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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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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从1983开始》    作者:睡觉会变白

挺神奇,反正稀里糊涂对付了一宿,次日继续开工。
上午这场戏,是拍劳改犯吃饭,周志明又挨欺负,被抢了新褂子,还被派去倒泔水。
场景便是在搭建的监舍,两排木板床,下面用砖头顶着,铺着破草席和薄被褥。开拍之前,许非和冯裤子又特意检查一圈。
“总觉着缺点东西。”
“缺什么?我看不错啊,该有的都有了。”冯裤子疑惑。
“就是该有的都有了,才显得人工痕迹很重……”
他来来回回的看,猛地一拍巴掌,“不生活,对,就是不生活!关景清?关景清?”
“非哥,什么事?”
那小子跑进来。
“两边给我钉根绳儿,再弄点破毛巾、破褂子搭上,带点水。”
“就是晾衣服呗?”
“没错。”
“那我明白。”
关景清一溜烟跑了,没多久回来,在屋里串了一根麻绳,搭上几条毛巾和背心,潮乎乎的还没干。
“……”
冯裤子全程围观,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刚才生活化,更自然一些。
又学到一招儿。
这边准备完毕,十几个群演凑过来,穿着黑褂子外套,里面有的光膀子,有点加件白色小褂。
赵宝钢又端上两个桶,一桶是窝头,一桶是野菜汤。
七十年代不比现在,现在每礼拜还改善伙食,那会大家都吃不饱。正经的杂面窝头,粗剌剌的,看着就费嗓子。
每人俩窝头,一碗野菜汤,先分好了。
林雪竹又检查一遍,“准备了,准备了!”
“开始!”
话音方落,众人端着饭缸就开始吃。
一哥们拿起周志明新发的白色小褂,甩给老大,又把老大的旧褂子塞给他。
申君宜则晃晃悠悠的过来,就像每个团体中都有的那种事儿逼,话多,事也多,左看看,右瞅瞅,凑到一人跟前,“你一天没干活,吃得了么?”
“我还不够吃呢!”那群演道。
“嘿!”
申君宜抹身转到胡亚杰跟前,伸手抢过一个窝头,扔给那群演,“吃吧!”
那群演得意,咬了一口。
“停!”
林汝为忍不下去了,拿着大喇叭开始训:“你们是砖厂的劳改犯,重体力劳动者,还一天两顿饭,碰着吃的就得跟饿狼一样,怎么一个个跟大姑娘似的?那小伙子,你就不能大口咬么?”
“不,不好吃啊!”那群演委屈。
“不好吃也得吃,这是拍戏!”
老太太工作状态极为吓人,发了一通火。接着又拍了几条,是大口吃了,但感觉还不对,像被逼着吃似的。
87版《红楼梦》之所以经典,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肯花时间放在演员身上。半年集中培训,拍的时候也不断在学,老师手把手的教,孩子们自己更拼命。
诸多努力加起来,最终成就了一部经典。
但《便衣警察》不同,十二集,资金少,现实题材,再怎么培训也顶多就是扔进派出所体验生活。
更多的是靠演员自身素质。而眼下这帮群演,都是非专业的,让他们精准表演可不容易。
林汝为又喊了停,脑袋生疼。
林雪竹没啥办法,赵宝钢和冯裤子还蹲在旁边观摩呢,于是许非凑过来,“老太太,要不我跟他们说说?”
(还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国家队

午后,中央民族歌舞团。
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炎热,微风中带着即将到来的秋季初凉,清爽宜人。在舞蹈室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练舞。
身体极为柔软,像刚抽出来的柳条,五官秀气,细长一双眼,透着些微古怪的灵动和野性。
练了很久之后,她停下来擦了擦汗,随即又看向门口。
“立萍,老张找你,在办公室。”
“知道了。”
她披了件外套出去,敲开办公室的门,见两个人坐在里面,一个是主管演出的张副团长,另一个非常年轻,是张生脸。
“来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电视台的许同志,这就是您要找的杨立萍。”
“你好。”
许非起身跟她握了握手,只觉小手柔若无骨,又看人,比后世能胖一点,但还是很瘦。
其实他对这位最大的印象就是瘦,骨头都突出来的那种……
“我看了你的《雀之灵》,觉得在创意和编排上都极为出色,想邀请你参加春节晚会的录制。”
“春节晚会?”
杨立萍一时还很激动,随即就,哦。
若是央视春晚来邀请,谁都兴奋,毕竟经过数年实验,傻子都知道这个平台的影响力,但京台春晚么……
她迅速转了转心思,还是倾向于去的。
杨立萍今年28岁了,80年从彩云之南调到团里,始终没什么作为。直到今年,她自己创作了《雀之灵》,拿下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创作、表演一等奖。
为什么说八十年代生活节奏慢呢?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传媒、通讯不发达。就像这个比赛,文化部组织的,级别非常高,她能拿下创作、表演双第一,而且还是《雀之灵》这么具有突破性意义的舞蹈。
结果除了业界内部,根本没有媒体关注。
虽然后世也不怎么注重行业活动,但后世传媒发达,刷刷微博肯定能看到。这年头媒体是有数的,资源都往大新闻、大热点上倾斜。
“……”
于是她看了看副团长,眨眨眼睛。
副团长遂道:“上电视是对我们工作的一种肯定,也能让更多观众喜欢,团里肯定支持,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那,那我挺愿意的。”
“好,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国庆第一轮审核。电视平台跟舞台表演不同,需要大量设计,先自己琢磨琢磨,有什么保不准的随时找我。
行了,那我也不多坐了,还有事呢。”
“我送送您。”
副团长跟杨立萍陪着出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了个弯,临近一间排练室时,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歌声。
听不懂,好像是少数民族语言。唱的也很有特点,上不来气那种,一顿一续,忽高忽低,骚气十足。
哎呀!
许非一听这九浅一深的唱法,就晓得是谁了。
他快走几步,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一个长头发汉子,留着胡子,浑身透着一股粗犷的大草原气息。
“咚咚咚!”
他忍不住敲门,那人扭头,正是年轻版的腾大爷,那个“毁歌无数”的歌坛泥石流!
“你好,您刚才用的是蒙语么?”
“呃,对。”
腾大爷一脸懵逼的看向副团长,副团长连忙介绍。他一听是电视台的,又见了杨立萍,不由心中一动,热切了几分。
谁也不傻。
“能说说是什么意思么?”
“这歌叫《蒙古人》,就是唱我家乡的一首歌,说那里有辽阔的草原,洁白的毡房,我生在牧人家里,我热爱这片土地……”
腾大爷的声音跟外貌相反,很清澈,吐字慢,能听出来刻意在找普通话的发音,一板一眼。
“你自己写的?”
“自己写的。”
“他是我们团里的三弦演奏,上半年去参加那个孔雀杯歌唱比赛,就带着这首歌去的,进了前十名呢。”副团长道。
孔雀杯青年歌手大赛,是东方歌舞团举办的,今年是第一届。
崔健参加了,因为评委受不了他那唱法,第一轮就被淘汰。腾大爷也参加了,拿了个前十。
张婧林参加了,进了决赛……
你说怪不怪?
“这歌不错,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晚会?”许非发出邀请。
“愿意,愿意!”
腾大爷连连点头,他在团里拉三弦,收入微薄,写了首歌还没成功。倘若许非再晚来一点,他就要去宁夏采风了,整整一年。
而许老师从排练室出来,脚步都轻快许多。
奔着杨立萍来的,没成想腾大爷也在,既然看见了腾大爷,诶?他忽然联想起另一位蒙古族歌手,但不确定在不在。
“张团长,你们还有没有个人特色比较鲜明的歌手?”
“这个么……”
副团长思索片刻,一拍巴掌,“有一位,叫德德玛。”
噗!
还真在这儿啊!
许非一咧嘴,得嘞,这年头真是大神遍地走,大腕儿不如狗。
一不小心就召集国家队了。
……
从中央民族歌舞团出来,他又直奔解放军艺术学院。
跑了一天累死累活,骑着自行车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留卷发的小伙子在那儿蹲着。
“许老师!”
“不用叫老师,你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见您半天没来,就着急出来看看。”
此人叫陶金,浓眉大眼,有棱有角,十分帅气。他是学院的舞蹈老师,《让世界充满爱》演唱会就有他,俩人之前见过。
“那我简单说说吧,我来意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