察长,如果没有具体职务,一些工作不好开展,所以其他领导都是比较赞同。”罗星说,“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但在各方面也是一个锻炼,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你还得在具体工作中加强历练、增加经验。检察长这个职务,轮岗比较普遍,在我离开这个岗位之前,会把你的事情安顿好。”
“罗检。”赵玉珏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您是一个很慈祥的领导,这一年多,像母亲一样对待我,我不想让你走,你就让我一直跟着你吧,职务不职务的,无所谓。”
“又说傻话,官场就是一条船,上来了,就由不得你了。我们的成功,除了做好份内的工作,得到老百姓的拥护,职级变化也是对我们的一种肯定。”罗星说。
“罗检,跟着你,我的确长了许多见识,一年顶十年。”赵玉珏说。
“这就叫拍马屁,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罗星说。
赵玉珏在全市第一批公务人员招考中,报考了审计局的副科职岗位,并顺利通过了笔试,在近二百多名报考者中得了第一名。这次考试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与她在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经验有关。
尽管如此,赵玉珏心里还是没底。面试是决定命运的事情,真的会像罗处说的那样,顺利地被审计局录用吗?面试前一周,赵玉珏想起了借调市调查组时认识的审计局处级员罗瀚罗处长,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想试探他一下。
前几年市里曾经组成一个调查组,对蓝河市国有企业龙华公司经营情况进行调查,当时罗瀚是调查组的负责人,赵玉珏则是他的部下,两个人相处很好。
果真不出赵玉珏所料,罗处的话很含糊,不像以前那样果断了。
赵玉珏很不痛快,罗处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一点,昨天还信誓旦旦呢,一觉醒来就变卦了。
“那我挂了,听天由命吧。”赵玉珏见从罗处嘴里得不出什么结论,大失所望。
“听什么天啊,你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么不自信。”罗处说。
“我不听天听谁啊,听你啊。”赵玉珏说。
“好了好了,黄毛丫头,我不和你吵,好好准备吧,你准能行。”罗处说。
一个月以后,面试成绩出来了,赵玉珏获得面试第二名。这样,她的笔试面试分加在一起,仍然保持在第一名,而且与第二名的成绩拉开了十多分。她正式被审计局录用,分在罗处的处室里。
赵玉珏没想到,报到第一天就被罗处训了一顿。
快中午的时候,罗处门也没敲就进来了,见赵玉珏正在花盆前站着,板着脸说,“你这样不行,你得坐得住椅子。”
邻桌的大姐听了,立刻就笑出了声,赵玉珏的脸色绯红,嘴里嘟嘟囔囔,回到了座位上。
“你嘟囔什么?牙疼啊?”罗处说。
“你才牙疼呢。”赵玉珏说。
“小赵一直在坐着,刚站起来,就让你看到了。”邻桌的大姐替赵玉珏解围。
“这还差不多,你要是真愿意站着,去给我收拾卷宗去,那儿不用坐着。”罗处说。
“去就去,你以为能把我累着啊。”赵玉珏身起走向门口。
“回来,回来,我只是说说,你还当真了。”罗处说时,赵玉珏像没听见似的,已经出了门。
罗处办公室的门开着,赵玉珏气哼哼地推门进去,站在屋中央。罗处从后面追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立刻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自顾自地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哪有你这样当领导的,第一天就训人。”赵玉珏说。
“小赵,我没训你,我是在关心你。”罗处说。
“这还差不多,人家就是投奔你来的,一点儿也不理解人。”赵玉珏说。
“姑奶奶,你出门可别这么说啊。”罗处说,“你想要我命啊。”
“你不在这里,我来干嘛,两眼摸黑,谁也不认识,不等着受气才怪。”赵玉珏说。
“我们的小赵很有眼力嘛。”罗处说,“不过我丑话可说到前头,你可别害我啊,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欠你的。”
“谁害你啦?你是不是怕我粘上你,甩不掉啊?”赵玉珏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躲还躲不过来呢。”
罗处要出门办事,走前把赵玉珏领到卷柜前,叮嘱了一些整理卷宗的注意事项,就急匆匆地走了。赵玉珏从窗口看到罗处坐进了一辆等在门前的轿车,她看看挂在墙上的表,眼看快中午了,这时候他能有什么事,喝酒呗。
赵玉珏放下手里的活,坐到罗处的转椅上,转了几个圈,自己什么时候能坐上这个位置,被人们称为赵处长呢?
这个罗处,快四十的人了,孩子都上中学了,看上去却特别单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深沉过,只有在办案的时候,他那张充满朝气的娃娃脸才会板下来,但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又会现露原形。


479、天上掉下一台车

这次能考入审计局,真是太顺利了。笔试第一的成绩,她觉得有点意外,但面试第二就应该算名副其实了,赵玉珏觉得自己还是很优秀的,可惜罗处不肯帮忙,否则面试第一也不在话下。
罗处办公桌上的坐机响了,赵玉珏看了看,是罗处的手机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就拿起电话。
“到点别忘记吃饭,三楼食堂,自助餐,不许剩饭,最好和处里的大姐一起去。”罗处说。
“还说呢,吃饭都不带我。”赵玉珏说。
“今天是家事,在我姐这里呢。”罗处说,“现在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了,你是不是得请我吃了一顿啊?”
赵玉珏爽快地说:“行,我请你,好好请你。”
“我的电脑你最好不要动,里面有敏感文件。”罗处说。
“放心吧,罗大处长。”赵玉珏说,“你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这屋里还有电脑。”
“我要不说,就你那好奇心,不给我翻个底朝天才怪呢。”罗处说。
“罗处,你别总打击我的自尊好不好?”赵玉珏说。
赵玉珏放下电话,有一点后悔,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是不是对罗处说话太不客气了。虽然罗处好像并不在意,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同时,赵玉珏也有一点点欣慰,能够在罗星的手下工作,怎么说也应该算是自己的造化吧。如果遇到一个整天阴着脸、很难接近的领导,自己的苦日子可就开始了。
赵玉珏巡视着这间办公室,产生了一种很疑惑的心理,自己不是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名小会计吗?怎么就突然跑到了政府机关,成了一名公务员呢?
她想起了那个叫孙婧的女人,那个很傲慢地坐在办公桌前,对她的求助带搭不理的女人。在她最危险的时刻,曾经求助过的女人,无情地拒绝了她,如果那天孙婧帮助了她,也许她会学会一个特别有效的办法,去对付钟铭;也许后来发生的事情会是另外一种样子,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狼狈不堪;也许她与周森之间不会中断联系,周森就不会开着那台车去找她,甚至周森可能不会发生那场车祸。
赵玉珏不愿再想下去,眼看到了午餐的时间,她却没有一点胃口。
她把门从里面上了锁,开始为罗处整理卷宗。二十多年来,还没有谁能像孙婧这样,彻底改变赵玉珏对人生的看法。从那天离开孙婧的时刻起,赵玉珏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这个女人,一定要像一个大写的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得到她应有的尊重。
吃过午饭,门卫打来电话,说有她的邮件。
赵玉珏取了邮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她就觉得很奇怪,她才来上班,怎么就有人知道她的办公地址呢?真是怪事了。
赵玉珏还没走到办公室,就把邮件打开了,看了信的内容,她吃惊不小。
邮件里装着一把汽车钥匙,一张甲壳虫轿车的提车单,还有一张购车收据,收据上也写着她的名字。
赵玉珏认为肯定是有人搞错了。
她返回收发室,送邮件的人已经走了。她按照邮件上的电话号打了过去,收电话的是达达汽车4S店。她报了姓名,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她送来购车收据和汽车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玉珏听完对方的回答,立刻意识到,肯定有人搞错了。
“不会错。”达达汽车店的负责销售的陈经理接过了电话,“汽车虽然不是我们送的,但的确有人购买了这辆汽车,并且付了款,明确要求把这台车送给你。”
“买车的人叫什么名字?”赵玉珏问。
“对不起,对方没有留下姓名。”陈经理说。
“什么样的一个人?”赵玉珏问。
“对不起,我没有见到这个人?”陈经理说。
“你们怎么可能没有见到这个人?”赵玉珏说,“车卖出去了,却不知道谁是买主,这符合逻辑吗?”
“我只管卖车,不管什么逻辑。”陈经理说,“请您尽快过来提车,如果超过一个月不提车,我们按照合约,将会把车送到你的单位。”
得到汽车店的确认后,赵玉珏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估计是购车者搞错了,或者是有一个与她相同名字的人存在。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购车者搞错了,名字和单位会同时搞错吗?如果这座城市里还有人与她名字相同,为什么又指定把收据和钥匙送到她的单位呢?
这么说,这台车真有可能是什么人送给她的。
赵玉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不该存在这样一个人。
到底是谁要送给她一台车呢?赵玉珏推测,能够出手送给她汽车的,肯定不是一位女士,这样怀疑对象的范围就立刻缩小了,缩小到只剩下个别可疑的男人。
赵玉珏想起了周森,周森已经走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周森走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难以摆脱,也不想摆脱。她见到任何一个和周森有关的东西,都会陷入对往日的回忆之中。任何一个曾经与周森去过的场所,她都不想走近。她不想和任何一个男人靠近,甚至想独自一人走完一生。
如果说,有人要给她送一台车的话,那这个最可能送车的人应该是周森才对。可是,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周森确确实实走了,他与那台亲手制造的漂亮水陆两栖车一起走了。
要说熟悉的人,赵玉珏不会忘记钟铭。一想起这个人,赵玉珏的心里就只剩下怨恨了。
赵玉珏曾经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地爱过钟铭,但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使他从一个似是而非的恋人,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魔鬼。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彻底得罪她,让她对他恨之入骨吗?他的这个目的已经实现了。钟铭曾经无情地占有了她,第一次时她并没有拒绝他,如果钟铭不把她骗到那栋楼房里,她可能不至于这么恨她。她至今仍然记得钟铭的话:我就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最后一次是在她和周森定婚之后,向他告别时发生的,是她的测隐之心占了上风。现在,钟铭终于从她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他应该具备这个实力,但是他不可能送车给她。
还有一个男人,是一个有妇之夫,人们都叫他老猫,后来到梦幻娱乐城当上了副经理。自从老猫的老婆找她谈话以后,她就彻底了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虽然有过接吻、抚摸之类的事情,但因为钟铭的出现,他们的关系才没有在出轨后陷得更深、走得更远,可惜她逃脱了老猫的觊觎,却没有逃脱钟铭的魔爪。
钟铭虽然可恶,但他毕竟是个未婚男子,这一点,也许正是老猫没有成为赢家的原因。老猫曾经这样评价钟铭对她的危害:你的一生将在无言的痛苦中度过。奇怪的是,这句话后来又同样出现的钟铭的口中。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钟铭在恶意地报复老猫。
如今,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她没有想节外生枝,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台小车来。
赵玉珏突然想起一个人,罗瀚。
罗瀚下午上班时间准时回到办公室,这倒是赵玉珏没有想到的。她匆匆拿着那个邮件,来找罗瀚。
“罗处,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一下。”赵玉珏忐忑地说。
“什么事,说说。”罗瀚爽快应答,让赵玉珏感到安慰。
“有人给我送来一台新车,是新款的甲壳虫。”赵玉珏说。
“啊?甲壳虫?”罗瀚站起来,“什么人这么有钱,在追你吧?”
赵玉珏摇摇头,嘟囔着:“处长想象力这么丰富,哪有人追我。”
“没有人追你?呵呵。”罗瀚坐了下去,“这就奇怪了。”
“处长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不可能要这台车。”赵玉珏说。
“那好说,退回去。”罗瀚说。
“我想让处长帮我分析一下,送我车的这个人到底会是谁。”赵玉珏说出了自己来找罗瀚的目的。
罗瀚为难地摇着头:“我不了解你的社会关系,怎么分析?”
赵玉珏这才知道自己的确有些为难罗瀚。就冲这两年罗瀚对自己的提醒和帮助,他应该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既然求他帮忙,就只能把自己接触过的男人告诉他,这样他才有可能帮助她找到要找的人。
赵玉珏犹豫再三,还是把曾经接触比较密切的人告诉了罗瀚,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罗瀚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听赵玉珏讲述自己的人际关系,间或平静地看她一眼。
赵玉珏讲完之后,罗瀚站起身来,在写字台前转了几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要想弄清到底是谁送给你这台车,你必须要有耐心,得给我时间。”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赵玉珏说,“我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归还这台车,在购车人还没有搞清的情况下,只能退回汽车店了。”


480、谁送的名车

罗瀚突然说了:“如果是钟铭和老猫这两个人,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都没有可能。”赵玉珏干脆地说。
“我是说,如果,必须让你在两个人中选择一个人,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罗瀚说。
“没有这种可能。”赵玉珏说。
“我再说一遍,我是说如果、假如、假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罗瀚固执地说。
“处长,我都说了,没有这种可能,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就是说一千遍,也还是这句话,没有这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没有这种可能!”赵玉珏急了。
“好好好……”罗瀚无奈地说,“没有没有,行了吧?”
“如果,如果,你真让我说一种可能的话。”赵玉珏说,“倒是有一个人。”
“谁啊?”罗瀚问。
“你啊,罗瀚。”赵玉珏笑道。
“我……我可没有那么多钱。”罗瀚说,“我拿什么给你买车啊,再说,我就是想买也不敢买啊,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呢,可是一个、一个没嫁过人的姑娘。”
其实说这个买车的人可能是罗瀚,不过是赵玉珏灵机一动,顺嘴一说。她看着罗处心慌失措的样子,觉得好笑,在工作时显得很成熟教练的人,刚才向她解释时,表情显得特别尴尬。
赵玉珏向罗处请假,说下午出去办点事。其实她是想去一趟汽车店,当面把汽车退回去。罗处似乎看出了她请假的动机,没有问她什么,就连连点头。
她离开办公大楼,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达达汽车4S店。
赵玉珏自报姓名,负责销售业务的陈经理接待了她。她掏出装着钥匙和购车收据的邮包,直接放到了陈经理的桌子上。
陈经理面露难色,表示自己只负责卖车,并根据顾客的要求,由客人自提,或者送货上门,像她这种要把车退给买主的事,陈经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他建议赵玉珏直接与买主联系。
“那就请你把买主的名字和地址给我。”赵玉珏说,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陈经理似乎早有准备,“我也不知道车主的姓名,对方什么也没有留下,连本人什么样,我都没有见过。”
“那他是怎么买的车?”赵玉珏根本不相信陈经理的话,认为这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
“这台车是在上海总部付款,不过在达达公司付货而已。”陈经理说。
“在上海付款?”赵玉珏疑惑不已。
陈经理的话,无疑是在告诉赵玉珏,购车人在上海。
赵玉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简直变得越来越离谱了。她在上海没有朋友,与那座大都市一点关系都没有,购车人怎么可能在上海买了车,然后送到天在天边的她?
“我在那里没有一个熟人,我不管这个购车者在哪里,都会把这台车退回去。”赵玉珏说,“请陈经理帮我办一下手续吧。”
“我见过男人给女人买车的,也见过女人眉飞色舞的,还见过女人嫌车不好的,就是没见过购车者躲躲藏藏的,更没见过像你这样横竖不要的。”陈经理说,“对不起,赵女士,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你了。如果我把车退回总部,总部不仅会责备我们无能,还会失信于购车顾客。”
“失信于购车者?”赵玉珏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与购车者有一个合同,第一条就是为顾客保密。”陈经理说,“别说我不知道这个购车者是谁,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
陈经理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的确有一个人购车送给她,而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为什么呢,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赵玉珏怀疑,是不是上海总部搞错了,这台车可能是送给别人的,或者是一个和她同名的人。但陈经理的眼神在明确告诉她,不可能,不会错,就是她。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与陈经理告别,要离开汽车店。陈经理拿起了那个邮包,转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
“这台车,你最好还是开回去吧,你收到了这个钥匙和收据,就说明我们的货已经送达了,提不提车,什么时候提车,全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你要是没有时间,我们也可以为你保管一个月,只有一个月。”陈经理说,“如果一个月之内不提车,我们就要把车送到收货地点。”
“我不可能不明不白地收下这台车。”赵玉珏说。
“车呢,你可以先不提,不过钥匙你先拿着,回去再好好想想。”陈经理说。
赵玉珏回到局里,人还没有进办公室,就看见罗瀚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冲着她招手。她跟着罗瀚进了他的办公室,靠在门板上,叹了口气。罗瀚旁若无人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笑了笑。
赵玉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转过身来,无助地看着罗瀚,把那个装钥匙和收据的邮包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罗瀚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任那个邮包在桌子上放着。
“我倒有一个主意。”罗瀚说,“你不妨先把钥匙收下来。”
“为什么?”赵玉珏说,“我不想要。”
“你想想,别人送你车,图的是什么?”罗瀚说,“还不是为了取得你的好感。如果这个人始终不露面,你就无法知道他了,更无法知道他对你的做出,这个人会甘心吗?他送你车还有什么意义?”
赵玉珏不由得暗暗佩服罗瀚,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天底下哪有那么傻的人,送给别人一台车,还不想留下姓名。这个送她车的人迟迟不出现,不过是在玩深沉罢了,或者是哪个人在搞恶作剧。
赵玉珏决定听罗瀚的,等着这个人出现。
“你还是想想办法,帮我把这台车退回去吧。”赵玉珏说。
“这个事我不能帮你。对方如果是个女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对方如果是个男人,那就很容易误会。”罗瀚说。
赵玉珏知道罗瀚的意思,他是怕沾上这件事,使购车者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因此引起什么事端,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现在她和罗瀚在明处,赠车的人在暗处,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无法脱离赠车者的视线。她表面上装作不高兴,心里却已经采纳了罗瀚的建议。
“不帮拉倒,想得还挺多的呢。”赵玉珏撅起嘴。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在幕后给你出点主意什么的。”罗瀚说,“你呢,按着我说的做。”
“说吧,什么主意?”赵玉珏问。
“暂时还没有什么主意。”罗瀚说。
“那叫什么幕后啊。”赵玉珏很不服气。
罗瀚被赵玉珏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目无领导。”
赵玉珏知道罗瀚不会真的生气,露出满不在乎的姿态。其实要给她出主意是他自己大包大揽的,他能这么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毕竟对她的了解有限。
罗瀚的眼睛里平平淡淡,看不出有心里有什么波动。在赵玉珏的眼睛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女人面前,往往表扬得异常冷静。至于这种冷静的背后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罗瀚微微一笑,将了赵玉珏一军:“让我帮忙可以,你必须得给我提供一些新的情况。”
赵玉珏的态度很配合:“只要你想知道的,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问你,除了钟铭、老猫和我,还有没有别的走得很近的男人?
赵玉珏差点没被罗瀚的话逗乐,不是他的话可笑,而是他竟然把自己也列进了与她走得很近的男人里。这不能怪他,他们走得的确非常近。
罗瀚这么说,也许是一种严谨的态度使然吧。他在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其实也把他排除在了送汽车的人之外。
“处长是什么意思?”赵玉珏问。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怀疑送你车的人是一位男士。”罗瀚说。
赵玉珏的大脑在迅速地转动。从初中到现在,和她接触过的异性倒不少,但很少有单独接触的。在钟铭、周森和老猫之前,的确有那么一次朦朦胧胧的初恋,而且还有一些追求过她的男生,但她与那些人的关系,顶多是似是而非,而且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那些人好多年不联系了,根本不可能送车给她。
“除了你们三个,真的没有别人了。”赵玉珏一口咬定。
“那就好办多了。”罗瀚表情显得很轻松,“钟铭和老猫,谁去了外地?”
罗瀚总是问这种很难让人回答的问题。赵玉珏想,他又不是他们保镖,怎么可能知道他们都去了哪儿。老猫还在本市,她曾经见到过,钟铭已经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如果按照罗瀚的分析,最后的嫌疑人应该是钟铭。
“老猫还在蓝河,钟铭已经见不到了。”赵玉珏说。
“你能确定吗?”罗瀚问。
“当然。”赵玉珏说。
“现在最大的嫌疑,应该是钟铭。”罗瀚说。


481、我不是男人吗

钟铭的名字从罗瀚的口里说出来,赵玉珏的头摇得厉害。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所有的人都会送给她汽车,钟铭也不会,她知道钟铭恨她,她更恨钟铭。他宁可下地狱,也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瞎想,根本不可能。”赵玉珏不屑一顾的态度。
“说说,为什么不可能?”罗瀚对赵玉珏的态度产生了兴趣。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为什么。”赵玉珏说。
“你虽然不承认是他,但又拿不出不是他的证据,那就只能相信我了。”罗瀚说。
“现在不管是谁买了车,谁要把车送给我,我都不感兴趣。”赵玉珏口气变得生硬了,“处长,你帮帮我呗,替我把车退掉。”
罗瀚离开座位,来到了赵玉珏的旁边,他们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罗瀚有一次经过市中心广场,广场中心的一座雕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发现这尊雕像很像赵玉珏,简直太像了,连飘扬的发型都和她一模一样。
当时,罗瀚只是好奇,觉得是一个巧合罢了。后来,他与一个建设系统的朋友在一起吃饭,曾经聊过这尊雕像。那个朋友说,雕像是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捐建的,雕像的头部,是按照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进行复制,比照真人头部扩大一倍进行雕刻的。即使这样,罗瀚仍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直到有人给赵玉珏送车的事发生,罗瀚又想起了中心广场的那座雕像。这两件事,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但有一个疑点很相似,那就是都有一个不愿意露面的人在暗中操作。
“雕像的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赵玉珏问。
“我一直以为只是巧合,根本没往心里去,知道有一个不肯透露姓名的人送你汽车,我立刻否定了原来的想法,我觉得这两件事不应该这么巧。”罗瀚说,“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广场看看。”
“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赵玉珏说,“别说那雕像根本就不可能是我,就算真是我的话,我也不会领情,你不告他们侵权就不错了。”
罗瀚眨了眨眼睛,没有说什么。
“我现在怎么办?”赵玉珏说。
“按我说的办啊。”罗瀚说。
他让赵玉珏先沉默一段时间,如果送车的人仍然不肯露面的话,她就再去一趟汽车店,把自己描述得悲惨一点,争取得到对方的同情。
赵玉珏有点不买帐,悲惨有什么用,同情又有什么用,她不知道罗瀚的用意。
罗瀚却懒得再解释了,他站起身来,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让赵玉珏回去好好想想。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罗瀚自信早晚都会露面的购车人并没有出现。按照汽车店原来的说法,到了一个月,店里就会把汽车送到赵玉珏的单位来。
在这一个月里,赵玉珏连续去了汽车店几次。她咬住了一个字眼,就是要求汽车店帮助她把车退给买主,而不是把汽车退回汽车店。陈经理终于答应她,汽车先暂时存放在店里,他会联系总部那面,找到购车人,争取把车退给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人。
赵玉珏接到邮件满一个月的这一天,罗瀚向赵玉珏透露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他通过上海的朋友,找到了达达公司的总部,总部的人答应帮助她寻找赠给她轿车的人。
“到底谁买了这台车?为什么要送给我?”赵玉珏说。
罗瀚没有马上回答赵玉珏,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购车的人是谁。
赵玉珏在远离局办公楼的饭店请罗瀚吃饭,感谢他帮自己寻找车主。
这是赵玉珏第一次请罗瀚吃饭,罗瀚虽然答应了赵玉珏,却推说家里有事,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件事花费了您很多的精力。”赵玉珏端起杯子说,“谢谢处长大人。”
罗瀚和赵玉珏对面而坐,样子随和亲切,并不像她的领导。
“虽然上海的公司答应了,但到现在没能找出那个送车给你的人。”罗瀚说。
“这可能就是那个人的目的。”赵玉珏说,“让我们永远找不到迷底。”
罗瀚看着赵玉珏,欲言又止。
“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赵玉珏说。
“说也没用,我得不到答案,所以就不想说了。”罗瀚说。
赵玉珏的心里纳闷,罗瀚想知道什么答案呢?这个答案和她有关系吗?
“玉珏,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罗瀚说,“据我的观察,你可能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按理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不喜欢男人。”赵玉珏马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怎么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呢,“主要是不喜欢和男人接触。”
“我不是男人吗?”罗瀚白了她一眼。
“你当然是男人,但你已经有家了,我是说,我不喜欢那种被人纠缠的那种感觉。”赵玉珏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
此时,她同时想起了两个男人:周森和钟铭,一个痴狂,一个疯狂,使她在短短的两年里,领略了生活的可爱和可憎。
“玉珏,你可不要像我姐。”罗瀚说
“你姐?从来没听你说过,她怎么了?”赵玉珏问。
“她都快五十了,到现在也没有成家。”罗瀚说。
赵玉珏不知道罗瀚还有一个未婚的姐姐,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立刻多了许多人情味。
“有时间介绍我认识一下呗,我们一定会有许多相同的生活感受。”赵玉珏说。
一天,罗瀚从办公室给赵玉珏打来手机,让她过去一下。从罗瀚的办公室到赵玉珏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房间,超不过十米的距离,赵玉珏来到局里以后,罗瀚遇到需要单独吩咐的事情,就用找电话叫她过去。
“下午跟我去一趟检察院。”罗瀚说。
“检察院?去那儿干什么?”赵玉珏说。
“领导没告诉你的事,不要多问,去了就知道了。”罗瀚说。
罗瀚似乎对检察院很熟,保安不仅没有拦他,还满脸带笑地和他打着招呼。罗瀚领着赵玉珏来到三楼,一间办公室的门正敞开着。罗瀚探了探头,不敲门就进去了,还回身招呼了赵玉珏一声。
好气派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位端庄的中年女性,想必这个房间的主人。
“你这小子,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女领导说。
“今天早晨不是打了招呼嘛。”罗瀚向赵玉珏介绍道,“这位是罗星检察长”。
被称为罗星检察长的人,向赵玉珏点了点头。
“她就是小赵,我们科新来的,就是那个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赵玉珏。”罗瀚说。
罗星很给罗瀚面子,郑重其事的从柜里拿出纸杯,走向饮水机。
赵玉珏忙走过去,拿过罗星手里的杯子,来到饮水机旁,接了水,又先递给罗瀚,又递给了罗星。罗星接过杯子放在面前,伸手去够一份材料,胳膊正好碰在杯口,就在杯子歪倒的一刹那,赵玉珏准确地扶住了杯子。
罗星站起来要把材料递给罗瀚,赵玉珏顺手接过材料,传给了走过来的罗瀚。
“小霞呢?”罗瀚说。
“上次省检来客人,对小霞的很满意,回头就把她要去了。”女人说。
“走了?”罗瀚说。
“调到省里去了。”罗星坐了下去,认真地看了赵玉珏一眼,对罗瀚说:“你今天带着这么个美女,到底想干什么啊?”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啊?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赵玉珏是我学生,想请你这老师给上上课,怎样从事机关工作,你讲课是有名的,全市人民都知道,就是一般不讲。”罗瀚说。
“扯呢,我这儿有一堆工作呢。”罗星说,“罗瀚,你跟我说实话,你在哪儿淘来的这么可爱的丫头,让人不稀罕都难。”
“我们小赵可不是花瓶,她是法律和财会双文凭,都是自学考试通过的。”罗瀚炫耀着。
赵玉珏一时有些懵懂,一种来自女人的毫无目的的赞美,让她受崇若惊。罗星似乎很给罗瀚面子,马上把身体转向赵玉珏,问起了她的简历,罗瀚则房间里转了起来。
“罗瀚,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跟着你,我有点不放心。”罗星说,“你可给我听好了,少带人家到处招摇,对一个姑娘家影响不好,人们对你的评价也会发生变化。”
“有那么严重吗?”罗瀚模棱两可地说。
赵玉珏虽然觉得罗星的话有道理,但不明白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表情依旧地看着罗星。
“今天晚上,我能见到你们局长,我得跟他说说,这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你罩不住。”罗星说。
“我知道,你就是见不得男人女人在一起。”罗瀚转身对赵玉珏说,“我姐老封建了。”
“你姐?”赵玉珏表情错愕,怪不得罗瀚讲话毫不拘束,面前的罗星检察长难道就是罗瀚说的姐姐,那个至今仍然独身一人的姐姐?赵玉珏想向罗瀚确认一下,却觉得那样很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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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你怎么感谢我

罗星从卷柜里取出两个盒装光盘,说是自己在全省法检人员培训时的讲课录像,还有在党校为新任职干部做报告的录像。赵玉珏看出罗星是要把这两张光盘送给自己,便起身来到罗星的近前,顺手接了下来。
“观点不一定正确,仅供参考吧。”罗星说着,在赵玉珏的鬓角理了一下。
“谢谢您罗检,我和罗瀚是在调查龙华公司时认识的,那时候他是调查组的组长,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他一直像亲哥哥一样对待我。”赵玉珏说。
“我知道,他向我介绍过你。”罗星问,“你对政法工作感兴趣吗?”
“我没做过,不过我觉得这项工作挺神圣的。”赵玉珏说。
“姐,你可不能这么做啊,我们科里现在人手正紧啊,经常从外面借调人员。”罗瀚说。
“小霞走了,我这边现在需要一个得手的人,我一眼就看好小赵了。”罗星欲言又止,“现在的女孩子,习惯了养尊处优,能踏下心来从小事做起,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孤单的。”
“姐,你不足够意思,我领她来,是向你取经的。”罗瀚说,“我可不是来向你送人的。”
“这事我跟你商量不着。”罗星说,“我得管你们局长要人。”
赵玉珏点点头,只是笑。其实她很喜欢眼前这个很亲切的女人,和她一起工作应该会很愉快的。
罗星原来的秘书小霞走了以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没配秘书,由办公室主任临时代替小霞,为罗星服务。因为办公室主任是个男人,工作起来很不方便,罗星想找一个聪明踏实干练的年轻女干部做她的秘书。
这下,说客盈门,都是向罗星推荐秘书人选,有的领导还亲自打电话来,罗星的记事本的整整记了一页。要谁不要谁,使她不得不犹豫起来。本来是一项很需要精力的工作,这些人选五花八门,哪儿的都有,但有一个共同特征,不是干部子弟,就是有一定的经济背景,无论用谁不用谁,都会引起一些攀比。
赵玉珏的出现,使罗星眼前一亮,她看重赵玉珏的,正是她白纸一样的背景,这样,她在工作中就不用顾及一些人的脸色和面子了。
罗星调赵玉珏过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罗瀚与赵玉珏同在一个处室,罗星在单位就能听到反映,说他的弟弟配上了女秘书,说得跟真事儿似的。罗星倒不是担心罗瀚,她担心的是一张张有形无形的嘴,既能无中生有,也能锦上添花,使那些谣传慢慢地变成真的。
赵玉珏得到罗星送的两张光盘,像得到了宝贝,晚上回到家里,吃过饭,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取出自己的小型播放器,观看那两张光盘。这两张光盘,每张两个小时,看完时已经半夜了。
赵玉珏躺在床上,罗星的身影仍然在她的眼前晃动,她的娓娓道来的声音不时地响起。这两堂课,观点鲜明,案例丰富,举例检察官的工作事例,阐述对检察官工作的看法,只上去很枯燥的工作,被罗星描述的有声有色。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很兴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睡去。
早晨,赵玉珏刚进办公室,邻坐的胖姐就告诉她,办公室通知,局长有请。
“局长有请?局长找我能有什么事?”她的心跳有些加速,难道罗星真的向局长要人了?
赵玉珏转身就去了局长办公室,敲开门后,立刻发现罗瀚正背对的门口,与局长说着什么。罗瀚见赵玉珏进来,忙站起身来,与局长道别,在经过赵玉珏身边的时候,还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罗瀚的鬼脸让赵玉珏踏实下来,他一定知道局长为什么找她。
“小赵,过来坐吧,我刚才和罗瀚正在说你呢。”局长说。
“局长您好。”赵玉珏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对面,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我们开门见山吧,市检察院看好了你,有意调你过去,担任院长秘书,我现在正式向你征求意见。”局长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玉珏,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
“我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太突然了。”赵玉珏说。
“我比你还要突然啊。”局长说,“你得到了检察院领导的赏识,罗星院长,过去是我的老领导,她昨天晚上在老同志聚会上,当着满桌的人,要让我放人啊。”
“局长,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赵玉珏被这突如其的来转折搞得不知所措了。
“好,那就给你一上午的时间,中午给我答复。”局长说。
赵玉珏出了局长办公室,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她没想到昨天才见到罗星,今天局长就找她征求意见,这也有点太快了吧。这件事的始作甬者是罗瀚,她必须马上见到他,看看他的态度。赵玉珏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来到罗瀚的办公室。
“罗处,你这么快就把我出卖了?”赵玉珏关上门,觉得有一点委屈。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罗瀚在这件事上起了什么作用。
“哟哟,看把你委屈的,你这是不想去啊。”罗瀚抬头瞟了赵玉珏一眼,仍然坐在座位上,“你昨天为什么不和我姐说啊?”
赵玉珏看着罗瀚的眼睛,把局长刚才找她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学给罗瀚。
“你怎么打算的?去还是不去?”罗瀚问。
“这得问你啊,你同不同意我去?”赵玉珏说。
“那是你和检察院的事,我怎么能替你做主啊。”罗瀚说,“我早就和我姐说,把我调到检察系统去,她死活都不答应。见到你才一次吧,才一面吧?人家就准备调你过去,说实话,我心里很不平衡。”
“你去的确不合适,因为你是她的亲弟弟,罗检的做法没有问题。”赵玉珏说,“她可能是考虑的多一点吧。”
“你这么解释也能说得过去,可是调你过去,她怎么也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昨天顺嘴人说,今天就要调人,这不是挖墙角嘛。”罗瀚说。
“罗处,您别生气了,我不去还不行吗,我就跟着你干了。”赵玉珏说。
她的心里清楚,这几年他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她。如果不是他把她借调到审计局帮忙,她根本不可能对工作这么熟悉,在这次招考中,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她能在罗瀚的手下工作,估计也是他特意对领导提出的要求。
“不去?那你可就太不识抬举了。”罗瀚说,“你是不知道,人家检察长秘书这个位置,到底有多少人盯着。”
“你又是不让我去,又说我不识抬举,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啊?”赵玉珏觉得罗瀚的话自相矛盾。
罗瀚招呼赵玉珏对沙发上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姐的确需要你这样的人。”
罗星在家中排行老大,是县检察院考试招收的书记员,先后担任助理检察员,检察委员会委员,后来调到市里担任检察员,区检察院副检察长,调到外地担任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几经周折之后,又调回市里,担任了市检察院检察长。她的仕途比较顺利,但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结婚,至今仍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她为什么独身,是独身主义吗?”赵玉珏说。
“不是,她当检察员以前,还有人提亲,但走上领导岗位以后,提亲的人就少了。”罗瀚说。
“我很理解她,感情有时靠缘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赵玉珏说。
“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吧。”罗瀚说,“所以我还真得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赵玉珏说,“照顾好你姐姐。”
“你太聪明了。”罗瀚说,“我姐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对工作的要求很高,很细。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她一直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伴侣,工作间隙说说话,拉拉家常。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对部下很负责任的人,我不能说你会有什么光明前途,但至少不会比在这里差。”
“罗瀚,我很幸运认识了你。”赵玉珏说,“其实我挺想去的,但你要反对我肯定就不会去了,因为那毕竟是你姐。”
“那你怎么感谢我?”罗瀚笑道。
“怎么感谢都行。”赵玉珏对罗瀚说,“除了献身。”
罗瀚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这丫头,什么都敢说,当心让别人听见。”
赵玉珏咯咯笑了起来,为罗瀚的窘态而感到好笑。不过她马上又收敛的笑容,她觉得现在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罗瀚,而是罗星,自己总不能毫无表示,这样空着手去见罗星吧。
“你姐最喜欢什么?”赵玉珏问罗瀚。
“最喜欢工作呗。”罗瀚说。
“不跟你说了,说你也不懂。”赵玉珏说。
“我不懂?有几件事,我真得事先跟你说好,要不惹急的我们的罗检,就有你的好日子了。”罗瀚说,“等你人去了,安定下来,进入了角色,再感谢我,也来得及啊。”


483、谈什么都不要谈感情

赵玉珏本来站起来想走呢,听罗瀚这么说,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她很想听听罗瀚对自己姐姐的评价,还想知道他到底要跟她说什么事。
“第一件事,你千万别给罗检送钱。”罗瀚说,“有钱你给我。”
“那送什么?”赵玉珏说。
“如果你真的送钱给她,轻了她不给你面子,重了她会让你没面子。”罗瀚说,“检察官的待遇不错,尤其是她这个位置,根本不需要你的钱。你想一想,她如果在这方面不注意,在那个位置能坐久吗?”
“那我怎么办啊?我总得有所表示吧?”赵玉珏说。
罗瀚见赵玉珏急得身子都凑了过来,觉得如果不给赵玉珏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想了想,让她考虑买一件假首饰。赵玉珏以为罗瀚在开玩笑,“啪”地一下,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罗瀚非但没有笑,反倒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赵玉珏没有听错,罗处是让她买一件假首饰。原来,罗星从来不戴真首饰,不是没有,而是从来不戴真的。
有饭局的时候,在家休闲的时候,或者公出的时候,罗星有时会戴上件假首饰,不过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首饰是假的。罗星在家里曾当着弟弟提起,只要她戴上假首饰出门,总要受到别人的莫名其妙的赞美。
“第二件事,千万不要在罗检面前议论别人。”罗瀚说,“当然你议论我除外。”
“议论别人是难免的吧,要工作总会涉及到别人啊。”赵玉珏说,“她是不喜欢听人打小报告吧?”
“除非是她主动提起,只要有主观色彩向她提起别人,结果会适得其反。”罗瀚说。
赵玉珏听了罗瀚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这说明罗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更不喜欢听信别人的谗言,跟这样的女人相处,会少了许多是非,省去许多麻烦。
“第三件事,千万不要和罗检谈感情问题,谈什么都不要谈感情。”罗瀚说,“因为罗检毕竟是一个人生活。”
“其实我也不想谈,没什么好谈的。”赵玉珏说,“你说了这不要,那不要,就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吗?”
“当然有,你自己慢慢品吧。”罗瀚说。
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等罗瀚应声,局长就探进头来,赵玉珏在屋里,马上推门进来。
“小赵想好没有?老领导那边等不到中午了。”局长说。
赵玉珏忙站起来,“我考虑好了,我去。”
“那好,我明天上午就送你过去。”局长说。
“局长,我正在试用期啊。”赵玉珏说。
“罗检提到了这些事,她已经为你考虑好了。”局长说。
第二天一早,审计局局长和罗瀚把赵玉珏送到了市检察院,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院办公室主任领着赵玉珏在全院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院里给赵玉珏单独准备了一个办公室,所有的办公用品都已经备好。
赵玉珏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就来到了罗星的办公室,刚好两位客人出来。她见罗星正要浇花,忙赶过去,接过罗星手里的喷壶。
“小赵啊,上午你给我约几个人,九点半开始,十五分钟一位。”罗星说着回到办公桌前,拿过一张纸,递给赵玉珏。
赵玉珏看了看,见纸上写着一串人名。
“然后,你就去静河区检察院,找于莎莎。”罗星说,“她以前给我当过秘书。”
“院长,喷壶我拿出去吧,以后我来浇花就是了。”赵玉珏说。
赵玉珏拿着喷壶走到门口了,罗星又叫住她。
“你怎么没问我,找于莎莎做什么?”罗星问道。
“是让我向她取经吧?”赵玉珏说,“领导没交待的事,我不能随便问。”
“不用那么拘束,别人不问,你可以问。”罗星笑了笑。
赵玉珏回到办公室,把罗星交给她的那张纸平铺在写字台上,上面一共列了五个人名,后面是单位的职务,第一个就是姚云龙。她打这几个人的电话号码,先给姚云龙打过去,对方一直没接电话。
赵玉珏跳过姚云龙,接着往下打,很快都打通了。最后,她又回头打姚云龙的电话,这次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
“你好,姚总在吗?”赵玉珏问。
“您找姚总有什么事?”对方问。
“我是市检察院,请姚总十点准时到罗检办公室,罗检有请。”赵玉珏说。
“我是姚云龙,你是哪位啊?”一个男声从话筒里传来。
“我是罗检秘书室,我姓赵。”赵玉珏说。
“知道了,准时到。”姚云龙说。
赵玉珏打完电话,就匆匆离开检察院,在街上打了一辆出租,直奔静江区检察院。她已经听罗瀚介绍过,静江区检察院检察长是罗星原来的秘书,上任时间不长。罗星在她到院里的第一天,就让她找于莎莎,无异于指给了她一条当好秘书的捷径。
于莎莎正在办公室里等赵玉珏,见她敲门进来,忙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拉她一起坐到沙发上。
“来,先吃点水果。”于莎莎说着,拎起一个大樱桃送到赵玉珏的嘴前。
赵玉珏受到这等优待,觉得很不适应,忙接过樱桃,放进嘴里。
“其实做秘书这行,不是教出来的,全靠悟性。”于莎莎说,“我今天呢,把自己知道的,跟你说一说,其它的呢,就靠你自己悟了。”
赵玉珏不住地点头。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于莎莎说。
“我最初是做会计的,后来借调到审计局,公开招考又考到了那里。”赵玉珏说。
“你原来是罗瀚的同事啊。”于莎莎说,“他可是罗检的心头肉,好久没见到他了。”
赵玉珏知道,于莎莎肯定比她更了解这姐弟俩,她不好深说什么。
“你一定很有背景吧,父亲是做什么?”于莎莎说。
“他啊,就一个退休老头。”赵玉珏说。
“我才不信呢。”于莎莎说着,从一个柜里取出两本笔记本,交给赵玉珏。赵玉珏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这是于莎莎的秘书笔记。她拿在手里简单翻了一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有了这两本笔记,她的心里踏实多了。
于莎莎并没有让赵玉珏走的意思,当着她的面,叫来了办公室主任,让她安排午餐。赵玉珏连忙推脱,说自己坐一会儿就走了。
“那可不成,姐妹来了,机会难得啊。”于莎莎说,“我今天中午可是把所有的事都推了。”
“我已经与罗检说了,上午赶回去。”赵玉珏说。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于莎莎说,“那好,我哪天单独请你。”
赵玉珏回到检察院,见有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正在罗星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坐着。她料定罗星正在接待客人,也不好过去打搅,便直接开门进了秘书室。
她虽然给罗星约了客人,可心眼还是有点不托底,怕出现什么闪失。回来以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客人们有出有进出,比她想象得顺畅多了。
门外有人敲门,姚云龙推门进来。
“我是梦幻娱乐城的姚云龙。”来人自我介绍着。
“您请坐吧。”赵玉珏说,“稍等一下,罗检有客人。”
姚云龙“唔”一声,并没有坐下。
“去过梦幻娱乐城吧?”姚云龙问。
“去过。”赵玉珏说。
“再去时找我吧。”姚云龙递上一张名片,“我全程免费接待赵秘书。”
“谢谢。”赵玉珏接过名片,煞有介事地看了看。
“罗检找我什么事?”姚云龙问。
“这个,我不太好说。”赵玉珏说,“领导没有交代的,我不能随便问。”
“对对对。”姚云龙在赵玉珏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玉珏给姚云龙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您怎么称呼,有没有名片?给我一张。”姚云龙笑呵呵地看着赵玉珏。
“对不起,我没有名片。”赵玉珏说。“叫我小赵吧。”
“等我给你印几盒。”姚云龙说,“罗检的秘书,怎么能没有名片呢。”
“谢谢,不用了,有机会我自己去印。”赵玉珏说。
这时,罗星和一位客人出现在门前,罗星意外地看了看赵玉珏:“这么快就回来了,小赵,你去给李局长派辆车。”
赵玉珏忙起身,去办公室要车。李局长与罗星握了手,跟在她的后面。
赵玉珏发现了一个问题,罗星进屋时,明明看到了姚云龙,却像没有看到一样,并没有理会他。难得罗星不认识姚云龙吗?不太可能。那就是罗星对姚云龙这个人很不感冒了。
她送李局长回来时,姚云龙已经不在她的办公室,应该是进了罗星的办公室。一个检察长与一个企业老板能谈什么呢?赵玉珏心想,看来姚云龙有事,而这事已经被罗星掌握。
姚云龙什么时候走的,赵玉珏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像姚云龙这样的老板,如果心情不错的话,肯定会向她告诉的。他既然悄悄走了,说明罗检与他的谈话并不愉快。


484、不嫁的原因

赵玉珏没让孙婧见检察长罗星,才从罗检的口中得知孙婧原来和姚云龙是一家人。她这时才知道,那个曾经找过罗检的姚云龙,如今被打击卖淫**的警察带走了。
罗重似乎心有不甘:“我刚才跟你的事想好没有?有人看好你了,见还是不见?”
“见或者不见,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赵玉珏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罗星问。
“罗检,您希望我怎么做?”赵玉珏说。
“这件事,我不能替你做主,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罗星说,“你要是想见,找机会见见,要是不想见呢,我们就全当我不说,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
“那我还是不见了吧。”赵玉珏说。
“那就不见。”罗星说。
“三十岁之前,我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了。”赵玉珏说。
罗星停住了正在翻文件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可别学我”。
赵玉珏也感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前后不搭。她笑了笑,苦涩而且勉强,如果面前没有人,她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本以为罗检是个独身女人,不会关心她的感情世界,这样也好把自己内心深处的创伤掩藏起来,没想到罗检并不忌讳这些。
“你到底怎么了?我以前对你的个人生活关心不够,工作这么忙,也占用了你的个人时间。”罗星说。
赵玉珏不想再隐瞒了,不如把自己的的创伤亮给罗检,那样她自己就不会再问她这个问题了。
“罗检,我还是告诉你吧。”赵玉珏说,“我原来有喜欢的人,我们都定婚了,后来他出了车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赵玉珏说。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罗星站起来身来,转到赵玉珏的背后,揽住了她的脖子,“我不知道,否则我不会提起这些。”
“他在是见我的路上出事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敢想这些事,想起来就很自责。”赵玉珏说。
“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件事肯定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罗星说。
“开会快到点了,您该走了。”赵玉珏说。
“你帮我收拾一下吧,我真得走了。”罗星端过杯子,喝了点水,在镜前整理了一下发型,就往外走。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轻深浅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罗星打开门,孙婧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前。赵玉珏见到门口的孙婧也愣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孙婧上午刚走,下午又找上门来了。
“罗检,我是旅游局的孙婧。”孙婧说。
“我知道你。”罗星笑着伸出了手,“有事吗?”。
“是这样,姚云龙让我来找您。”孙婧说。
“真不巧,我马上要去开会,你有事跟玉珏说吧,再让她转告我。”罗星说。
孙婧确信罗星没有离开检察院,却没想到第二次来又扑空了。罗星是市里屈把可数的女干部,她让赵玉珏接待孙婧,既不失礼节,又不影响手头的工作,孙婧虽然知道罗星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妥,在感情上却很难接受。
她为难的是,怎么和眼前的赵玉珏交流,与她交流能不能产生作用。
孙婧觉得,这一次有了罗星的明确指示,赵玉珏应该不会怠慢她了。看到孙婧欲言又止,赵玉珏就感觉到她肯定有什么比较急的事情,这次不会像上午那样空手而归了。
“有什么事?说吧。”赵玉珏说着,出了罗星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孙婧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赵玉珏的桌子上:“这是全市旅游景点的套票一百张,我们旅游局愿意与有关部门加强合作,为本市游客出行创造良好条件。”
“这种票和普通门票有什么区别吗?”赵玉珏明知故问。
“有区别啊,这套票有免费服务项目。”孙婧说。
“孙局长,你接说。”赵玉珏说。
“这个是给罗检和你的,景区五星级宾馆的免房券和餐券。”孙婧说。
“这个你最好当面交给罗检。”赵玉珏说。
“你想多了,这不是送礼,这是我们旅游局搞的免费促销活动。”孙婧说,“只要输出卡号,在宾馆的网站上留下评语,还会有礼品赠送。”
赵玉珏本以为孙婧是有求于罗星,没想到她是向罗星推销旅游景点。
“梦幻娱乐城的总经理姚云龙,是我的前夫。”孙婧说。
赵玉珏眼帘下垂,什么反应也没有,但她的耳朵却格外警觉,她知道,孙婧可能马上就要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昨天晚上,全市搞了一场扫黄打非行动,误把姚云龙带走了。”孙婧说,“姚云龙今天上午和我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让我找罗检,所以我就来了。”
“孙局长,可能是我的理解能力有一点问题,您的话,我没听懂。”赵玉珏说。
孙婧笑了:“这不怪你,因为我还没有说完。”
“那你慢慢说。”赵玉珏说。
“下面的话,属于我和你私下交流,跟罗检说的时候,你最好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孙婧说,“姚云龙原来没有跟我提过你们罗检,我也不知道,他和罗检的关系怎么样,今天通话的时候,也只是说了一嘴,他提到让我找一找罗检,却没说找罗检干什么,但是事情明摆着,他现在被带走了,最迫切的事情肯定是想办法放他出来。”
“我听明白了。”赵玉珏说,“你不知道姚云龙和罗检的关系,但要以姚云龙的名义,求罗检帮忙,是这样吧?。”
“基本是这样,但姚云龙同时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在里面受罪。”孙婧说。
赵玉珏耐心地听孙婧说完,已经彻底明白了她的来意。这种事情她不好表态,需要交给罗检,看看她的态度。她把孙婧的手机号记在纸上,就站起来准备送客了。
“孙秘书啊,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孙婧诚恳地说。
“向我道什么歉啊?”赵玉珏说。
“姐姐我不眼不识泰山,当年慢怠了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孙婧说。
赵玉珏听到这里,立刻知道孙婧在说什么了。那时她的男友周森还活着,两个人都快要结婚了,但钟铭却不停地骚扰她,她听说钟铭的前女友孙婧在立春县当副书记,万般无奈之时,就来到立春县,向孙婧求助,想请教她怎么能摆脱男人的纠缠,结果孙婧根本不承认自己认识钟铭,还把她挖苦了一番,口气里充满轻蔑。
“你是说当年我到立春县找你的事吧?你不说,我都忘了。”赵玉珏说。
“当时,也是我要开会,心里比较急,现在我正式向你道歉。”孙婧说。
赵玉珏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孙婧怎么说也是个一级局的局长吧,能这样屈尊向她道歉,说明这个人很有城府。现在自己好歹也是一名检察官了,如果她仍然是那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小会计,孙婧还能这样对待她吗?肯定不可能。
“孙局长,根本就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事。”赵玉珏说,“刚才你跟我说过的事,等罗检回来,我一定如实向她汇报,只要一有结果,我就会立刻给你打电话。”
“那好,太谢谢你了。”孙婧说。
赵玉珏送走了孙婧,整理着罗检看完的文件。
孙婧这个人真是能伸能屈,堂堂一个局长,竟然会放下架子,和她一个小科长道歉,的确不同于常人。想想当年她冒昧地找到孙婧,不分青红皂白,就提起了她的前男友,那应该属于她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私,孙婧对她有些防备也是自然的。
办公室文书送来了厚厚的一叠信件,全都是寄给罗检的。赵玉珏的工作是把这些信函拆开,把价值不大的材料,直接返给文书或送给有关部门,有价值的材料登记造册、编好序号,交给罗检审阅。
这些信函里有许多检举信、控告信,多数是匿名的,即使有些署名的,也很难核实到人,即使核实到人的,事实也很难澄清。起初,赵玉珏每封信都交给罗检,后来,便选择一些有地位、影响大的信件交给罗检,但多数都由罗检签给有关处室,只有极少数大要案才会亲自过问。
赵玉珏发现了一封控告市政协副主席尤大浩的信件,题目是,借主席之名,行欺诈之实——市政协兼职副主席的三宗罪。
尤大浩这个人,赵玉珏太熟悉了,曾经听说他去了南方,后来又被市里请回来,还当上了市政协兼职副主席,现在已经是全市政商界尽人皆知的人物。
赵玉珏简单看了看内容,控告信主要是说尤大浩违规贷款、圈地和偷逃税款的内幕。她翻到最后,看看了落款,没有署名。这种信,虽然题目起得挺吓人,但因为属于匿名举报,一般都不会直接交给罗检。
赵玉珏把信函拿在手里,又重新翻了一遍,发现背面仿照政府文件写着,印发省里的一些重要执法部门,市里的一些重要执法部门等字样。这样,她把信件交给罗检,就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她把信件加上批阅单,放在了一叠材料的最上面。


485、立案侦察

赵玉珏觉得,尤大浩的确是可疑的,她到底是真的可疑,还是假的可疑,那只能由罗检来判断了。
早晨,罗检到了单位就告诉赵玉珏,把尤大浩的举报材料复印三份,马上交给她。
看来,对尤大浩的举报已经引起了罗检的注意,她要有所行动了。
“安排司机,先去市委,再去市纪检委。”罗检拿到复印件,对赵玉珏说。
对尤大浩这个人,赵玉珏还算有所了解。当年,她在会计师事务所的时候,曾经代理过大浩公司的业务,她的已经离世的男友周森,也曾在尤大浩的手下工作过一时间。她在审计局调查组帮忙时,曾经接过一个举报电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那个电话曾经举报大浩公司与国有企业龙华公司存在幕后交易,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后来,赵玉珏被大浩公司取消了业务代理资格,加上周森也从那里辞职,她与尤大浩的联系基本断了。
赵玉珏不知道,尤大浩的经营战略是依托北方的配套业务,大举向南方拓展,最后采用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办法,把公司全部搬迁到南方去。
但尤大浩的这一招被蓝河市委、市政府识破了,大浩公司虽然算不上什么巨头、航母,但毕竟是全市利税大户,民营企业十强,蓝河市先后用多种条件为交换,促使他回心转意,最诱人的莫过于推荐他担任不坐班的市政协副主席,在政治上给地位。
曾经多次自诩不在市级政协任职的尤大浩破例答应了这个条件。
司机把罗检送到市委大院,罗检一个人上了楼。她以往去基层的时候,赵玉珏总是如影随形。这次,罗检特意嘱咐她在楼下等着。
赵玉珏坐在司机身旁,百无聊赖地发呆,从罗检行色匆匆的神态来看,赵玉珏能感觉到,罗检今天的行程很重要,而且还很紧迫。
赵玉珏靠在座位上,等了很久,也不见罗检回来,她想坐着打个盹,却生怕让罗检看到。
就在这时,孙婧给赵玉珏打来电话,说自己正在检察院等罗检,问罗检上午能不能回去。
赵玉珏这才想起,孙婧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什么回音。
“上午能不能回去不好说。”赵玉珏说,“我现在也在等她”
“你能不能告诉我,罗星现在在哪里?”孙婧说。
“对不起,我不能向客人提供领导的行踪。”赵玉珏坚定地拒绝了孙婧。
“如果罗星回来了,你能不能给我回个电话。”孙婧说。
“孙局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的确不能向您提供领导的行踪。”赵玉珏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吧。”孙婧说,“我找时间再来。”
赵玉珏远远看到,罗星拎着手包,从市委大门里出来了。司机很乖巧地启动了汽车,靠了过去。
“孙局长,您先不要来了,您说的事,如果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赵玉珏说。
“那就拜托赵秘书啦!”孙婧说。
赵玉珏把电话从耳边移开,在手里停留片刻,关了手机。她本来想马上挂断,却又担心给对方没有修养的误会。
她急忙下了车,笑脸迎着罗星。
“去市政协。”罗星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完,又转向赵玉珏,“工作时间聊天,煲电话粥”。
赵玉珏知道罗星在开玩笑,在司机面前,又不敢造次。
“人家在接工作电话呢。”赵玉珏说。
“那么说,我还错怪你啦。”罗星说,“什么工作电话啊,说说。”
赵玉珏把孙婧打进电话的事,向罗星做了汇报。她坐在罗星的前面,看不到罗星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罗星似乎对她汇报并不感兴趣。
她转回头来,见罗星果真没有理她,正在低头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赵玉珏见状,不敢再出声了。
“没了?”罗星突然冒出一句。
“没了。”赵玉珏乖乖地说。
“你一会儿给孙局长回个话,她说的那个事,我们爱莫能助。姚云龙的案子会由区里处理,除情况特殊,那种事是到不了我们市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盯上我了。”
罗星再没有说一句话,赵玉珏也没有打扰她。
赵玉珏发现,罗星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孙婧这里,而是在尤大浩的问题上。下一站是市政协,那么她应该在为此做着准备。
汽车到达市政协之后,罗检没有理会赵玉珏,下了车,径直走向大门。
赵玉珏看着罗检进了政协的大门,便掏出手机,按动了孙婧刚才打进来的电话号,直接拨了回去。
“赵秘书的效率真高,这么快就把电话打回来了。”孙婧的语速很快,赵玉珏听得出她有些喜出望外。
“实在不好意思,罗检因为在拜会领导,特意让我给您回个话。”赵玉珏说,“您说的那个事情,不归市检管,她表示对这件事爱莫能助。”
“噢,罗检没说别的吗?”孙婧问。
“没有,她很忙,只和我说了这句话。”赵玉珏说。
赵玉珏很快结束了与孙婧的通话,回到车里,准备开始漫长的等待。
不到半个小时,罗星从政协大楼里出来了。赵玉珏忙下了车,为罗星打开车门,罗星对她摆了摆手,并没有上车。
赵玉珏对罗星的举动感到不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玉珏,我想自己在外面透透气。”罗星说,“你带车先回去吧。”
罗检中午没有回单位吃饭,赵玉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没有接,赵玉珏就再也不敢打了。
直到下午上班时间,罗检才回来。赵玉珏一眼就看出,她去了美发店,满头乌黑的头发烫了大卷,额前的刘海分向一侧,怎么看怎么顺眼。
“叫调研室主任过来一下。”罗检站在秘书室正中,“然后通知班子,下午三点在我办公室开会。”
一会儿,调研室高主任就来了,他钻进罗星的办公室,半个多小时间也没有出来。
赵玉珏正疑惑间,罗星打来电话,叫她过去一下。她进了办公室才知道,罗星正在领着高主任在写一份材料。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的,以往都是高主任领了任务,回去写材料,像这样由罗星口述、调研室主任执笔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赵秘书,你把写完的部分先打出来。”罗星若有所思。
赵玉珏清脆地应了一声,接过高主任递过来的稿子。
“要尽快,三点钟开会要用。”罗星补充了一句。
赵玉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飞快地打起字来。这是一篇情况汇报,又像一篇情况说明,内容并不复杂,主要陈述了那封关于尤大浩的举报信的内容,还有市委、市政协对举报信的态度。
她明白了,这份材料是呈给上级部门的,罗星上午做的事情,就是在为这个汇报做准备。
下午三点整,罗星的办公室里人齐了。
“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主要是反映市政协副主席尤大浩的一些情况。”罗星说,“尤大浩同志是省政协常委,地位比较高,情况比较复杂。今天上午,我先后向市委和市政协主要领导做了汇报。在争得领导同意的前提下,我们刚才给上级草拟了一篇情况说明。这篇说明没有什么目的,主要目的是把举报信的内容汇报到省里,我们不能在这件事上搞得太被动。”
其他院领导议论了几句,马上恢复了平静。
“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这份稿子就不发给各位了,让赵秘书来念一下。”罗星说。
赵玉珏拿过稿子,用很标准的声音念了起来,几页的稿子,很快就念完了。
“赵秘书的声音很标准啊,很像播音员。”赵玉珏读完材料之后,有人大加赞赏。
罗星逐个班子成员征求意见,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意见。
“那就由赵秘书负责,用加密传真传到省里。”罗星说,“同时,也希望大家对这件事情严格保密。”
一周以后,下班时间还没到,罗星神秘地叫来赵玉珏,要和她一起出去。
司机把她们拉到了院里的招待所,罗星领着赵玉珏直接来到顶楼的一个大套间。
罗星轻轻地敲开房间门,没有说话就进去了,赵玉珏跟在罗星的身后,发现迎过来的男人又高又帅。
“欢迎啊,小查主任。”罗星见赵玉珏把门关好,才向小查副主任伸出了手。
罗星一边与小查握手,一边在屋里巡视着。
“不是大查主任带队嘛,这次为什么没来。”罗星问。上面说由大查带队,可是来的却是小查,大查和小查一正一副,都是查,同在一个处室。
“大查正和主管领导闹情绪呢……”小查凑到罗星的耳边,小声说。
“闹什么情绪啊,大查就是感情太丰富。”罗星一笑也之,没有多问。
罗星把尤大浩被举报的情况报到上面,上面很快成立了一个专案组,因为尤大浩的地位和影响,这次专案组采取秘密调查取证的方法,来之前只通知了罗星一个人,来到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直接住进了检察院招待所。


486、玩暧昧

小查主任请罗星坐下,眼睛却不时地扫一眼赵玉珏。这个专案组本来由查主任任组长,但查主任因为提拔的事,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小查带队来了。
“她是赵秘书,你们恐怕是第一次见。”罗星向小查介绍道。
“大美女带着小美女来慰问我们,承受不起啊。”小查嘻笑着。
“我不行了,老了。”罗星说,“赵秘书可是风华正茂啊。”
赵玉珏有些坐不住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很担心在小查主任面前抢了罗星的风头。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坐到罗星的身边,给她揉起肩膀来。
“赵秘书身材真好,应该有一米七十多吧。”小查说。
“那也没有罗检高。”赵玉珏抓住机会准备反击了,“而且,我也没有罗检漂亮”。
“哟,这孩子学会当面吹捧领导了。”罗星责备道。
“赵秘书是我见过的身材最高的秘书,包括那些男秘书。”小查主任说,“罗检,我很不理解,像赵秘书这么高的身材,你也敢让她当秘书,不怕被抢走了风头啊?”
“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们这里可不是武大郎的炊饼店。”罗星说,“我还真喜欢用身材高一点的人在身边,那样我自己看着也舒服。”
小查搓着手,冲着罗星直点头。
“一会儿,查主任还真得和赵秘书好好喝一杯。”罗星说,“我派赵秘书全程负责你们的食宿,就算是你们专案组的联络员吧。”
“太好了。”小查说,“有了赵秘书,我们就会觉得罗检时刻在我们身边。”
“你们这次来,我们严密封锁了消息,只有我和赵秘书两个知情人。到了餐厅,我们就不谈工作了,不管尤主席有没有问题,他毕竟还是位置上,所以,这次调查的保密问题就十分重要,我们能够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泄密。”
“请罗检放心,我们会做到万无一失。”查主任说,“尤大浩做他的副主席,我们搞我们的调查取证”。
这时,赵玉珏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迅速接通。
“赵秘书吗?我是旅游局孙婧啊。”手机里传来孙婧的声音。
赵玉珏向罗星笑着,举着电话出了房间。
“孙局长,有事吗?”赵玉珏问。
“赵秘书,罗检现在在哪儿?我能不能再见见她?”孙婧问。
“实在不好意思。罗检正在接待客人,没有时间接你的电话。”赵玉珏说,“其实你找他也没用,罗检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她说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那……那好吧。”孙婧说着挂断电话。
孙婧怀着侥幸心理给赵玉珏打了一个电话,希望罗星能够忽然回心转意,帮帮姚云龙,只是没想到一个小秘书就把她挡住了。
孙婧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凉水。赵玉珏能对她这么冲,肯定有罗星的授意,要不借她一个胆,她也不敢啊。
孙婧分析,如果姚云龙让她找罗星,他的事肯定不会太简单。
现在罗星直接回绝了她,就等于直接封了门。
怎么办?孙婧想起了老市长甘代远。
现在甘市长无疑是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假如甘市长知道了她的苦衷,应该会出手帮忙的。
孙婧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她不想找他,人家是正厅级干部,自己只是处级干部,两个人地位相差悬殊了。她想起甘代远这个人来,就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她不想让他感到,自己有任何事情需要甘代远帮忙。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很高大,近乎神圣,她不想亵渎中心这个近乎完美的形象。
孙婧又想到了黄金辉黄金辉。
她凭感觉就可以断定,黄金辉应该能帮她这个忙,关键是他与省检的领导熟不熟,能不能说上话。
她马上给黄金辉打了个电话,可是他的办公室没人,手机关机。
孙婧又把电话打到省局办公室,黄金辉果真在局里开班子会。
孙婧寻思,自己应该去一趟省城,当面对黄金辉说这件事,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打电话显得太不郑重了。孙婧在准备动身的时候,又犹豫起来。如果她见到了黄金辉,他不能帮忙怎么办?那样她就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避免这种尴尬,最好的办法,还是在电话里说事。这样黄金辉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就不会尴尬,她无论是撒娇,还是献媚,都不会脸红心跳,即使对方拒绝了她,她也不会过于难堪。她现在应该算是黄金辉的红人、心腹了,为了姚云龙的事专程去省城找他,似乎有一点小题大做。
孙婧也说不清楚,黄金辉对她的态度,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热情还是那么热情,亲切也还是那么亲切,但在这热情和亲切之中,又多了一种威严。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个上司,其实像是应该的,黄金辉本来就是她的上级嘛。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电话里对黄金辉说这件事情。
下午两点钟,孙婧打通了黄金辉的电话,黄金辉这次很快接通电话。
孙婧惊喜地说:“哥,没打扰您吧?”
黄金辉“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这边在开会,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孙婧连连说着:“好好……”
她放下电话,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黄金辉怎么一天尽是会儿啊,一点儿也没有在蓝河市的那种潇洒了。
田炳学笑呵呵地敲门进来,见孙婧一脸的不快,走了一半就停下了。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大局长了。”田炳学说。
“没事。”孙婧扬了一下头,示意田炳学坐下。
“孙局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田炳学说,“要是有事就吱声,局里有的是人呢,大事帮不上,跑跑腿,学学舌,还是没有问题的。”
孙婧强挤出一抹笑容,这田炳学怎么像一只到处寻找腥味的猫啊,自己在姚云龙这件事上已经很注意了,可能还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一些家务事,谢谢田局长的好意。”孙婧说,“你这边的工作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问题。”田炳学得意地说,“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孙婧说,“放手去干吧,我不可能事必躬亲。”
“啊,倒是有一件事,还真得请示孙局。”田炳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高波那边已经和上海方面联系好了,旅行社分社挂牌的事,就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高波要请您一起到上海去一趟。”
“不去,没时间。”孙婧有点生气了,高波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去上海就去上海呗,哪怕给她打个电话呢,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还要让田炳学带话给她,看来是没把她当回事啊。
田炳学见孙婧不高兴,连忙做着解释。
原来高波刚离开上海,正在外地考察呢,他只是在电话里向田炳学提过这件事,准备回到蓝河时,专程来请孙婧。
孙婧立刻察觉自己错怪了高波,是眼前的田炳学在向她送空头人情。
“我最近事比较多,我的意见最好你代表我去一趟。”孙婧说。
“我肯定要去啊。”田炳学说,“但我是个副职,这样显得我们不够重视啊。”
“那就等高波回来再说吧。”孙婧取过杯水去接水。
孙婧在田炳学面前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她想结束谈话,就会端起杯子去接水,田炳学自然看得出眉眼高低,一般都会起身告辞。
孙婧赶走田炳学,主要是因为心烦,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黄金辉说开完会把电话打进来,那只是一句客套话,她才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她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电话,估计黄金辉应该开完会了,就直接拨通了黄金辉的座机。
黄金辉果真在,不过他的办公室好像有客人,他在电话里明显在打官腔,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哥,你什么时候来蓝河啊,人家都想你了。”孙婧吐了吐舌头。
“想我了?想我什么了?”黄金辉笑道。
“缺德……”孙婧知道黄金辉喜欢听这个,“什么都想。”
“哈哈哈……”黄金辉大笑起来,“我倒想去,可是脱不开身啊。
“我哥,认识检察院的人吗?”孙婧终于忍不住了。
“认识到是认识,不过接触不多。”黄金辉停顿片刻,“检察院是些什么人啊,心里有鬼的人,才喜欢结交他们。”
孙婧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如果黄金辉和检察院不熟,那可有点麻烦了。
“倒是我们局里一个干部的家属在那边当处长,你有什么事就说。”黄金辉说。
孙婧觉得一个处长应该可以了,但关键还要看这个人能不能和罗星说上话。孙婧把姚云龙的事对黄金辉说了一遍,黄金辉沉吟半刻,答应帮她问问。
孙婧得到黄金辉的答复,心里踏实了许多,如果顺利的话,姚云龙的命运很快就要发生转机了。
“你和那么姚云龙,又合好了?”黄金辉问。
“合好什么啊,我是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孙婧说。


487、暗恋

孙婧下班以后,去了一趟梦幻娱乐城。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娱乐城这么一个大摊子,缺了姚云龙会不会出问题。
听说孙婧到了,几位副总同时赶过来看她。在宽大的会客厅里,她与几个副总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她从几位副总反映的情况判断,梦幻娱乐城虽然没有姚云龙坐镇,但运转的情况还算不错。除了洗浴中心被封以外,其它场所都照常营业,半个月来的营业收入,经历了短暂的回落之后,都呈现稳步上扬的趋势。
“洗浴中心的维修进行得怎么样了?”孙婧问吕副总。
“已经完了,所有的喷头都换了新的,有的地方重新贴了瓷砖。”吕副总说。
“恢复营业。”孙婧果断地说。
“封条怎么办?”吕副总问。
“封条不动,不是还有门吗,换个入口。”孙婧说。
“姚总的母亲这两年一直在娱乐城洗澡,她来过电话了,问洗浴中心什么时候修好。”吕副总说。
“那就让她来吧,姚总的事要注意保密。”孙婧说。
孙婧让吕副总到有关部门活动一下,看能封条不能解封。如果能解封更好,不能解封闭的话,先不去动它。
孙婧领着副总开完会,正准备各处转转,忽然接到了田炳学打来了电话。孙婧没好气地接通电话,田炳学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下周一,省城常务副市长甘代远到蓝河市考察。
“有正式通知吗?”孙婧半信半疑地问。
“政府办刚刚把电话打到局值班室。”田炳学说,“要求我们抓紧上报领导考察的项目”。
“通知班子成员,明天一早开会。”孙婧听了田炳学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打心里盼着甘代远来,可甘代远真的来了,她却正好赶上姚云龙这摊子事。现在,姚云龙的事还没有一点头绪,娱乐城的运转也让她放心不下。甘代远一来,她不得不把这些事先放一放,全力以赴进行接待的准备工作。
甘代远到达蓝河的当天上午,孙婧没有上班。
早晨,她睡了个懒觉,吃过早餐,就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她下午要去宾馆,参加向甘代远汇报的专题汇报会。下午开会穿什么呢?孙婧为难了,要是在往常,她在比较重要的场合,都会穿那套紫色的套装,或者纯蓝色的职业装。一想起今天会议的主角是甘代远,她觉得这两套衣服都有些平常了。
孙婧把应季的服装一件件取出来,试完一件就回原处。倒是有几件衣服,让她非常满意,但不适合工作场合穿。她选来选去,终于决定穿那套黑色的套装,这样不仅显得十分稳重,而且黑色套装与她白色的皮肤会产生鲜明的反差,再配上一件素边小翻领衬衫,效果肯定惊艳。
她试完了衣服,又在梳妆镜前选好化妆品,直接化了淡妆,用了味道最淡的法国香水。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孙婧取来一个苹果,一瓶奶,算是午饭。
下午一点半,孙婧准时坐到了宾馆会议室的桌牌前,与其说在是等待会议的开始,莫不如说是在等待甘代远的到来。
两点钟,甘代远在市委书记高崇云和市长宫树仁的陪同下进入会议室。
甘代远进来以后,并没有直接走向座位,而是与先到达会议室的市领导和部门领导一一握手。
“领导好!”人们不约而同地向甘代远问好,这些人大多都是他过去的部下。
甘代远一一叫着对方的名字,更使在场人的受崇若惊。
“孙婧。”甘代远走到孙婧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没有立即松开。
“领导好。”孙婧像别人一样称呼甘代远。
“孙婧现在是旅游局长。”市委书记高崇云介绍道。
“孙局长遇到伯乐啦。”甘代远说,“当年的接待专家,如今的旅游局长,好样的。”
“像孙局长这样脱颖而出的女干部,在全市也不多见。”高书记指着孙婧说。
“谢谢领导表扬。”孙婧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很紧凑而简洁的汇报会。
孙婧看了一下时间,市委书记高崇云介绍蓝河的情况用了一个小时,甘代远讲话只用了半小时,全程不到一个半小时。
孙婧与市直部门的主要领导坐在后排,甘代远坐在她的侧前方。她不得不佩服甘代远的毅力,一个半小时下来,他一直都是一种姿势,从来没有换过,只是时而低下着,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她曾偷偷地看过甘代远无数次,可是甘代远的头从来没有那她这边转过,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孙婧有些失望,甘代远为什么不往这边看呢,哪怕是看一眼呢。
汇报会结束后,甘代远在书记、市长的陪同下起身离席,然后双手抱拳:“欢迎大家到省城做客。”
全体干部纷纷起立,对着甘代远鼓起掌来。
甘代远挥手离开会议室之后,室内的人才开始散去,孙婧随着缓缓的人流往外走,出了门,早已不见甘代远的踪影。
孙婧的心里涌起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她下了楼,埋头走向停车场,不禁有点后悔。上午的时间,她满可以给甘代远打一个电话,但她心里想的只是开会时穿什么合适,见到甘代远时怎样打招呼,她竟然没想起来给他打一个电话。
孙婧坐进车里,神情恍惚地看前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她掏出了手机,放在手中摆弄起来,情不自禁地翻出了甘代远的电话号码。
孙婧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要给甘代远打电话吗?谁给你的这种权力?不错,是甘代远。但他绝对不会喜欢她在这种时候把电话打过去。因为他刚开完后,可能正在去基层的路上,身边肯定有领导陪同,晚上肯定有一场欢迎酒会,那里的领导会更多。如果她不分时间把电话打进去,甘代远会怎么想呢?添乱,肯定的。
孙婧毅然把手机放回包里,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孙婧回到办公室,心里很不痛快。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今天的会议让她有点后悔,也让她有点失望。
孙婧拨通田炳学的坐机,没人接。她心里的火顿时窜了起来,打开门喊道:“吕主任!”
吕主任一路小跑来到孙婧的办公室,神色有些慌张。
“你怎么这么慢?”孙婧直视着吕主任,看得他任有点发慌。
吕主任愣了,“对不起,领导,在洗手间呢,听到您的声音,我就过来了。”
“田炳学呢?”孙婧坐到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地说。田炳学真是太不像话了,她今天没来,他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不……不知道。”吕主任说。
“工作时间,说没就没了,把他给我找回来!”孙婧说。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吕主任连退了几步,开门出去了。
孙婧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还有一包湿巾,在脸上用力地擦拭着。今天开会时,她精心化了淡妆,在单位,她很少化这种妆,因为心里不痛快,她一口气把妆全都擦掉了。
孙婧的手机响了,她看也不看一眼,这田炳学不知道在哪疯呢,估计他不可能马上赶回来了,无非是想跟他解释一番。
她为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把水倒满之后,手机铃声还在响。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不由得张大了嘴,手机上清楚地显示着“甘代远”三个字。
孙婧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机举在耳边,兴奋地说:“领导好,我是孙婧。”
“我是甘代远啊,这个电话打晚了,本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甘代远说。
“不晚,不晚,其实我也想给您打电话来着,但是怕影响您工作,没敢打。”孙婧说。
“我看你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甘代远说。
“我挺好的,领导能注意到我,让我太感动了。”孙婧心里的确有些感动,她本以为甘代远在会议室里没有看过她一眼,他能注意到她有心事,说明他肯定注意到了她。可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她的呢?难道他有第六感觉?
“我看了这次考察的日程,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甘代远说,“到时候好好学习一下。”
“领导可别那么说。”孙婧面露愧色,“欢迎领导多批评。”
门开了,田炳学急匆匆地进来,正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孙婧看了田炳学一眼,扬了扬头,示意田炳学等一下。田炳学笑了笑,知趣地退了出去。
“那我就不多说了,见面聊。”甘代远说。
“一言为定。”孙婧如释重负,“谢谢您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孙婧放下电话,蹑手蹑脚地走到门,猛地打开门,见田炳学的背影正迅速地闪进他的办公室里。
“小人的勾当。”孙婧自言自语着,田炳学也太不绅士了,竟敢偷听她打电话。
不过孙婧并没有生气,甘代远的电话完全出乎她的预料,甚至给她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惊喜。她想给甘代远打电话而犹豫再三时,甘代远却把电话打了进来,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更让人欣慰呢?这大概就叫心灵感应吧。


488、飞龙肉

孙婧来到田炳学办公室的门前,用力敲了三下,不等里面回声,就推门进去。
“哎哟哟,局长大驾光临,我过去不就结了,小心闪了您的杨柳细腰啊。”田炳学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别跟我贫行不?”孙婧半真半假地说。
“好,不贫,不贫。”田炳学忙给孙婧让座,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老田,今天怎么了,明知道领导要来视察,还有功夫躲清静?”孙婧说。
田炳学搓着手,呵呵笑着,“没有,没有,刚才就在楼里呢”。
“这次甘市长来,要是能有机会看一看旅游局的项目就好了,这次接待工作正是我们展示形象的好机会,不准备好好表现一下吗?”孙婧说。
田炳学一听孙婧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那个五星酒店项目怎么没有下文了?没安排上?那可是个好项目啊,如果让老市长看了,说不定还能带来投资呢。”
“那个项目还没开工,领导没同意。”孙婧说。
本来旅游局报到市里的是旅游景点开发项目,但田炳学私自加上了五星酒店项目。孙婧觉得,请甘代远看这样的一个停留在图纸上的酒店项目意义不大,就在接待协调会上向市委副书记杨重建议,才把这个点换掉了。
一片大荒地,一张规划图,有什么看的?孙婧想,如果这个项目也进了领导考察路线图,那明摆着就是搞欺骗嘛。但现在这种时候,她还需要田炳学干活呢,不好对他过于严厉。
“孙局长吩咐吧,需要我怎样表现。”田炳学见孙婧对他的话并不感冒,便立刻换了话题。
“就餐和礼品啊!”孙婧说,“你可是这些工作烂熟于心的专家。”
“专家?”田炳学大笑起来,“我要是这方面的专家,还用等到今天,早就……”
“早就是旅游局长了?”孙婧不咸不淡地说。
“早就不在这儿一亩三分地混啦!”田炳学叹了一口气。
“老田,别泄气,有为者必有位。”孙婧做同情状。“这次接待工作做得好,就是一次机会啊,你不是一心惦着五星酒店项目吗?过后我向市里建议一下,这个项目要不就由你来抓。”
“放下工作去抓项目?孙局长不是要把我踢出去吧?”田炳学说。
“这是哪里话,你这样复合性人才、开拓型人才,别人想要我还不想给呢。”孙婧说。
“就孙局长这番话,这次我就得好好表现表现。”田炳学说。
其实,为了这次接待,田炳学已经做了许多工作,应该说已经表现得差不多了。但在孙婧看来,总是觉得就餐和礼品方面还欠一点火候。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田炳学没有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她对这次接待的期望值太高了,目前的准备还没有达到她的希望的那样完美。
“那我就想办法把宴会的礼品的档次再往上的提一提。”田炳学说,“我们旅游局虽然是一个小局,既然孙局长有话,我们决不能差事。”
在旅游局项目现场,孙婧穿一身蓝色职业装,亲自为甘代远一行当解说员。
甘代远情绪饱满,不停地向孙婧问这问那,她对答如流,陪同甘代远的市委书记高崇云和市委副书记杨重表情格外安逸。
汽车向情人谷宾馆方向驶去。按照事先接待安排,甘代远将回到市里吃饭,但孙婧已经征求过接待办的意见,将晚餐改在情人谷山庄。孙婧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甘代远同意,她就会把客人们请到情人谷下的一个旅游度假村里就餐,无论是接待全体客人,还是只接待几位重要客人,旅游局都已经做好了预案。
“我们想请领导到山谷下面的村子去看看,不知领导有没有兴趣?”在情人谷山庄宾馆的大厅里,孙婧对甘代远和高书记说。
“也好。去下面的村子看看,我记得,那里的农家菜很地道。”甘代远说。
孙婧没想到,自己和甘代远一拍即和,没多说一句话,自己的计划就得到了他的响应。
高书记反应很快,因为担心甘代远吃不好,在旁边小声劝他留在宾馆。见甘代远不表态,便侧身问孙婧:“那边的晚餐都准备好了?”
孙婧深深地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头,得到了高书记的默许。
“想吃鱼的留下,想吃农家菜的跟我下山。”甘代远说。
周围的人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一个人接话。
“那是我们旅游局新开辟的一个旅游景点,请领导赏光。”孙婧对高书记和杨重说。
高崇云当即表示愿意陪甘代远一同下山。他嘱咐身边的杨重陪好宾馆的客人,和甘代远说有笑地出了宾馆。孙婧有后面焦急地向杨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重向孙婧和田炳学扬了扬头,又摆了摆手,表示不去了。
快下到谷底的时候,就到树木掩映的小村子,两辆汽车沿着狭长的山道行驶了一会儿,在一个小湖边停了下来。湖边错落地耸立着十几座大小不同的木屋。
高崇云面对眼前的景色,不禁停住了脚步,惊异地对孙婧说:“孙婧,没想到啊,你们旅游局还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地方。”
“高书记官僚了吧。”甘代远说,“这个村子可是一直就有啊,不过变化很大,比过去更漂亮了。”
这里才是孙婧准备的最后一个参观点,虽然景区小巧玲珑,但同时接待三、五个旅游团不成问题。她把甘代远的晚餐安排在这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孙婧把领导们请进了一间大木屋,布置得很像一间会客厅。几位领导都没有停留的意思,在木屋里四处巡视着。这时,有服务员打开了木屋的墙壁,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是颇具东北民俗风情的大火炕。火炕中央摆着一张纯木结构的大圆桌,桌上冒着腾腾热气,远处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甘代远凑上前去,见桌子一边摆着两道大号碗的炖菜,酸菜炖血肠、笨猪排炖豆角,不禁抽了抽鼻子说:“好香啊,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炖菜了。”
孙婧逐一请领导入坐,铁锅靠大鹅、林蛙炖土豆随后就端了上来。
甘代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忙向身边的高书记说:“好了,到此为止,我们几个人吃足够了,多了浪费。”随后又指着林蛙说,这个不该上!”
“这个嘛,是厨师的主意,许多客人来了都点这道菜。”孙婧说。
“这是旅游局的一点意思,菜不算丰盛,但很可口。”秘书长插话道。
孙婧被高书记安排到甘代远的旁边,度假村的女经理则坐在高书记的旁边,加上甘代远的秘书、高崇云的秘书,餐桌上一共有六个人。孙婧端起了小杯虎骨酒,致了开场白,晚餐随即开始,气氛亲切而又随和,很像一场随意的朋友聚会。
酒过三巡,木屋里的气氛十分热烈。度假村女经理三十左右,形象算不上漂亮,口才却十分出色,经常冒出些纯正的本地方言,使桌上的气氛更加活跃。
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个大托盘,盘里整齐地摆放着六个精美的瓷碗,里面装着热汽腾腾的清汤,像是鸡汤一类的东西,碗里的肉清晰可见。
“松茸鸽子汤,请客人品尝。”服务员清脆地说。
甘代远被一种扑鼻的香味所吸引,眼睛盯着碗里的汤和肉,一直没有离开。
“来,我再敬领导一杯。”孙婧见状,忙站起身来。
“孙婧啊。”甘代远说,“你这是鸽子汤吗?”
“那不过是一碗汤而已,领导喝杯酒吧。”孙婧发现甘代远的表情有些异样。
“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这碗里不是鸽子肉,更像飞龙肉。”甘代远说,“高书记,你的部下和企业家想合起伙来骗我啊。”
高崇云朝碗里看了一眼,用鼻子嗅了嗅,严肃地说:“孙婧啊,你们可是真用心思啊,这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然后又对甘代远说,“今天他们是私自行动,没有经过我的批准,就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端上了桌,回头我得处理他们。”
孙婧的脸腾地红了,没等她说话,女经理就把话接了过去:“为了欢迎领导光临度假村,这是本店特意准备的敬菜。”
“哈……”甘代远笑出了声,高崇云也忍不住乐了。
高崇云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女经理身上,把她上上下下打量的一番。
“你也不怕我罚你个倾家荡产?”高崇云说。
“不怕。”女经理干脆地说,“因为我这个度假村,就是在市委、市政府的关怀下才建设起来的,我们的一切都是党和政府给的。”
“噢,是这样,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高崇云说。
“请领导喝了汤,我再说。”女经理说。
“只要你说的在理,这汤我就喝了,我也不怕老市长看见。”高书记说。
孙婧听了高崇云的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女经理若有所思前讲了起来。


489、红烧熊掌

女经理叫关晓红,满族人。她的父亲早年喜欢打猎,后来搞起了养殖,家里养了几十头纯种进口瘦肉猪。
那时候是甘代远执政,蓝河市成为口蹄疫重灾区,关经理家的猪也未能幸免。市政府成立了口蹄疫专家医疗队,对全市养殖大户进行重点排查和救助。
关晓红家的猪大都患上了口蹄疫,专家们初步诊断,有超过一半的猪精神不振、厌食。口、鼻、乳房、蹄脚等部位红肿,形成一些大小不一的水泡,这些病猪并没有并发症,经过医疗队的及时救治,最后都免于死亡。
另一部分仔猪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这些仔猪不仅有发热、呕吐、厌食等现象,而且出现了心肌炎、肺炎、脑炎、胃肠炎、腹膜炎等感染,医疗队虽然进行了全力救治,但还是死掉了。
市政府派出专家医疗队,对关晓红家的病猪进行了及时救治,对于死掉的仔猪,市里从支持养殖大户的角度,进行了折价补贴。
“那次口蹄疫,使我们家的生意面临着面顶之灾,但因为有了政府的帮助,才有惊无险、绝地逢生,在经济上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关晓红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甘市长啊,这可是你这位老市长在任时做的善事啊。”高书记转向甘代远。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甘代远摇摇头,“换了任何一个市长都会这么做。”
孙婧暗暗为关晓红的故事叫好,她与关晓红商量过接待方案,对每个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都进行了彩排,她随机应变,表现太到位了。
尽管如此,孙婧还是有一点担心,因为还有一道红烧熊掌没有上。关晓红掏出手绢,在眼睛上擦拭着,像是在平抑着自己的情绪。
“领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甘代远端起杯来,正要说话,关晓红忙树起一只手掌。
“好,你接着说。”甘代远放下了酒杯。
关晓红破涕为笑,接着讲了起来。
后来,因为猪肉降价大幅波动,关晓红的父亲卖掉了全部生猪,开办了一个鹿场。前几年,鹿场经常是宾客盈门,不仅鹿产品销售十分火爆,而且鹿场也成了一个游客常去的旅游景点。
这两年,由于境外市场出现问题,国内鹿产品跌价猛跌,关经理家的鹿茸严重滞销,根本卖不出价钱。这时正好赶上关家上了情人谷度假村项目,计划内的资金回没有回笼,新项目面临停工的危险。
关晓红的父亲一股火上来,患上了脑血栓。关晓红临危受命,接手了父亲的全部生意。为了度过鹿产品滞销这个难关,她频频找到市有关部门,请求政府帮助解决鹿产品滞销问题。
农委得知这个消息后,把关家鹿产品介绍到全国农副产业展销会,旅游局帮助她把产品带到了全国旅游产品博览会上,在这次博览会上,香港客商以市场价全部收购了她家的鹿产品,关家两次展会获得近三百万纯利。
“这些年,没有市里的支持,哪有我关晓红,哪有我们这个情人谷度假村。”关经理说。
“这都是甘市长在任时留下的宝贵财富啊,我已经多次听到我们的企业家和群众谈起对关市长的怀念。”高书记感慨地摇着头说。
“高书记也是当仁不让啊,我在任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小屯子,还没有这个幽静漂亮的度假村呢”甘代远说。
高书记感慨地端起杯来:“关经理,我敬你一杯,我的确应该向老市长学习啊。”
“你说的事,让我欣慰。”甘代远也端起杯来,“我已经是过去时了,没有高书记的领导,就没有现在的情人谷。以后,你不论出现什么困难,高书记都不会看着不管。”
关晓红端着杯子,看着两位领导的脸色,站了起来。
“这次听说领导要来,可给我愁坏了。”关晓红说,“我们度假村虽然不大,但待客很厚道。听孙局长说你们要来,我特意托人弄了点儿山货,一直在冰柜里存着,今天特意给领导补补身子。”
高书记沉吟片刻:“老市长,关经理这番盛情,就不要推辞了吧。”
“只此一次,下次可不行了。”甘代远说。
关晓红举起杯子:“祝各位尊贵的客人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多多为咱老百姓做好事。”
桌上的人都站起身来,把杯子撞在一起。
关晓红放下杯子,回身向一个村姑打扮的服务员做了一个手势。
服务员很快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把一道红烧熊掌摆放到桌子正中:“本店敬菜,红烧熊掌。”
甘代远皱了皱眉:“怎么又来了。”
孙婧轻柔地说:“关经理,你的一番热心让我感动,你的敬菜,虽然有些超标,但我切身感受到了你的真诚和盛情。”
“孙局长太客气了,从私人的角度说,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陪同这么重要的领导来到我这里,就是瞧得起我。”关经理压低声音,对甘代远说,“这可是当年我们接待贵宾的菜肴啊,我不过是照着样子做罢了。”
高书记佯做不快道:“孙局长啊,今天这顿农家菜,你没有把好关啊。”
“是,我真的没想到,晓红还跟我留了一手。”孙婧忙解释道,“不过菜已经做了,不吃就浪费了。”
“算了。高书记,我们不要让主人扫兴,今天就破一次例。”甘代远说,“夫人从去年开始吃素,我受她的影响,已经不吃带翅膀和腿的动物,这些山珍美味我无福消受了。”
“遗憾,太遗憾了。”关经理说。
“就是,老领导怎么也得尝一尝。”孙婧也觉得可惜,好容易策划的菜单,甘市长不吃怎么行。
“那好吧,今天就破一次例。”甘代远看了看孙婧。
“只要老市长不去告发我们啊?我们今天就借你的光,破一次例。”高书记笑了。
“高崇云,你这叫首先绑架啊。”甘代远笑道。
离开度假村的时候,孙婧与关晓红拥抱了一下。
她对关晓红的表现非常满意,在这个晚上,她通过关经理之手,向甘代远和高书记大献殷勤,她这么做不图别的,只图让领导高兴。
甘代远高兴了吗?她没看出来。她甚至觉得,这顿晚餐,吃什么,甚至吃不吃都不是重要的,关键是让甘代远感受到她的一番诚意。今天的晚餐,可能引起了甘代远的不适,但他是什么人物,面对昔日的老部下面前,既给足了大家面子,又坚持了自己的原则,这让孙婧不得不佩服他做事的尺度。
吃过晚饭,高书记把甘代远送到情人谷宾馆,闲聊了一会儿,就杨重一起回市里了。
送走了高书记,孙婧领着田炳学回到宾馆大厅里。她看了看表,时间尚早,准备到甘代远的房间去看看。她为甘代远准备了两项活动,一项是健身,另一项是洗浴。为了避嫌,她不得不叫上田炳学一起去见甘代远。
孙婧轻轻地敲着甘代远的房门,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甘代远回到宾馆,顶多有一刻钟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休息了。
孙婧向田炳学做了个鬼脸,田炳学伸手刚要敲门,被孙婧拦住了。
孙婧断定,甘代远不在房间里。她突然有一点后悔,刚才只想着去送高书记,却忘记跟甘代远说自己还会回来。
孙婧果断地掏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打扰领导休息。”
“不打扰,孙局长,有事吗?”甘代远在电话里说。
“我……我们为领导准备了一点礼物,刚到你的房间外。”孙婧说。
“市里已经送过礼物了。”甘代远说,“我不在房间,我在后院转转,等一个客人。礼物就不要了,谢谢你的好意。”
“也没有什么,就是一点特产。”孙婧轻描淡写地说,“一点松茸,还有一点刺五加,没几个钱的。”
孙婧根据甘代远的反应,当即把一些名贵的礼物抹去了。
“那就谢谢你了,你和我的司机联系吧。”甘代远说。
“好,我这就去办。”孙婧说。
甘代远在等什么客人呢?孙婧有些不解。她明白了,刚才她是搭乘东侧的电梯上来的,可能甘代远就在此时乘西侧的电梯下去了。
孙婧嘱咐田炳学把礼物交给甘代远的司机,自己则从西侧的电梯下了楼。她准备去门口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甘代远。
孙婧出了电梯,远远地看到,甘代远正陪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边说边笑朝这边走来,老太太的身边有一个穿著朴素的中年妇女。
这个人是谁?噢,这不是谢大姐吗?孙婧立刻缓过神来,径直迎了过去。
甘代远这时也看到了孙婧,忙向她招着手。
“孙局长,我听谢老师说,你对她很关照啊”甘代远又指了谢大姐说,“我替她谢谢你了。”
“谢主席是咱们蓝河老资历的妇联干部,我怎么敢怠慢啊。”孙婧忙和谢老师握了手,笑容可掬地说。眼前的老女人,使孙婧心里略感安慰,这个老太太不会和甘代远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要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490、解救前夫

“我这个年纪不中用了,拿国家俸禄,却做不了什么事!”谢主席说。
“去餐厅吧,我请大姐吃鱼。”孙婧说。
“不吃了,要不是在路上吃了饭,就不会这么晚起过来了。”谢主席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代远啊,我在这里坐坐,我们聊一会儿就走。”
“那我请谢老师喝茶。”甘代远对孙婧说。
宾馆茶馆是个很雅静的地方,孙婧叫来服务员,安排了四道点心。孙婧对谢大姐印象很深,她是一个深居简出的老人,很少参加社会活动。上一次田炳学犯到她的手里,谢大姐曾经到旅游局替田炳学说过情。
单从她的外表看,谢大姐根本不像是已经退休十多年的干部,看上去至少年轻十岁。甘代远能在这么晚接待她,孙婧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只能说明她和甘代远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孙婧在茶馆里安排好之后,很快离开了。她没敢走太远,就在茶馆的入口处找了个位置,谢主席既然这么晚来到这里,呆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她如果不在场会很不礼貌。
半小时的功夫,孙婧起身离座,从服务员那里拿了两盒胎菊、两盒玫瑰,她想,如果谢主席如果有什么要事的话,半小时的时间肯定说完了。
“谢大姐,我已经安排完了,请您在这里住下来,明天我陪您散散心。”孙婧说。
“孙局长不愧是旅游局长。”甘代远说,“谢老师,孙局长的一番好意,您就不要推辞了,明天我走后,你在这里住上两天。”
“这下晨练去不了。”谢大姐说,“那就谢谢孙局长了。”
甘代远招呼孙婧坐到自己身边,悄声说:“孙婧啊,你就把送给我的那些松茸、刺五加什么的,全都送给谢老师,你的情我领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所以你什么也不要给我带了。”
甘代远此举出乎孙婧的预料,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偏偏在这时,孙婧的电话响了,是黑子打来的。黑子这小子是很少给她打电话的,他打电话情况特殊,不是要给她提供什么小道消息,就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疏通。
孙婧忙起身接通了电话,很不情愿地出了门。
“姚云龙的案子,已经移交到静河区检察院了。”黑子说。
“啊?有这么严重吗?”孙婧轻声说。
“千真万确。”黑子说,“今天中午跟市局的朋友喝酒知道的。”
“你要是消息不准确……”孙婧回头看了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黑子说“你要不信,全当我没说。”
孙婧挂了电话,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她忽然感到,自己对姚云龙的事有点大意了。按照罗星的说法,姚云龙和检察院没关系,那样姚云龙就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是关几天,就能放出来。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姚云龙可能会被起诉啊,那可就不是关几个月了事了。
孙婧转过身来,理了一下头发,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推门回到了房间里。她发现甘代远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便挤出一抹尴尬的微笑。
“孙局长是不是有事啊?”甘代远说。
孙婧收敛的微笑,郑重地摇了摇头。
“如果有事,你就去忙。”甘代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我这里没事了。”
这一刻,孙婧的心里掠过一丝的委屈。在他和谢大姐面前,自己就好像一个多余人,一个多星期的精心准备,就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划上的句号。
第二天早晨,孙婧送走甘代远,就陪着谢大姐在景区里转了一圈。谢大姐的腿脚非常利落,走起路来丝毫不见老态。
孙婧的心思并不在谢大姐这里,昨天黑子打过来的电话一直叫她心神不宁。她在陪同谢主席的路上,给黄金辉打了一个电话。
这么多天过去了,黄金辉这边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孙婧想,是不是黄金辉对她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对她有意见了。她想来想去,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做到不周,她几次想把电话打过去,问个究竟,但每次都是拿出了手机,又放了回去。
这一次,她再也矜持不下去了。
“对不起啊,孙局长,这几天事太多,你那事让我给忘了。”黄金辉接通电话,开门见山地说。
“啊?”孙婧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被忽略到这种地步。
孙婧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电话里的这个男人心中根本没有她!自己想了几天几夜,犹豫再三才向他开口求情,他在电话中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就给忘了呢?如果他心里装着她,不论是怎么个装法吧,都不会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忘掉。
“你先放下电话吧,我这就去问。”黄金辉说,“我们回头再联系。”
“姚云龙的事已经被移交给静河区检察院。”孙婧说。
“这么严重?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啊。”黄金辉说,“孙婧啊孙婧,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催一催啊,你知道我这边事多,还跟我见什么外啊,我有时候忙起来什么事都顾不上。”
“都怪我,有点大意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孙婧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了,我挂了。”黄金辉说,“等我回音。”
黄金辉的态度,使孙婧得到了一点安慰。她没法埋怨黄金辉,黄金辉公务繁忙,把她的事忘了也很正常。她握着电话,在原地来回走着。
几分钟之后,黄金辉果真打来了电话。
“大查是不行了。”黄金辉说。
“大查是谁?”孙婧问。
“省检的一个处级干部,因为与别人联名写院领导的黑信,被停职反省了。”黄金辉说,“她老婆是我们局的一个处长,一个礼拜没上班了,我给她打电话才知道的。大查跟蓝河市的检察长罗星挺熟,但现在不行了,他们夫妻有半个月没见面了,电话也打不通,他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那怎么办?”孙婧焦急地追问道。
“你和姚云龙真的离了?”黄金辉说。
“领导还不相信我吗?”孙婧说。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总觉得你离了婚还帮他,的确需要点境界啊。”黄金辉说。
“我不是帮他,他是我闺女的爹啊。”孙婧说,“闺女的学费,我的工资全拿出来也不够啊。”孙婧说,“我和姚云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爱情,但也有亲情吧。”
“是这个理。”黄金辉说。
电话两边都陷入了沉默,孙婧被一种绝望的情绪所主宰。
“我再想办法吧。”黄金辉说。
“谢谢领导,感谢的话太轻了,我就不说了。”孙婧有几分感动,因为她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黄金辉看来还有办法。
“记住,在我没给你回信之前,你就不要再找别人了。”黄金辉颇为自负地说。
孙婧从黄金辉的话里听出,他的确准备帮自己一把,而且可能会尽更大的努力。
中午,孙婧安排谢大姐在情人谷宾馆就餐。谢大姐似乎察觉出孙婧有什么心事,说自己下午吃过饭就回去了。
谢大姐张罗要走,孙婧有些心慌了。甘代远交代的任务,是请谢大姐住上两天,怎么也不能少于两天吧。可是她心乱如麻,如果下午继续陪着谢大姐转,就会被她看出门道了。
怎么办?谢大姐整个上午闭口不提甘代远,她越是不提他,越是证明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只不过是赖得和她说罢了。
“谢大姐非要走的话,得答应我一件事。”孙婧说。
“说吧,什么事,我肯定答应你。”谢大姐说。
“我准备再安排您和家里的阿姨去一趟南方,地方你自己选。”孙婧说,“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身。”
谢大姐身边的阿姨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孙婧的话,显得刺激了她的神经。
谢大姐的态度却非常冷静,她当即表示,不想再占公家的便宜了。
孙婧耐心地跟她解释着,这样做并不用动用公款,只要和哪家旅行社说一声,都不在话下。这不过是旅游局搞的一次活动,请离职的老干部出去散散心。
谢大姐表示,这件事非同小可,要向甘代远请求一下。
孙婧有些为难了,甘代远每天的事很多这样一件小事,根本犯不着这么大的动作。
“是啊。甘代远就要当市长了。”谢大姐说,“以后肯定更忙了。”
谢大姐情不自禁的一句话,使孙婧顿生疑惑:“甘代远要当市长了?他原来不就是副市长吗?这回要扶正吗?”
谢大姐自知自己说漏的嘴,忙摆着手,让孙婧小声点。
第二天,孙婧把谢大姐送到机场,刚回到局里,田炳学就拿着省报进来,把报纸郑重其事地摆在她的桌子上。孙婧莫名其妙地拿起来,发现了一个领导干部任职公示栏。
在公示人选里,甘代远被任命为省城的政府党组书记、代市长。
孙婧的心里很不平衡,看来谢大姐说的是真的,只是甘代远没有告诉她而已。甘代远既然能把这件事告诉谢大姐,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孙婧失落地想。


491、前夫归来

孙婧每天上班下班,中午或者晚上的时间,就抽空去梦幻娱乐城看看。
黄金辉已经和孙婧交代过,不让他再找别人,看来她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了,剩下的时间,只有等待。
这段时间经常来娱乐城,使孙婧对姚云龙有了新的认识,娱乐城的经营十分顺利,不仅收回了投资,而且部分房地产的产权也已经划到了姚云龙的名下,姚云龙已经名副其实地掌控着这个企业。
星期五傍晚,孙婧离开单位,直接去了娱乐城。
这段时间,除了洗浴中心停业维修以外,其它部门都正常营业。因为加大了营销力度,所以销售收入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现在已经洗浴中心已经恢复营业了。
听说吕副总说,洗浴中心重新开业以后,效益不够理想,孙婧就让他领着去看看。她去洗浴中心转了一圈,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软硬件都不错啊,为什么重新开业后效益不如以前了呢?”孙婧说,“吕副总,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孙局长,不瞒你说,以前服务项目多。”吕副总说。
“什么叫服务项目多?”孙婧问。
“推拿啊,足浴啊什么的,年轻女服务员多。”吕副总说,“姚总出事以后,这些服务员都散了,不敢来了。”
“她们为什么不敢来?”孙婧问。
“唉,一言难尽啊。”吕副总说。
“明天,你派几个人,把她们都找回来。”孙婧毫不含糊地说。
“这个,能不能再等等。”吕副总说,“过了这阵风。”
“娱乐城说白了就是一个企业,是要赚钱的,不是供人们参拜的佛堂!”孙婧说,“只要不是**易,不搞黄赌毒,没什么不可以干的。”
见吕副总仍然吱吱唔唔,孙婧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让吕副总把几个副总都找来,大家在一起议议这件事。
一会儿的功夫,几位副总就齐了。孙婧以前就跟这几位副总认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大家更熟悉了。孙婧开门见山地提起了洗浴中心的事,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会议室的门开了,姚云龙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圈。
孙婧第一个看到姚云龙。
这一刻,她如梗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屋里的人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只刹时间的沉默,便爆发出一阵狂呼:“姚董!姚董!姚董!”
孙婧心里有些纳闷,姚云龙怎么说出来就出来,黄金辉那边还没有回音呢。
几个副总一起扑过去,把姚云龙团团围在中央。只有孙婧仍然在椅子上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没事吧?”有人问。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的。”姚云龙说。
姚云龙与几个人握手之后,来到孙婧的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孙婧说。
“噢,对了。”姚云龙转身说:“司马,你说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司马凑上前来:“姚董,这些天经营形势不错,具体的还是让孙局长跟您说吧。这一阵多亏了孙局长,人家的确是见过世面,三下五除二,风平浪静。”
姚云龙把目光转向孙婧,一语双关地说:“这回,我真得谢谢你。”
“姚董,别这么客气嘛,我是个有求必应的人,何况你是甜甜的爸爸。”孙婧说。
几位副总见姚云龙正对着孙婧,纷纷知趣地退了出去。
吕副总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走到姚云龙的面前:“孙局长正在为洗浴中心招聘女服务伤脑筋,姚董的意思是……”
“算了。”姚云龙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
吕副总看了孙婧一眼,向她挥了挥手,走了。
孙婧看着吕副总的背影,没说什么。这时,孙婧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黄金辉打来的。
“您好,领导。”孙婧站起身来,向远处走了几步。
黄金辉告诉孙婧,姚云龙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被放了出来,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孙婧碍于姚云龙在场,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
姚云龙似乎猜出了什么,等孙婧挂了电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孙婧坐下,“如果我没猜错了话,这次是你把我捞出来的。”
“是又怎么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孙婧,“帮我的领导也问我,你们都离了,什么还要操那份心?我说,我是看在我们的女儿的份上,他毕竟是我孩子的亲爹啊。”
“孙婧,别说了,算我欠你的。”姚云龙说。
“什么欠不欠的,如果不是你派人去找我,如果我们没有甜甜,你以为我稀罕来找你?我恨死你了。”孙婧说。
在孙婧的逼问下,姚云龙承认,娱乐城里养了二十多个小姐,在暗中与客人进行色情交易。这是集中行动之前,警方早已经掌握了娱乐城洗浴中心里面的秘密,晚上突击行动时,所有的小姐全部落网,和姚云龙一起被带离了娱乐城。
孙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让我去找罗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星?”姚云龙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找罗星了?”
“蓝如海说的,你进去那天,他深夜去找我。让我不要把你的事告诉甜甜的爷爷、奶奶,还有就是让我去找罗星。”孙婧说。
“哎呀,蓝如海这个笨蛋,我是让他去找罗星,不是让你去找罗星。”姚云龙说。
孙婧顿时全明白了,闹误会了,姚云龙根本没让她去找罗星,是蓝如海听错了。
“你让蓝如海找罗星做什么?”孙婧依然不依不饶。
“这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姚云龙说。
“怎么和我没关系,和我的关系大了。”孙婧说,“罗星这个人傲慢的可以。”
“她就那样人,外表很冷,心肠还不算坏。”姚云龙说。
“你怎么还替她说话啊。”孙婧的气不打一处来。
姚云龙没事似的,说饿了,要和孙婧一起上楼吃饭,孙婧果断地摇了摇头,姚云龙只好打电话给餐厅,让服务员送饭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孙婧说,“看你这架势,罗星倒成了你的贵人。”
“跟我说说,罗星怎么傲慢了。”姚云龙说。
“我辛辛苦苦跑了这些天,你出来了,看来得到罗星那里去感恩啊。”孙婧用挖苦的口吻说。
“你就跟我直说吧,到底罗星把你怎么了?”姚云龙说。
“罗星把我怎么了,她敢把我怎么样,她不理我还不够吗?因为你的事,我找上门去,像个她妈的贱人。”孙婧说。
“孙大局长,你消消气。”姚云龙说,“你越说我越糊涂。”
“不是你糊涂,是我糊涂。”孙婧说,“要不是蓝如海传了你的话,我怎么会想到去找她。”
姚云龙嘿嘿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找罗星,直说不就得了。”
姚云龙告诉孙婧,罗星找过他,但谈的是姚尔寿的事。
姚云龙的父亲姚尔寿下台后,市院接到了一些匿名举报信,举报姚尔寿以权谋私,帮助儿子打拼生意,侵吞国有资产,违规经营梦幻娱乐城。
检察院根据举报信的内容开展了调查,在姚尔寿帮助姚云龙创办梦幻娱乐城这件事上,没有发现任何证据。
虽然当初创办梦幻娱乐城也经过了一些环节,但都是姚云龙自己跑的。梦幻娱乐城挂靠在政府下面的一家融资公司,属于国有股份公司,虽然房屋产权有一部分转移到姚云龙的名下,但这种转移属于改制重组,姚云龙是以经营者的身份回购的。
罗星与姚尔寿认识,但并不熟悉。她把姚云龙找来,当面询问了一些情况,打消了最后的疑虑,并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姚云龙。姚云龙虽然知道罗星在查他,但并没有当回事,现在罗星当面鼓对面锣,解开了他的疑问,使他松了一口气。
姚云龙在与罗星谈话时得知,市检察院每年都要开展扶贫解困工作,对口帮扶一些孤寡老人和贫困家庭。
姚云龙当即向罗星承诺,为检察院帮扶活动提供一笔资金,罗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就在姚云龙与罗星约好,准备到检察院谈捐赠的时候,偏偏出了意外,他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姚云龙匆忙之中,告诉蓝如海,去找一下检察院检察长罗星,到时候罗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了,不想蓝如海完全误会了姚云龙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捐款啊?”孙婧说。
“不是捐给他们,是通过他们,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姚云龙说。
“捐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非得经过检察院吗?”孙婧说,“这可不是你姚云龙的风格。”
“这你就不懂了。”姚云龙神秘地说。
服务员送来了两个人的饭菜,荤素搭配,很丰盛。
姚云龙让孙婧一起吃,孙婧摇摇头,站起身来。
“你没事了,我也该走了。”孙婧说,“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不过,我希望你能多替甜甜想一想,在经营娱乐城的时候,最好不要去触碰法律的红线。”


492、恐吓检察官

“正因为你不懂,才能把我捞出来。这年月,还是糊涂一点好啊。”姚云龙连忙摆手让孙婧坐下,“屁大点事,我在里边呆了整整半个月。老爷子不在位了,我这两年恐怕不会太消停。”
孙婧依然站着,没有坐下,也没有离开。
“你到底找没找罗星?”姚云龙刚拿起筷子,又放了回去。
“你说呢。”孙婧说,“我不仅找了罗星,而且找了N次。”
“听你的意思,肯定不是罗星放我出来的。”姚云龙像是知道孙婧找罗星以后的事情。
“当然不是。我找到了省城的一位领导,这个领导直接找到了区里,事情就解决了。”孙婧说,“就这么简单”。
“那罗星怎么说?”姚云龙说。
“她说,你的事和检察院没有任何关系!”孙婧说。
“放屁!!”姚云龙说,“这次起诉我的就是静河区检察院,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接手我的事,这个假惺惺的女人。”
“罗星很有纲,滴水不进。”孙婧说,“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友好。”
“妈的,罗星,我跟她没完。”姚云龙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没什么完啊,你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吗,人家有权,法眼通天,你能把人家怎么的。”孙婧装做无奈的样子。
姚云龙的事,本来是可以通过罗星解决的。孙婧想起省院的大查给领导写黑信的事,如果大查没有给领导写黑信,就不会被停职反醒,没有停职反醒的话,他可能就会找罗星帮忙。
想到这里,孙婧又坐了下来。她一想起秘密兮兮的罗星,还有冷冰冰的赵玉珏,气就不打一处来。
“听说省检有个叫大查的处长,和罗星关系很好,可惜啊,他因为给领导写黑信,被停职了,人也见不着影儿。”孙婧说。
“写黑信?我也给罗星写封黑信,我叫她立马给我下台。”姚云龙说。
“姚云龙,你轻点的瑟。”孙婧说,“小心再把自己送进去。”
“她以为蓝河是她罗星的天下吗?这回我款不捐了,还要找她算帐。”姚云龙说。
“你找谁算帐就和我没关系了。”孙婧站起身来,“姚董事长,我把梦幻娱乐城毫发无损地还给你了,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女儿。”
“我已经决定了,把捐给检察院的钱,捐给你们旅游局。”姚云龙说。
“你歇着吧,我们不要。”孙婧说。
“我知道,孙局长现在不缺钱。”姚云龙说,“不过你这次帮了我,我怎么也得感谢你一下啊。”
“你真的以为,我稀罕你这两个破钱吗?”孙婧说,“那你就太低估了我孙婧的境界。”
“那你稀罕什么?”姚云龙好奇地打量着孙婧。
孙婧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谁知姚云龙步步紧逼:“说吧,你稀罕什么?”
孙婧沉默片刻,冒出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稀罕!”
按照罗星事先与小查的约定,调查组在调查尤大浩期间,罗星不与调查组直接接触。如果需要罗星从中协调的事情,直接由她的秘书赵玉珏负责。这样,赵玉珏每天都要去调查组一趟,问问有什么事没有。
开头几天,小查几乎没有时间与赵玉珏闲聊,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有程式化的问候。一来二去的,小查开始与赵玉珏聊上几句,但也都是天气、交通、吃饭这些场面应酬。
到了后期,小查干脆跟赵玉珏说,你不用来了,你总往我们这边跑,我们还没有时间接待你,有事我就直接给你打电话吧。
小查这个人很怪,赵玉珏不来不要紧,他每天都要给赵玉珏打电话,每次电话仍然没有什么正事。
调查组在蓝河市期间,尤大浩来找过罗星。
第一次来的时候,罗星刚出门,赵玉珏接待了他。
“我听说省里来了调查组?”尤大浩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玉珏说,“反正我是没看见什么调查组。”
“小赵……赵秘书……赵主任,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听到对我们的反映没有?”尤大浩问,“如果有反映,你就如实跟我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尤主席,您是大领导,我是小干事,怎么能听到对您的反映呢。”赵玉珏说,“别说没有,就是有的话,也不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赵主任还记得尤小盟吗?”尤大浩说。
“您千万别叫我赵主任,我只是一名工作人员。”赵玉珏说,“小盟我当然记得啦,她现在好吗?”
“在澳洲留学呢,前几天才回来。”尤大浩说,“她还问起了你呢。”
“代我向她问好。”赵玉珏说。
“今天晚上怎么样,我请你和小盟一起吃个饭?”尤大浩在试探赵玉珏。
“谢谢您,我已经好久不参加酒宴了,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场合。”赵玉珏说。
第二次,是尤大浩领着尤小盟来的,他把尤小盟留到了赵玉珏的办公室,就独自一个人去见罗星了。
尤小盟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能一眼看到底。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赵玉珏的办公室。
赵玉珏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形象和内心很不吻合的女子,让她马上就想起了周森,顿时如梗在喉。
“赵姐姐还没有嫁人吗?”尤小盟小心翼翼地问。
赵玉珏摇摇头,算是回答,显然,她是在明知故问。
“赵姐姐别伤心了。”尤小盟说,“我们好好地活着,就是对周森最大的安慰。”
我们?我们是谁?赵玉珏这样想着,若无其事地说,“小盟,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不愿意提起他。”
“好了,我不说了。”尤小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赵玉珏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知,那是一个首饰盒。
尤小盟来到赵玉珏面前,打开首饰盒。
“澳大利亚的阿基勒盛产宝石,什么颜色的都有,尤其是这种粉红色宝石驰名世界,价格不菲。在澳大利亚的任何首饰店里都有宝石出售,几百到几千澳元不等。但他们的宝石多数都是单独来卖的,只有这种镶嵌了宝石的项链,才更合适中国人的习惯。”尤小盟说。
“太漂亮了。”赵玉珏由衷地赞美着。
“漂亮吧,送给你了。”尤小盟爽快地说。
“送给我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赵玉珏说,“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尤小盟那汪清澈的双眸变得神秘,赵玉珏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的深不见底的东西。
“我想给谁就给谁啊。”尤小盟说,“这还需要理由吗?”
“小盟,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赵玉珏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要说理由嘛。”尤小盟说,“那就是我喜欢你。”
“那我也不能要。”赵玉珏说,“我们有纪律,不能收别人的东西。”
尤小盟叹了口气,把首饰盒放在桌子上,“你如果不要的话,就送朋友吧”。
赵玉珏忙拿起首饰盒,塞回尤小盟的包里。
那天,尤大浩在罗星的办公室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罗星没有露面。尤大浩在赵玉珏办公室的门前停留片刻,他的表情很阴郁,低着头领着尤小盟走了。
尤大浩刚走,罗星就拿着一个首饰盒来找赵玉珏。她一看到那个首饰盒就笑了,这个首饰盒与刚才尤小盟要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罗星问。
“我知道您要我做什么了。”赵玉珏说,“刚才尤大浩的女儿也送了我一个这样的盒子。”
“知道就好,今天找时间给尤大浩送回去。”罗星说,“这东西太贵重了,你告诉尤主席,他拿来的两瓶香水我留下了。”
罗星离开后,赵玉珏悄悄打开了首饰盒,原来尤大浩送给罗星只是一块宝石,但这块宝石,要比尤小盟送给他的那块大上几倍。她把首饰盒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下午就去了市政协办公室,请办公室的人把首饰盒转交给尤大浩。
调查组的工作,整整进行了一个月,调查组回省城的前一天,罗星带领检察院的班子成员,为调查组送行。赵玉珏是联络员,理所当然地参加了这场宴会。
晚餐上,大家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人提起尤大浩的事,宴会好像只是一场无主题的工作聚会。
“明天早晨,我就不送你了,要去人大开个会。”罗星对小查说。
“不用劳驾罗检。”小查说完,眼睛盯住了赵玉珏,“赵秘书帮我们送到机场就行。”
罗星笑了,点着头让赵玉珏起来敬酒,小查端起杯来,还没等赵玉珏说话,就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晚宴结束后,罗星并没有回家,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赵玉珏见罗星不高兴,猜想她心里有事,却不好说什么。
罗星回到办公室,半天没有动静。
赵玉珏很纳闷,罗星在干什么呢。她想了一会儿,取过一个苹果,削好了皮,去敲罗星的门。
没等里面应声,赵玉珏就推门进去,见罗星正端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把刀仔细地打量着。
“罗检!哪里来的这东西?”赵玉珏的口音有些发抖。


493、暗送秋波

罗星从另一个纸盒里掏出了一盒玩具枪子弹:“这个东西不是你给我送过来的吗?”
赵玉珏顿时明白了,这几天,有罗星的几个邮件,不是纸盒子,就是包裹。她交给罗星以后,罗星都没有当面打开,而是直接放到了窗台上。
赵玉珏当时还觉得奇怪呢,罗星怎么变得如此麻木,收到了包裹,连看都不看。
“罗检知道是谁寄的吗?”赵玉珏问。
“干咱们这行有时候会得罪人的。”罗星说,“我即使知道是谁,也很难拿到证据。”
“太过份了,您为什么不报警啊?”赵玉珏问。
“我要报警,就会有人偷着乐了。”罗星说,“说我罗星是个胆小鬼。”
“您要不报警,他们就会以为你怕了。”赵玉珏说。
“现在,我还不想把这种矛盾公开。”罗星说,“我到底怕不怕,要靠事实来说话。”
罗星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放进一个纸盒里,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在赵玉珏的脸上捏了一下。罗星虽然对赵玉珏很亲切,但很少有这样亲昵的动作,赵玉珏尴尬地笑笑。
“陪我说会话吧。”罗星说,“你对我说真话,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不想处。”赵玉珏说。
“处一个吧,别学我,孤独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罗星说。
“有我呢,我陪着你。”赵玉珏说。
“你啊,早晚还不都得嫁人。”罗星说。
赵玉珏知道罗星所说的孤独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尤大浩的案子,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像尤大浩这种情况,要是换成别人,可能早就控制起来了,但对尤大浩不行。他不仅是市政协的副主席,还是省政协常委,履行手续非常繁琐。虽然现在已经成立了调查组,似乎有关政法部门也已经介入,但还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玉珏,我真的有点累了。”罗星说。
“累了,您就回去休息吧。”赵玉珏知道罗星说的累到底是什么,以往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
“现在不说别的事,单就尤大浩这件事,省里市里和我打招呼的人已经有好几个了。”罗星说,“本来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的事嘛,我这次把他们全得罪了。”
“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事,按程序走不行吗?”赵玉珏说。
“当然要走程序。”罗星说,“不过,我预感,这件事不会很快,一年、两年是他,三年、五年也是他。”
有电话打到了罗星的手机上,罗星犹豫了一下,接通了手机。赵玉珏起身要离开,被罗星摆手制止。
“姚总啊。”罗星说,“这次的事,对你的生意有影响没有?”
“影响有限。”姚云龙说。
“我也是才听说你的事,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还惊动了省里。”罗星说。
“谢谢罗检啦,多谢您贵人相助,放我一马。”姚云龙说。
“千万不要谢我,不怪罪我就知足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做,主要还是区检撤诉了。”罗星说,“听说本来事情不大。”
在电话里,姚云龙直截了当地告诉罗星,这段时间生意不太理想,原来准备与检察院联合资助弱困难群众的事,得放一放了。等生意好转以后,捐款额加倍。
罗星本来就没把姚云龙捐款的话当真,听他这么一说,并不觉得意外。
她告诫姚云龙,把生意打理好,不要去做法律和政策不允许的事。两个人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罗星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罗星给赵玉珏打电话,要亲自去机场送小查回省城。
罗星突然改变主意,让赵玉珏感觉轻松许多。一个月下来,她对小查越来越熟悉,每次见面时,小查对她都是礼遇有加,不经意的时候,还撞上他火热的目光,这给她带来的一定的心理压力,使她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觉得很不自在。
小查是个已婚男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作为一名检察官,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职业的约束。虽然他这次来只穿了便装,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作为检察官的身份。
进入候机室前,小查先与罗星握了手,然后把手伸向了赵玉珏。
“这次调查,赵秘书辛苦了。”小查含情脉脉地对赵玉珏说。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啊。”赵玉珏随口应着,没敢看他的眼睛。
“我们市检的姑娘优秀吧?”罗星说,“赵秘书可是我百里挑一选来的。”
“欢迎罗检和赵秘书去省城做客。”小查的眼睛火辣辣的。
赵玉珏忙躲到罗星的身边,一边挽住了她的胳膊。
“是不是有点相见恨晚啊,后悔结婚早了吧?”罗星笑道。
小查很不自在地笑笑。
“小查,我可跟你说,回家对夫人好着点。”罗星虚张声势地说。
“有机会我给你介绍省城的小伙儿。”小查极尽温柔地对赵玉珏说,似乎要为自己证明什么。
“那不能随便见,必须经过我批准。”罗星笑道。
离开机场,罗星的情绪似乎非常好,她让司机把车开到新开的一家百货商场。赵玉珏心里却觉得有些异样,小查今天的眼神不对劲儿啊,让她不敢和他对视。
罗星不直接回检察院,赵玉珏并不感到意外,但她让司机把车开到百货商场,就有点奇怪了。
在百货商场门前下车,赵玉珏看看眼前的大牌匾,又看看罗星若无其事的脸。
罗星笑道:“陪我逛逛商场。”
“不会被别人看到吧?”赵玉珏提醒道。
“看到怕什么?逛商场也是今天的一项工作啊。”罗星道。
赵玉珏无语,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她表面上轻松,心里却有些紧张,工作时间逛商场,她很不适应,生怕遇见熟人,说她不务正业。她偷偷地看一眼罗星,罗星显得很轻松,不时在感兴趣的商品前停留一会儿。
在五楼的家居商场买了棉被和枕头。
在六楼的电器商场买了一个英语电子词典和一把电水壶。
在楼下的副食商场买了两桶豆油、一箱精制香肠。
罗星买了东西,就让赵玉珏联系司机来取,然后两个人再接着逛。
出了大楼,罗星问赵玉珏:“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买这些东西了吧?”
“送人?”赵玉珏试探地问。
“聪明。”罗星道,“今天上午,你跟我去走访三个困难户。”
赵玉珏暗暗自责,罗星这是要去搞帮扶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曾多次陪罗星去探望检察官家属,有几户人家去得更多,和罗星也很熟。
以前,罗星走访之前,就是亲自拉好单子,由司机去买。这一次,她亲自来买,赵玉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汽车开到一片棚户区外面,就再也无法往前开了。
在街道的小路上,罗星和赵玉珏拐了几个弯,来到了霍大娘家的门前。
徐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发现罗星时,她已经走到了近前。
徐大娘的双手从盆里拎出来,在衣襟上擦拭着:“哎哟,星子,不是上个月才来过嘛,我这里挺好,不用老惦记着。”
“今天来给大娘送一条被子,天已经暖和了,那条被子有点热啦。”罗星说着,径直往屋里走。
这是一个一居室的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厨房。
火炕上,躲着徐大娘的老伴,已经偏瘫多年。见罗星进来,撑着一只胳膊要起来,被罗星按住。
徐大娘的儿子是一位检察官,刚参加工作两年,就因公殉职,他的父亲也从此一病不起,一个幸福家庭从此陷入困境。
赵玉珏已经陪罗星来过多次,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
她知道罗星的习惯,每次到了这里,不是放下东西坐就走,而是像闺女一样,帮助徐大娘干点活。赵玉珏没等罗星发话,就直接取来水盆,帮徐大娘擦洗玻璃。罗星脱去外套,一边和徐大娘聊天,一边晾晒衣物。
罗星不停地问这问那,最后话题停留在棚户区动迁上。
罗星告诉徐大娘,她已经在市里给她租了一套一室半的楼房,让她简单收拾一下,过几天院里就来人帮她搬家。
徐大娘面露难色,表示自己没有租房钱,想搬到乡下妹妹家里去住。
“不用了,租金我已经交完了。”罗星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一叠票子,“这点钱,您留着,买一些居家用品,有些东西没有什么价值的,搬家就不要带上了。”
“闺女。”徐大娘的眼泪噙在眼里,“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啊。”
“我的工资高,能帮你一点就帮你一点。”罗星说着,上前拍了拍徐大爷的胳膊,算是告别。
罗星和赵玉珏告别了徐大娘,沿着小路往回走。
罗星埋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罗检,下一个去哪?”赵玉珏问。
罗星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并没有马上回答赵玉珏。
赵玉珏的步子慢了半拍,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罗星流泪,既不好上前劝她,也不好毫不理会,这个尺度真是很难拿捏。她犹豫片刻,索性直接挎住了罗星的胳膊。


494、霸道红娘

临近中午时分,罗星和赵玉珏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居民区里,王妍家就住在这个小区里。王妍是一名小学六年级学生,父亲病故,母亲在社区做清扫员。敲开王妍家的门,王妍的妈妈正在守着炉子煮粥。
这是一栋老式的暖气楼,罗星送来过电饭锅、电炒勺,可是王妍的母亲仍然习惯于拣些树枝木块烧炉子。
罗星来到厨房,揭开锅,看了看,里面放着两个馒头,一盘大酱豆腐。
“罗星您歇一会儿,王妍这个时间已经下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王妍的母亲说。
王妍每天中午回家吃饭,路上来回要用四十分钟,回家吃饭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一会儿的功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你看看谁来了。”王妍的母亲打开门,对开妍说。
“罗阿姨!赵阿姨!”王妍冲过来,扑倒在罗星的怀里。
“快吃饭吧。”罗星抚摸着开妍的头,“学习跟得上吧?”
“跟得上。”王妍点点头。
罗星从纸箱里取出两根肠,塞进王妍的手里,赵玉珏则把馒头和豆腐摆到了桌子上。
“王妍啊,今天你可以慢一点吃饭,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去。”罗星说。
“谢谢罗阿姨。”王妍点点头,在香肠上咬了一口,却并没有放慢速度。
罗星对赵玉珏做了个手势,跟着王妍妈一起躲进了卧室。两个人刚进屋一会儿,王妍就推门进来。
“罗阿姨,我吃完了。”王妍说。
王妍妈看看罗星:“你们一来,她也没心思吃饭了。”
赵玉珏又把王妍拉回厨房,看着她把碗里的粥喝完。
“罗阿姨,赵阿姨,我得走了。”王妍说,“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让你们操心。”
“时间还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罗星取过英语电子词典,交到王妍的手上,“在学校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要忘记给阿姨打电话。”
“我挺好的,没有不顺心的事。”王妍说。
罗星和赵玉珏把王妍送到学校,罗星嘱咐了王妍一大堆话,王妍跳下汽车,拐进了学校大门,然后不时地回身看着,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司机按照罗星的指引,开到了五道街口,罗星领着赵玉珏下了车,一直往前走。
在路上,罗星打了个电话,仿佛在联系什么事情。赵玉珏跟着罗星来到一家饭店门前,饭店的名字叫月色饭店。
“不是三个困难户吗?”赵玉珏问,“我们才走了两个吧?”
“下一个困难户就是你了。”罗星笑道。
“我?”赵玉珏愣了,“我怎么成了困难户了?”
“你怎么不是困难户,你已经二十七八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婆家,难道不是困难户吗?”罗星板起脸来。
“罗星,您这是要干什么?”赵玉珏看看了周家庄饭店的大门,顿时明白了几分。
“赵检察官,人家小伙子就在这里工作,今天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罗星说,“当然了,看没看好,你说了算,我不会难为你。”
阴谋,简直就是阴谋!赵玉珏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罗星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准备给她找婆家了。
“罗检,我真的不想找男朋友。”赵玉珏央求道。
“你不要学我,我不希望给你带来那种负面影响。”罗星道。
面对罗星的一番好意,赵玉珏无法拒绝。她准备听从罗星的安排,去见一见这个男人,见了之后,就说不合适,这样也算对罗星有一个交代。
赵玉珏跟在罗星的后面,进了月色饭店。她不知道罗星要介绍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答应和这个男人相处,就当是走一个过场吧。
罗星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单间。房间并没有人,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套餐具,桌上也上了两道小炒。她们进了房间,刚坐下,服务员就端来了一道鱼和一道蜜汁水果。
“我们先吃吧。”罗星等服务员退出房间,“他应该已经到了,很快就会进来。”
“好香。”赵玉珏伸出了筷子,好像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检察长,慢怠了。”门开了,一个老板模样的年轻男子领着一名服务员进来了。
“周经理,打扰了。”罗星站起身来,同来人握手,“我们今天上午出去办事,正好中午路过这里。”
“欢迎路过,罗星最好以后天天路过我们的小店。”周经理与罗星亲切地攀谈起来。
罗星向周经理介绍了赵玉珏:“这是赵科长,办公室副主任。”
赵玉珏向周经理伸出手:“周经理好。”
周经理对赵玉珏也是毕恭毕敬,在握手时,对赵玉珏有一个点头的动作,随手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赵玉珏。赵玉珏觉得好笑,现在的男生,动不动就喜欢递个名片,真是幼稚得可以。她接过名片,礼貌地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
“请罗检慢用,有事随叫随到。”周经理说着,退出门去。
“周经理怎么样?”罗星问。
“人挺好啊,热情、周到,很有礼貌。”赵玉珏漫不经心地说。
“那就处一处?”罗星道。
“啊?”赵玉珏说,“他不是这里的经理吗?”
“是啊,他是这里的经理,这和处一处有矛盾吗?”罗星说。
赵玉珏立刻想起了香春阁饭店,想起了几年以前那个诬陷她偷小勺的饭店老板。从那以后,她对饭店老板、经理之类的人物,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她明知道这种反感可能是一种错觉,但她就是改变不了这种心理甚至生理上的逆反。
“罗检。”赵玉珏认真地说,“您千万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罗星说,“没看好是吗?”
“是。”赵玉珏说。
“那这回你可看走眼了。”罗星说,“小周经理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呢,你也别太得意了,我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同意呢。”
赵玉珏吐了一下舌头,双手搂住罗星的胳膊:“罗检,求你了,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你到底怎么回事?”罗星说,“怎么到了年龄,还不想找对象呢?”
“我不是不想找。”赵玉珏说,“是我命中注定就不会有什么男朋友。”
赵玉珏想起了周森,一个执拗而天真的家伙,虽然他的身上有这样和那样的不足,但她仍然忘不了他。
“不要再回忆过去了。”罗星说,“你的事我知道一些。”
“你怎么会知道?”赵玉珏惊讶地看着罗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不仅知道那个男孩子叫周森,还知道他的父亲叫周子介。”罗星说。
赵玉珏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检察官,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罗星说,“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已经跟了我快两年了,如果你一直不找对象,不结婚的话,我就要背起一个骂名。人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会以为,我对你产生了不良影响。”
“这是哪和哪啊,毫无关系的两件事。”赵玉珏说。
“感情上的事,我不勉强你。”罗星说“这个不行,就找机会再见下一个。”
不等赵玉珏说话,罗星就掏出了手机。赵玉珏似乎意识到什么,忙抓住罗星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罗星不悦道。
赵玉珏笑了:“你不是要打电话,又叫来了一个经理什么的吧?”
“是啊。”罗星说,“我正要这么做。”
“您千万别这样。”赵玉珏说。
“好啊,你要是答应和周经理处一处的话。”罗星道。
见赵玉珏没有态度,罗星如数家珍地向她推销起周经理来。
周玉成是一个检察官子弟,父亲已经退休了,已经三十岁了,还没结婚,在市里经营着两家饭店,虽然常与各种人打交道,但人还算本分。
罗星听周玉成的父亲说,周玉成身边不乏各色女子,但他对这些人并不感冒,更不想在业内物色配偶,只想找一个中规中矩的职业女性,最好是公务员之类。
赵玉珏听着罗星的介绍,心里很矛盾。她没想到,罗星会这样热衷于向她推销一个男人,而且显出一种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好了,答应吧,有点强人所难,不答应吧,有点不识抬举。
赵玉珏正为难的功夫,门被敲开了,周玉成拎着几个纸兜进来,随手把纸兜放在旁边的酒柜上。
“这是即食的海鲜。”周玉成说,“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吧。”
“我不要,给赵秘书吧。”罗星说着,用胳膊碰了一下赵玉珏。
周玉成一愣,随即笑了:“这是四份,每人两份。”
“玉成,过来坐。”罗星拍拍身边的座位。
周玉成回身到酒柜里取来杯子,毫无拘束地坐在了罗星的身旁。
罗星的手放在了赵玉珏的手上:“玉珏啊,你和小周互相留一下手机号吧。”
赵玉珏疑惑地看着罗星,又看看周经理,觉得罗星也太心急了,她还没和面前的周经理说上一句话呢,罗检就让他们互留联系方式。真是的。
“罗检,这个……”周经理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互相留个号码,我找你方便。”罗星说。


495、美男计

罗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玉珏只好对周经理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周经理掏出手机,立刻把电话打过过来。赵玉珏觉得罗检简直管得太宽了,连她的个人问题也不放过。别看周经理言谈举止像个正人君子,可是谁敢保他不是装出来的呢?
这段时间,田炳学对孙婧特别殷勤。
今天拿盒茶叶,明天送盒特产,孙婧心里有数,田炳学这是向她讨好加炫耀,意思是他在旅游业的人脉很广,就是她这个局长也不应该小瞧他。
孙婧全部照单收下,却与田炳学什么也不说,孙婧曾经答应过田炳学,接待完甘代远以后,可以考虑让他负责运作五星酒店项目,现在这个项目由旅游局负责,田炳学虽然是主管,但实际责任人是孙婧。
田炳学的意思,是把这个项目单挑出来。由他负责,这样许多事情就可以由他做主了。
孙婧也不是不想让他管,而是不想这么容易就交给他,男人通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
他看得出,田炳学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孙局,我提个建议,咱们这个五星酒店项目得抓紧啊。”田炳学说。
孙婧听田炳学口气不对:“田局长就是敬业,咱们的副局长都像你这样,我可就省心了。”
田炳学听孙婧这么一说,仿佛受到鼓励似的,“现在关键是把资金搞到手,现在这点钱根本不够,项目上了马,也得停下来。”
“钱不够全市人民都知道,关键你得弄到钱啊。”孙婧说。
“孙局长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项目你是责任人吧。”田炳学说。
“是。”孙婧知道田炳学的意思,是要让她把项目责任人的角色交给他,可她偏不顺着他的话说。
田炳学的思路突然卡住了。孙婧瞅着他,感到好笑,我让你给我绕,没绕明白吧。
“孙局长好像是说过,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是不是对我田某不放心啊。”田炳学说。
“是。”孙婧笑道,“岂止是不放心啊,我怕你把楼给我盖歪喽。”
“哎呀。”田炳学双手揪起了头发,不副懊丧的样子。
孙婧看着田炳学,咯咯地笑起来。
“没法唠了,你就会耍我。”田炳学站起来,转身就走。
“老田,别生气啊,和你开玩笑呢。”孙婧说,她看着田炳学出门,自言自语着:“这么大的事,说给你就给你了,没那么便宜。”
孙婧还是想找个机会,领着田炳学去一趟市政府,好好汇报一盘项目的事,直接推荐田炳学为项目责任人,最好是先把副局长的职务挂起来,让他专心干项目。
下午,高波穿着笔挺的西装来找孙婧。
孙婧见高波如此穿著考究、彬彬有礼,不禁眼前一亮。
嗯,是这个样子,一个精明强干的部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惜,他高波有自己的生意。
孙婧准备出趟远门,先去上海,再去云南,去上海是参加高波的上海旅行社分社挂牌仪式,去云南是参加在丽江召开的全国旅游博览会。
“我来向领导请教一下行程。”高波说。
孙婧对高波的话并不意外,她这次还要去大西南,正常的话,应该买票了。
“我准备订到上海和丽江的连程票。”高波说,“用不用买回程票?”
“你怎么知道我去丽江?”孙婧问。
“搞旅游这点信息都搞不定,那还叫搞旅游吗?”高波,“这次我陪您去丽江,孙局长给我一个同行者的名单就行。”
孙婧立刻明白了高波的意思,这次出去,他要大包大揽。
小子挺大气,这才叫聪明人,不管怎么样,先有个态度。
孙婧打电话让田炳学过来一下,田炳学很快推门进来,抬高嗓门说:“高经理来了。”
田炳学这个招呼把孙婧搞愣了,这老田也太神了,高波面对她坐着,他不过看到了高波的一个背影,就这么肯定座位上坐着的是高波。
孙婧诡秘一笑:“来吧,田局长,咱们议个事。”
高波很不自然地站起身来,哈了一下腰,又坐下了。
事情明摆着,刚才他们见过。孙婧有些纳闷,见过就见过呗,要说他们不见也不正常,可田炳学为什么非要特意掩饰呢?看来老田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想突出他和高波之间的关系。
孙婧和田炳学简单聊了几句,就确定了这次出门的人选:孙婧、田炳学、吕主任。
“那我就回去准备了。”高波说完,站起身来。
“老弟,这次就让你破费了。”田炳学拍了拍高波的肩膀。
“哪儿的话,为我办事,我负责经费是应该的。”高波瞅了孙婧一眼。
“打住打住,各算各的。”孙婧打电话告诉财务,准备好出门的现金。有田炳学同行,她不得不小心一点,免得被人抓住话把,日后生出是非。
“这不妥吧,孙局长是不是信不过我。”高波说。
“这是两回事。”孙婧坚定地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些都是公事公办,没必要让你破费。”
“想不到,想不到。”高波做感动状。
高波正要走,孙婧忽然觉得有点不妥,自己一个女干部,怎么也应该带个女同志,路上有什么事,也可以有个照应。这种事,本应该田炳学想到,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提这个茬。
“老田,再给我配一个女干部吧。”孙婧说。
“出门在外,怎么坐车啊,要不就得把吕主任换掉。”田炳学说。
“吕主任不能换。”孙婧说。
“我们出一个业务主管吧。”高波像想起什么似的,“给孙局长做专职导游。”
“这个好,这个好。”田炳学转向孙婧,“人家是专业人士,总比吕主任好用吧。”
孙婧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简直就像一出双簧,但话又说回来,旅行社的业务主管,肯定错不了。高波能舍得派出一名业务主管来陪他,也算是够豪爽了,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在上海,高波的春风旅行社多了一块牌子,成为上海蓝天旅行社分社。高波不仅堂而皇之地当上了董事长,而且旅行社资质和业务范围也今非昔比。
孙婧出席了授牌仪式,拜会了当地的旅游部门,参加了一场答谢宴会,使命就算完成了。
宴会结束后,田炳学领着吕主任来到孙婧的房间,向她请假,说要到苏州会几个朋友,然后就直接回蓝河,丽江就不去了。
“丽江不去了?苏州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孙婧问。
“我去过丽江多少次了,咱不说西欧、北美,不说新马泰、港澳台,全中国我哪儿没去过?”田炳学说,“丽江很适合孙局长这样的白富美,就让高波陪你去吧。”
其实,有吕主任跟着,田炳学不去也无所谓,这样车上还可以宽敞些。
“吕主任我也想带着。”田炳学说,“工作上的可以有个帮手。”
“吕主任给我留下,你愿意去哪去哪。”孙婧不快道,这个田炳学,简直是得寸进尺。
“好好,吕主任就留着给你用,给你用。”田炳学立刻妥协。
孙婧一行四人到达丽江的时候,离全国旅游博览会还有两天。来丽江之前,高波曾经试探过孙婧,是否在昆明停留,她马上就否决了。她在接待办的时候去过一次丽江,而且是一走一过,行色匆匆,好几年没去了,她倒是很想念这个地方。
高波在丽江大研古城里有开客栈的朋友,直接把他们接到了客栈里。
客栈是个环形的封闭的院落,老板在三楼和二楼留了四个单间,高波把孙婧和业务主管庞艳安排在楼上,他和吕主任住在楼下。虽然都是单间,格局却差得很远,属孙婧的房间最豪华。
孙婧简单洗漱了一下,抹了防晒霜,戴上草帽,独自出了门。没走几步,高波就急匆匆追了上来。孙婧想自己随便走一走,所以才不想和高波打招呼,不想高波的反应如此灵敏。
“我告诉吕主任了,下午自由活动。”孙婧头也不转地说。
丽江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孙婧斜挎着包,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在石板路上逛了起来。十多分钟的功夫,就逛到了四方街,路上偶然有男人上来搭讪,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笑着摇头。
她依稀记得,在酒吧街附近有一个斑鱼庄,里面的鱼好吃,环境也很优雅,她决定找到那个地方,躲一会儿清静。转着转着,孙婧转着转着,不仅没找到斑鱼庄,而且迷失了方向。
她索性顺路往前走,在一个比较肃静的斑鱼庄前停了下来,跟着门前的服务员走了进去。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瓶红酒,一道鱼,听着曼妙的音乐,望着窗外发呆。
孙婧想起了甘代远。
他在做什么呢?也许正在开会吧。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如果甘代远坐在对面该多好。孙婧忽然产生了一种孤寂感,这种感觉不知什么时候降临,她饮着红酒,品味着一种异样的孤独。


496、强奸未遂

孙婧突发奇想,想给甘代远打个电话。
也许是酒壮人胆吧,她这样想着,就掏出手机,找到了甘代远的座机号,直接拨了过去。
没人接,甘代远应该不在办公室。孙婧又找到他的手机号,这次接通了。
“您好,您是哪位?”听声音不是甘代远。
“我是蓝河的孙婧,我想请甘市长接电话。”孙婧不知哪来的勇气。
对方似乎也被孙婧的气势震住了,等了一会儿,手机交到了甘代远的手中。
“孙局长,难得接到你的电话啊。”甘代远说。
“首长好。”孙婧立刻清醒过来,“没什么事,就是想给您挂个电话。”
“好啊。”甘代远说,“你好像心情不错啊。”
“您能猜到我在哪儿吗?”孙婧说。
“我猜猜看,你不是在省城吧?”甘代远说,“在省城的话,明天就见个面,晚上正好有个活动,你也参加一下。”
“我在丽江呢,这里有个旅游博览会。”孙婧不想再让他猜了。
“遗憾,太遗憾了。”甘代远说,“这个会我本来要参加的,但因为市里有事,需要我回去,现在正在昆明机场,要往回赶呢。”
“天呐!怎么这么巧。”孙婧惊叫道。
“还是搞旅游好啊。”甘代远说,“你的工作让我羡慕。”
“您不能不回去吗?”孙婧说完就有点后悔。
“孩子气了吧。”甘代远说,“还有半个多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
“唉,就差那么一点点。”孙婧说,“那好吧,那就祝您一路顺风吧。”
孙婧放下电话,有些懊丧,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天呢,那样就会遇到甘代远了。唉,擦肩而过,没缘份,没办法。她端起面前的杯子,不饮而尽。
天色渐晚,桌上那瓶法国红酒只倒了一杯,孙婧向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指个红酒瓶子:“麻烦把酒给我封好,我要带回去。”
服务员正要把红酒拿去加封,却被一只手拦住了,高波笑吟吟地站在孙婧的面前:“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风景,怎么一个人独享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孙婧警觉地抬起头。
原来,高波怕孙婧迷了路,在她离开客栈的时候,打点了一名客栈服务员,一直跟到了这家斑鱼庄。孙婧见高波来了,便让他他吕主任和庞艳都找过来,高波却推辞说,庞艳陪吕主任逛街去了。
“真难为你了。”孙婧笑道,“高经理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
高波要请孙婧去酒吧,孙婧摇摇头,她不愿在那里遇到旅游业的同行。高波又向孙婧推荐了一家小吃店,就在他们住的客栈对面,里面的云南特色小吃很齐全,他已经在那里预订了房间。
“这里晚上的风景很不错,你路熟,就陪我转一会儿再说吧。”孙婧说。
高波领着孙婧来到那家特色小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两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已经是深夜了,高波把孙婧送回房间时,吕主任和庞艳还没有回来。
孙婧回到房间,感到困意难耐,一头扑倒在床上,就再也不动了。
高波在一边又是摇又是叫,孙婧都没有醒来意思。
高波回房间取来摄像机,插好门,在电视旁边支好摄像机,迅速按下了开关。他见孙婧没有什么反应,胆子越来越大了,悄悄爬上床去,除去了孙婧的外套,孙婧双目紧闭,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高波把双手架在她的腰际,缓慢地退下了她最后的一块遮挂,露出了丰润雪白的酮体。高波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托起孙婧的身体,在摄像机前摆着各种不堪入目的动作。
高波把孙婧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肩上。
孙婧突然睁开眼睛,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从床边翻到床下,站起身来。
“高波,我等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孙婧脸色绯红,并不去掩饰自己的身体。
“孙局长,我……我……我喜欢你。”高波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非常流利地说。
“屁话。”孙婧冷冷地说,“有这么喜欢别人的吗?”
孙婧重新爬上床,以一种嘲笑的口气,对高波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就上来吧。”
高波垂头丧气,跪在床上,软绵绵的东西在孙婧的面前暴露无遗。
孙婧冲下床去,拿起了架在电视上的录相机,从里面卸下储存设备,狠狠地摔在地地上。高波看着她疯狂的动作,双手抱肩,呆若木鸡。
“高波高经理,你刚才怎么给我脱的,就怎么给我穿上。”孙婧在床边坐下,看也不看高波。
高波像听到圣旨一样,从床上取得孙婧的内衣,一件一件地往孙婧的身上穿。孙婧十分满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孙婧听说田炳学要离开时,就起了疑心。上一次,田炳学离开时,高波就在她喝的酒里加了一种东西,使她难受了一夜。这一次,田炳学又要玩失踪,由不得孙婧不多想。
他们晚上到了客栈对面的鱼庄,见吕主任和庞艳不在,就猜到高波今天晚上可能又会有什么节目,看着眼前高大帅气的男人,孙婧暗自得意,她既不想栽在他的手里,又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一直到快半夜了,孙婧都没给高波任何下手的机会。
她知道高波不敢轻举妄动,两个人喝掉一瓶红酒以后,孙婧借故去了一趟洗手间,给他创造了一次作弊的机会。在这个空档,高波就是有天大的把戏,时间也足够了。
孙婧从洗手间里出来,她面前的杯子真的被动过了。
“高经理,你去给我要瓶水来。”孙婧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口喝了一半。
高波见状麻利地站起来,很快取回了两瓶水。刚才高波转身取水的时候,孙婧并没有把那口酒咽下去,而是吐到了纸巾里,然后把剩下了半杯酒倒掉,重新倒了一点。
高波很会掌握火候,很快就买了单,扶着孙婧回来了。他误以为孙婧已经被他蒙翻,这才敢在孙婧的房间里如此大动干戈。
“袜子。”孙婧用眼睛示意高波。
高波从枕边拿过孙婧的袜子,给她套在脚上。
“鞋。”孙婧不动声色地说。
高波把那双白色的耐克鞋给孙婧穿到脚上。
孙婧站起身来,在高波的脸上拍了拍,坐到茶几旁的藤椅上,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高波慌乱地穿上衣服,像个下人一样,把刚才弄乱了床重新铺好。
“坐。”孙婧温柔地说。
高波站在床边,没有动地方。孙婧把手里的空水瓶甩了过去,正砸在高波的垮下:“让你坐,你就坐,你跟我还有什么可羞羞答答的吗?”
高波隔着茶几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胸前。
孙婧走到门前,凑近门板,侧耳听了一会儿。她推测,吕主任和庞艳肯定还没有回来。庞艳那小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吕主任今天晚上要破费了。
高波似乎看出了孙婧的顾虑,告诉她,庞艳领着吕主任泡吧去了,最快也要后半夜才能回来,还有可能天亮回来。
“怪不得你这么胆大呢,原来把闲人都清场了。”孙婧哼的一声,“你胆子不小啊,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
高波咽了一口唾液,什么也没有说。
“跟我搞这个,你不觉得你太嫩点吗?”孙婧说,“你以为我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呢?”
“孙局长,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您饶了我吧。”高波表情恳切,欲哭无泪。
“今天这事,好像有人指使你,是不是田炳学?”孙婧说。
“不是,不关他的事。”高波脱口而出。
“啪……”孙婧抬起手来,隔着茶几,抡了高波一个大嘴巴。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孙婧说。
“不是田炳学。”高波固执地说。
“好,你有种,我现在就报警,你也算是个有钱人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藏送了自己的前程吧?”孙婧从包里取出手机。
高波扑通跪倒在地:“孙局长千万别报警,我说,我说……是田炳学指使我干的。”
孙婧听了,举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好,今天算你明智。家丑不可外扬,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饶了你,”孙婧说,“起来吧,让你的庞主管看到,像个什么样子。”
高波像一只受过训练的犬,摇晃着站了起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孙婧悄悄按下手机上的录音键,“只要你认错,下不为例,我既往不咎。”
田炳学对孙婧这个旅游局长相当不感冒,早就算计把她拉下马,但一直苦于没有把柄和借口。他曾经亲自上阵,小试身手,没想到孙婧的防范意识很强,履履化险为夷。无奈之中,他选中了年轻英俊的旅行社经理高波作为一枚棋子。
高波碍于孙婧的身份,并不情愿参与这件事,但架不住田炳学软磨硬泡,使他不得不乖乖就范。
拉孙婧下马的最好办法,就是桃色事件,为了让高波言听计从,田炳学背着孙婧,把几次官方会议的旅游接待任务都交给了高波,高波不断见到大笔入帐,揣着一笔现款找到田炳学,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收。


497、她想包容他

田炳学开门见山,让高波帮他办件事,高波的第一次宴请,就这样炮制出来了。那次在茶馆里,高波眼看就要得手,谁知孙婧突然有所醒悟,在他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在丽江之行时下手,也是两个人计划好的。孙婧没有话符前言,立刻把酒店项目全权交给田炳学,更使他坚定了下手的念头。田炳学本来不想去上海,但那样容易引起孙婧的疑心,他还让高波出一名女导游,免得孙婧带上旅游局的女干部,到时候碍手碍脚。
庞艳陪吕主任去酒吧,也是高波的交代。他告诉庞艳,要不惜代价,缠住吕主任,不过半夜不要回来,最好天亮以后再回来。
“有一个问题,我很感兴趣。”孙婧说,“说吧,你这么做,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他想通过这件事把你搞下去,然后他去当这个局长。”高波说。
“可以理解,就是手段低劣一点,好,就算是这样。”孙婧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啊?”
“他答应旅行社协会换界时,让我当会长。”高波说。
“想不到,你还是个官迷呢。”孙婧挖苦道,“高波你也不想想,以你现在的实力和威望,能当个副会长就很不简单了。问题是,你现在给我整出了这种事,使我对你的品质产生了怀疑,使到底是不是适合干这行,都值得怀疑。”
“孙局长,我一时糊涂,你饶了我吧。”高波给孙婧叩了一个响头。
孙婧平静地看着高波,抑制着一种胜利的喜悦。他高波虽然算不上高富帅,可在全市旅游行业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他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她,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起来吧。”孙婧在转身的瞬间,决定放高波一马,“高波啊,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你长得一表人才,凭什么干这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啊。”
“孙局长,您放心,我一定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做人。”高波站起身来,抓过那台摄像机,“如果我再有对你不敬的行为,就像这台机器一样,粉身碎骨,不得好使。”
“高波!”孙婧见高波高高举起摄像机,就要摔下去,她高喝一声,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少给我来这套,不要侮辱一架机器好不好,你就像这台机器一样,功能怎么样,关键要看谁来用它!”
孙婧的气势把高波镇住了,她把摄像机放在桌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高波:“你今天地也跪了,情也求了,誓也发了,我也表个态,今天的事,我可以放你一马。”
高波将信将疑地看着孙婧。
“看来,田炳学是故意躲开的了?”孙婧关了录音机。
“他说自己是个多余人。”高波说。
孙婧笑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以为不在现场就能脱得了干系。
“田炳学还没有回去,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孙婧诡秘地问。
“这个,他没跟我说。”高波说。
孙婧并不想离奸高波和田炳学的关系,高波肯帮他做这等事,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决不是几句话能够松动的。但话又说回来,从这个晚上开始,他们的关系已经开始瓦解了。
孙婧并不想和田炳学弄僵,在今天这件事上,无论她多少在理,都不能成为报复他的借口。作为一个一把手、女同事,这种事传出去会成为别人的笑谈,如果因此搞得反目成仇,恐怕就会成为别人的笑炳了。
“高波,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从来没发生过。以后怎么办,你看着办吧。”孙婧说,“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那我可要新帐老帐一起算。”
“孙局长,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高波信誓旦旦地说。
“会长嘛,你就别当了,你还年轻,今后日子长着呢。”孙婧拍了拍高波结实的胳膊,“等协会再开会时,我会推荐你当个副会长。”
孙婧的态度完全出乎高波的预料,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呢,没想到孙婧这么大度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吕主任就浑身酒气地闯了进来,庞艳紧跟在他的后面,眼睛不停地在屋里搜寻着,好像要发现什么似的。
不等吕主任说话,高波忙站起来,向孙婧告别,出门的时候,随手扯了庞艳一把。
“等等。”孙婧说,“高波啊,从明天开始,就把庞艳借给我吧,她对丽江熟悉,可以借这次机会陪我四处转转。”
“好好,孙局长随时吩咐。”高波随声附和着。
孙婧留下了吕主任,从桌上取了一瓶饮料交给他。吕主任似乎颇为得意,一屁股坐在床上,把饮料一饮而尽。
原来,庞艳本来要与吕主任在酒吧一醉方休,但孙婧对吕主任事先有交代,不能单独与陌生人交往,不能出入不应该出入的场所,必须在十二点以前回到客栈。
吕主任酒没少喝,好在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摆脱了庞艳的纠缠,总算按时回到了客栈。
孙婧见吕主任及时赶回来,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这老田太不像话了。”高波和庞艳走后,孙婧突然冒出了一句。
吕主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田炳学怎么得罪了孙局长。
“他连丽江这种地方都不愿意来,他想去哪儿啊,想周游世界啊。”孙婧说。
“孙局长,有句话,我可能不该说,田炳学不说周游过七大洲、四大洋吧,也差不了多少了。”吕主任说,“人家这叫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孙婧说,“吕小伟你跟我说说,你出过几次国啊。”
“我?俄罗斯,还是沿边地区。”吕主任说,“其它的地方,我就没去过了。”
“这不结了,你的工作不是干得很好吗?”孙婧说,“论业务、论能力、论人品,你比他田炳学差多少啊?”
吕小伟一惊,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嘴撇了几下,眼睛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受到如此这般的肯定,而且是出自于孙局长之口,使他受崇若惊,战战兢兢,酒立刻醒了一半。
“吕小伟啊吕小伟,你的优点很多,缺点呢,就是胆儿太小,不敢放手工作,不敢承担责任。”孙婧说。
“是……是,我一定努力改进,一定努力改进。”吕主任说。
孙婧看着吕小伟,心想,对付田炳学,不用我亲自出手,眼前这个吕小伟就足够了。趁着这次出门的机会,得安慰他一下,也算给他壮壮胆。孙婧不想就此便宜了高波,这样可以惩罚他一下,让他长点记性。
“这次会议之后,我就直接回去了。你可以在云南多停留几天,没去过的地方都去玩玩。明天我就跟高波说,由他来安排你的行程。”
“多谢领导,多谢领导。”吕主任连连称谢。
孙婧回到市里没几天,田炳学也回来了。
孙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张嘴炳学、闭嘴炳学的,她看得出,高波没有得手,使田炳学受到很大的打击,连情绪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开会之前,孙婧把吕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的会上,田炳学要汇报几项工作。”孙婧说,“你是老同志,不要装老好人。”
“孙局长,我发言不太好吧?”吕主任说,“田炳学毕竟是老局长啊。”
孙婧心里的火腾地起来了,这个吕小伟真不识抬举。
“吕主任,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吧。你好甭也当了好几天后备干部了,怎么一点水准没有。”孙婧强压住心里的不快。
“孙局长,我不是那意思,您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做科长的有多难,尤其……”吕主任说。
“尤其什么?怕得罪田炳学?”孙婧说,“那好,你现在就可以转岗,去田炳学家当保姆,我保证,工资照发。”
吕小伟听孙婧这么说,眼睛有些发直,他其实早就对田炳学心怀不满,只是他知道人在屋檐下,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他隐隐觉得孙婧早已经给他划了类、站了队,把他当成了田炳学的人,他就更不敢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孙局长,您快别挖苦我了。”吕主任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几天以后,孙婧主持召开了局长办公会,主要科室的科长全部参会。
局长办公会由孙婧主持,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听取田炳学近期工作的汇报。
孙婧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田炳学就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田炳学是在领导干部口才出类拔萃的,讲话、演讲之类,也是他最擅长的,嘴里会经常冒出四六句,还有排比句什么的。一个汇报三个部分,田炳学讲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收场的意思。
孙婧有些不耐烦了,她站起身来,回办公室去了。孙婧这一走不要紧,田炳学抬头看了看,做了个鬼脸,与几个副局长扯起闲篇来。


498、吕科戏田局

一会儿,孙婧回来了,田炳学三言两语结束了汇报,笑嘻嘻地看着孙婧。
“完了?”孙婧在屋里巡视了一圈,“那大家议一议吧。”
袁局长、蒋局长、吴局长都默不做声,看来都在等着孙婧点将。
孙婧看也不看他们,直接转向了吕小伟,“吕主任,谈谈你的想法。”
“田炳学谈得非常好,非常好。”吕主任说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孙婧。
“好就不用说了,直接谈意见。”孙婧说。
“那我……我就说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吕小伟说,“关于旅游局要推荐的旅游产品品牌,我觉得有几个品牌,正处于培育阶段,还不具备推荐的条件,所以我建议能不能再斟酌一下,至少有三个品牌应该拿下来。”
“好。”孙婧说,“吕主任说得非常有理,田炳学,就按照吕主任的意见,对这些旅游品牌重新筛选一下。”
孙婧的话音未落,屋里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田炳学侧过脸来斜了吕小伟一眼,没好气地转回头去。
“第二点,关于旅游产品展示厅项目,这个项目虽然不大,但预算也要几十万元,从房屋布局到装饰设计,都需要一个专业的公司,进行专业的建设和布置,这样才能保证旅游产品展厅项目的质量和声誉。”
“吕主任的这种负责精神非常值得肯定。”孙婧又插话道,“他说的事虽然不算大,却是长期以来,我们在项目建设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严格执行项目承发包,以往我们只停留在纸面上,到了执行的时候,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个人说了算。以后,这种做法行不通了,不论什么项目上,不论项目大小,一律执行公开招标。”
田炳学的脸色铁青,左顾右盼,有些坐不住了。
“吕主任,接着说。”孙婧对吕主任使了一个眼色。
“第三嘛,局里要给班子成员换一台电脑,我建议给每位科长都配一台电脑。我先声明,我不要,我那台还能用,不用换……”
田炳学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了。
田炳学离开,孙婧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她清楚,吕主任的谈话足够引爆今天的局长办公会,田炳学在不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吕主任,你的想法很成熟。”孙婧转向其他人,“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好”,“有魄力”、“有想法”。因为孙婧有言在先,田炳学又不在,在坐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倾向。
“今天吕主任的表现非常好,我们的中层干部,都要像吕主任这样,腰杆要硬起来,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如果在问题面前,在是非面前,都唯唯诺诺,惟命是从,工作还怎么开展?我们这个集体还有什么希望?”
“田炳学呢?”孙婧向身旁田炳学的位置瞥了一眼,“吕主任,你快去把田炳学找回来。”
片刻功夫,田炳学跟在吕主任身后回来了。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按照吕主任的建议,对这几项工作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整。”孙婧不等田炳学落坐,迫不急待地说,“由吕主任负责操作,田炳学负责监督指导。”
在坐的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原来由田炳学负责的工作,直接交给了吕主任。
“散会。”孙婧不动声色地说。
孙婧本以为,田炳学随后就会找上门来,跟她理论。
不过田炳学这次表现得很沉得住气,端着杯子,乐呵呵地回到屋里,一天没有和孙婧打照面。孙婧感觉田炳学还是有些变化,要是在她刚到旅游局任职的时候,田炳学还不得蹦着高找她啊。
孙婧有一点没有弄明白,不知道是田炳学发觉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真的通晓了与她和睦相处的艺术,在跟她玩韬光养晦呢?显然,二者必有其一。
一连几天下来,田炳学都没露面,每天不是躲在办公室里,就是找个公干的理由出去。虽然不向她请假,但每次都会和办公室负责考勤的干部打招呼,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孙婧的本意,是想通过打压田炳学来激怒他,这样,从他的身上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她不怕他不服气,就怕他不生气;不怕他不出差,就怕他没弱点,他田炳学只要让她抓住短处,那就有好日子过了。
财务科长找孙婧签字,孙婧见是前几天出门的票据,随手就签下了名字。
“等等。”财务科长都走到门口了,孙婧突然叫住她。
“那些票子我再看一眼。”孙婧忽然想起,田炳学这次出门的票据应该也在里面。
她把单据拿在手里,翻了翻,里面果真有田炳学的出差票据。
她找到了田炳学从上海——珠海的机票,还有一张是从珠海飞回市里的机票。田炳学离开上海的时间,竟然比她去丽江的时间还早一天。她明白田炳学可不是随便看看朋友,而是早有计划的,甚至提前买好了机票。尤其让她不解的是,他在珠海的时间竟然整整一周,这么长的时间,他到底在干什么呢?
“田炳学的票子没有别的了?”孙婧问。
“没有了。”财务科长说。
看来,田炳学到了珠海以后,吃住行都有人料理,或者说,他在珠海期间产生的费用,有人为他买单。
“好了,没事了,你叫吕主任来一下。”孙婧说。
孙婧看着吕主任风风火火地进来,特意给他倒了一杯水。吕主任这阵儿肯定忙坏了,以前需要田炳学亲自操刀的工作,现在全部教给吕主任,吕主任受到她的鼓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会单独向她汇报一次,然后再向田炳学传达。
孙婧心里有数,这种程序完全颠倒了,但吕主任好像浑然不觉,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调动中层干部们的积极性。
“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办一下。”孙婧说。
“领导尽管吩咐。”吕主任说。
“珠海有没有朋友?”孙婧说。
“有啊,旅游局的朋友遍天下。”吕主任说。
“你去给我查一查,田炳学离开上海以后,是不是一直在珠海,如果不在珠海的话,去了哪里?”孙婧说。
“这个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往珠海打电话。”吕主任说。
“一定要策略一点,拿到真实情况。”孙婧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高波帮忙。”
吕主任听孙婧提起了高波,笑容立刻消失了。高波与田炳学关系好,是旅游系统无人不知的事情,孙局长要查田炳学,竟然要高波帮忙,他立刻得出一个结论,田炳学张狂的日子快要终结了。
孙婧从身后的柜里取出两个包裹,让吕主任给她放到车箱里去。
这些包裹里都是她这次出差给女儿买的特色食品、纪念品和衣物。
去上海前,她匆匆忙忙地去学校看过甜甜,一晃半个月又过去了。她打算接女儿回家过周末,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想到姚云龙晚上可能也要去接女儿,孙婧决定给他打个电话。谁让他姚云龙是甜甜的父亲呢,这就是命,为人父母的,一旦有了孩子,就像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她可不想做那种小里小气的女人,分个手,就弄得跟仇人似的,动不动就拿孩子要挟。
她要做个大气的女人,和姚云龙一起担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决不把家庭解体的任何负面影响带给孩子。
“姚云龙,今天晚上你自由了。”孙婧说。
“孙大局长,这话说的,我姚云龙哪天不自由啊。”姚云龙说。
“好了,闲言少叙。”孙婧说,“一会儿我去接甜甜回家,和我一起住两天,你今天就不用去了。”
“这事啊,好说。”姚云龙说,“我是应该歇歇了,今天忙活了一下午。”
“好了,我挂了。”孙婧说。
“别挂啊,不想知道我忙活什么了吗?”姚云龙说。
“你忙活什么,我不是太感兴趣。”孙婧说。
“罗星这个娘们,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姚云龙说。
孙婧一听到罗星这个名字,立刻警觉起来。这是一个让孙婧恨得牙根疼的女人,她从来还没有在一个女人心中这样难堪过,姚云龙为什么突然提起她呢?
“我告了罗星一个恶状。”姚云龙说,“罗星这回可有好日子过了。”
孙婧的心一陡,姚云龙的动作好快啊。她估计姚云龙不会咽下这口恶气,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手了。
“你告谁,那是你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孙婧顺嘴说道。
“不想听听罗星是怎么诽谤领导的吗?”姚云龙问。
“姚云龙,请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孙婧冷冷地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没等姚云龙回话,孙婧就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到那个让她反感的名字。姚云龙准备怎么报复罗星呢?孙婧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


499、绝情女人

赵玉珏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书,收发室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叫尤小盟的女子要见她。
尤小盟不是去澳洲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玉珏很纳闷,几个月前,尤小盟和尤大浩曾经一起来过这里,按照正常的逻辑,她现在应该正在澳大利亚读书,而不应该出现在蓝河。
尤小盟很快就出现在赵玉珏的面前,她装著很随意,也没有化妆,只有肩上挎的那个名牌包,还带着昔日尤小盟的富家子弟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赵玉珏站起身来,“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尤小盟了。”
尤小盟来到赵玉珏的桌前,手伸进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钞票,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我爸爸失踪了。”尤小盟苦着脸说。
赵玉珏立刻明白了,尤小盟是为她的父亲来的。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玉珏说。
原来,尤小盟是从澳洲赶回来的。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了父亲失踪的消息,一刻也没有耽误,就搭乘航班回到了蓝河市。尤小盟告诉赵玉珏,她的父亲尤大浩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说自己在外地,一切都很好,可是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就是见不到他的影子。
听着尤小盟的哭诉,赵玉珏已经猜出了大概,看来有关部门已经对尤大浩采取的措施,尽管他仍然是市政协副主席,但免职已经是早晚的事了。
“赵姐姐,我想请你帮忙,救救我爸爸。”尤小盟说。
“小盟,我帮不上你这个忙。”赵玉珏说,“你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你如果能告诉我,爸爸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这个就归你了。”尤小盟说着,把包里的钞票掏出来,推到赵玉珏的面前。
赵玉珏知道,如果此时拒绝尤小盟,无疑于火上浇油,这个小女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尤大浩即使真的有事,受到惩罚的也不应该是尤小盟。她如果答应尤小盟呢,那就等于间接承认,尤大浩的事与检察院有关。何况,她对尤大浩的下落毫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尤大浩在哪儿,为什么会失踪。
“你说的这些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赵玉珏看着尤小盟的眼睛。
尤小盟的目光里充满怀疑,小嘴撇了撇,却没有说什么,她根本不相信赵玉珏的话。
“这个你先拿着。”赵玉珏把钞票放回她的包里,“我会尽力帮你,你回去等消息吧。”
“我不想走,我现在就想知道结果。”尤小盟固执地说。
“那不成啊。”赵玉珏说,“我正在复习,下午我们就业务测试。”
“那我回去等。”尤小盟说,“赵姐姐你可不要骗我。”
“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赵玉珏扶住尤小盟的肩头,推着她往外走。
送走尤小盟,赵玉珏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了。她犹豫起来,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去问罗星呢?罗星一直在办公室里,她办公室对面的候客室里,也一直没有断过人。
临近中午时,文书送来了报纸,赵玉珏瞟了一眼,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拿起了压在最上面的那张蓝河日报。
在报纸的右下角,清晰地印着一条消息:尤大浩同志在政协会议上请求辞去政协副主席职务。赵玉珏把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消息上除了尤大浩请求辞去市政协副主席以外,别的什么也没说。
这是一条很蹊跷的消息,消息上还是称呼尤大浩为同志,对于他省政协常委的职务,则一句也没有提。
赵玉珏接通了尤小盟的电话:“小盟,你看一看今天的蓝河日报吧。”
“蓝河日报上说什么?”尤小盟急切地问。
“看了你就知道了。”赵玉珏说,“现在,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这些。”
赵玉珏不等尤小盟说话,就挂断了电话,她生怕尤小盟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而她又无法回答她。
罗星打来电话,让赵玉珏过去一下。赵玉珏和往常一样,立刻来到罗星的办公室。罗星没有像往常那样面带笑容,而是正站在窗前望景。
罗星见赵玉珏进来,马上回到座位上,叫她坐在办公桌对面。
工作时间,罗星很少让她坐在那里,那是她的客人、同僚或者部下坐的位置,当然,有时犯罪嫌疑人也会坐在那里。
赵玉珏坐上去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她不知道罗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和周玉成的关系有进展吗?”罗星的脸色灰暗,但声音十分清脆。
赵玉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句话,罗星已经问过不下十次了。
“还没有见面?”罗星步步紧逼。
“没有。”赵玉珏干脆地回答。
“抓紧时间见面,再这样的话,时间一长,米就做夹生了。”罗星道。
赵玉珏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很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罗星说。
“罗星您说。”赵玉珏说,她预感罗星要和她说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你跟我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了。”罗星说,“我准备把你放出去,到基层去锻炼锻炼。”
“是暂时的,还是长久的?”赵玉珏问。
“长久的。”罗星说,“静河区检察院检察委员会委员,检查监督科科长。”
“我?”赵玉珏感到太意外了。
“这个岗位一般都是男同志,因为你比较机灵,侦察推理能力较强,刚才班子开了临时碰头会,决定让你过去。”罗星面无表情地说。
“已经定了吗?”赵玉珏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笑容,近乎谄笑。
“定了,你明天一早就去报到。”罗星冷冷地说。
赵玉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两行泪从眼角刷刷地流了下来。
“罗处,我和您在一起没有呆够,怎么办?”赵玉珏用手擦了一把眼泪。
“你可以来看我啊,随时可以来。”罗星说。
“这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赵玉珏说。
“不要说了,去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去报告,王副检专程送你。”罗星说罢站起身边,走向里屋,显然,她已经给赵玉珏下了逐客令。
赵玉珏万万没有想到,罗星竟然如此无情,不仅亲手把她安排出去,而且临别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一切简直太反常了,罗星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罗星,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使用了替身术,替罗星在对她发号施令。
赵玉珏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哭得天昏地暗。
她的伤心是因为舍不得离开罗星,而罗星对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在她的痛处毫无人性地撒上了一把盐。
区检察院检察委员会委员,检查监督科科长,对于当了两年检察长秘书,一年办公室副主任的赵玉珏来说,无疑是一步非常漂亮的腾挪。虽然她的前任秘书于莎莎到区院当上了检察长,但于莎莎比她要大上十岁,而且论资历和经历,赵玉珏都无法与她相比。
院里明天就会传出她调走的消息,同事们也许都会认为,她被罗星重用了。她才当了两年秘书就当上了科长,别人肯定会认为她被重用了。不过赵玉珏并不想这么想,她觉得自己被罗星抛弃了,被突然地无情地毫无先兆地抛弃了。
赵玉珏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毛病,她在不断回忆着近期的工作,是不是哪个地方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赵玉珏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竟然吃惊地发现,罗星这一周竟然没有笑过。
看来,罗星已经对她非常不满了,只是她还没有察觉罢了,这种不满至少已经持续一周了,而且到今天达到了顶峰,因为罗检根本就不理她了。
赵玉珏想来想去,觉得能够引起罗星不满的,只有见周玉成这件事上,其他的事情,她基本上还是无可挑剔的。
赵玉珏中午没有吃饭,下午没有出门,到了下班时间,她把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利落,准备去向罗星道个别。
罗星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赵玉珏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开。她的心里很悲凉,看来罗星主意已定,不想和她在这里婆婆妈妈了。
赵玉珏终于领略了罗星的反复无常,那个微笑的、善良的、大气的罗星再也见不到了。
如今的罗星成了一个说一不二、不容置辞、毫无情感可言的冷酷的女人。其实,她本可以用更人性的方式让她静静地走开。
赵玉珏很想找一个人说话,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她忽然想到了于莎莎,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于莎莎接通电话,就发了一顿牢骚。
“我今天上午刚到省城,罗检就给我打电话,说调你到静河区检察院,明天就报到。”于莎莎说,“我跟罗处说,缓两天行不行,我们正在搞一个案子,急着取证。你猜罗检说什么?一天都不行。这个老太婆,简直疯了。”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赵玉珏说。


500、女检察长失踪

“玉珏你想多了。”于莎莎说,“罗检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再者说,你的岗位还是很重要的。”
“于检,你肯定罗检不是嫌弃我了,真的没有别的事吗?”赵玉珏说。
“我肯定,我太了解她了,她这个人啊,是恨铁不成钢。你要在市检再呆上三年,都可以取代我了。”于莎莎说。
于莎莎正在回来的路上,要晚上九点钟能赶到市里。赵玉珏奇怪她为什么急着回来,却不把省城的事情办完。
“罗检的嫡系来报到,我敢不回去嘛。”于莎莎在电话里笑着。
“于检,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赵玉珏说。
第二天一早,赵玉珏赶到静河区检察院报到,市检察院的王副检亲自把赵玉珏送到区院。
于莎莎主持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把赵玉珏介绍给全院的检察官们。
会议结束以后,于莎莎亲自把赵玉珏送到专门为她腾出来的办公室里。赵玉珏刚在座位上坐定,就接到了罗星的电话。赵玉珏一撇嘴又想哭,忙被于莎莎从旁边捂住了嘴。
“赵科长啊。”罗星问,“到任了吗?”
“刚到。”赵玉珏说。
“好,那我就放心了。”罗星说,“于检和你在一起吧,让于检接电话。”
“罗检有何指示?”于莎莎问。
“赵玉珏交给你了,不许你欺负她。”罗星说。
“不敢不敢,我知道赵玉珏是罗检的心头肉。”于莎莎笑嘻嘻地说。
“一言为定。”罗星说,“我挂了。”
于莎莎把手机还给赵玉珏:“你这回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我可不敢欺负你啊。”
赵玉珏噗嗤一笑,随即撇着嘴哭了起来。
到新单位第一天,赵玉珏忙着工作交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同在一个系统,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两年多的工作,给她的思想和情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从市院的氛围中走出来。
吃过了晚饭,赵玉珏决定给罗星打一个电话。她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可是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像中了邪一样,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
直到这时候,赵玉珏才感觉到,昨天罗星面前痛哭流涕显得太不成熟了。她不是怕罗星怪罪下来,而是担心她这么哭哭啼啼的,会影响到罗星的情绪。赵玉珏还很担心,自己说走就走了,罗检的身边没有一个跑前跑后的人,恐怕会很不适应。
赵玉珏接通的罗星的手机,可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赵玉珏感到很奇怪,在她的记忆里,罗星是从来不关机的。
她的手机有三块备用电池,其中两块一直保持满电,随时带在身边,怎么会关机呢?
赵玉珏厌倦地睡去,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早晨醒来时,却一个梦也不记得。
早晨出门前,她又给罗星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
她到了单位,放下包,就给罗星打电话,仍然是关机。
这时,一个穿著寒酸的中年妇女,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敲开了赵玉珏的办公室。
中年妇女进了屋,就“扑通”跪倒在赵玉珏的面前,放声痛哭起来。
赵玉珏哪见过这种阵势,急忙上前,拉住中年妇女的手,把她扶了起来。眼前的中年妇女虽然穿著朴素,却衬出了她匀称适中的身材,乍看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女子,可是很受端详,在村子里应该算是一个美人儿坯子了。
“检察官大人啊,求求你救救孩子他爹啊。”中年妇女边哭边说,“孩子他爹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赵玉珏坐到中年妇女的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中年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赵玉珏接过稿纸,回到办公桌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原来这名中年妇女叫沈翠,丈夫潘忠涉嫌杀人未遂,被认定故意杀人。沈翠不服,要求检察院还她老公一个公道。
赵玉珏很快看完了申诉书,找来科里的书记员,对沈翠申诉的内容进行了登记。
办完手续之后,赵玉珏又坐到了沈翠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案件。”赵玉珏说,“你放心,我们会认真处理的。”
“检察官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家老潘是冤枉的。”沈翠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会抽时间调查取证。”赵玉珏说,“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走来的。”沈翠说。
“走来的?”赵玉珏问,“离这儿有多远啊?”
“二十里路。”沈翠说。
赵玉珏从包里取出三十块钱,交到沈翠的手里,让她们母子找辆车回去。沈翠接了钱,连声说着谢谢,却说什么也不肯把钱收下。赵玉珏只好把她们送出大门,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这时沈翠的态度忽然变了,从赵玉珏的手里接过钱,向着汽车站方向走去。
午饭之后,赵玉珏回到办公室里,想再给罗星挂个电话。
平时这个时候,罗星也往往是刚吃完饭,一般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呢。
罗星的电话还是关机。赵玉珏的心里有些发慌,罗检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玉珏想起了罗瀚,想必他应该知道他的姐姐到底在干什么。
“罗处。”赵玉珏说,“知不知道罗检去哪儿了?”
“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吧?”罗瀚说,“你这个检察长秘书天天守着她,却来问我。”
“我没跟你开玩笑。”赵玉珏说,“我昨天已经调到区检察院了,可是罗检联系不上了。”
“赵玉珏,真有你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罗瀚说,“昨天早晨我还和我姐通话了,你怎么说联系不上呢?”
“罗检和你说了什么?后来又通过话吗?”赵玉珏立刻想起,昨天早晨罗星也和她通过话。
“老生常谈。问我家里怎么样,孩子怎么样,让我好好工作。”罗瀚道,“我姐可能在开会吧,要不她不会关机的。”
“我害怕。”赵玉珏说。
“怕什么?”罗瀚似乎有所警觉。
“联系不上罗检,我的感觉很不好。”赵玉珏说。
“别瞎说,我可就这一个姐。”罗瀚说,“她或许有什么涉密的案子需要审理,回头我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罗检也许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赵玉珏说,“好了,我挂了。”
赵玉珏操起电话,给市检察院办公室孟主任挂了电话。孟主任也不知道罗星去了哪里,检察院里有不少人在找她呢。赵玉珏又给王副检挂了电话,王副检说昨天就没看到罗星,又委婉地表示,正职的去向,做副职的不好随便过问。
赵玉珏这回真的慌了,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地抖动。
她忽想起,离开市检察院之前只顾了伤心,罗星办公室的钥匙,她还没有交上去。
她飞快地下楼,搭乘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市检察院。
中午的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赵玉珏来到罗星的办公室门前,用罗星最熟悉的声音敲门。
屋里没有回音,赵玉珏取出已经准备好的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然后从里面把门反锁。
罗星的办公桌上前一如往日那样整齐,她的座位却空着。
赵玉珏的目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卧室门上,这扇门通常是紧闭的,只有在八小时以外才会打开。
赵玉珏紧紧盯着那扇门板,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的脚步,离那扇门板越来越近。
她已经站到了门板的近前,却不敢触碰上面的门把手。
她希望罗星在里面,又怕她在里面。如果罗检真的在里面,赵玉珏不敢接着往下想,自己看到了将是怎样一幅画面。
她鼓足了勇气,像往常一样,轻轻拉起了那只门把手,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卧室里一切依旧,只是没有罗星。
“阿弥陀佛。”赵玉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暗暗地骂着,“赵玉珏,你是个神经病。”
墙角的桌子上,那个普通的帆布女士包引起了赵玉珏的注意。
罗星平常最喜欢用那个全皮名牌包,可每次出门时,都要带上这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外出时必备的用品,上班时用的那个名牌包则会留在卧室的立柜里。
赵玉珏打开立柜,感觉有些意外,因为罗星最常用的那个全皮名牌包,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清楚地意识到,罗星应该并没有离开蓝河。或者说,她离开了蓝河,却因为什么特别的事情,连随身的包也没有带上。
罗星什么都没有带,她到底去了哪里呢?赵玉珏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罗星办公室和卧室里的花浇了水,关好了卧室门,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时,她回望了一眼,心中很是不舍。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赵玉珏一阵惊喜,难道是罗检回来了?
她打开门,却看到门前气喘吁吁的罗瀚。

501、准男友

“我就猜到你会来。”罗瀚对赵玉珏说着,侧头向门里看着。
“罗检不在。”赵玉珏的目光躲开了。
罗瀚不等赵玉珏说完,就不管不顾地挤进了门里。
赵玉珏有些不安,虽然他们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原秘书,都是罗星最亲近的人,但是在办公室主人不在的情况下,两个人擅自闯进去,还是有些不妥。罗瀚在屋里转了一圈,推开卧室门看了看,转身就往外走,赵玉珏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经过检察院大门时,赵玉珏与门警打着招呼,门警对两个人非常熟悉,满脸陪笑地把他们送出门外。
罗瀚站在大道边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咬着下嘴唇,没有说话。
赵玉珏看了看罗瀚,他神情落没地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赵玉珏还是第一次看到罗瀚如此无奈的表情,一时不知道怎说什么了。
“再等等吧,也许到了晚上,我姐就回来了。”罗瀚说。
“罗处,你别上火,有我呢。”赵玉珏说,“等我回到区院,问问于检,她也许能知道罗检的消息。”
“我们不论谁有了消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通知对方。”罗瀚说。
“好的,第一时间。”赵玉珏下意识地抓住了罗瀚的胳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安慰他。
赵玉珏回到区检察院,直接来到检察长于莎莎的办公室。
于莎莎正在接待一位客人,见是赵玉珏,让她稍等一会儿,赵玉珏只好识趣地退出去。
赵玉珏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现在有可能知道罗星下落的,只有于莎莎一个人了。她担心搞不准于莎莎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就让隔壁的科员到门口盯着。
直到下班时间,于莎莎的客人才走,赵玉珏立刻来到于莎莎的办公室。
“玉珏,你来得正好,晚上有个饭局,和我一起去吧。”于莎莎正在屋里化妆,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跟没魂似的?”
“于检,罗检找不到了。”赵玉珏说。
“还想着给罗检当秘书的事呢。”于莎莎说,“赵科长,你应该尽快转换角色了。”
“罗检不见了!”赵玉珏很焦躁。
“你不在罗检身边了,当然见不到罗检了。”于莎莎把化妆盒装进包里,顺手取过电话:“我得向罗检禀告一声,她的赵大秘书想她了。”
于莎莎漫不经心地把手机举在耳边,将信将疑地看着赵玉珏,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无奈地放下手机。
“罗检有会,或者在会见重要的客人。”于莎莎自信地说。
赵玉珏摇头,露出渴求的目光。她在想,于检也许会从别的渠道得到罗星的消息,但于莎莎显然并无此意。
“想罗检了?”于莎莎上前贴了贴赵玉珏的脸。
“罗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赵玉珏沮丧地说。
“罗检怎么可能出事。”于莎莎说,“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刚来,可能还不适应,慢慢适应就好了。”
于莎莎把包挎在胳膊上,搂着赵玉珏的腰往外走。赵玉珏见于莎莎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央求着:“于检,有没有别的办法找到罗检,我有点急事。”
于莎莎止住脚步:“既然赵秘书发话了,那我就再问问。”
于莎莎回到沙发上,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得到罗星的下落,最后终于泄气了。她本来要出去吃饭,看着站着发呆的赵玉珏,也没有兴致去吃饭了。
电话一遍一遍打进来,催促于莎莎去赴宴。
“罗检应该不会出事,她是一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于莎莎终于站起身来,“玉珏你别担心了,也许明天罗检就有消息了。”
于莎莎要去参加区人大召集的一个聚会,见赵玉珏不想去,也没有勉强她。
赵玉珏确认,罗星真的失踪了,确切地说,是失去了联系。
赵玉珏每天都和罗瀚通话,每天都到于莎莎的办公室报到。在赵玉珏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罗星的亲弟弟,一个是陪伴罗星多年的秘书,应该是罗星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一直没有罗星的消息。
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赵玉珏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罗星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什么事儿呢,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他们都没有选择报警,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罗星的失踪,并不是一起恶性治安事件。
于莎莎打电话给市检察院,向负责常务的刘副检做了汇报,刘副检只是说院里已经知道了,并没有说别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赵玉珏实在坐不住了,一个人闯到了市检察院,检察院和以前罗星在的时候一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赵玉珏却嗅出了一种特别沉闷的气息。
她来到了王副检办公室,王副检曾经为她送行,也是她在市检时的主管检察长。
“王检,罗检到底怎么了?”赵玉珏问。
“赵秘书啊,这话就该我问你了。”王副检说,“你头脚去区检察院报到,罗检后脚就消失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联系呢?你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
赵玉珏没想到王副检反倒将了她一车,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检,你真的不知道罗检干什么去了?”赵玉珏问。
“真不知道。”王副检说,“不过有一点,我想你可能也意识到了。”
“王检是指什么?”赵玉珏问。
“这段时间罗检的心情并不好。”王副检说,“她这么快把你安排到基层检察院任职,再加上她随后就突然失踪,难免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啊。”
王副检这么一说,赵玉珏顿时醒悟过来,难道罗检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故意把她安排到区检察院的?这样说来,罗检就是在给自己安排身后事,那么她就知道已经即将在市检察院消失?
赵玉珏忽然意识到,罗星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她现在肯定还活着。
“罗星现在还是咱们蓝河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吗?”赵玉珏问。
“那当然是啊。”王副检说,“她的职务可是市人大任命的,那是受法律保护的。”
“噢,我明白了。”赵玉珏说,“她现在还被法律保护着。”
“回去吧,赵秘书。”王副检说,“我真不知道罗检去了哪里,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
赵玉珏辞别王副检,很快出了检察院大门,一路步行回到了区检察院。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念头,市检的王副检应该知道罗检的下落,只不过不想告诉她罢了。市检察院院长都失踪了,秩序还是这么井然,足以说明院领导班子对罗星的失踪至少是知情的,否则早就四外找人了。
绝望之中,赵玉珏突然想起一个人,周家庄饭店经理周玉成。
几个月前,罗星领着赵玉珏去相亲,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周玉成后来曾经给赵玉珏打过电话,见赵玉珏反应冷淡,就没有再联系她。显然,罗星有意让周玉成与赵玉珏交往下去,但碍于赵玉珏的态度,就没有生拉硬扯。
赵玉珏知道,既然罗星要把这个人介绍给她,肯定对他比较熟悉,而且会经常走动,否则就不会给她引荐,从周玉成那里说不定会得到罗星的消息。
下班以后,赵玉珏立刻赶到周家庄饭店,直奔二楼的办公区。
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锁着,周玉成不在。赵玉珏向服务员打探周玉成的下落,对方说周经理一般晚上都会来,但来的时间不固定。
她回到二楼大厅,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准备在这里等周玉成回来。她从内心里很不喜欢饭店这种地方,要是在平时,根本不会一个人来这里,但为了打听周星的下落,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有一个服务凑过来,问赵玉珏有几位客人,点什么菜。
她有些为难,点菜吧,没有心情,不点菜吧,又让人难以理解。无奈,她只好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碗面条。不到十分钟,服务员端着托盘,把饭菜摆在她的面前。
赵玉珏一点儿没有胃口,双眼紧盯着大厅的入口,期待着周玉成能早点出现。
大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赵玉珏有点坐不住了。
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打进来,赵玉珏接通,来电者竟是周玉成。
“赵科长,是你找我吗?”周玉成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找你?”赵玉珏感到奇怪,周玉成不仅知道是她找他,而且从称呼里可以判断,他已经知道她的工作发生了变动。
“我刚回来,服务员就跟我说,我猜应该是你。”周玉成说。
得知赵玉珏在二楼大厅,周玉成很快就赶过来,把她领进了一个布置典雅的单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道菜、一瓶红酒。
赵玉珏见状,转过身来:“我不是来吃饭的。”
“我知道,你肯定是为罗星的事来的。”周玉成说。
“你知道罗星在哪里?”赵玉珏问。


502、娇女遇见村霸

周玉成没有回答赵玉珏,而是请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在这短暂的瞬间,赵玉珏的内心经历了很大的波动。她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找周玉成的,一直等不到周玉成,她心里有些失望,当她发现周玉成已经知道罗星的事,顿时又一阵暗喜,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周经理,你为什么不说话?”赵玉珏问。
“我刚从省城回来,结果让人非常失望。”周玉成说。
赵玉珏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到底是什么消息,想周玉成这么失望呢?她不敢再想下去。
周玉成告诉赵玉珏,在罗星失踪的当天早晨,罗星曾给他打过电话。她问了一下他父亲的身体情况,然后告诉他,她要去省城去一趟。
周玉成问罗星什么时候回来,她却已经挂了电话。他再打过电话去,罗星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这是周玉成与罗星的最后一次通话,从那天开始,罗星的手机一直停机。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失望?”赵玉珏说。
“我没有见到罗星。”周玉成说。
“你能肯定,罗星就在省里吗?”赵玉珏问。
“虽然我没有见到罗星,但我可以肯定,她就在省城。”周玉成说。
赵玉珏听了,低下头来,眼泪掉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玉珏这一哭,周玉成慌了。他不安地站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
周玉成到了省里,找到了罗星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不是被拒见,就是被告知不知道,他没有找到罗星,只好扫兴地回来了。
“我回来之前,终于得到了罗星的消息。”周玉成说。
赵玉珏泪眼朦胧地看着周玉成,他的变化太快,以至于她一时很难适应。
“我要对你说的是,我知道了罗星的下落。”周玉成肯定地说。
“真的?你快说说,罗检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赵玉珏问。
“罗星在省里封闭培训。”周玉成说。
“培训?你是怎么知道的?”赵玉珏将信将疑,“培训就必须关掉手机,与外界切断联系吗?”
“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的。”周玉成说,“你不要再伤心了,罗星到时候就回来了。”
“你可以肯定?”赵玉珏问。
“应该可以。”周玉成说。
“太好了。”赵玉珏说。
赵玉珏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她没有看错周玉成,她今天没有白来。按照周玉成的话说,罗星不仅没有失踪,而且确实有工作在身,不过是不方便和外界联系罢了。
这些天,赵玉珏整天提心吊胆,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她此时一点儿都不觉得疲惫,长嘘了一口气,兴奋地站起来。
周玉成把赵玉珏拉餐桌前,按着她的双肩让她落座。赵玉珏躲开了周玉成,在桌上坐了下来,她本来没有一点儿胃口,但得知了罗星的下落,餐桌上摆好的几个碟子顿时有了色彩和味道。
“来,赶紧吃吧,这是我特意让厨师为你做的,再不吃就凉透了。”周玉成坐在赵玉珏的身边。
赵玉珏转过脸来,看着周玉成,心里生出一种从没有过的亲切感。
赵玉珏的突然造访,使周玉成喜出望外。周玉成约过她三次,她都推说没有时间,这一次,她为了罗星的事,自己找上门来,他似乎很珍惜这个机会。
周玉成为赵玉珏倒上了酒,端起杯来:“为了检察长平安归来,我们干一杯。”
晚上,赵玉珏回到了家里,先给罗瀚打了个电话。她本以为罗瀚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惊喜,不料,他的反应很平淡。
第二天早晨,赵玉珏来到单位,直接去了于莎莎的办公室,把罗星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没想到,于莎莎的反应也很冷淡,盯着她的眼睛,好像看一个陌生人,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罗瀚和于莎莎的反应怎么这么一致呢?赵玉珏回到办公室,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这两个人好像都已经知道了罗星的下落,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门被撞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闯了进来。
赵玉珏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眼熟,她猛地想起,这个孩子是沈翠的儿子,沈翠丈夫潘忠被公安部门定性为杀人未遂。她来到区检察院以后,沈翠已经领着孩子来过三次了。
“阿姨,妈妈病了,不能来了,我们就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全家人都盼着他呢。”沈翠的儿子声泪俱下。
赵玉珏看着孩子红肿的眼睛,祈求的目光,不知怎么也被感染了。她和男孩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说服他回家等消息。她把包里的钱都掏出来,一股脑儿地塞给男孩,让他回去给妈妈看病。
她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很不放心,又跟了出去,一直把孩子送到汽车站,直到孩子上了汽车,她才放心地离开。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的心里很不平静。潘忠涉嫌杀人未遂案,是一起疑难案件,这个案件认定为故意杀人有很多疑点。她决定,去潘忠所在的郊区银岭村进行调查取证。
几天以后,赵玉珏带着科里的检察员,来到了银岭村村委会,就潘忠涉嫌杀人案进行调查取证。令她意外的是,村支书和村长虽然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们,却对潘忠杀人案毫不知情,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赵玉珏从村委会得不到线索,就改变打法,挨家挨户地到村民家中去探访。整整一天的时间,赵玉珏走访了二十多户人家,其中有的是潘忠的邻居,有的是原告杜山的邻居。
临近傍晚时分,调查告一段落,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答案。
据群众反映,原告杜山本地的一个恶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而被告人潘忠却家境贫寒,为人忠厚老实。
潘忠的妻子沈翠在村里算是有几分姿色,杜山便将其长年霸占、凌辱,潘忠夫妇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忍气吞声。此事在村里已经是妇孺皆知,传得沸沸扬扬。
潘忠本想忍辱负重,息事宁人,不料杜山以为他软弱可欺,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敢在大白天跑到潘忠的家里,骚扰沈翠,沈翠则是敢怒不敢言。
潘忠见自己一再的忍耐被杜山视为无能,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怒不可遏地拿出多年不用的猎枪,跑到杜山家的院子里,从窗外向室内开了一枪,大声喊着:“杜山,龟孙子,以后不要再欺负我们了!”
潘忠这一枪可惹了大祸,杜山状告他持枪杀人,当天就被公安局带走。
潘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严重的代价,被公安机关定性为杀人未遂,一个在屈辱中挣扎抗争的家庭,面临着灭顶之灾。
回市里之前,赵玉珏准备到沈翠家里看看。
去沈翠家的路上,正好经过原告杜山家,她停下车来,打量着不远处那幢二层小楼。她从照片上见过这幢小楼,杜山的家是屯子里为数不多的二层小楼,足有上千平米的院子,被红砖围起来,黑漆漆的大门敞开着,门边坐着两个青灰色的石狮子。小楼的地势很高,至少要高出一米,墙基地棱角分明的石头。四扇大窗户都亮着灯,因为房间的地势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影。
赵玉珏正要下车,见一个光头男子从屋里出来。
助手告诉赵玉珏,这个光头男人就是杜山。
杜山探头探脑地向外巡视着,似乎发现了门外停着的警车。赵玉珏轻点油门,她不想在这里停留,更不想因为杜山的出现,影响原来的调查计划。
赵玉珏从杜山家的房头拐过来,继续向前行驶,却见杜山从侧门出来,冲她招着手,紧跑几步,窜到车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赵玉珏没想到这个院子还有一个侧门,更没想到杜山会来拦车。她按了一下喇叭,示意杜山让开。
杜山笑嘻嘻地摸了摸光头,凑到驾驶室窗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赵检察官吧?”杜山一脸媚相。
“你怎么会认识我?”赵玉珏说。
“赵检察官来银岭村的事,全村老百姓哪个不知道啊。”杜山说,“更何况我还是原告呢。”
“杜山,你为什么要拦我的车?”赵玉珏问。
“请赵检察官到家里坐坐,到家里坐坐。”杜山满脸堆笑。
见赵玉珏没有反应,杜山上前拉开车门,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这个动作,引起了赵玉珏的反感,她抬起胳膊把杜山的手用力甩开。
杜山搓着手,陪着笑,等着赵玉珏下车,却没料到她随手把车门关上。
杜山又跑到车前面,一只手用力地向她摇着。
她打开车窗,对杜山喊道:“请你让开,我在执行公务。如果调查需要,我到时候自然会找你。”
杜山一愣,回身对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从小楼里一前一后窜出两个村民,抬着一个很大的纸盒箱子。
杜山指了指车尾,向他们一挥手,两个人直奔汽车后备箱。


503、所谓忠贞

赵玉珏明白杜山的用意了,他分明是在贿赂她们,干涉调查取证。
“杜山,我告诉你,你的行为根本不像一个原告。”赵玉珏冷冷地说,“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会使我怀疑你的动机。”
在杜山犹豫的瞬间,她启动了汽车,快速离去。
沈翠家的房子只有20多平米,几块破烂的塑料布挡在窗框上,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沈翠得到扁桃炎,正在输液期间,还没有退烧,儿子正在替她做饭,闺女正在写作业。
沈翠见赵玉珏找上门来,摇晃着从炕上爬起来。
沈翠家的房子小,又有孩子在场,赵玉珏有许多事,想问又不好张口。沈翠似乎看出了赵玉珏的顾忌,拿出了一点零钱,让儿子和闺女去买饮料。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赵玉珏说。
“赵检察官,你尽管说。”沈翠说。
“杜山多次欺负你,你为什么不报案呢?”赵玉珏问。
“我不敢,怕丢人,怕杜山报复我,怕潘忠不理我。”沈翠说。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赵玉珏暗想,沈翠的处境,怎么和自己当年被铭纠缠的时候一样。
“作为一个女人,我很理解你。”赵玉珏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当初就报案的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沈翠捂着鼻子哭了起来。赵玉珏的心里有些乱,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沈翠应该和她一样,曾经是一个软弱而暧昧的女人,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有的人得逞,让有的人受伤。
“如果杜山没有欺负你,而是想娶你。”赵玉珏说,“你会嫁给他吗?”
沈翠忽然停止抽泣,疑惑地看着赵玉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赵玉珏问。
“我不可能嫁给他。”沈翠说,“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的老婆,这样评价村子里一手遮天的村霸,赵玉珏从她的回答里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让科里的干部开车,自己座到了副驾的位置。
潘忠这个案子,赵玉珏凭直觉,认为定不了杀人案。因为潘忠只是想去吓唬杜山,主观并没有杀死杜某的故意,而且杜山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今天太晚了,不能去事发现场了,等哪天一能要去杜山家看一看,现在最要紧的是加快案件受理速度。
第二天,赵玉珏公安局看守所里见到了潘忠,一个表情落寞而无助的乡下汉子。
听说赵玉珏是受理他的案子的检察官,立刻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检察官呀!你可得跟我作主啊,我求求你啦。”
赵玉珏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的目光里不能掺杂任何感情色彩,那样很容易被假相迷惑的双眼。
“沈翠那可是我的老婆呀,让杜山这小子常年霸占,简直太欺负人了。”潘忠的声音越来越高,“他杜山得寸进尺,觉得我软弱可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我的家里,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我家里上有老母亲,下有两个年幼的孩子,狗急了都跳墙,我是逼急了,才开的枪啊,我只想吓唬吓唬他啊。”
赵玉珏不忍再看下去,面前的这个男人,短暂的几分钟里,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潘忠要么是一个演技出色的演员,要么是一个满腹冤屈的男人。
“检察官啊,我不图别的,只图公正啊!”潘忠说。
赵玉珏眼里的泪花到底没有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只好转过身去,任眼泪心情地流着。
公正,一个多么朴素的名词,又是多么神圣的字眼啊。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作为一名检察官,是不应该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流泪的。她恍惚记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流泪了。
赵玉珏迅速擦掉眼泪:“你太傻了,为什么不能报案或者起诉,而要使用猎枪呢?这样你至少也是非法持有枪支啊。”
“我没有猎枪。”潘忠说,“我不过是用石头砸了他杜山家的玻璃。”
“你说谎就不好了吧?”赵玉珏说,“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是如果你不对我说实话,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真的没有猎枪!”潘忠说,“那是他们谄害我。”
“你当时手里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赵玉珏说,“为什么案宗上的证据是一把猎枪?”
“我……我拿了一根棍子。”潘忠说。
“棍子呢?”赵玉珏问,“谁看到了?”
“杜山看到了。”潘忠说,“我就拿了一根拖把杆,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潘忠,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赵玉珏说,“如果你只是拿了一根棍子,问题就简单多了。”
“天打五雷轰,我当时的确只拿了一根棍子。”潘忠说。
“那为什么在那份证据上,有你的手印?”赵玉珏问。
“我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办法。”潘忠说,“我不服,我没有犯罪,犯罪的是杜山。”
赵玉珏关掉了录音机,站了起来。
如果案情真像潘忠说的那样,就是公安局内部有人做了手脚,潘忠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就根本不成立。可是潘忠没有证人啊,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已经审讯笔录签了字,很多证据都是对他不利的。看来她必须抓紧时间向区检察长于莎莎汇报,争取得到她的支持。
赵玉珏离开看守所,回到区检察院,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检察长办公室。
“检察长,我负责的这个案子有新线索了。”赵玉珏进了门,兴奋地说。
“玉珏,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于莎莎绕过办公桌,拉着赵玉珏在沙发上坐下。
“玉珏,你手里的案子先放一放吧。”于莎莎说,“我给你争来了一个到省里学习培训的指标,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省里报到。”
“学习什么啊呀?这么急?”赵玉珏问。
“当然是学习业务了,咱们院只争来了一个名额。”于莎莎说。
“那我手头的这个案子怎么办啊?”赵玉珏问。
“潘忠这个案子先放一放吧!”谷莎莎说,“像这种案子多了,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案子影响正常的工作摆布。”
“那好,我一定按照检察长的指示,明天就去省里报到。”赵玉珏说,“不过我还是想请检察长关注一下潘忠这个案子。我刚从看守所回来,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潘总说他并没有猎枪,当天他只是拿了一个拖把杆,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的。”
“有这回事?”于莎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公安局在做假证吗?玉珏说,咱们办案得多动动脑袋啊,不能嫌疑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潘忠说的时候我也不信,但我向他反复求证,他一口咬定,他拿的就是一个拖把杆。”赵玉珏说,“潘忠也说不清楚,那份证明他持有猎枪的笔录上为什么有他的手印。”
“这不就矛盾了吗?他说自己拿了一个拖把杆,他的证词上却显示他拿了一把猎枪,他不会是故意翻供扰乱我们的视线吧?”于莎莎说,“我看这样,这个案子就我交给别人办理,你还是安心学习吧。”
赵玉珏从包里取出微型录音机,卸下录音带,交到于莎莎的手里。
于莎莎叹了口气:“玉珏啊,我们做检察官也不容易啊。今天上午,区人大的领导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一定要关注一下潘忠这个案子。要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持枪行凶的犯罪份子予以严厉打击。对于潘忠这个人我也比较同情,但是他再委屈也不能持有枪支啊,更不要说行凶了!你安心去学习吧,这个案子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赵玉珏见于莎莎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就站起身来,向于莎莎告辞,于莎莎突然从后面叫住了她。
“玉珏啊,我还得嘱咐你两句。”于莎莎说,“你这次去省里学习,是我们区检察院刚刚争取来的,不是市检报的。”
“我知道,谢谢于检!”赵玉珏说。
“我觉得你不知道。”于莎莎说,“我的意思是,这次到省里学习培训,你不要主动和罗检察长联系。”
“为什么?”赵玉冰问,“我见见罗检不好吗?”
“不好。”于莎莎直接了当地说。
“玉珏,你不仅不能去找罗检,而且任何时候不能承认,你曾经给罗星当过秘书。”于莎莎说。
“为什么?有那么严重吗?”赵玉珏困惑了,不就是到省里学习吗,怎么那么多清规戒律呢,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的。
“不要问为什么,你还不成熟。”于莎莎说。“我们做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赵玉珏撇了撇,很想哭。她万万没有想到,于莎莎这个罗检的前秘书会这么说。罗星现在杳无音讯,生死未卜,于莎莎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无情。
“玉珏,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于莎莎说,“我是罗检培养起来的,我不是个妄恩负义的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小心一点。”


504、泡妞

赵玉珏因为明天要早起出发,去省城学习,下午早早就离开了区检察院,去了街里,逛了两家商店,买了些生活用品,又买了些青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回到家里,刚刚脱了鞋,换完衣服,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周家庄饭店老板周玉成打来的,赵玉珏拿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下班了吗?”周玉成问。
“哦,我今天走的早,现在已经到家了,有什么事吗?”赵玉珏问。
“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到我们饭店里来一趟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去接你。”周玉成说。
“不去了,我已经到家了,马上就要吃饭了,你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吧!”赵玉珏不想去周玉成的饭店,吃了人家的嘴短,她和周玉成只能说是熟人,她可不想随便沾他的便宜。
“你没什么事吧,那就出来吧,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周玉成说。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都到吃饭点了,才想起请别人吃饭,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哪有这样办事的,简直太随便了。
“周玉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开个饭店了不起了?”赵玉珏毫不客气地说,“你张嘴饭店长,闭嘴饭店短的,以后不要跟我提你家饭店好不好?你就算有心情请客的话,我也得愿意去是不是?”
“玉珏,你……你误会我了,我去进货了,才回来回来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为了见到你,我是赶着吃饭点儿回来的。”周玉成连忙解释着,“我找你有事,不光是吃饭。”
“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啊?非得见面说呀?”赵玉珏说。
“这事还真得见面说,电话里没法说。”周玉成说,“这样吧,我上次不是送过你吗,知道你在哪住,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必劳神了……”赵玉珏的话还没说完,周玉成已经挂断了手机。
赵玉珏心里很不痛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别说她跟周玉成还不算熟悉,就算熟悉的话,他也不能这么拿自己不当外人啊!
赵玉洁来到厨房,开始洗菜做饭。她觉得周玉成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估计不会真的来接她,就算他专门接她的话,她也不会出去的。
她看了看冰箱,又看了看橱柜,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她必须赶在母亲下班回来之前把饭做好。既然今天回来得早,那就好好露一手吧,明天就去省里学习了,在走之前总得露两手,表示一下。吃完饭还得收拾东西,早点睡,明天早上还得早起赶车。
赵玉珏刚把米下到锅里边,手机又响了,又是周玉成打来的。
“玉珏,你出来吧,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的街心花园这边等你。”周玉成的话很干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玉珏想到周玉成真的会来,而且速度这么快。周老板既然已经来了,她觉得自己要是一口回拒,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可是也不能这么痛快地出去吧?
“周老板,我真不出去了,我饭都做好了,马上就要吃饭了。”赵玉珏说。
“玉珏,你一定要出来。”周玉成说,“我有事找你。”
“电话里说吧。”赵玉珏很担心周玉成向她示爱,那样她会很尴尬的,她如果拒绝了周玉成,他也会觉得很没面子。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周玉成说,“是关于罗检的。”
“你不要卖乖了好不好?”赵玉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既然是关于罗检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呀?你没有骗我吧?”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你放心吧,谁骗你我也不能骗你,你赶紧出来罢。”周玉成说。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去。”赵玉珏穿上衣服,慌慌忙忙地出了门,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的街心花园。
街心花园外围,路边空地上停着几辆车,赵玉珏并没有看到周玉成的影子。玉珏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周玉成也真是的,来接他吧,还不肯露面,让他猜迷,简直太可恶了。
赵玉珏正在犹豫,身后驶来一辆车,缓缓地停在她的身边,她扭过头来,见是一辆高大威武的“悍马”。
“玉珏,快上来吧。”周玉成口气异常温柔。
赵玉珏没说什么,慢吞吞地上了车。她现在对车有一种本能的敏感,尤其是男人请他上车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她立刻想起几年前,钟铭纠缠她时那副无赖般的面孔。
周玉成似乎察觉出了赵玉珏的反常,随手打开了车载录音机,似乎想调节一下车里的气氛。
赵玉珏顺手把录音机关了:“到底怎么了?说吧!”
“我得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罗检好像并没有在省里学习。”周玉成说。
“罗检没有学习,那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赵玉珏焦急地问。
“那我就不好说了。”周玉成说,“我通过关系打听到省检察院,省检的人说,最近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培训班。倒是有一个培训班,但要到明天下午举行会开班式,后天才能开班,可是罗检已经失踪一个多礼拜了。”
赵玉珏的心里感觉憋得厉害,罗检没到省里培训,那她干什么去了?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不见人影了,按常理就算出门也应该有个音讯了。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的话应该是靠谱的,因为他至少知道,明天省里有一个培训班的开班仪式。这样的消息他都能准确掌握,那就说明他并没有说谎。
“周老板,你……”赵玉珏的话还没有说完,周玉成就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她,“玉珏,你还是别问我叫周老板了吧?你叫我周哥、老周、玉成,反正叫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周老板了,我听着不舒服。”
“好啊,那我叫你周哥。”赵玉冰说。
周玉成笑嘻嘻地说:“干脆就把周去掉,直接叫哥吧。”
赵玉珏白了周玉成一眼,嘴里哼了一声“周玉成,你哪像个饭店的大老板呐?简直就像一个情场公子哥。我叫声哥你就舒服啊!你就算是真的舒服,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是吧?”
周玉成痴痴地笑着,摇了摇头:“哎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你叫我哥,我也高兴不起来,要是罗检在就好了。”
悍马车很快开到了周家庄饭店门前,周玉成熄了火,打开了车门:“下车吧,到了。”
赵玉珏没想吃饭,也没有心情吃饭。看着周玉成一付诚恳的样子,她又不好驳他的面子。既然已经到门口了,再说什么都晚了,先进去再说吧,看看周玉成还有什么话没有。
赵玉珏跟着周玉成进了大厅,饭店里的几个服务员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齐齐刷地喊着:“老板好。”
周玉珏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赵玉洁跟在他的身后,觉得浑身不自在。
服务员们火辣辣的目光毫无拘束的盯着赵玉珏,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们看什么呀?没见过一男一女进饭店啊?”赵玉珏忽然觉得很不痛快,如果不是周玉成拉了她一把,她可能会转身出去。
“她们看你漂亮,在欣赏你呢。”周玉成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我最受不了别人这么看着我,像动物园被人参观的动物一样。”赵玉珏说。
“主要是她们觉得新鲜。”周玉成说,“她们从来没看到我领一个年轻女子进来。我们俩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她们的眼睛都直了。”
赵玉珏被周玉成的话逗乐了,如果是这样,这些女服务员的目光就可以理解了。她扭过头去,冲她们笑了笑,跟着周玉成继续往前走。
周玉成领着赵玉冰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单间,立刻有服务员跟了进来。
“老板,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服务员问。
周玉成看了看赵玉珏,对服务员说:“你去厨房看看,现在不可以走菜了,速度要快。”
“好的老板。”服务员转身出去了。
“周哥,你这也不像请客吃饭,有点绑架的味道。”赵玉珏说。
“我不这样不行啊。”周玉成说,“我知道你是吃公家饭的,架子大,看不上我这个小店。”
周玉成指了指赵玉珏:“把外套脱了,安安心心在这里吃顿饭,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这里有的,没有的也不要紧,我马上给你弄来。”
赵玉珏乖乖地脱下了外套,交到周玉成手里。看周玉成这架势,她要是不肯脱下外套的话,他把她剥光的心情都有。
“我今天晚上得早点回去。”赵玉珏说,“明天我要去省城培训,一早就要走。”
“一顿饭,耽误不了你什么事。”周玉成在赵玉珏的身边坐下来,随手打开了餐具,“这样吧,明天早晨,我送你去省城。”
“不用不用不用。”赵玉珏连连摇头,“多谢周哥好意思,我心领了。”
“你不用客气。”周玉成说,“有钱难买我愿意。”


505、我有恐婚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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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你到底是不是想泡我

赵玉珏怎么也想不到,到省城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周玉成,而且见到他的地方是如此蹊跷。
她转过身来,向周玉成走了几步,周玉成也迎着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赵玉珏的声音很低、很冷,连称呼都没有。她的话里包含着无数的内容,有质疑,有责备,还有关切。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应该是巧合。这是省检察院的保安室,他竟然会站在她的身后,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的眼睛盯着周玉成的眼睛,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她真想大声音质问他,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玉成笑了笑,向门口的方向扭了扭头,显然是想跟赵玉珏出去说话。
出去就出去。我倒想看看你这回怎么解释。赵玉珏心里想着,低头出了门,也不回头看看周玉成,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玉珏,你不要进去了。”周玉成说,“我刚从里面出来,刚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你进来,我就眼过来了。”
周玉成的解释让赵玉娟很意外。这个解释这大概是他最能蒙混过关的解释了,因为他的话叫赵玉珏竟然无言以对。
赵玉珏哼了一声:“你从里面出来,你什么时候出里面出来的?你昨天晚上还在蓝河和我一起吃饭呢,今天下午你就到了省城,你还说你刚从检察院里面出来,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周玉成抱起双肩,无奈地摇了摇头,望着路上穿梭的车流。
“玉珏,我知道你误会我了。”周玉成说,“我是今天上午十点钟上路的,在路上吃了午饭,到达省城还没超过一个小时。”
赵玉珏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如果周玉成真的下午到的,那她在这里遇到他真的属于巧合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到省检察院看看,打听一下罗星的消息。”周玉成说,“我知道今天你可能到这里来,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不要再多想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周玉成的解释,似乎没有任何破绽,不过赵玉珏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为什么周玉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前脚来到了省城,他后脚就跟了上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之所以生气,就因为周玉成明知道她就在省城,人已经到了省城,竟然没有告诉她一声。
“玉珏,我劝你不要进去了。”周玉成的态度很坚定。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为什么你能进去?我就不能进去?”赵玉珏说,“你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手划脚?”
“唉,你就是想多了。”周玉成说,“这样吧,已经快晚上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吃点饭,我们边吃边聊。”
“吃什么饭?昨天我们在一起才吃完饭,今天见了面又吃饭,你恐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开饭店的!”赵玉珏说。
周玉成笑了,双手从肩上拿下来,抄进兜里。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发火我也能理解,这说明你没有把我当外人。”周玉成说,“马上就到吃饭点了,你总得吃饭吧,你不能饿着肚子吧?”
“我不吃了。”赵玉珏说,“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刚才进去得到什么消息?”
“罗检可能被关在起来了,至于关在哪儿了,现在还说不清楚。”周玉成说,“我通过朋友的朋友找到了检察院的一个处级干部,他对蓝河检察院的事儿很清楚,只是不肯说,估计是得到了什么封口令。”
“哪有那么神秘,还封口令。”赵玉珏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罗检被关起来了?”
“对方说漏了嘴,以为我要打听罗星关在哪儿。”周玉成说,“开口就说,罗星关在哪了,我也不知道,鬼才知道。”
“怎么会是这样?”赵玉珏说,“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处级干部说的?”
“对,再问就问不出来了,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有点怪怪的。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罗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玉成说。
赵玉珏麻木地站着,眼睛漠然地看着远方。
“周哥,你刚才就不该喊我,我说不定就混进去了。”赵玉珏的口气终于有所缓和。
“你就是混进去也得不到什么东西,你最好还是别进去了。”周玉成说,“我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赵玉珏问。
“你毕竟给罗星当过秘书,你进去不安全。“周玉成拉拉赵玉珏的胳膊,朝停车场方向走了一步。
赵玉珏用力甩开周玉成的手:“你别管我了,我安全不安全,我自己带着。”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固执。如果罗检真的有问题,你不跟着吃锅烙已经不错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往前凑了。”周玉成说。
“什么叫吃锅烙,什么叫吃锅烙?周玉成,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如果我吃锅烙的话,那罗检成什么了?”赵玉珏对周玉成的话很不满意。
“我这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一定要三思,不要太莽撞了。”周玉成说,“你要看清楚,你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你要想找的是什么人。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绝对不应该硬往里闯。”
“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怕。他们要是抓我的话,我就和罗检做伴好了。”赵玉珏说。
“唉,你真是傻得可爱。”周玉成低下了头。
“周玉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泡我?”赵玉珏问。
周玉成一愣,没有马上回答她。赵玉珏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太直白了,但是没办法,她觉得周玉成有这种苗头,她不想和他转弯抹角,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又不是铁观音,我泡你干什么。”周玉成说,“喜欢不行吗?”
“你还是想泡我。”赵玉珏说,“我昨天已经和你说了,我有恐婚症,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你不结婚我也喜欢你,我也不结婚。”周玉成说。
“完了,太俗套了。”赵玉珏说,“我还以为你能玩点高雅的。”
周玉成面露怯色,偷偷瞄了赵玉珏一眼,马上又把目光移开。
“那你到省城来,到底是来打听罗检下落的,还是特意来见我的?”赵玉珏真有点搞不清了,不想再自己琢磨了,不如直接问问周玉成来得痛快。
“玉珏,我太喜欢你了。”周玉成说,“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领你去办结婚证,晚上就可以领你住进新房,明天就可以成为你合法丈夫。”
“呵,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赵玉珏问。
“至于对我是。”周玉成说。
赵玉珏摇摇头,嘈了一声:“我这是何苦呢,偏偏要来个明知故问,我们昨天刚刚建立的革命友谊,这么快就灰飞烟灭了。很显然,如果我现在再找你做什么,就属于利用你了。”
“你喜欢,你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愿意。”周玉成说。
“你说的是真的?”赵玉珏问。
“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周玉成说。
赵玉珏的心里十分复杂。
周玉成果然是跟着她来到省城的。他急着打探罗星的下落,似乎也是为了帮助她。当然,不能否认,他与罗星的关系也很好,他在帮助她的同时,也是在帮助罗星。他虽然在蓝河有着自己的实体,至少也算是小有所成了,但在省城这块地牌,他的能力似乎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赵玉珏觉得周玉成已经尽力了,不能再让他搅到罗星的事情里了,他还有自己的饭店需要经营,不能让他太分心了。
“周哥,你的意思是说,你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赵玉珏问。
周玉成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没错。你说吧。”
赵玉珏沉吟片刻:“那这样,你现在送我回检察院培训中心,然后你马上回蓝河,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在省城再看到你了。”
周玉成脸上的笑凝固了。
赵玉珏向停车场的位置看着,心里却有一点不忍。周玉成并没有得罪她,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呢?其实不论是论形象,还是论实力,他都可以打八十分以上,可是她为什么就对他不感冒呢?
前男友周森又在她的大脑里晃动,赵玉珏知道,是那个死去的前男友在她的心里做怪,她一直到现在都很难过去那道坎。
“好吧,我听你的。”周玉成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赵玉珏已经猜到周玉成让她答应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不要进省检察院的大门。”周玉成说,“至少一个月以内你不要进去。”
“我答应你。”赵玉珏的回答非常干脆,但在心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那走吧,我送你回培训中心。”周玉成转身就走,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赵玉珏没办法,只能这么做。如果周玉成留在省城,她的行动将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周玉成会以各种借口阻拦她寻找罗星。尽管她知道,周玉成有可能是出于一片好心。
周玉成忽然转回身来,向赵玉珏伸出了手。


507、猎艳高手

赵玉珏伸出手来,在周玉成的胳膊上象征性地扶了一下,随后就松开了。她觉得这样的动作,既然维护了他的面子,也婉转地表达了她的拒绝,他应该不会再难为她了。
周玉成把赵玉珏让到了副驾的位置上,然后回程坐进了主驾的位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悍马很快驶上了大道。
周玉成侧过头来瞄了赵玉珏一眼,清了清嗓子。
“你一个人在省城,要学会照顾自己。”周玉成说,“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立刻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客气。”
“周哥,谢谢你。”赵玉珏说,“罗检的事儿,你已经尽力了,我想罗检一定会感觉到的,回去以后,你把精力放在你的饭店上吧,我在这边学习应该没有什么事。”
在回来的路上,赵玉珏尽量把自己装扮的冷酷一些。周玉成的意思,她已经非常清楚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给周玉成任何希望。
在检察院培训中心的大门前,赵玉珏冲周玉成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下了车。
周玉成长按了一下喇叭,显然是在向赵玉珏告别。
她边走边告诫自己,一直朝前走,千万不要回头。只要她回了头,周玉成难免会觉得她还需要他,她还留恋他。
赵玉珏去食堂吃了饭,就回到了寝室。培训班的同学们吃完了饭,很少回寝室的,基本都是从食堂直接出了大门,去逛街了。
赵玉珏没有心情,心里厌厌倦倦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她懒洋洋地在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被堵在检察院保安室的场面,心里总觉得有一点遗憾。
今天要不是在检察院门前遇到了周玉成,他可能就混进去了。不行,明天还得去检察院碰碰运气。
省检的那个副处长小查,叫什么来着?赵玉珏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他的手机号,没办法,上面也只有“小查处长”两个字。
前一阵小查去蓝河调查取证,连罗星都管他叫小查处长,为了是和大查主任区别开,叫多了就叫成了小查。只有在迎接和送行时,才管他叫过查处长。在赵玉珏的印象中,小查处长在蓝南呆的那些天,就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
赵玉珏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小查叫什么名字,她索性不想了,她准备明天一早跟老师请个假,再去一趟省检察院。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钟,赵玉珏准备来到省检察院门前。
她直接进了保安室,拿着身份证,来到入口。
“你什么事?”保安问。
“恩,我……我……有事找查处长。”赵玉珏说。
“查处长?”保安愣了一下。“哦,你是不是说的监察室查主任啊?他不在。”
“我找小查处长。”赵玉珏说,“他们监督室有两个查处长,一个是大查,一个是小查。”
“你要找查志才啊?”保安说,“他知道吗?”
赵玉珏忽拉一下想起来了,小查是叫查志才,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知道啊,我和他约好了。”赵玉珏眨了眨眼睛。
“约好了也不行。”保安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他同意见你,我们才能放你进去。”
赵玉珏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程序,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为此她已经做好的充分的准备。她掏出手机,迅速调出查志才的电话,麻利地拨了过去。
“你好,是赵秘……赵科长吗?”查志才看到赵玉珏的手机号打进来,声音有些兴奋。
“查处长,是我,我是赵玉珏。”赵玉珏说,“我现在就在省检察院门前呢,您现在方便吗?我来看看你。”
查志才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手机里忽然静了下来。
赵玉珏的心里有一点慌乱,这是怎么了,查处长为什么不说话了?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屏幕,仍然显示是通话状态。
“查处长,听到我说话了吗?”赵玉珏问。
“赵科长,刚才说话不方便,我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查志才说,“你在保安室等我吧,我马上过去见你。”
事情和赵玉珏设想的不一样。
她本想打着查志才的旗号闯进去,然后直接去检察长办公室,当面向检察长寻问罗星的下落。可是查志才并没有让她进去,而是要出来见她。她有点搞不明白了,小查处长这是什么意思?每个客人来了,他都要出来迎接吗?不太可能啊。
赵玉珏离开入口,在保安室的休闲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查志才的到来。
她觉得情况有点意外,原来的打算可能要落空了。如果查志才不领她进去,不要说找检察院的领导,可能连个检察官都见不到。
她有点不甘心,万一小查处长是出来接她的呢?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她跟着他进去就好了,就说特意来看看他。最好自己离开的时候,不要小查送她,那她就可以在省检察院的大楼里随便走动了,想去哪个屋,就去哪个屋,那样不愁打探不到罗星的消息。
查志才从检察院大门出来,又从外面进了保安室,来到了赵玉珏面前。
“赵科长!”小查向赵玉珏伸出了手。
“查处长好。”赵玉珏见到查志才,显得有些兴奋,脸上泛起了红晕。
“赵科长什么时候到的?就看你来的这个时间,应该不是今天到的吧?”查志才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赵玉珏往门外走。
赵玉珏跟在查志才的后面,有些糊涂了。小查处长这是要干什么呢?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应该领着她从保安室的入口进去,然后再领她去他的办公室才对啊。
赵玉珏跟在查志才的后面出了门,向远处走了几步。
“保安室里人太多,说话很不方便。”查志才对赵玉珏说,“赵科长啊,我请你去喝茶吧。”
“不用不用。谢谢查处长,我到你的办公室坐一坐就走了。”赵玉珏很不甘心。
“我的办公室太小,接待不了你这个光彩照人的美女啊。”查志才笑呵呵地说,“我还是请你去喝茶吧,然后中午请你吃饭,上午我就不上班了。”
赵玉珏站住了,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看来查志才的态度很坚决,就是想直接领她去喝茶,那样她就进不去检察院大院了,无法见到检察院的领导,更无法打探罗星的下落了。
“查处长,你不会在搞办公室恋情吧,怕我去了人家争风吃醋?”赵玉珏准备刺激小查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那不是。”小查也站住了,“那这样,我领你去我的办公室看看,认认门,然后我们再出来。”
赵玉珏没想到小查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刚才还要领她去喝茶,请她吃饭,一转身的功夫,又答应领她去办公室看看了。只要她进了检察院大院,就能找到独自行动的机会,实在不行的话,她准备假装去洗手间,乘机逃离查志才的视线。
查志才折身返回保安室,领着赵玉珏从入口进了检察院大院。
查志才的办公室就在检察院办公楼二楼,里面摆了两张办公桌,一个中年女子正低着头看着什么。见查志才领着赵玉珏进来,她欠了欠身子。
“一个朋友。”查志才对中年女子说。
“查处长,你的朋友这么年轻?不会是……”中年女子笑着。
“大姐!大姐……您行行好,积点口德。”查志才嘻嘻笑着。
“我开玩笑呢,你心虚什么啊?”中年女子冲赵玉珏点了点头,“请坐请坐,我正好要出去一趟。”
“不用不用,她就是参观下我的办公室,我们呆不了十秒钟,这就走。”查志才拦住了中年女子,回头对赵玉珏说,“我们走吧,老妹。”
赵玉珏跟着查志才悻悻地出了门。
查志才的办公室的确不适合接待客人。他的对面桌是一个中年女士,虽然表现得彬彬有礼,但赵玉珏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你们的办公楼好大啊。”赵玉珏说,“好在你的楼层不错,只有领导才会在这么好的楼层办公吧?”
“领导都在三楼。”查志才领着赵玉珏下了楼梯。
赵玉珏从楼梯处向上看着,心想如果没有查志才同行就好了,她现在就可以去三楼,直接去检察长的办公室,问问罗星到底怎么了。
查志才见赵玉珏没有跟上,便回身看了看,直到她跟了上来。
两个人来到离检察院不远的一家茶馆,查志才领着赵玉珏进了一个单间,要了一壶茶,不家干果和水果。
“冷不冷?”查志才的手抓在赵玉珏的手上。
“谢谢,不冷。”赵玉珏的脸腾地红了,心里“格登”一下,被查志才这一抓,她的整只胳膊都像过电一样,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出去。
小查处长怎么变化这么大呢?她记得他原来不这样啊,行动总是谨小慎微的,今天怎么进了单间就把手放在她手上?赵玉珏的心里很失望,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小查处长忽然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猎艳的高手。


508、与花心处长交手

“小查处长,你不是摸女孩子的手摸习惯了吧?”赵玉珏盯着查志才的眼睛。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小查处长再敢冒犯她,她就只能选择转身离开了。
“赵玉珏,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查志才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赵玉珏本来为查志才会向她解释一下,或者向她道个歉,然后这个尴尬的话题一带而过,然后两个人继续在这里叙旧。她没想到查志才的口气那么夸张,好像她是一个他等待已久的天使。
“查处长,你能不能别闹了。”赵玉珏说,“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我没有开玩笑。”查志才说,“上次我在蓝河的时候,对你的印象太好了。我觉得你对我的印象也不会错,我就盼呐盼呐,以为你哪一天到省里办事,或者会就会来看我,这可是你当时答应的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赵玉珏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答案查志才到省城来看他,她怎么不记得啊?
“你瞧瞧你这记性。”查志才说,“当时罗星也在场,我说欢迎你到省城做客,你不仅点头了,还答应了,罗星可以做证啊。”
“那……那都要场面话,客气一下而已,你还当真啦?”赵玉珏说。
“我可没跟你客气啊,我是真心诚意地请你到省城做客。”查志才说,“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现在才来,唉,太晚了。”
查志才摆出一副如此自信的面孔,赵玉珏觉得非常奇怪,小查处长到底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她会来省城看他呢?
“见到了你,你就抓住人家的手不放。”赵玉珏说,“你看我不向你老婆告状的。”
查志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桌上推了过来。
赵玉珏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查志才。
“我老婆的电话,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查志才说。
赵玉珏愣住了,这查志才看来不是吓大的,向他老婆告状这一招大概不好使。
“我是说的玩的。”赵玉珏只好自我解嘲了,“我还没有那么小气,我告诉你,下不为例啊。”
查志才顺手拿回了手机,放回口袋里,把桌上的干果往前推了推。
“见到你我就后悔了。”查志才连连摇头。
“后悔什么?”赵玉珏问。
“后悔自己结婚早了。”查志才说。
又来了。赵玉珏抿着嘴唇,觉得眼前的查志才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透明,今天见了面,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他呢,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着调,这哪像一个检察干部的作派啊,简直就是一付社会公子哥的面孔。
“小查处长,我求你了,别再开玩笑了好吗?”赵玉珏说,“人家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查志才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从盘子里抓过几个开心果,扒开一枚,扔进了嘴里,默默地嚼着。赵玉珏看着查志才的脸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秘,啊不,赵科长。”查志才说,“你是不是为了罗星的事来的?”
赵玉珏张大了嘴,查志才知道罗星的消息?
“小查处长,你怎么知道我是为罗星的事来的?罗检她到底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赵玉珏问。
“你让我说实话吗?”查志才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玉珏,“你为什么要打听罗星的消息?”
赵玉珏当然想听实话,她怎么也想不到,听实话竟然还能成为一个问题。查志才虽然自称喜欢她,但似乎并不信任她,在他看来,好像她打听罗星的消息属于多管闲事。
赵玉珏不敢回答查志才,生怕听到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低下了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
“你既然不想说,那我来替你回答吧。”查志才说,“你不想听实话,你想听到茑歌燕舞,皆大欢喜。你打听罗星的消息,是出于罗星秘书这个身份的好奇心和自尊心,你觉得罗星不见了,你的面子上过不去。”
“你放屁!”赵玉珏的嘴里冷冷地蹦出了这三个字。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想泼到查志才的脸上,可是那杯水那有点烫手,她下不去手。她狠狠地把杯子坐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手包,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查志才窜了起来,一把抓住赵玉珏的胳膊。
赵玉珏用力地甩开查志才的胳膊,他的手太有力了,她根本没有机会挣脱。
“请你松开我。”赵玉珏说,“你要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查志才紧紧抓住赵玉珏的胳膊往回拉,赵玉珏被他拉了一个趔趄。
“我向你道歉!”查志才说,“我正式向你道歉,我看来低估了你和罗星的感情,对不起。”
“你放我走。”赵玉珏说,“我不想见你了,你马上放我走。”赵玉珏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赵科长,千万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我不就是和你说了点真心话嘛,你要是不愿意,我收回,我向你道歉,你让我怎么做都成。”
“查处长,我进了门,你就开始骚扰我,我忍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摸一下嘛,哼。”赵玉珏说,“可是你得寸进尺,你见我软弱可欺,又开始侮辱我,你不是在帮我回答问题,你这样对我说话,比剥掉我的衣服都让我难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这颗心有多么高贵。你是上级机关的大处长,我是基层的小干部,我根本就不配和你坐在一起。”
“我都说了,我错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嘛。”查志才死死抓紧赵玉珏的胳膊,“你总得给我一个改下错误的机会吧?”
“那好,我就原谅你这一次。”赵玉珏说着,停止了挣扎。
查志才松开了赵玉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玉珏把包放在案边,理了理头发,重新坐了下来。查志才看着她的眼睛,闷头拿起茶壶,往她的杯子里添着茶水。
“我感觉好多了。”赵玉珏说,“你刚才真把我气坏了。”
查志才淡淡地笑了笑,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张狂不羁了。很显然,赵玉珏这一出把他镇住了。
“赵科长,你今天让我重新认识了你。”查志才说,“其实有很多女人有这个爱好,翻脸比翻书快。”
“你说什么呢?”赵玉珏眉毛一挑,“你说话那么难听,还怪我翻脸吗?”
“你别着急嘛,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查志才说,“但你比这些女人要更高一筹,因为你懂得原谅别人,刚才我都被你吓着了,但是你很有肚量,对别人很宽厚。”
赵玉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那你就过奖了,我天生就这样,这样很容易让男人得寸进尺。”
“好了,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了。”查志才从盘子里拿起一根薯条,放在嘴里嚼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悦耳。
赵玉珏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罗星被关起来了。”查志才嘴里吐出几个字,“具体关在哪儿,我想没有几个人知道。”
“为什么?”赵玉珏问,“罗检到底怎么了?”
“听说是造谣传谣。”查志才说。
“啊?”赵玉珏惊讶地张开了嘴,“这叫什么问题啊,就算罗检真的造谣传谣,也不至于被关起来吧?再说她能造什么谣?传谣就更可笑了。”
“你还真别笑,这种事现在还就真的发生了。”查志才说,“你了解罗星吗?你了解她多少?”
“了解一些。”赵玉珏说,“我可以肯定,罗检不是那种造谣传谣的人。”
“罗星原来就是省检察监察室的副主任,是大查主任的前任。她调到蓝河以后,大查就接了她。”查志才说。
“我知道罗检是省检派下来的。”赵玉珏说,“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她也不会向我说这些。”
“当年派她到蓝河的院长已经退休了,现在的班子成员里有不少都是她的同事。”查志才说,“有的还谈过朋友。”
“这有什么可非议的吗?”赵玉珏说,“这是正常的男女私情啊。”
“恐怕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查志才说,“不说这些了,这些都不是罗星被关起来的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赵玉珏问。
“你们蓝河有一个梦幻娱乐城啊?”查志才问。
“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赵玉珏说,“老板好像姓姚。”
“对,就是这个人,罗星是栽在他手里的。”查志才说。
“不可能,我不相信,罗检怎么可能栽在一个个体户的手里。”赵玉珏说,“这个姓姚的我还见过,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这你就不知道了。”查志才说,“现在的检察长是这个姚老板的父亲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他当年和罗星好像还有过什么恩怨。”
“我明白了。”赵玉珏说,“罗检果然是无辜的。”
“这个嘛不好说。”查志才说,“我估计这个梦幻娱乐城的老板抓住了罗星的小辫子。”


509、抱一下

“那个娱乐城的老板叫姚云龙。”赵玉珏说,“前一阵那个娱乐城涉黄,这个姚云龙被市公抓起来了,还差一点被起诉,他的老婆当时还找罗检求过情呢。”
“罗星是怎么处理的?”查志才问。
“他老婆没见到罗检,后来姚云龙就放出来了。”赵玉珏说。
“就是说姚云龙出来,不是罗星帮的忙?”查志才问。
“我想应该不是。”赵玉珏说。
查志才告诉赵玉珏,监察室主任查良因为诬告检察院领导,已经被免职,如果被起诉的话,有可能被双开。据他了解,罗星可能就是查良这次诬告的同伙,因为罗星和查良原来就是省检监察室是正副搭档,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可能!”赵玉珏说,“罗检不是那样的人。”
“这事咱们谁都别说可能不可能。”查志才说,“无风不起浪,罗星很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要不院里怎么会对她痛下杀手。”
“查主任,你救救罗检吧!”赵玉珏说。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再说了,这事没拐上我就不错了。”查志才说,“你要知道,我前一阵去了你们蓝河,可是罗星接待的。”
赵玉珏伸出双手,紧紧地握着查志才的手,查志才愣了一下,反手抓起她的手,轻轻地拍着。赵玉珏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在省城这个地方,她能够求助的人,只有查志才了,即使对他有一些亲昵的表示,她也在所不惜。
“救救罗检,我知道你有办法。”赵玉珏说。
“赵科长,我能有什么办法?”查志才说,“我现在连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怎么救她?我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赵玉珏双手抓着查志才的手,用力地摇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看看情况再说吧。”查志才说,“现在查良出事了,监察室主任的位子还空着呢,我要是掺和罗星的事,那不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嘛。”
“你不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赵玉珏说。
查志才嘿嘿笑了,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查志才说。
“你说吧,我听着。”赵玉珏说。
“现在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查志才说,“你赶紧想一想,怎么样保全自己吧,如果罗星的事情做实了,在她身边工作过的人肯定要吃锅烙的。那时候就不是怎么救罗星的问题了,而是怎么保住你这身检察制服的问题。”
赵玉珏咯咯地笑了,笑声格外清脆悦耳。
查志才好奇地看着她,表情有些怪异,大概是没想到赵玉珏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这可能就是命吧。如果我命当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赵玉珏说,“不过我不服气,凭什么我就要吃锅烙?这样我更得想办法把罗检救出来,只有把她救出来了,我才能幸免于难。”
“赵玉珏,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让你受这个。”查志才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刚才你口口声声让我救罗星出来,可是我说罗星可能会牵连你的时候,你却没有求过我一个字。”
“我不会为自己的事情求你的。”赵玉珏说。
“话千万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查志才说,“你可不要忘了,这是省城,不是你们蓝河。”
赵玉珏觉得查志才这会儿收敛多了,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张狂,那付公子哥的面孔也不见了。其实平心而论,查志才应该算是一个美男子,只那他时常流露出的那种优越感和神秘感,使他显得有一点轻浮,说好听一点是飘浮。
“你既然帮不了罗检,同样也帮不了我。”赵玉珏说。
“那可不一定。”查志才说,“这是两回事。”
“好了不聊这些了。”赵玉珏说,“查主任,说说你好吗?你对尤大浩的调查取证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当然有结果了。”查志才说,“尤大浩有点问题,但问题不大。”
赵玉珏心里很不服气,尤大浩问题不大?鬼才相信。只是现在尤大浩的翅膀已经硬了,动他要费些周折,付出点成本。
提到尤大浩,查志才又来了精神,摆出一付津津乐道的架势。
查志才透露,尤大浩已经被放回去了,放回去的条件是辞去市政协副主席的职务,其它一切不变,他的大浩公司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尤大浩这个人啊,真的挺大方。”查志才说,“他已经私下找过我好几次了,我们处得还算不错。”
“查主任,你不怕违反纪律啊?”赵玉珏问。
“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查志才说,“再说了,你以为搬倒一个人那么容易呢,人家可是蓝河的利税大户,为蓝河经济还是做出过一定贡献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赵玉珏隐隐觉得,自己以前对眼前的这位小查主任太不了解了,直到今天她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孔。她不能说他就是一个坏人,但至少不是一个什么好人,看来自己错看他的,以后还真得小心一点了。
“查主任,时间不早了,耽误你工作了,我该回去了。”赵玉珏从桌上拿起手包。
“唉,别急嘛,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吧,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查志才说。
“这不是已经喝过茶了嘛,饭就不吃了,我回培训中心吃午饭,下午还要上课呢。”赵玉珏说。
“培训中心那饭,我也不是没吃过。”查志才说,“让你们吃好了,他们还挣什么钱啊,请的那点经费不就都打水漂了嘛。”
赵玉珏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查志才仍然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急不急。”查志才若无其事地往茶壶里添着开水,“上次去蓝河,你为我们调查组做了不少事,现在你到省城找我来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得好好表示一下吧?你要不想吃饭,咱们就接着喝茶。”
赵玉珏有点进退两难了,走人吧,对查志才有些失礼,毕竟他请她喝茶是一番好心;留下吧,对查志才就在一点怂恿的意思了,今天上午的查志才,与在蓝河调查取证时的那个查志才简直判若两人,如果她留下了,就等于认同了他的这副姿态。
“查主任,我下午要上课了。”赵玉珏说,“我今天上午是特意请假出来的,下午要是回去晚了,就算违纪了,我们结业后学习情况要向原单位通报的。”
赵玉珏这么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查志才再盛情,也不能影响她上课吧?她开学的第一天上午就请假了,下午再不回去,实在说不过去了。
“就这点事啊?不算事,我马上给你摆平。”查志才笑着掏出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培训中心曲主任吗?噢,我的监察室小查啊。”
赵玉珏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坏了,查志才认识培训中心的主任。
“有个蓝河来的学员,叫赵玉珏,今天恐怕过不去了。”查志才瞟了赵玉珏一眼,“对,我们这里有个案子,需要她帮忙,就给她算出勤吧。对了,麻烦曲主任考试的时候关照一下。”
查志才很快挂断手机,往桌子上一放:“怎么样,赵科长,这回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赵玉珏怎么也没想到查志才还有这一手,为了一顿午饭,给她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事已至此,她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查主任,谢谢你的一番盛情,不过我下午真的不能耽误课了。就算在这里混过去了,回到单位也交不了差的。”赵玉珏说,“查主任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我就回培训中心上课。”
“那叫吃饭吗?”查志才说,“那叫吃快餐啊。”
“我毕竟是今天第一天上课,一天不去上课影响不太好。”赵玉珏说,“你说呢查主任?”
“你说的也是。”查志才说,“那这样吧,一会儿你就回培训中心吧,晚上我请你。”
赵玉珏笑了,这个主意倒不错,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至少晚上这顿饭嘛,她可吃可不吃,完全可以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那就先谢谢查主任了。”赵玉珏说,“我今天已经跟您见过面了,吃不吃饭都不是重要的。”
“好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查志才说,“晚上我到培训中心接你去,到时候你等我电话好了。”
查志才站起身来,向赵玉珏伸出了双臂:“来,抱一下。”
查志才的举动并没有出乎赵玉珏的预料,他看上去笑吟吟的,像是一个兄长的亲昵和关爱,其实他是怎么想的,赵玉珏的心里已经有数了。
抱一下就抱一下吧,赵玉珏稍做犹豫,就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双臂投进他的怀抱。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否则查志才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再在他那里打听一点罗星的消息可能就很难了,他如果想难为她,她可能就很难走进省检察院的大院。


510、交杯酒

查志才笑呵呵箍住了赵玉珏的腰,一只手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随即放开了双手。他的这个拥抱基本是礼节性的,比赵玉珏想象得分寸要小得多。她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让他狠狠地揩一把油的,没想到他的动作还像个君子。
“查主任,你可真有哥哥样。”赵玉珏把包挎在肩上,跟着查志才往外走。
茶馆的女老板笑着迎过来,热情地与查志才打着招呼。
“查老弟,再多坐会儿吧,还没到中午呢。”女老板说。
“不了,今天我们都有事。”查志才说,“谢谢你的大红袍。”
“查老弟,客气了不是,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欢迎随时光临。”女老板把查志才和赵玉珏送出门外。
出了茶馆的查志才立刻变得稳重多了,特意与赵玉珏保持了半米宽的距离,脸上那付玩世不恭的表情也不见了。他要送赵玉珏回培训中心,她说什么也不肯,没有必要,打个车就到了。
“那我们就晚上见吧。”查志才挥手与赵玉珏告诉,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着。
赵玉珏淡淡一笑,转身走开了。查志才出门这几步走,倒很像一个检察官的样子,要不是她刚才和他同处一室,亲眼看到他那付不拘小节的样子,浑身上下流露着一种痞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查志才与茶馆里的查志才是同一个人。
下午有两堂大课,要一直上到四点半。
赵玉珏听课时,总是控制不住地溜号。她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晚上到底应不应该和查志才一起吃饭。
查志才应该是她在省城唯一可以聊天的熟人了,而且这个人掌握着很多她想知道的信息,如果晚上不去吃饭了,她就没有机会得到这些信息了。
那就去吧,查志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量他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就是摸摸手、搂搂腰什么的。因为他是一个已婚男人,赵玉珏和他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负担,因为他至少不会像周玉成那样,张嘴闭嘴就像他示好,想与她确立朋友关系。
赵玉珏知道,要想走近检察院大楼,没有查志才的帮助,很可能寸步难行,就算有了他的帮助,她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所以她更不应该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第二节大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查志才发来一条短信:“五点整,我在培训中心门前等你,不见不散。”
“谢谢查主任盛情。”赵玉珏回信道,“小女子受之有愧。”
傍晚五点钟,赵玉珏准时出现在培训中心大门前,还没等她停下脚步,不远处就传来的几声汽车喇叭声,赵玉珏循着声音望去,见查志才正从一台轿车里探出身子,向她招手呢。
赵玉珏不紧不慢地来到车前,对查志才笑了笑。
“来吧,坐我旁边。”查志才轻轻推开副驾的车门,并没有下车。
赵玉珏上了车,关好车门,对查志才说:“查主任,我们随便找一个肃静点的地方,随便吃一点东西吧,我晚上饭不太敢吃,怕发胖。”
“我请你去吃西餐吧。”查志才说,“保证你喜欢。”
“那就客随主便吧。”赵玉珏说,“只是不要太破费,否则我会不安的。”
查志才领着赵玉珏来到了省城著名的马迭尔西餐厅,进了一间已经订好的单间。像这种高档西餐厅赵玉珏没有来过,蓝河市也根本没有。在她的印象中,只有热恋中的情侣或者已婚的夫妻为了纪念什么日子,才会到这种地方消费,像她和查志才的关系,到这种地方难免有一种不着调的感觉。
查志才刚要了香煎牛排、黄油焗虾,赵玉珏就连忙对服务员摆手。
“不要了,不要了。”赵玉珏说,“我有一道牛排就够了,其它都不要了。”
查志才冲服务员说:“你别听她的,今天是我请客。”
“你要实在想要的话,就要一个玉米粥吧。”赵玉珏说,“别的我都不要了。”
“我们这里没玉米粥。”服务员说。
“玉米粥没有吗?就是玉米羹啊!”查志才说,“你去问问后厨,如果还没有的话,把你们老板叫来。”
“先生确定是玉米羹?要什么口味的?”服务员问。
“就是纯玉米羹,不要任何口味。”赵玉珏说。
“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