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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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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从1983开始》    作者:睡觉会变白

“……”
许非抿了抿嘴,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突然吃到了很好吃的食物,突然见到了雨后的彩虹,突然在街头跟老友重逢……带着点惊奇,雀跃,感动,最后通通化作一句,人生美好。
女中音太难得了。
德德玛还不像降央卓玛那般低沉浑厚,要更轻扬一些,而就是这份轻扬,再配上这首歌,更是悦耳动听。
舒服,听了舒服,上瘾的那种感觉。
这歌一起的时候,底下骚动更大,慢慢的,都在安静听歌。一曲过后,德德玛鞠躬下台,众人还意犹未尽。
“好,竟然没什么话可讲,就是好听。”
“这个就不用审了吧,直接过。”
“二轮也甭审了,可以登台了。”
“赞同。”
“赞同。”
不提他们,许非那边快步迎上去,下意识想来个拥抱,又觉不妥,只得轻轻拍着巴掌,“咱别说一百分,二百分都不为过!”
“我也是现在才好点。”
老师吐出一口气,这才放松。
一个个节目陆续登台,有的看看就叫停,有的保留待定,争议最大的要属那段芭蕾舞。
几个舞蹈学院的小姑娘,穿着白色小短裙,两条长腿裹着白袜子,一抬腿还露个裤头……
伤风败俗啊!
很多评审都是上一辈的,最看不惯这个,但年轻一点的觉得冇问题,芭蕾舞不这么跳还怎么跳啊?
穿长裤嘛?
掰扯半天没整明白,最后保留待定。
杨立萍排在倒数第三个。
上场之后,啪啪啪灯光全灭,然后几束灯骤然亮起,如同在地上画了个白圈,清冷,幽静。
音乐响,杨立萍一手拈着裙,原地旋转,脖子修长挺拔,裙角飞舞,好似一只孔雀在高张炫耀自己的美丽。
少顷,她曲身伏地,酥软无骨般的颤动,复又挺身,一手向上。
三指竖起,两指轻合,颤颤点点,时啄时仰,又忽地往回一转,如长颈弯折,细梳翠羽。
“……”
人都看傻了,没有半点动静。
等到舞蹈结束,静了几秒钟,整场最热烈的掌声才响起来。
“哗哗哗!”
领导拍红了手,知道晚会稳了。
刘迪狠狠攥着拳头,知道自己稳了。
连摄影师、编导、扫地的都跟着鼓掌,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舞蹈。
“没,没发挥好……”
杨立萍回到后台,捂着胸口轻喘,激动的。
“没事,录制的时候尽情发挥,到时候全台都得配合你,你就是王母娘娘!”
“你就会说笑话。”
许非可没说笑话,他专门让这两位打头阵,相当于王炸。
一台晚会,必须得有一两个节目做大轴子,《雀之灵》就是那种甭管怎么选,都不会被筛掉的节目。
……
第一天开门红。
三个淘汰,六个待定,六个通过,其中两个直通关底,许老师全占。
第二天,是田振和陶金。
田振待定。陶金确实有天赋,编了段双人舞,还带点剧情,讲一对小情侣闹别扭又和好。四分钟左右,那些经典的擦玻璃、传电、太空步之类的全有。
节目新鲜,又没超过尺度,讨论一番还是过了。
第三天,是阿毛和腾大爷。
阿毛立立整整往那儿一站,只要唱歌就OK。
歌好,唱的好,而且她的台风大气端正,少有人能比,最后也是直通。腾大爷由于跟德德玛重复,都是赞美草原的歌曲,混个保留待定。
一审筛选,二审就是对节目内容实施精准把握了。
到最后彩排时,得看总体时长,超时继续剔除,不够的再从待定节目中挑选。
“别灰心,还有很大机会上的……”
第三天审核结束,临别时,许非专门安慰腾大爷,“实在不行我想想办法,把你们俩的节目混在一块,改变下形式就差不多了。”
“不用麻烦,德德玛老师比我唱的好,应该她登台。”
“没事,过后再联系,千万别灰心啊……阿毛,我先走了!”
他冲那边摆摆手,实在想不出咋写名字的某女歌手瞪了一眼,各种无奈。
她63年的,才大两岁,平时相处也没啥客气。在她眼中,这位小许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时常贱嗖嗖的,令人发指那种。
许非从台里出来,天都黑了,一路猛骑,才在七点稍过的时候赶到了彩电中心。
位于玉渊潭湖畔,高136.5米,是80年代京城的十大建筑之一。
当年尼克松访华,美国随行了5台电视转播车和一座卫星地面站,在座机降落的同时,就把消息传遍了全世界。
结果作为东道国的中国,却无法将新闻快速传播出去,所以才下决心建设这个现代化的彩电中心。
“……”
许非望着夜色中高耸的大楼,已不是刚才审查时的心情。
在楼下徘徊一会,才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诸芳流散

彩电中心,全名中央彩色电视中心,修了近十年,后来央视把总部搬到了这里。
如今尚未修建完全,在七楼的一个大厅内,《红楼梦》剧组已经开始了散伙饭。台前幕后的演职人员,能来的都来了,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主任阮若琳以及戴临风也都在场。
一百多人热热闹闹,摆了十几张桌子,前面搭着舞台,铺红地毯,挂着横幅、彩灯,仿佛又回到了圆明园的培训班里,那个最鼎盛的时候。
“这个肉好吃,你尝尝……”
张俪给陈小旭夹了一筷子肉,却见她扭着脑袋指指点点,“你做什么呢?”
“数人呢。”
陈小旭回过头,“比那会儿少了二十六个,元春走了,迎春走了,可卿走了,香菱走了,柳湘莲走了,晴雯也走了……”
“什么走了走了的,不吉利!你应该说元春出国了,迎春上学呢,可卿也出国了,香菱生孩子,柳湘莲伺候媳妇儿呢!”胡则红道。
“哈哈!”
一桌人大笑,笑着笑着又安静。
邓洁见状,忙起开几瓶啤酒,道:“来来,别哭丧着脸,今天难得这么多人相聚,喝点!都喝点!”
她挨个倒上酒,瞅瞅时间,“我说许老师怎么还没来呢,别是不来了。”
“可能有事吧,小半年没见了,还怪想他的。”欧阳道。
“你想他拿好吃的吧?”袁枚(袭人)撇嘴。
“谁叫他狗大户呢!哟,说曹操曹操到……”
欧阳蹭的站起身,喊道:“这呢,这呢!”
许非正站在门口张望,几步奔过来,随手拎过一凳子,“紧赶慢赶,车链子都让我蹬出火星了,不好意思啊。”
“您为啥不打车啊,又不差那几个钱。”胡则红道。
“瞧你说的,许老师还用打车,肯定自己买车开呀。”袁枚道。
“诶,我看大超就挺好。”沈霖道。
一帮败家娘们打趣儿,许非连连摆手,“行了行了,现在抓的严,我可不敢开。”
“少说废话,来晚了得罚酒,给他倒上!”
邓洁一摆手,欧阳咔咔又起开几瓶,一张胖脸贼么兮兮的,“许老师海量,这杯太小了……”
他踅摸一圈,“得拿这个喝!”
遂排出三只大碗。
哎呀,排这个字用的太讲究!既表示自己是规矩人,又对短衣帮的嘲笑表现出若无其事,活画了孔乙己……啊呸!
“就你捉弄人,这是盛汤的碗!”陈小旭道。
“太大了,换杯子喝吧。”张俪道。
“没事儿,也就一瓶多。”
许非自己倒满,咣咣连干三碗,脸不红气不喘。众人鼓掌叫好,气氛瞬间活跃。
他年纪虽小,在朋友圈里却承担着精神领袖的作用,有什么烦恼,什么聚会活动,第一个想到的准保是他。
“最近忙什么呢,半年都没见人?”
“帮京台排春节晚会,真的没空。”
“哟,都混到这份上了,怎么不请我们去?”
“你们央视的,京台干嘛请啊,咱们现在是阶级敌人懂不?”
胡扯了一会,许非才得空看看全场,问:“你们敬酒了么?”
“还没呢。”
“那我先去了啊,早敬早完事。”
许非端着一杯酒,走到领导那桌。
“戴老!”
“哎,小许!”
戴临风乐了,特给面子的站起身,“听说现在干的不错,还想跟我们打擂台。”
“什么打擂台?”阮若琳疑惑。
“京台今年不也搞春晚么,这小子,策划人之一。”
嚯!
阮若琳等人非常惊讶,年轻轻的就能参与一台春晚,还是策划,说明很受重视啊。
戴临风则一脸欣慰,当初把这小子弄到艺术中心,这步走对了,你看看,不到一年就混的风生水起。
“在那边好好干,以后常联系,人散心不散,还是红楼一家人。”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