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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瘫了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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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落叶秋风

书籍名:《将军瘫了怎么破》    作者:一盅茶叶

  秦冉“哦”了一声,无甚反应:“那叶秋去哪儿了。”
  “叶……公子一大早就被云大夫叫走了。”
  没事云中子叫叶秋做什么。
  秦冉倒是想问,又觉得自己过分关心太过奇怪,就按下了。他看着李琳琅擦了擦衣服的水渍,回屋再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几口就没了。
  牛饮,对花酌茶,真真大煞风景。
  李琳琅道:“爷看我作甚?”
  他啧了一声道:“没事,你继续。”
  李琳琅看了一会儿腊梅,突然出声:“这梅花真漂亮,京州都没有这么好看的腊梅。”
  秦冉道:“你人在这里老想着京州做什么?”
  李琳琅道:“我想寄回京州去。”
  秦冉奇道:“寄回去做什么?”
  李琳琅道:“给燕琛。”
  这倒有点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的味道了。
  秦冉觉得有点意思:“燕琛还在不在京州都说不定,就算寄回去他也不一定能收到。”
  他看到李琳琅眼里有些失落,又道:“用驿站有点勉强,试试带封信?”
  “带信?”
  腊梅花瓣飘下来,秦冉伸手接住举给他看:“用这个。”
  秦冉这个家伙,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当下说干就干。他让李琳琅准备笔墨纸砚,又摘了一些腊梅花瓣,帮不上忙的李琳琅就在一旁打下手。
  秦冉花了大半天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成品十分感人。
  李琳琅道:“爷做的什么?”
  秦冉吹了吹信纸上的腊梅汁,颇有成就地道:“梅花笺。”
  秦冉不知从哪儿偷来的药钵,让李琳琅将花瓣捣碎了,加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合成红艳的浓稠汁液,取出来,染在信纸上,倒也像那么回事。
  然而也就像那么回事。
  秦冉沾了一手的红色汁液,手按在信纸上就是一个指印,连连续续染坏好几张信纸,难得有个看得过去的,七七八八的也被侯爷毁得不能用。
  秦冉大概也觉得自己真不是这块料,还是转头去问李琳琅:“怎么样?”
  李琳琅勉为其难道:“还好。”
  秦冉嗤笑一声:“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好又是几个意思?”
  李琳琅慢吞吞地道:“能看的意思。”
  这是拐着弯说中看不中用了,秦冉目光淡淡看信纸,难得没有反驳,他轻声道:“凡事你也不要总顺着我,明面上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他停了停又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把你当什么。”
  这话说得直白,秦冉偏头有些忧虑看李琳琅,不知他听进去几分。
  一缕光透过信纸漏进来,折了一个柔软的曲角。
  秦冉将破洞的信纸放在一边,重新铺一张在桌上,拿镇纸压好了:“我的画还能将就看,给你画一枝,嗯?”
  秦冉的工笔很好。他落笔落的随意,轻笔勾勒很快纸上出现了一枝栩栩如生的腊梅,用的颜料就是余留下来的梅花笺染料,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在纸上散发开来。
  秦冉搁了笔,笔上的红汁意外点在了纸上,成了随风飘扬的花瓣。浑然天成。
  秦冉眼里映出梅花的颜色,他怔了一会儿,想起了冰天雪地里那株红艳的腊梅,他在烈焰中挣扎不得,意识清醒的时候……秦冉看着自己的左手,握紧了又松开,他好像还做了什么事来着。
  秦冉收了思绪,将信纸给李琳琅:“将就用。”
  李琳琅拿着信纸,迷茫道:“我不知道写些什么。”
  秦冉道:“想什么写什么。”
  李琳琅道:“我觉得这梅花应该配个什么词才好。”
  词?秦冉想了想,认为既不能太俗又不能太拗口,突然福至心灵,在空白纸上写了一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得益于在天道宗抄书的经验,他人张扬不羁,字却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得很,就像一柄入鞘的剑,收敛了所有的锋芒。
  秦冉刚能下床走动没多久,气力不比往昔,他收笔的时候腕力不足,“春”字飘了出去。他颇为不满地把纸揉成一团丢掉就要重写。
  李琳琅捡起来看:“这一句挺好的。”
  秦冉“嗯”了一声,头也不抬:“你要的话就拿走自己写一张。”
  *****
  秦冉本身病体虚弱,写的字飘了笔锋出不来什么的都是常情。偏偏他人就是倔,一口气写了好几张,废纸丢了一地,出了身薄汗迫不得已,才搁笔揉着酸痛的手腕。
  叶秋不声不响站在他旁边,不知站了几个钟头,刚刚扔的废纸团砸在了他脚下。
  叶秋捡起来捏在手上,目光看着秦冉。
  秦冉心领神会:“没什么内容,随便你怎么着。”叶秋这才展开来看。
  想到刚刚问李琳琅的问题,秦冉拿过自己做的梅花笺,等叶秋看完了递给他,道:“这个如何?我做的。”
  秦冉也是够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亲力亲为,还得在最后提一提,颇有一种显示自己很有能耐的感觉。
  叶秋看着梅花笺,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其中的意味很明显,叶秋说不了违心的话,又不想实话实说打击人,干脆做起了哑巴。
  也许是叶秋的反应取悦了他,秦冉心情大好,他大言不惭道:“我画工尚可,要什么我替你画一幅。”
  叶秋把梅花笺还给他,轻声道:“可否题字?”
  题字?
  秦冉道:“是什么字,能不能写给我看看?”
  秦冉看叶秋,就看到叶秋手轻轻盖在他眼上。他闭眼后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一行字: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秦冉在心里念了几遍,再睁眼时房间空荡荡,宛如人间蒸发。
  人跑了究竟是几个意思?
  秦冉胸中有些郁结,极烦躁地从喉咙里嗤了一声,然后揉着太阳穴拿笔重新纠结字体。
  写完后他展开纸一看,“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几个字无比自然地出现在眼前。合着他满脑子耿耿这东西了。
  秦冉要把它揉成纸团的手一顿,半晌想出结果,放在一边。他打算等精力好些了再替叶秋写这几个字。
  因为叶秋的这么一打岔,秦冉记不起来最开始写的是什么句子了,就去找扔地上的废纸团。
  这时李琳琅进来了:“爷在找什么?”
  地上没有,秦冉又去看纸篓子,道:“信写好了?”
  李琳琅道:“等有空的时候再写吧。”他目光落在桌上,看到侯爷又写了一张,就拿起来看了:“这句也是爷想的?”
  秦冉眼睛落在纸篓子里,道:“哪一句?”
  李琳琅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念完李琳琅又道:“‘秋风’和‘木叶’我倒是知道,其他的就难为我了。”
  秦冉猛然抬起头来:“你刚刚念的什么?”
  “袅袅兮——”
  “下一句。”秦冉打断他。
  “‘秋风’和‘木叶……’”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各取其倒数第二个字,可不正是“叶秋”两个字。
  难怪叶秋不肯好好写字非要蒙住他的脸来故弄玄虚,难怪他睁眼叶秋就不见了踪影,合着是脸皮薄,怕他揭穿小心思下不来台面。
  想通其中关节的秦冉不找废纸团了,这叶秋啊叶秋……思忖片刻后手捂住脸,从指缝间都能看出笑意。  他笑得欲盖弥彰,李琳琅看得不明所以:“爷在笑什么?”
  秦冉放下手,眉眼舒展开来,好心情道:“有只鸟捂着自己的眼睛,掩耳盗铃以为别人看不见,没成想被抓住了尾巴,你说好笑不好笑。”
  打的什么哑谜?
  李琳琅听不懂,把侯爷的“袅袅兮”还给他,趁着侯爷高兴,又给他个更大的乐子。他出门去而复返,很快推进来一个物件。
  这竟然是个木制轮椅。
  他貌似还到终生瘫痪的地步吧?
  秦冉有些郁猝地看李琳琅。
  李琳琅道:“有了这个物件,爷也可以出去散散心,不用整天待在屋里。”
  秦冉待不住,他在屋里待了三天,都快发霉了,没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和院里的腊梅对坐,如同老僧入定,天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冉被这个乐子砸了一下,有些晕乎乎地道:“你哪儿来的。”
  这东西一看就是全新的,做工精良,上面的雕刻花纹颇见功夫,木料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物,竟是沉水木。
  秦冉只当李琳琅托人所为,就听他幽幽道:“叶公子给的。”
  叶秋做的?
  一个乐子不够又来一个更大的惊喜,秦冉被砸得出现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惊吓的表情,声音都差点劈裂了:“叶秋?!”
  李琳琅蹲下身,隔着轮椅扶手仰头对秦冉开诚布公:“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趁着今日我还是说了吧,我觉得叶公子对爷真的很好,爷应该能够感觉出来,叶公子的心意……”
  一路走来他看在眼里,叶公子对侯爷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非至亲至爱不至如此。凭心而论,叶公子的用心良苦连他这个旁人也动容。
  他不知二人的纠葛不敢妄言,只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点到为止,侯爷并非无心草木,给他时间会自己想通的。
  可看侯爷的秉性,李琳琅默默添了两字:或许。
  果然,秦冉眉头深锁:叶秋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