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混不吝

乐读窝 > 杂文随笔 > 混不吝

第41章 回忆杀+粉色大泡泡

书籍名:《混不吝》    作者:绿色毛毛球

  烫,火烧的那种烫。
  像有次大年三十放炮仗没点好,一不小心燎到皮肉,最开始几秒没什么感觉,就在你掉以轻心以为不过如此时,钻心的,恨不得挠墙的那种痛楚瞬间袭上来,猝不及防地让你吼出声。
  而现在也许是它的十倍,百倍……林九昕测算不出,他就是疼,疼得全身抽搐,疼得喘不过气,疼得胳膊不再是自己的,疼得什么也握不住……
  眼前一片片泛黑,他扒摸着,攥住手边的一根水管,额头抵上镜子,把面部皮肤尽可能地与它贴合,冰冷的镜面贡献着那微乎其微的一丁点凉意,让他可以获得片刻喘息……
  睁开眼,镜中,一个颓败得不成样子的厕所,阴暗,潮湿,墙皮稀稀落落,几乎破洞的砖瓦泥块,即便如此,月亮也那么地吝啬,只肯从砖缝中投进那么一丢丢的光,不过,足够了,不需要太亮,看不见最好。
  林九昕觉得他不过就抽了一下嘴角,镜子那边的少年却扭曲着五官,痛苦地极尽狰狞,双眼遍布血丝,湿汪汪沁满泪水,眼袋乌青,嘴唇干裂,神经质地上下牙对磕……
  他想笑,并且真的笑得浑身乱颤,他从没见过自己这么丑,丑得他妈的都有喜感了。
  什么落下,滴答滴答,撑着的洗手盆已经够脏了,污浊混黑的边沿,年久抹不去的泛黄水渍,竟然还凑了些突兀的红色进来,一滴一滴从边缘往下流……血那么地多,汇聚着卷进下水道,无论水龙头再怎么冲,也不过是将更多的清水染成血水,根本消失不掉。
  喘着,抖着,林九昕撩起眼皮,目光移到镜子右侧,那里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肉块半掉不掉地挂在上面……那是他的,右耳。
  长期被头发掩盖,平平无奇到你平时都懒得拨开看它一眼,一件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器官,却在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它时有种要把昨天晚饭呕出来的恶心感,有那么一瞬,林九昕想把这面镜子连同整个厕所都砸了。
  “操,我操,我操.他妈的……”嘶嘶地吸着气,不停地说,像呓语又像念经,像哭又像笑,在骂出不知多少个操后,林九昕手起刀落,伴随他的一声低吼,那块即将脱离的肉被切割下来。
  ……
  那块没了,再不是他身上的了。
  不是他的,就算是从那个男人身上遗传来的,现在也没有了。
  没有了。
  是笑声,耳边,空气中,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包裹着喜悦,他听得到。
  咣当一声,水果刀扔到地上。
  直起身,林九昕有些打晃,再看镜子,一张怪笑的脸。
  像从血水捞出来,半张脸连同头发都湿乎乎的,林九昕用胳膊擦了擦,无意间碰了下耳朵,疼得他狠狠地骂,可他偏偏觉得爽,通体上下的舒爽,好像没了这块肉他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了,在空无一人的厕所他笑,扯着嗓子喊出回音,漂亮牛逼!!
  做完这一切,把手上的血洗干净,走时,他注意到地上那块刚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那样死气沉沉。
  现在,往后,它就只会趴在这个暗无天日,破败不堪的厕所,连同那些所有的肮脏一起腐烂掉。
  多么愉快,林九昕笑了。
  出了厕所,一束大灯蓦地在他眼前乍亮,林九昕用手遮挡,从指缝间隙他看到一辆奔驰GLE,打着强光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在这样一个形如废墟的旧楼区,那种散发出来的满满二逼气质简直令人看一眼都要立时瞎了,估计又是一帮穿得叮当乱响,画着哥特脑残风的大龄中二傻X青年……
  一声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凄厉惨叫霎时划破夜空,带着回音在这片空旷的废楼区游荡,林九昕愕然地站住脚,猛地回头。
  铃铃铃——
  林九昕倒抽着气,从梦中惊醒,他先是‘这世界没他的’地懵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抓过手机就看,随后一声“我靠!”响彻满屋。
  **
  高三分班考,南晓第一年试运行,得到了绝大多数学生及家长们的积极‘响应’。
  考试当天,学生们一个个如丧考妣,忧心忡忡,迈向校门的步子都比平时拖沓几分,家长们则神色凝重,不是肃穆地望向学校,就是三两个聚成一堆,逗留校外不肯走。
  越是这样越滋生不必要的紧张和压力,没人觉得能好好喘气。
  出此一策,南晓也是被逼上梁山。
  近几年,南晓在市重点高中的排名一直原地踏步,甚至去年还出现力不从心只退不进的势头,于是学校领导班子顶不住压力开始变着花样折腾,势必要搞出点水花,哪怕排位上不去,平均分有些动静也是喜人的……
  总之,曾经‘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一场以学分竞争机制为基础的残酷角逐就此拉开帷幕。
  走在校园,随处可见那些见着书比亲妈还亲的学友们,凡是能坐的地方都被人占满了,除了考座,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谢霖倚着正对球场的校墙,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他真没法跟别人那样考前上满了弦,本来这就不是他风格,更何况还有个‘分班考还他妈能迟到’的室友,简直找不到一点状态。
  昨晚回卧室,林九昕就坐在下铺,见他进来立即起身:“还挺快,外边飘雨点了,还想不行一会儿给你送伞去。”
  谢霖换睡觉的T恤,搅起周身一阵烟草味:“你哪儿找我?”
  林九昕向上指了指,楼顶。
  谢霖怪异地看着他。
  对方半举起手:“跟我没关系,是我妈捡着你烟头了,她来问我,我爸不抽,我又不在家抽,只能是你。”
  “你妈还管这个?”真是不能放松警惕,顶楼属于顶层住户,楼下一般不上来,他太显眼了。
  像看出谢霖的顾虑,林九昕把搭他床头的睡裤扔给他:“没事,你抽你的,她不会管你。”
  “那管你?”听起来好不离奇,夜不归宿都没见家大人怎么着急,抽根烟还能吊起来抽一顿?
  “不是管,她是……敏感,”这个形容词谢霖没懂,不过林九昕很快转移话题:“明天分班考,你今晚不看书?”
  “考试前我从来不看,爱什么样什么样,”谢霖踩着下铺的床,手臂一撑就到了上铺:“你呢?看吗?”
  能看吗?
  谢霖觉得自己好贫。
  “看啊。”
  轻飘飘两个字让谢霖胳膊一软,差点摔下来,多亏他牛批的运动神经,强行让上半身向前冲,噗地一声,整张脸拍床铺上。
  等他狼狈地往起爬,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林二弟,已经坐到他的书桌前,拧开了专属的那盏台灯。
  像白天在学校,书本卷子摊了满桌,只不过这次玩真的,林九昕确确实实趴在桌上写卷子,而且笔转得一点不比自己逊色,六得飞起,在指间像精灵一样翻着花样到处跳跃,带起一道道交叠的笔影……
  为了不影响自己睡觉,林九昕还贴心地把大灯关掉,只留下桌前的一寸光亮。
  天塌下来都不如这个震撼。
  谢霖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九昕看。
  说不清什么时候,桌边的人侧过头,视线对上来:“霖哥,咱还一个班,怎么样?”
  愣了下,谢霖问:“继续后门胡作非为?”
  林九昕笑:“可不么。”
  “行。”谢霖点了点头。
  ……
  答应得过于草率。
  听着校园上空盘旋着的,颇有些凄厉的预备铃,看着学友们加快脚步涌向教学楼入口,谢霖就很有种被人涮了的不爽感。
  再有不到两分钟,林九昕就要上他的黑名单了。
  一代鸽王。
  坐在粘有自己学号的课桌前,谢霖盯着离他两排开外,教室第一个窗户旁的那个空座,如是想着。
  灭了手机扔进桌斗,他不知道自己偷偷带手机进考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现在只想考完回家炖上一锅鸽子肉!
  铃声顷刻响起——
  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就在于它极低的概率。
  几乎一秒不差,林九昕踩点进考场,站定时嘴还动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就在老师将目光投向他时,什么东西被他狠狠咽下去。
  ……怎么没噎死他。
  谢霖托着腮,指间的笔转了一圈正好对着匆匆进来的人,他把头低下,勾起的嘴角以及那个浅浅的笑意都尽数埋在手掌中。
  老师眼刀横飞,训了林九昕好几句,才让他上位。
  放下书包,林九昕特意朝后边的谢霖看了一眼。
  收获了谢霖送他的一枚高耸的中指,笑着,他转回脑袋。
  **
  考题够不上难度,正常水平,寥寥几道拉分题,谢霖很早就做完了,检查一遍,看了眼墙上的钟,还剩二十几分钟。
  余光中靠窗那排似有动静,林九昕拎着卷子,第一个交到讲台上。
  看着这人离开教室,谢霖翻过卷子从头开始算分,以‘林九昕的大纲’所占卷面比重,这门不会太拉胯,比照上学期期末考的最高分,谢霖认为只要接下来的几门都不太“超纲”的话,这贱货进理一班问题不大。
  谢霖也站起来交了卷。
  出教室才发现,别说他,林九昕都不是第一个,小鸡仔和大白已经在楼道悄然无声地玩起弱智猜拳游戏,‘剪刀石头布’只张嘴,不出声。
  林九昕站在他俩旁边,背靠楼道一侧栏杆,正仰头,吹着嘴里的一个粉色大泡泡。
  泡泡还真大,薄薄一层外皮,在落地窗直射进来的阳光下呈现一种透明的粉嫩,似乎本人还嫌不够,越吹越大,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泡泡内,几乎遮蔽整张嘴和一整个鼻尖……
  擦。
  谢霖哼了声,连他妈吃个口香糖也得炫出傲人的技能。
  臭屁至此,天理难容。
  从裤兜摸出钥匙串,上面有个多功能便携刀,把尖锥抽出来藏在背后,谢霖漫不经心地走向林九昕,到了近旁突然下手,搞起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