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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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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解围

书籍名:《碎铁衣》    作者:不道不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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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什么事需要动刀动剑的,”余光处那只染了血的手红得醒目,许弋煦声音更沉,“这架势,宋侍郎是要杀人吗?”
  宋秉回道:“搜人罢了,江庄主不配合,自当是要吃点苦头。只是过会儿场面可能不太好看,许尚书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许弋煦提步上前,对人说道:“这地方我来过几回,见过的人都在这里了,宋侍郎大可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宋秉朝他走近几步,放轻了声音:“许尚书的面子,宋某上回便给过一次了,此次事关侑国公的清名,还望许尚书能专心守着户部,莫要僭越职权了。”
  他原是想借这话提醒许弋煦要分清自己的立场,哪知许弋煦却说:“我怎么记得暗杀朝臣的案子是刑部在管,宋侍郎如此便不算是僭越职权吗?”
  “阇城出了这么一批恶徒,胆敢动手刺杀朝廷命官,有朝一日难说会不会动手伤到陛下,兵部怎能不管。”
  宋秉挥手下令:“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方才静下没多久的气氛再次被点燃,前院风雨掀起,刀光剑影中却搅进了一批禁军,陆天睿浑身凛气,自禁军开出的一条道中扶刀走来,抬声道:“亲卫军主管宫廷守卫,阇城内的治安说到底还是当属禁军来管,宋侍郎把禁军的事都做了,让我这个都督府大将军情何以堪。”
  见状,宋秉心道不妙,却也只能恭敬行礼:“无意惊扰陆大将军,这点事,亲卫军还是能做的。”
  陆天睿与江时卿匆匆对视了一眼,才说:“能不能做和该不该做是两回事,虽然亲卫军能做,但这事却是禁军该做的,越权一词扣在谁身上可都不太好听。”
  “陆大将军教训的是,”说着,宋秉的视线自陆天睿肩头越过,看向了江时卿,“不过,下官记得都督府离这儿还有段距离,不知陆大将军是听了什么风声才会来得这样巧?”
  一接到袁牧城身侧亲兵报的信,陆天睿就领着禁军队伍赶来了,眼下遭宋秉这么一问,他还真没想好要用什么理由来搪塞。
  “是我寻的。”宋韫不知何时已进了前院,闻声便应了一句。
  宋秉朝那处望去,蹙了眉:“韫儿?”
  宋韫迎上前,说:“我刚巧路过外头,见亲卫军闯门引得百姓围观,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就借马赶到都督府寻陆大将军帮忙了。”
  宋秉肃起脸色,轻拉宋韫的手臂,愠道:“亲卫军能闹什么事,爹爹办差,你瞎胡闹什么?”
  宋韫说:“眼下不是正好吗,此事本就该交由禁军来办,如今禁军到了,还省得爹爹领亲卫越权,日后贻人口实。”
  宋秉的夫人早已病逝,如今他就只有宋韫这么个女儿可以挂念,自然是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责难她,纵使心里怨她任性,也只能无奈地下令让亲卫军退步。
  禁军接替亲卫军自前院到后院搜了一圈,半晌后,禁军收队,朝陆天睿上报,道:“陆大将军,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陆天睿颔首,转头朝宋秉说:“这下宋侍郎总该放心了,若是觉得禁军办事不妥的话,大可上奏陛下或让监察院出面。”
  “陆大将军办事,下官自然放心,今日闹了一出让二位见笑,下官这便领亲卫军撤兵了,告辞。”言罢,宋秉挥手撤军,自行拉着宋韫走了。
  直到送走了陆天睿后,江时卿才泄劲倒了下去,所幸絮果扶得及时,赶忙把人背进了屋。
  钟鼎山领着林颂和絮果里里外外忙了小半个时辰,江时卿的脸上才终于回了些血色。眼下他意识清明了许多,刚喝完一碗药便靠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等钟鼎山替他包扎手上的伤。
  许弋煦没肯走,站在一旁候了多时才寻见机会说话。
  “亲卫军时不时便要闹一出,哥哥不如到我府上住着吧。”
  江时卿直接拒了:“我只习惯住这儿。”
  “淮川认生,不熟的地方住不下,更别说还有这副身子要养了。”钟鼎山正往江时卿手上缠着纱布,头也不抬。
  许弋煦接道:“那钟先生就随着一块儿搬过去,有您在旁,哥哥总能对那边慢慢熟悉起来的。”
  “没这可能,近日淮川身子弱了不少,经不起改来换去的折腾,再说,照看淮川我们三人足够了,怎么也轮不着你,”钟鼎山转头寻剪子,顺手赶了赶人,“还有事吗,没事可以走了,在这晃着碍眼。”
  许弋煦本还想上前再靠近些,被钟鼎山一怼,只好往旁撤了一步,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哥哥这几日疲乏得厉害,我特意从阇城寻了名气最甚的大夫前来看诊,人都来了,顺便让他看看也好。”
  近日江时卿身子弱得太快,许弋煦每每想要亲近都不得不收敛,心疑他是刻意以身体为借口回避自己,便干脆寻了个大夫辨辨真假。
  “我的医术用得着你寻人来挑衅?”钟鼎山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江时卿反过手轻轻压了压钟鼎山的手腕,将身后靠着的枕头撤下,才应了句:“要看就快些,我累了。”
  ——
  江时卿已睡下,许弋煦负着手出了宅门,才对身后跟着的大夫问道:“如何?”
  大夫应道:“和那位老先生说的一样,这位公子脉象虚弱,有将死之兆,体内残留阴毒才致气血亏虚,如今手上伤口出血量多,更不宜下床走动,须得静养温补。”
  闻言,许弋煦站在门边凝神思索了半晌,沉默不语。
  靠在路边的张凌耐心磨尽,见他半天不动,只得从自己身上掏出银钱把大夫打发走,才对他说道:“颜有迁遣人到府上寻了你好几趟,要不要管?”
  许弋煦这才动了身:“回府。”
  张凌跟上前,说:“方才替你付的诊金记得还。”
  “掉钱眼里了?我赏你的银钱不少,用哪儿去了?”
  张凌只邪邪一笑:“坏不了你的事,不用你管。”
  ——
  夜间,易沁尘劝回了钟鼎山,便陪坐在江时卿榻侧。
  “受伤事小,伤重事大,翾飞将军一不在身侧,你便这般糟践身子,他要是知道了,还怎么心安。”
  江时卿侧躺在榻上,无聊似的拨着手里扎的结,说:“不会让他知道的。”
  满屋的药味压着血气,一闻便让人有种道不清的恐慌,可袁牧城被瞒得彻底,对这里的情况一概不知,更不知江时卿这段时日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在与颜氏周旋。
  易沁尘无奈地吁出一口气,道:“先前你托亲兵传信到温府,让温次辅和高侍郎假意配合暗卫遭遇暗杀,又让我往卓为和梁远青等人的府上派去暗卫设一出假的暗杀局,借此污化颜氏,动摇这些大臣的立场,等到那些对颜氏不利的传言遍布阇城,颜氏定会按捺不住来寻谒门庄顶罪,如此既能收拢那些中立大臣的心,还能称颜氏贼喊捉贼,销去谒门庄的罪。
  “所以我知道,你对宋秉的欺压一再退让,是想借亲卫军对谒门庄的打压来收拢百姓的同情,同时引许弋煦出面与颜氏为难,再表现出弱势来显出颜氏的跋扈,好让暗杀的罪名往颜氏头上推。”
  说着,易沁尘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但今日事出突然,我没法太快召到手下暗卫报信,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陆大将军没赶到,真出了什么事会如何?”
  “骁安的亲兵每日都在附近盯梢,江宅出事,他们自会分头往温府和都督府求援,”提到袁牧城,江时卿的语气柔了不少,“骁安留了亲兵,能护着我,就定会护着我的。”
  易沁尘又叹:“你还真是大胆。”
  江时卿说:“但我赌赢了,只是陆大将军来不奇怪,可宋府千金出现得及时,还替我们解了围,不知是何缘故。”
  易沁尘说:“因为今日亲兵往都督府报信的同时也去了温府一趟,温公子一听领头闯门的是宋秉,当即就去寻了宋姑娘。”
  忆起温开森挂着的荷包,江时卿大抵猜到了他和宋韫的关系。
  “那便说得通了,不过朝局之上宋府与温府各站一边,温公子和宋姑娘二人往后恐怕不容易。”
  “不用等以后了,”易沁尘说,“陛下继位起便空置后宫,膝下无子,仅有的一位刘姓亲王也不在了,如今颜氏以延续皇室血脉为由,已经开始劝陛下纳妃了。”
  颜有迁想求稳,定然要先拉拢住能差遣亲卫军的宋秉,如果他想借纳妃一事彻底收拢宋秉,那么颜氏劝刘昭禹要纳的人,就是……
  “是宋韫?”江时卿问。
  易沁尘点头:“没错,但这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对了,再过七八日,清晖军墓园重开,到时陛下设祭凭吊,必会请你到场,但你这身子近来弱得愈发厉害,当真没事吗?”
  易沁尘脸上忧容不退,江时卿却笑了起来:“如果不靠这副病身博取点同情,后面的戏可不好看了。”
  ——
  易沁尘走后,絮果踮脚踩进屋里,摸着床沿便盘腿坐在地上,用指尖点着江时卿的手指,自责道:“主子还疼吗?”
  江时卿轻笑:“我没事了,回房去吧。”
  絮果摇了摇头,便枕着手臂歪头靠在了榻边。
  “我想守着主子睡。”
  “坐着怎么睡得着?”
  絮果挪着屁股,又往里凑了凑:“主子在,我就睡得着。”
  江时卿的手离得近,絮果瞧着便上手勾起那指节,玩闹着轻轻晃了几下,才又叹出口气。
  “在想什么?”江时卿问。
  絮果说:“我想将军了,只有将军在的时候,主子才不会受欺负,还有主子的身子,也只有将军在的时候才能养得起来。”
  江时卿没有应话,只伸手轻抚絮果的头顶。
  他也好想袁牧城,所以才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折腾自己,折腾颜氏,就是为了快点去见他。
  就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便不自主地转向窗台。
  他想看看月亮,那是袁牧城带他追过的月亮。
  听不见声,絮果抬眼看去,却见江时卿目光落在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主子在看什么?”絮果问。
  江时卿说:“不知今夜能不能瞧得见月亮。”
  絮果仰起下巴往外寻了会儿,才说:“挂的是新月,可能瞧不太见。”
  江时卿定神看着絮果,学着袁牧城的模样伸指点了点少年的眉心,露了个笑。
  “总会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