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碎铁衣

乐读窝 > 杂文随笔 > 碎铁衣

第15章 顺势

书籍名:《碎铁衣》    作者:不道不道寒

  =====================
  “你原是打的这个主意,朕明白了,”刘昭禹扣了扣桌板,让人站起来坐好,而后才说,“这桩刺杀案会在赖昌死后了结,你与都督府虽有渎职之罪,却也因追捕人犯及时,将功抵过,不罚不赏,此后暗寻沙蛇之事,你们尽管做,朕信得过你。”
  “谢陛下。”
  袁牧城又想跪下行礼,被刘昭禹架着那有力的臂膀一把拉了起来。
  “你是生怕旁人看出来我们在说什么,非要跪是吧。”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和煦日光下卸了寒。
  许久没能与袁牧城说这么久的话,虽仍是君臣之交,谈的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但刘昭禹心里觉得高兴。
  “朕若……”
  刘昭禹忽然顿住了声,袁牧城停了笑,看着他。
  刘昭禹被望着,却转了话题:“常颐也该带人回来了,和朕说说你那位姑娘吧。”
  “……姑娘。”袁牧城嘀咕着,心里揣摩着如何掰扯这事。
  “平日里瞧你浪荡得很,在这儿羞个什么劲儿,往日也不见你这模样,看来是真喜欢,”刘昭禹笑了,“不说便罢了,透个姓总不为过吧,也算是全了朕的好奇心,怎么样?”
  袁牧城暗暗叹了一口气,那半个混球的性子在这件事上认了怂。
  “姓,”袁牧城清了清嗓,说,“江。”
  ——
  “岑昱出事那晚是什么情况,你到底问清楚了没有?”
  冯若平回府后,心中难以平愤,又唤了崔承来问。
  “正是如宋秉讲的那样,有人潜入刑狱司意图带走岑昱,如若真是颜氏派的人……”崔承说,“难不成他们也养了死士?”
  这话让冯若平心头难安,此前本以为手中握有死士的只有寅王,若颜氏当真也养了死士,着实难对付了些。
  冯若平气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会冒险对岑昱下手。”
  “侯爷恐怕不知颜凌永与谒门庄走得近吧。”
  余敬跨过门槛,徐徐走来。
  冯若平转身看着那人,问:“余学正此言何意?”
  余敬先拜了礼:“到侯爷府中未经通报,冒犯了。”
  “无事,余学正有话直说。”冯若平道。
  余敬直了身,垂首道:“下官不知侯爷是否听闻江时卿与颜凌永二人近日来往频繁,不过那颜凌永早在陛下寿宴前就邀江时卿在弦歌坊一聚,巧的是,岑昱也知此事。”
  “江时卿?”冯若平觉得此名耳熟,“可是盛传的那位谒门庄庄主?”
  余敬仍低着眼眸说:“不错,那日下官派人到坊内刺杀江时卿,可派去的人均数丧命,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冯若平情绪稍缓了些:“余学正可是知晓了什么事?”
  余敬说:“那日盯梢之人回来后同下官讲,江时卿桌前摆有一把琴,可琴被毁后,江时卿却让人将其带回了江宅,而那把琴正是颜凌永所赠。”
  闻言,冯若平又叹了气:“若这江时卿是个惜物之人,此举也无可厚非,凭借一把琴便断定谒门庄与岑昱之事有关,太过武断。”
  余敬道:“侯爷所言自然有理,只不过宁信其有,勿信其无。”
  在一旁的崔承终于插上了话:“只怕江宅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余敬似是早有准备,望着他道:“若是刑部搜人,不正理所当然吗?”
  ——
  次日,崔承领着人围在江宅外,开门的是絮果。
  崔承瞧着那少年单纯,便走上前说:“昨夜刑狱司内有一杀人嫌犯逃出,有百姓称在这附近见过此人,刑部按例搜查,还望小公子通融。”
  絮果两手把门,抬头看着他,说:“我家主子不在,大人能容我去禀报一番吗?”
  崔承露出和善的一笑:“刑部搜查也是为了百姓安危,若此人真的藏身宅内,岂不是留了祸患。”
  “可是……”
  崔承看絮果为难,便又解释道:“小公子不必担忧,刑部办差也讲究规矩,不会损坏财物,若你家主子怪罪,大可到刑部来讨说法,只要同守门的人说是刑部尚书崔承准你来的,他们便不会拦你。”
  絮果一听,赶忙推开了门。
  “原来是尚书大人,那你们进来吧。”
  崔承才一进门便见到前院堆着的礼盒,大盒小盒摞成一堆,着实惹目。
  絮果见他目光久久不挪,便走到跟前领着人。
  “尚书大人从这边走,那些都是颜公子给我家主子送的礼,多了些,只好摆在这里了,不过里头藏不了人。”
  崔承朝他笑了一笑,便跟着絮果往里走去。
  前院回廊都搜不出什么,崔承又带着人到后院走了一圈,却在江时卿的屋里发现了一处密室。幸而多年见识不少,也没费多少时间他便解开了机关。
  暗门旋动,光随着门缝一下泄了进去,打在矮桌上放着的断琴上,崔承眉头一皱,上前端起断琴细看,那弦上沾的血迹早已干成暗色,断裂处尚且留着刀痕。手下再一摸,竟摸出个暗格来,他把琴身一翻,可那里头却已空无一物。
  但既然有暗格,便说明颜凌永曾在里面夹了东西。这样一来,便都说得通了,江时卿要将琴带回是因为暗格里藏着的东西,颜凌永笼络江时卿,就是为了花重金买凶,而当晚劫狱的便很有可能是谒门庄的人。
  虽岑昱一事目前尚无转机,但至少知道了颜氏手中还握着把谒门庄这样的凶刀。
  “尚书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絮果见崔承半晌不出,在屋外叫唤着。
  这一声惊得还浸在沉思中的崔承一阵抖擞。
  崔承轻放下断琴,抚了抚掌,冲外头喊道:“哦,没事——”
  恐絮果进门瞧见,崔承没再耽误,小心地将东西摆好,关了暗门。确认物件都同先前那样摆放之后,他才出了门。
  见絮果仍在门外等着,他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头,道:“没事,都搜过了,犯人不在宅内,多谢小公子担待,就不打扰了。”
  “尚书大人慢走。”
  絮果目送人出了宅,确认崔承确实走远后,便嘱咐了几句江宅里留着的人,往悦茶楼去了。
  ——
  悦茶楼里,钟鼎山“砰”地一声将酒壶拍在顾南行的面前。
  “顾小子,今日我就和你喝个痛快,看你这酒鬼当的够不够格!”
  顾南行笑着接过酒,道:“不过咱先说好,先生到时可别趁着酒劲又追着我揍啊。”
  “我有吗?”钟鼎山转头朝着姜瑜问,“与川,你评评理,哪回不是这臭小子先发酒疯指着我骂的!”
  “这理我可评不出,你们爷儿俩不相上下。”
  说着,姜瑜捻起纸张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头也没抬。
  “谁跟这小子爷儿俩,他每回叫我先生心里指不定多不服呢,”钟鼎山回头瞧见顾南行渐渐垮下的神情,指着说,“你瞅他这脸。”
  顾南行抬掌将钟鼎山指着他的手握起,举起酒壶道:“先生您可别说啊,今日这酒我还就喝定了,非让你服我不可。”
  一旁的季冬上前夺了他手中的酒,说:“不准不准!你们这酒喝得痛快了,打架骂人不说,还总吐一身,我和与川先生回回都要给你们收拾到后半夜。”
  姜瑜笑了,终于抬起头,朝那旁吵闹的两人说:“小季冬说的是,你们到孟夏的茶楼里就别闹了,人家底下还做着生意,把客人扰走了如何是好。”
  听了这话,顾南行突然得意了起来:“我赔得起啊,先生们在阇城里的养老钱我都出得起。”
  钟鼎山却又听得不高兴了:“哎,我住你家还是吃你饭了?你睡我们淮川的宅子我还没向你要钱呢,你在这儿跟我扯什么养老不养老?”
  看着劝不下架的两人,季冬放了酒壶,一脸苦恼,转头寻了坐在一旁不发话的江时卿。
  “江主子你说说他们,这俩活宝在一块儿时我这耳根子就没一日清净的。”
  江时卿笑道:“与川先生都劝不动,我更没法子了。”
  季冬撅了嘴,捂着耳朵将身子探到窗外寻清净去了。
  絮果此时正好上了二楼,在廊里听着声便能寻到江时卿在哪个屋子。
  他推了门直略过还在斗嘴的两人,往江时卿走去。
  “主子,刑部崔尚书来过了。”
  江时卿应道:“嗯,东西都看到了吗?”
  絮果点头:“看到了。”
  “密室呢?”说着,江时卿轻牵着絮果的手臂引他坐下。
  絮果便坐下道:“密室也开了,里头的东西应当也见着了。”
  “见到了就好。”
  江时卿手里的念珠一下一下地转着,菩提子又历一个轮回,化作不到一寸的浮香安抚心绪。
  絮果跑得有些累,在桌前撑起了脑袋。
  “主子,那些东西放外头也行,为什么非得放在密室里头呢?”
  江时卿将一盘糕点推到他手边,说:“他们既然来搜,必是有备而来,若这宅子里没个密室,他们反倒还会起疑。”
  絮果瞧见糕点,欣喜地抬起脑袋,拿了一块咬进口中,含糊道:“但若是他们不够聪明,找不着又或是打不开岂不是白花心思了?”
  江时卿瞧他那模样,笑了一声:“不是有你吗,你这么聪明,自然会想法子提醒他们。”
  絮果开心地昂了头:“那是。”
  可还未等口中的糕点嚼细,絮果便又被人一把拉起。
  “哎,小絮果你过来,你跟先生说实话,每回喝酒是不是这小子先发的酒疯……”
  钟鼎山等着絮果的回答,然而絮果闭嘴嚼着,却是一脸懵懂。
  见状,顾南行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把人转了过来。
  “絮果你别听先生的,我的酒量你也清楚,哪是说被放倒就被放倒的……”
  被两人轮番拉着,絮果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美味,却也嚼不出什么甜。
  “季姐姐,与川先生——”他苦着脸朝两人喊。
  坐在一旁的姜瑜这才放了书,把絮果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你们别把小絮果吓着,等哪日你们喝完酒能走条直线再说,今日谁都不准喝酒。”
  姜瑜难得严肃,屋里终是静了声。
  “走直线我能走啊,不信我走给你看。”
  钟鼎山忽然说了一句。
  “这有什么难的,直线我也能走。”顾南行又与他掰扯了起来。
  众人知晓这二人中但凡有一个不服软,今日是不会消停了,便也知趣地不再理会,出门寻孟夏赔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