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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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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认错

书籍名:《碎铁衣》    作者: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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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许弋煦回到太尉府中时,彭延已经在里头候了多时。
  许弋煦几日前以徐玢的名义去寻过彭延,可徐玢自告病后好几日都见不着人影,彭延心中不安,见着许弋煦后,也不论官职的高低之别,上前便冲人行了一礼。
  许弋煦顺手收起方才用来擦血的帕子,回了一礼,道:“先生近日告病,许某作为学生理应前来侍疾,只是不知彭尚书有何要事?”
  彭延冲人露了一笑,道:“许司业事师犹事父,让人感佩,只不过明日之事关乎彭某生死,在此之前未能得徐太尉当面指点,彭某心中实在惶恐不安。”
  许弋煦伸手引人坐下,亲自沏了壶茶,才双手将茶捧上前,说:“先生身体抱恙,不便露面,彭尚书若有顾虑之处,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彭延接过,却无心饮茶,直言道:“今夜粮草队的人便在城外候着了,待明日城门开后,粮草沉江一事便会传至阇城,可就算这事传到靖平王府,袁牧城当真会一言不发就寻到户部来吗?”
  许弋煦立在一旁俯首答道:“传信的事不必彭尚书担忧,我自会安排,只要您按计划到黄册库里守着,他自会过来的,待到明日,黄册库外的守卫都会换成我的人,您引袁牧城进了黄册库后,便趁机从暗门处离开,届时自会有人点燃周遭撒的火药,再之后,便是翾飞将军因粮草一事伺机报复,不慎烧毁黄册库,到时威胁到彭尚书的籍册和账簿就都一应俱焚了。”
  彭延象征性地抿了口茶以表敬意,才又说道:“可袁牧城尚未踏入过兵部,那火药的事要如何栽赃到他身上?”
  “翾飞将军是何等人物,区区火药,他会没法子弄到手吗?更何况,他为了粮草一事与您结了这么久的怨,又仗着与陛下的情谊不把朝纲放在眼里,一时冲动干了些出格的事也不意外,您说呢?”
  许弋煦抬眼细察着彭延的神情,心知这人处事谨小慎微,特意又加了一句:“先生也只是看在机会难得的份儿上,才替您谋划了这一遭,毕竟这监察院的审查已不知开展了多久,想必不多时便会查到彭尚书身上。不过,若彭尚书不放心,作罢便是。”
  审查一事是彭延的软肋,许弋煦此话听似给他留了余地,实则恰恰阻断了他避退的后路。
  因为自粮草一事起,冯若平的态度就是在表明他要过河拆桥,若是审查出了问题,他可以把沙蛇入阇和粮草倒卖的事全都推到彭延身上,所以彭延才会走投无路,只能寻徐玢来帮这个忙。
  如今许弋煦把他的处境摆在明面上说,即使徐玢从头至尾都没有出面,彭延也知明日那险自己是非冒不可,便只好垂眸望着溢出热气的茶水,心中那点动摇也慢慢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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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牧城指节处的擦伤沾了些细碎的木屑,江时卿借着烛光一点一点替他清理干净,才又帮他上了药。
  眼下袁牧城已经回了靖平王府,江时卿便也转到浴堂沐浴。
  热水浸过颈间的咬痕,渗出密密麻麻的痛感,江时卿伸指轻轻抚了抚,不加掩饰的爱意便随着水波洇开,将他围裹在名为袁牧城的热烈里,让他如释重负也心有余悸。
  纵使他们之间再无所保留,却也难免要为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死别而忧愁。可他不希望袁牧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只有难过。
  江时卿独自泡在水中沉静了许久,烛台上的蜡也已融了不少。烛火炙烤着灯芯,静候在一旁,却忽地被一阵叩门声惊得抖了一抖。
  江时卿疾速地瞟了一眼,便伸手拉过架上挂着的衣裳,利落地裹了身子。
  门外那人随即推门而入,缓缓挪至屏风旁,打了个响指。
  “是我。”袁牧城说。
  江时卿赤脚站着,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后,问:“不是才走吗,怎么回来了?”
  “来接你回房,”袁牧城抬指抹去江时卿面上的水珠,柔声问,“洗好了吗?”
  脚边的水淌了一地,江时卿抬起挂着水珠的一只脚,轻轻踩了踩袁牧城的靴面,说道:“没来得及穿鞋,脚又脏了。”
  袁牧城对他那点挑弄毫无抵抗,便凑近了把人打横抱起,而后轻靠在浴桶边缘让他蘸着里头的温水洗脚,才又把人抱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凳面落了不少水,江时卿手提衣摆站着,本欲伸脚去够地面上的靸鞋,却又被袁牧城托着臀抱了起来。
  江时卿顺手搂上那人的后颈,说道:“水还没擦呢,是湿的。”
  “擦我身上。”袁牧城说。
  “鞋呢?”江时卿赤着脚蹭了蹭那人的后腰,袁牧城腾出只手按住了那人蠢动的脚。
  “不穿了。”袁牧城说。
  浴堂的灯被吹熄,袁牧城抱着人出门后,便在廊下穿行,一路往江时卿的房里去。江时卿则将腿架在他腰上,也不想管被人看到后要怎么解释,就想这么靠在他的肩头。
  高挂的灯笼将路映得亮堂,两人紧挨着的身影像夜间的燃火,自隐秘中猝然扬起光亮,惶惶地拖拽着黑暗却又直白无比,就是要宣告他们之间堪比烈日皎月的爱意。
  “骁安,”江时卿伸指点了点他的后颈,问,“我松开手,你还能抱住我吗?”
  “能,”袁牧城道,“但你得抱着,不准松手。”
  可他话才说完,江时卿便撤了手,还试图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容去挑衅他。
  袁牧城看着那人回身冲他无辜地眨了个眼,趁时倏地松了手臂。江时卿忽然觉出失重感,当即收手紧扣住袁牧城的脖子,将头埋入了他的肩膀。
  袁牧城稳稳地托住了他,笑着把人往上颠了颠。
  江时卿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你混蛋。”
  袁牧城坏坏地笑了一声:“早说了让你抱着。”
  江时卿没再答话了,便又将脑袋搭靠在袁牧城的侧颈,静静地感受着这种亲密。
  袁牧城把脚步放得很慢,江时卿靠得久了,就无聊地伸指在那人后背上画着圈,有时袁牧城被弄痒了,便会恶意地掐一把他的臀,江时卿则会哼唧一声,再又安分一会儿。
  这下江时卿当真安分了,手也不动了,就这么搂着袁牧城,细细地数着他走了几步。
  数到第五十一步时,袁牧城忽然说道:“淮川,我希望你不松手只是因为想抱我,而不是因为害怕掉下去。”
  江时卿笑了,靠在侧颈处懒懒地说了声:“我是想抱你啊。”
  “那就抱着,”袁牧城面露喜色,侧首去亲那人的颈部,“一辈子都抱着。”
  房里点的灯还没熄,袁牧城抻腿踢开了门,把人轻放到榻上,江时卿也顺带瞥见了屋里多出来的好些东西。
  “脚还湿吗,我摸摸。”袁牧城稍稍往后退着身,伸手去摸那人的脚。
  江时卿躲开他的手,将脚掌抵在他胸前,故意道:“湿的。”
  袁牧城攥着他的脚踝,将腿抻开往自己这边拖,才又将身子往下压去。
  “尽管勾,勾着了算你的。”袁牧城低笑道。
  江时卿伸指捏着袁牧城的下巴,轻声道:“将军定力好,我没这个本事。”
  “江副庄主谬赞了,朝我这么敞着腿,还指望我心如止水,太难为人了。”
  袁牧城撑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时卿回望了片刻,伸手按下袁牧城的后脑,亲了亲他的唇瓣。
  “还气吗?”江时卿问。
  袁牧城说:“没品着吗,我身上净是火烟味了。”  “怪谁呢?”江时卿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袁牧城心里生出歉疚,他恼火自己方才用来逼问江时卿的每一句话,所以现在几乎要被那人的柔意弄得窒息了。
  “怪我,”袁牧城轻抚着他的鬓角,“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知错了?”江时卿问。
  袁牧城低头埋入他的颈间,道:“知错了。”
  江时卿轻轻吁出压在心头的一口气,再又伸指摩挲着袁牧城的后脑,一下一下地抚着他。
  “我也知错了。”江时卿说。
  一句话砸向心尖,袁牧城受宠若惊,所有难消的失落都滞成爱意凝噎在喉头。他恨不得爱死面前这人,再把他揉进自己的骨里,求个共生共灭。
  袁牧城抬起头,满眼怜爱地看着他,连语气都凶不起来:“江淮川,你就算准了我听不得这个,所以要把着我的心使劲拿捏,巴不得我为你魂不守舍夜不能寐是不是?”
  江时卿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将军回府一趟就往我屋里搬了这么多东西,不就是想嗅着我榻上的香入眠,怎么会夜不能寐呢?”
  方才袁牧城回府理了好些衣物过来,打算自今日便搬到江宅里住着,谁知他还没开口,便又让江时卿猜见了大概,还能借此调侃一番。
  “你坏透了,”袁牧城俯身轻吻他的头顶和鼻尖,笑道,“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袁牧城依依不舍地退下榻,又到柜前翻弄了好一会儿才拎着衣裳出了门。江时卿侧身躺了不知多久,望着床帷睡意朦胧,只在屋内留了盏灯,迎着一个夜归人。
  门扉轻开,一只脚跨过门槛踩了进来,江时卿听着声便知道是袁牧城来了。他阖眸听着那人吹熄了唯剩着的灯火,又掀开被角,带着股澡豆香堪堪地挤了进来。
  “真不走了?”江时卿问了一声。
  “不走了。”
  袁牧城挨上他的后背,牵着他的手指揉了好一会儿,便开始难耐地缠起了人。他吻过那人的轮廓,又将头埋入他颈窝,落下一个又一个痴迷的亲吻。
  江时卿感受着蜜意,又觉得身后那个滚烫的胸膛像是要将衣衫都燃尽了。缠绵之余,他伸手往后一触,却摸见了个赤’条条的胸膛。
  “衣裳怎么不穿好?”江时卿转了个身,伸指轻轻勾勒着他胸膛上的肌肉线条。
  袁牧城被撺掇着,凑上前去吻他的唇,慢慢地喘着热气说道:“你的衣裳给我小了,敞着穿刚好。”
  江时卿嘴上的伤口被吮疼了,哼了一声,袁牧城才停了动作,再又去亲别的地方。
  “你自己的呢?”江时卿又问。
  袁牧城抓过他的手,低头去含他的耳垂,耐着性子答道:“就想穿你的。”
  袁牧城仗着爱意就想在江时卿面前不讲道理,谁人的醋他都要吃,而且还要没来由地让自己的气息沾染到那人的每一寸,连同衣裳。
  眼看一番柔意再磨不住,就要擦出火花,江时卿抬腿顶了顶他,小声道:“关窗。”
  “不关,”袁牧城揉着他的耳垂,眸中火热,“我已经向先生坦白了,往后我要正儿八经地进你的屋子,上你的榻。”
  江时卿搭上他的肩膀,仰头吻了吻他的喉结,挑弄道:“我家将军先斩后奏,坏得很。”
  袁牧城的欲望被打翻了,他强烈地被面前的身影吸引着,愿意以身为祭供着那人,在那人给的柔软中迷乱。
  袁牧城俯身压下,灼热被挤出两人之间尚存的缝隙,身影也被潜入窗里的月色拨得凌乱。
  “淮川,抱着我,再靠近点儿。”
  袁牧城在淋漓中低语着,江时卿也纵容着这种独属于那人的占有。
  缱绻的沉沦让两人的爱恨化为绵绵柔意,世间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夜色被羞得钻进了厚云中,涌动的潮起潮落声吞没了争吵和疏离。浪漫颠了满室,陪着一对有情人在喃喃声中一遍又一遍动情。
  终了,袁牧城侧首附在江时卿耳边一声声地唤着他,又自身后环抱着他,把人扣在怀中,半点不离。
  待到晨起时,袁牧城发觉江时卿已经被他捂出了一身汗,却是异常安稳地躺在他怀中,往他颈边一点一点地呼着微热的鼻息。他伸指轻描那人的眉眼,又怕把人弄醒了,只敢极轻地拉过落下榻的衣衫,替他一点一点抹着汗。
  “主子。”何啸自窗外探进只手,小心翼翼地挥着。
  袁牧城瞧见了,拉过被子挡住了江时卿的身子,才又轻轻下榻,披起衣衫从窗台处探出半个身子。
  “什么事?”袁牧城问。
  何啸说:“运往卞吾江粮仓的那批粮草在途径岙州时,遭遇粮道阻塞,改为水运后,船只在卞吾江翻了,听消息,损了至少六万石粮草。”
  “他大爷的,”袁牧城忍不住骂了一句,又赶忙回身看了一眼江时卿,才冲何啸打了个手势,“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