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纷纷摇头
再往上走之后乔意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
容呈跟着乔意爬楼，然后七绕八绕的，险些没跟上，他没想到乔意这小短腿能走这么快。
容呈问：“你知道路吗？不会是在乱走吧？”
“我知道，你跟我走就好了，如果待会儿有危险的话，记得躲起来。”
容呈嘁了一声，“我才不会躲，我保护你。”
话音刚落头顶上忽然有个东西掉了下来，戚容连忙拉了容呈一把，容呈低头一看，被吓得往后躲，嗓子甚至有些喊破音了，“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有那多牙齿！”
那血迹斑斑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刚才在叶鸣声身上看见触手，容呈觉得今天见到的东西简直是在冲击自己的三观。
真没想到人也能变成异形。
“快、快把它弄走。”
乔意一脚把它踢走了，容呈勉强镇定了下来，戚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撒开了手，故作镇定地道：“我只是、只是想让你们表现一下……喂喂喂，你们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可惜没人听他强行解释，乔意很快找到了江律他们，要绕开人群上前，但是余清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道：“先别过去。”
乔意左右环顾，没有看见陆盛的身影，最终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陆、陆盛呢？”
这一路的地面有许多血迹，场景混乱，乔意没看见陆盛，有些担心，但余清不让他往里走，拥着他的肩膀转身，问：“找到兰斯了，要去看看吗？”
小人鱼回过神，连忙问：“哥哥在哪儿呢？”
“送他下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乔意抬起头，见余清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余清摇了一下头，道：“没什么，你跟我来吧。”
宁渊和叶鸣声在逃离主星时产生了分歧，所以迟迟没有动身，正好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调查他们的窝藏点，第一时间找到兰斯之后余清就把他送下去了。
乔意听他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话，却没有从他嘴里听到陆盛。
容呈见里边混乱，连忙转身，一边追乔意一边道：“乔意，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兰斯一直维持着人鱼的形状，容呈虽然跟过来了，但却被拦在了外面，乔意趴在兰斯身边，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人鱼不禁愣了片刻，半晌，乔意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在兰斯的记忆里，他与宁渊原本是伴侣关系，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渊利用他将人鱼们引上岸，然后用人鱼做实验，兰斯毫不知情，直到乔意被抓到实验室他才发现宁渊一直在残害自己的同类，所以和他闹掰了。
事情败露之后宁渊囚禁了兰斯，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争吵，兰斯质问他研究人鱼的原因，要求他将人鱼放回海里，但宁渊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一意孤行，后来宁渊每天便都在他的身上注射药剂，将他关在水箱里。
丧失行动能力的人鱼开始变得顺从乖巧，乘着宁渊放松戒备逃离了水箱，他想带着人鱼们离开，但四处都是宁渊的人，他们忌惮人鱼的能力，为了重新捕获他们不择手段，甚至对他们进行屠杀。
兰斯为了保护乔意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之际还被人取走了心脏。
那个取走他心脏的人是叶鸣声，他把兰斯的心脏放在了一个仿生人身上，那人便是现在的余清。
他眼前的兰斯只有一副空荡荡的储存着记忆的躯壳。
“崽崽。”
乔意松开了兰斯的手，揉了揉早已哭红的眼睛，陆盛单膝跪着，伸出手替乔意擦了擦眼泪，小人鱼瞬间绷不住了，扑进陆盛的怀里哭得更放肆。
他的哥哥不在了，竟然早就已经不在了。
“里面怎么回事？陆盛进去之后乔意怎么哭了？”
被拦在外面的容呈毫不知情，想进去，又被人拦住，他看向戚容，戚容只是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是出事了？”
“不知道。”
容呈又看向谢薄远，他表哥正坐在余清身边完全没有闲暇的时间搭理他，而余清坐在一旁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有些怪异，容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戚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了，我现在送你回去。”
“不是，我什么都没搞清楚呢。”
“走吧。”
陆盛不停地安抚着怀里的人，乔意摸到陆盛后背的一片粘稠后才从他的怀里出来，堪堪止住的眼泪又不停地往下掉。
陆盛替他擦眼泪，低声安慰：“崽崽，别哭，还有我在。”
乔意摇了摇头，哭颤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受伤了？”
立领已经遮不住他脖子上黑色的纹路，乔意见那东西甚至爬上了陆盛的左脸，乔意伸出手想摸摸陆盛的脸，可手上又是血。
此时陆盛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将人重新抱回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别怕，我先处理一下，让别人进来陪着你，乖。”
乔意抱住他的胳膊直哽咽，嘴角微微往下压，抽抽嗒嗒的，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怕，我也、也不要别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带着我和哥哥一起走？”
陆盛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好，我们一起走吧。”
见陆盛牵着乔意出来后余清连忙站起身，但乔意没有看他。很快陆盛的人便把兰斯带走了，余清看着几人离去，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余清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不知道在难过些什么，也许难过的不是他呢。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真的始终只是一个复制品，只是因为拥有兰斯的心所以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兰斯。
他没有身份，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沉默半晌，余清忽然问：“宁渊和叶鸣声还得押回去交给星联处置么？”
谢薄远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
*
“兰斯，兰斯，你醒了？你来看我了？”
余清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迹，神色痴迷癫狂的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他似乎很兴奋，手抓着铁栏杆不停地晃，狱警怕他挣脱，按下了电流开关。
余清转而对狱警道：“你先出去吧。”
“兰斯。”
余清神色淡漠地道：“兰斯早就死了，难道你不知道么？我不是兰斯。”
宁渊瞳孔一缩，猛地抓着铁门，“他怎么可能死了？他只是生病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精神恍惚又疯疯癫癫的，难怪会自我催眠认为兰斯没有死。
“我爱他，我抓人鱼做实验只不过想长久地陪伴他，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跟他做解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盯着余清看，他的神态容貌简直和兰斯一模一样，他眸光热切，问：“你到底是谁？究竟、究竟是不是兰斯？”
余清在嘲笑他愚蠢的想法，“人鱼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他们会随着伴侣死亡，你的爱给他和其他人鱼带来的是灾难，你根本不配得到人鱼的爱。”
“你说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兰斯哪里有机会告诉他，得知他抓捕自己同类后，又怎么还有心情告诉他这些。
“宁渊，兰斯恨死你了，你屠杀了他的同类，在他还没有死亡的时候还让叶鸣声取走了他的心脏，是你害死了他。”
宁渊忽然重复了好几声：“叶鸣声取走了他的心、叶鸣声取走了他的心……”
兰斯当时受伤太重了，他只能将他交给对人鱼有所研究的叶鸣声，他希望叶鸣声能把他救活，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拿走了他的心。
难怪现在会有一个站在他面前的像极了兰斯的复制品，他这么像兰斯，连神情动作都是一样的。
叶鸣声竟然欺骗他只取了兰斯的基因。
余清眸凉如月，轻飘飘地道了一句：“你们都去死吧，都死得痛苦些。”
要等星联的处罚实在是久，而且枪决对于他们来说太轻了。
他和叶鸣声应该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谢薄远在外面等余清，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惨叫后连忙往里走，恰巧碰上出来的余清，见他领口和脖子上溅了血，忙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血是不小心溅上的。”
谢薄远松了一口气，拉住了他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去。”
余清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没过几天叶崇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他将自己的身份以及这几年所知道的事情地通过星网直播一一道出，一时之间星网上掀起了一阵激烈的讨论，民众们声讨星联政府，甚至游行示威，要求他们尽快处决人鱼实验的幕后主使人与参与者。
星联迫于压力在民众游行的第二天便下达了处决书并且公开，只不过那时叶鸣声早已生不如死，因为余清将疯了的宁渊和叶鸣声关在了一起。
他们两人受实验的影响拥有超于常人的自愈能力，直到死之前都会互相厮杀折磨。
余清常去监狱里，看叶鸣声求死，看宁渊神志不清，跪着忏悔，他有时看他，好像是在看兰斯。
星联的人送了处决书过来，叶鸣声脑袋嗡嗡作响，但也听到了他们在商讨什么，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了希望，他巴不得他们赶紧结束自己的生命。
余清拿着处决书站在他们面前，冷声道：“我暂时不会杀你们，但我会对外宣称你们死了。”
宁渊飞快地靠近他，隔着铁门道：“兰斯……我错了、兰斯，你不杀我，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余清垂眸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眸光轻蔑又毫无感情。
“不对，兰斯不会原谅你。”
他说：“什么时候我开心了，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宁渊恍惚了一阵，喃喃自语，“你不是兰斯……”
“是啊，我不是兰斯，兰斯死了，被你身边的那个人取走了心脏。”
宁渊目露凶光，转身便朝蜷缩在角落的叶鸣声扑去。
余清忽然将手放在心口，开心吗？痛快吗？
不知道。
现在，兰斯的记忆太清楚太深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他了。
*
小人鱼带着兰斯的身体回了海里，人鱼们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见他躲在海草里哭，于是不准他再回到陆地，乔意和人鱼们周旋了好几天，每天都要游出去用通讯手环和陆盛聊天，还把自己的记忆都分享给了人鱼们，但他们还是不懂。
乔意坐在大章鱼的脑袋上，撑着沮丧的小脸，半晌才说：“不懂，更好，我希望我是最后一条上岸的人鱼，我怕你们被骗了。”
赤尾人鱼游了上来，“变成人类的伴侣，老得快，死得快，我们的寿命是随伴侣的。”
乔意在心里嘀咕还有这种好事。
人鱼们可能觉得这条小人鱼的脑袋坏掉了，纷纷摇头。
这一点儿也不好，毕竟这条人鱼看起来还很小，明明可以活更久，或者找一个和他一样的伴侣。
得知陆盛的船开到了海上后乔意开心地从海底游了上去，人鱼们拦也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人类的船。
他们想将人类的船掀翻，把小人鱼抢回来，但又见他和那人类在一起那么开心，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乔意和人鱼们挥手告别，也抓着陆盛的手挥了两下。陆盛揉了揉小人鱼的手指，然后给他披上了衣服，陪他坐在船边，乔意转头把脸埋进了陆盛的怀里。
他银色的鱼尾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神秘又充满吸引力，陆盛摸了摸他腰腹间的鳞片，问：“要不要抱你进去？”
乔意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因为刚出海，他浑身湿漉漉的，把陆盛的衣服也弄湿了，但他是故意的。
“陆盛，不要再穿这个了，你快点辞职吧，我不想你再受伤。”
乔意想，他就是要做一条自私的鱼，他不准陆盛为别人做出牺牲。
“好，我明天就把工作交接给别人。”
他原本也打算调查清楚母亲和妹妹的死因为她们报完仇就辞职，现在叶鸣声被下了处决书，他差不多也该卸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