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人诛心
林倾舟坐到车里时都不知道怎么下来的, 眼神空洞麻木，呆愣愣的靠在一边车窗上落泪，他不想哭的, 可眼泪就像是断了线一样流个不停。
顾池脸色并不好看, 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泛白,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会儿, 等他冷静下来看向林倾舟满眼的心疼，他拿出一块巧克力喂进他嘴里，指尖碰到他唇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吃点东西，一会吃药舒服点, 听话。”
林倾舟机械性的张口吃下, 顾池看他这幅样子也红了眼眶：“想哭就哭吧，反正最后一次了, 不丢人的。”
林倾舟眼睫颤了下, 眼眶发烫,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都在发抖，呜咽出声。
他不想哭的，一定是巧克力太苦了。
回去后林倾舟开始发烧，本来想回爸爸留给他的老宅，可是顾池死活不让他走, 只能先在他家养着。
他每天按时吃饭喝药, 沈云姝给他做什么检查都很听话，任人摆布, 沈云姝还以为他想开了，准备下个星期就做手术。
没人知道他心里几乎每天都在天人交战，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顾池像是看透他的小心思, 送他一串琥珀佛串，他皱着眉接过问：“这是想让我忘却红尘？”
“想让你羽化升仙，刚把你喂胖，怎么又瘦下去了呢？”顾池坐在一旁托着脸注视着他，眼底的喜爱遮都遮不住。
林倾舟见他这样，侧过头去不看他，没有说话收下了佛串。
殷泽衍回家已经几天后，第一期项目收尾他有几天休息时间。
收尾工作本来要一周，可他一闲下来就被莫大的空虚感包裹，导致他连夜加班加点投入工作，试图摆脱，可工作总有完成的那一天。
殷泽衍仿佛被一块巨石压迫心脏，沉闷不已，回家路上每过五分钟，就要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那个人的信息。
但始终没有。
从那天林倾舟就没发过一条信息，甚至连以往试图吸引他注意的朋友圈都没有。
他丢开手机紧紧闭上眼，靠在皮质的后背上，他不理解自己在烦什么，似乎无论怎么样都得不到缓解。
钟宇通过后视镜看他，通过他这几天作死就能猜到因为什么，无奈叹口气摇了摇头。
殷泽衍睁开眼看着车窗外，明明腾海这么大的城市，街上车水马龙，他却莫名觉得好空旷，怎么突然间都这么安静了？
回到家殷泽衍刚进门就发现哪里不太对，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把他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抹去了。
客厅角落他养的客厅宠物不见了，餐厅他喜欢的琉璃灯换掉了，过年他贴好的福字，老虎都不见了。
林倾舟喜欢热闹，现在他走了，好像把整个家的生机都带走了。
这个家空荡荡冷冰冰，大的让人心慌，已经不能算是家了。
殷泽衍皱起眉，面露不悦，心里空洞的感觉越来越强，看到李管家过来问道：“他连房子都不要，他要那些东西干嘛？”
李管家听见一愣，看着他一脸疑惑的表情摇了摇头回道：“林先生说那些是您不喜欢的。”
像石子落入水面泛起涟漪，殷泽衍愣住了，哦，对，他以前不喜欢那些东西的。
太久了，他都忘了。
林倾舟带着浓烈令人沉迷的温柔和温暖，闯进他的世界，现在突然抽离，他不习惯而已。
毕竟十二年，习惯了罢了，他还以为……
殷泽衍自嘲般的笑了笑，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处理完文件，然后下楼吃饭。
桌子上都是他爱吃的，可他却没什么食欲，干瞪着眼。
觉得好像缺点什么，太安静了？不是，饭菜难吃？也不是。
他抬头看向对面空着的位置，心里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
他尝试着又拿了一个碗放在对面，这样吃饭余光能看见，就好像对面坐了个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么做能让他心里好受点。
时不时垂着头，别扭又不耐烦的为那只空碗夹菜。
虽然好了很多，但这顿饭吃得仍然味如嚼蜡，他之所以经常回家吃饭是因为想那种味道，那种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可是今天没有了。
他在原地发呆许久，想不出问题在哪，又或许是不敢想问题在哪。
房子大的他心慌，又觉得小的他窒息，他黑沉着脸看向四周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家里月季花全没了。
怪不得，那种气味他都闻习惯了，现在没了他当然不舒服，他还以为……
殷泽衍苦笑了下，心脏有些抽疼，不会后悔的，怎么会后悔呢？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这些生活中稀松平常的小事，不过就是习惯作祟罢了，一定是这样。
夜里在昏暗的环境下，人的情绪被放大，殷泽衍烦躁得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很奇怪，明明林倾舟以前在的时候，两人也不在一个房间，怎么现在会这么不适应？
他转过身看着林倾舟曾躺过的地方，脑子里又记起那天见到林倾舟时的表情，那么绝望，那么痛苦。
他伸手摸了摸那片柔软的被褥，心疼的不得了。
实在睡不着，殷泽衍起身去楼下拿瓶饮料，打开冰箱的一瞬间他呆住了，冰箱内满满的食材和便签，上面记着他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什么过敏，什么能放在一起吃。
殷泽衍心脏传来剧痛，像是被人生拉硬拽剜下去一块。
一股莫名酸涩感传达上来，他突然在想，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准备离开他了呢？
客厅安静的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他没有开灯，只有冰箱一层暖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拿出手机看着林倾舟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辞职信上，他没有发什么，点开了朋友圈，看到了一个多月前林倾舟拍的那张过年照。
照片里的他笑着站在老虎剪纸前比了个耶，看上去很开心。
殷泽衍眼底温柔缱倦，眼角弯了弯，手指长按照片默默地保存到了手机。
“笑的真傻。”
林倾舟在顾池那好了后就回到了老宅，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他住着也方便离公司也近，推开门家里的陈设一点也没变，仿佛像之前一样进门就能看见爸爸。
行李在他回来第一天就让人搬过来了，他找了个职业代理人帮他管理公司，打算好好治病然后再去工作，他不缺钱，他之前那个副总虽然没什么权力，钱也没有殷泽衍赚得多，但也能比得上一个四五线小明星，一年两三百万收入，他除了平时给殷泽衍买东西，其他的全存起来了。
再加上之前殷泽衍还给他的林氏股份和利润，足够他看病，下半辈子坐吃等死了。
林倾舟最近身体养好了很多，就等着下周做手术了，虽然成功几率很低，但他现在已经重新燃起活下去的信心。
他打算先把家里打扰一遍，没有请佣人，自己和顾池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第二天自己去收拾书房，顾池去出差了。
他打开书房门，飞舞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看见桌子上白花花摞成山的文件，地上还有一些，当初父亲去世这些文件就被丢在了这里，其实这些文件没什么用了，但当时之所以留着，是因为他想在经营林氏的时候，看看父亲当年都有什么决策，接过什么项目。
书房的装潢是比较传统的中式，办公桌在前面放着，后面是整面墙的书架，下午阳光温和斜照进来，林倾舟就坐在一摞的文件上一点点收拾，文件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他在收拾完一些后，转过身再拿的时候发现一份殷氏调查报告。
那份文件被夹在一摞书里面，掉出来露出殷氏两个字，林倾舟突然有些好奇，在商界也没几个殷氏了，应该是殷泽衍他父亲的公司。
他拿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而且是没有破产前的一份报告，时间是在十年前，上面密密麻麻的一些指标显示当年殷氏真的不行了，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林倾舟皱起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殷氏破产前，他父亲并不知道他和殷泽衍在一起。
那为什么调查殷氏？！！
他心脏跳得极快，连忙去找林氏同一年的项目，结果找到打开一看。
果然！
那时候林氏也遭遇了危机，曾和殷氏竞标过一个项目，最后林氏拿到手，殷氏破产，殷泽衍父亲受不了打击，过了几个月酗酒出车祸去世！
时间线，项目都对的上！
林倾舟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手都开始发抖，那当时父亲反对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
那…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心里乱成麻，心梗到几乎喘不过气，在这如此慌乱之中，他仿佛摸到了一条模模糊糊的线，顺着这条线去想，他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他的父亲间接性害了殷泽衍父亲…
假设，如果，也许殷泽衍他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在中间又做过什么吗？！！
林倾舟突然开始害怕，害怕知道些什么，眼眶发烫，可他止不住的去想，藤信发展起来之后，林氏就开始经营不善，这其中真的没有联系吗？
人就是这样，一旦打开了不信任的开头，后面源源不断都会联想到。
林氏经营不善倒闭是父亲说的，他当时并没有考察过，是因为父亲一再阻拦，他颤抖着手去找那年的项目报告，心里却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找到了那一年的所有项目，发现爸爸当年的确找到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地皮竞标，而那块地皮正是城西那一块，林倾舟那颗早就麻木的心又一次疼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那块地皮他记得，当年殷泽衍帮朋友拿到，他那个朋友还请过他们！！
一瞬间当头一棒，林倾舟突然想通了许多他不曾关注到的事，心脏一阵剧痛！
是殷泽衍害父亲破产，导致父亲郁郁而终！
所以殷泽衍架空他，怕他发现！
所以殷泽衍知道父亲的死，宁可恶心也要和自己在一起，这12年只为了报复！
殷泽衍早就知道他父亲是林倾舟父亲害的，所以他才选择不分开，所以他才选择动手，这12年林倾舟一直像傻逼一样被他利用！甚至父亲死后亲自把林氏交给了他！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即使这样还因为自己爱殷泽衍，所以帮他隐瞒，甚至听自己的话和他和解，若无其事的和殷泽衍吃饭喝酒！
林倾舟崩溃不已，最后一根弦断了，这么多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怪不得殷泽衍不在乎，这十二年本身就他妈是个笑话！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的独角戏，殷泽衍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甚至恨他！
当时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林倾舟撕成了两半，他痛得喘不过气，整个人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眼泪爬满脸。
他为了他和父亲决裂！为了他放弃梦想！为了他把两个公司合并！
而殷泽衍呢？说不定在背后偷偷笑他，恶心他，可怜他！
啪的一声！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傻逼，他真是活该！被人耍了十二年，还害了自己父亲！！
四周像是充满了寒霜侵入他体内，他周身气温骤降，那双温柔地水眸此刻冰冷无比，表情阴冷愤恨！
他好恨！他恨他自己，他恨殷泽衍，他恨死了那该死的十二年！！
如果说他父亲是无意的，那么殷泽衍就是故意的，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林倾舟拼力爬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这次殷泽衍倒是秒接。
他眼眸猩红阴鸷，眼底泛着冷光，语气说不出的沉寂：“我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