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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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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从1983开始》    作者:睡觉会变白

那三位嘀咕了一小会,心痛又无比憧憬的开始掏钱。老头瞅了瞅许非,问:“你要什么?”
“师傅,有碎布头么?”
丫自觉档次低,语调都降了几分。
“啥?”
老头一脸胡闹的表情,没好气的往里边一指,“五毛钱一麻袋,自己捡去!”
“诶!”
这货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堆积如山,全是各式各样的边角料。
八十年代的基础布料,以棉和涤纶为主,再加工成其他面料。像老头披的蓝色工装,就是一种质地紧密、坚牢耐穿的粗斜纹棉织物。
中国叫劳动布,西方叫牛仔布,牛仔裤的牛仔。
他只挑大块的捡,又跟老头买了几个麻袋,轻松松塞了三大袋子。说沉不沉,说轻不轻,就拿着有点费劲。
他再瞧那边,立时吓了一跳,三位兄弟扛着小山就过来了,比春运时的农民工还要夸张。
老头今天收入不菲,态度也好了点,“干这个讲究细水长流,别贪多,行了该走了!”
他把门一推,几人慢吞吞挤了出来。刘哥也挺乐,老头上面当然有人,大家一块分分,自己还能喝点汤。
于是乎,就在黑漆漆的大院里,有四个滑稽的身影缓慢移动着。亏得许非身体好,不然能喘死,那三位更可以,一看就是干过重活的。
“呼……”
他走了半天,总觉着走不到头,默默调整着呼吸,像背个龟壳一样费劲抬头,见小门就在不远处,遂在心里翻腾,给自己加油。
一步,两步,三步……眼瞅着要抵达了,他忽然一顿足,有些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仿佛触电一般。
刷!刷!刷!
几束光毫无预兆的从侧面打来,顿时花花绿绿的看不真切,随即就听一声喊:“站住!”
咝!
许非浑身一激灵,反应神经比脑子更快,来人是谁,有几个,通通没管。他把麻袋一扔,凭着之前的方向记忆,撞开门就跑。
“你们,你们……”
那三位砸了血本,舍不得扔,慌乱加懵逼的功夫已被对方狠狠扑上。
“别动!别动!”
“老实点!”
来人有七八个,有穿工人制服的,还有穿警服的。手电筒的光齐齐打在他们脸上,头晕眼花,再一瞧那警服,瞬间全部崩溃。
老头和刘哥抖得跟筛糠似的,有警方参与,说明上头的领导肯定也栽了,妥妥的守株待兔。
“同志,警察同志……”
一个男人更是扑通跪地,痛哭流涕,“我第一次啊,我真的第一次,是我犯浑,是我投机倒把……”
“你们先看着。”
人家或许见的多了,压根没理,“跑了一个,我去追!”
……
“呼哧!”
“呼哧!”
许非跑出北门,刚拐上一条小街,就听到后面追赶的脚步声。他心里一急,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只觉嗓子迅速干热。
艹他娘的老子重生一把,光陪你们跑步玩了?怎么好死不死就赶上了?
那位刘哥显然负责拉人,老头是实际操作者,上面肯定有领导罩着。刚才那一出,明显是东风吹到西风,从上到下基本玩完了。
“别跑!”
“警察,站住!”
许非不敢回头,按照白天勘察的路线左拐右拐,一副不熟悉地形的样子。
他感觉肺都快炸了,却丝毫不敢减速,在体力消耗到警戒线之前,猛地往某条胡同里一窜。
然后借着黑漆漆的环境,翻过左边的一道院墙。
院里有两间房,玻璃窗破了个洞,无人居住。他穿过院子,又从对面墙翻过去,就到了另一条街,跟着转了两转,彻底消失。
“这小子还真机灵!”
就在他消失后的不一会,一个警察追了过来,瞅瞅不见人便晓得追丢了,“算你能跑!”
…………
许非回到旅店,自然各种郁闷。
失败啊!先帝创业未半而差点崩殂啊!
他越想越气,不是气谁,就是气自己点子背。在前赴后继的倒爷浪潮中,有多少赚钱的,就有多少扑街的。
摸着石头过河,水性一半靠自悟,一半靠运气,淹死了活该。
“唉!”
他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平复情绪,算了算余额,还好,各种费用加起来才十几块钱。
“幸亏只倒腾碎布,不然就破产了。”
自我安慰了一下,这货又平和了几分,往床上一躺,开始反省得失。
没沟营纺织厂是知名国企,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还有找的人也不对,内外勾连的模式十分不稳定……
许非是个善于总结的家伙,琢磨了半天突然回过味。
“啧,路线就想错了!”
他一拍大腿,虽说蝇营狗苟的不少,但不代表他也要走这种见不得人的途径。
自己可是有正经单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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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拉帮手

许非觉得自己就是个赣卵,思维转变还没通透。好在他善于反省,几天之后,这货就出现在了襄平纺织厂门口。
无论名气还是实力,它都比不过没沟营,待好歹是一家国企,该有的都有。
他又换上了那身人模狗样的行头,旧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抿了又抿,配上沉稳的姿态,无形中大了好几岁。
他直接到了值班室,递上花了一包烟才将“旅游”改成“出差”的单位介绍信。
“鞍城曲艺团?”
老师傅很狐疑,但身份不是假的,遂叫来了相关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姓胡,头发蓬松卷曲,挺时髦的样子。
“您好,我就叫您胡姐了。”
许非跟她握了握手,道:“是这样的,我们团想采购一些碎布,您也知道鞍城没有纺织厂,我就到这儿瞧瞧。”
“你们要碎布做什么?”
胡姐也奇怪,碎布的用途有很多,但限于生产条件不足,现在基本等同于垃圾,一般无偿转给各大工厂,擦洗机械用。
“这不开人代会了么,团里听从号召组织开会学习,还有下个月就是建党节,下下月建军节,然后国庆、中秋……您知道曲艺团活动多,我们就想买点碎布回去布置布置,搞搞气氛。”
“碎布能搞什么气氛?”
“用处可多了!”
许非掰着指头给对方讲,道:“把那些碎布裁成细条,绑在一起系个结,是不能做个彩带彩绸啥的?还有几片布往起一拼,就是个衣服罩,再不济也能扎个墩布、假花……”
“衣服罩?”胡姐又不懂了。
“就是,呃,比如开会的时候,领导觉得热把外套脱了。就那么挂起来吧,不雅观,还容易脏,弄个像这样的布套,给它罩起来。”
他一比划,对方马上就明白了,不由眼睛一亮。
这可是个好点子啊!她不晓得这个年轻人是故意说的,还是无心之失,反正自己拿回去照猫画虎,肯定能出彩。
开会学习嘛,是个单位都要搞,纺织厂也不例外,这要给领导弄个衣服套,简直四面八方露脸。
身份没问题,理由正当,瞧着还顺眼,胡姐一下子就热情几分,“既然这样,我就领你去看看,具体到库房再说。”
“诶,那就谢谢了。”
俩人进了大院,拐到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各式布料。
“你来的挺是时候,明天就让机床厂拉走了。”
胡姐指着一座小山高的碎布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自己挑吧,我就不收钱了。”
“这可不行!”
许非连忙摆手,道:“您心意我领了,可一码归一码,我也不想因为这点便宜就让您担责任。”
“呵,你还挺老成的。那行,就两毛钱一麻袋,能拿多少拿多少。”胡姐看他愈发顺眼。
当即,这货就pia在布头堆里开始划拉。
跟没沟营的差不多,都是棉、涤纶、涤棉混纺,他心里早有主意,多挑着棉布拿,尤其是劳动布。
不多时,就捡了四麻袋,又买了十几根松紧带。
成本才一块钱!
过完一套手续后,胡姐亲自送他出来,表示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许非只能默默流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白瞎了十几块钱,还特么差点崩殂。
…………………
午后,小院。
进入六月份,天气愈发炎热,屋里基本呆不住人了。
陈小旭靠在床上,捧着一本红楼梦已经看了两个小时,小脸白净,连滴汗珠都没有,仿佛隔绝了人间烟火。
许是受那个讨厌的家伙影响,她最近也时常请假,别问,问就是读书备课,为拍戏做准备。
行吧,话剧团真心希望自家能走出一个林黛玉,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容忍。
“彼时宝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遂起身解怀整衣。袭人过来给他系裤带时,刚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冷粘湿的一片,吓的忙褪回手来……说到云雨私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姣俏,遂强拉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之事……自此宝玉视袭人更自不同,袭人待宝玉也越发尽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