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不说瞎话,绅士和我们当下
人的,还不是一样,都是爹生娘养的。再说,琼斯先生,斯 (虽)然因为有
乡绅奥维资先生,把他架弄得成了个绅士,可是要说起出身来,他还没有我
高哪。因为我穷归穷,可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我爸爸和我妈妈,都一点儿
①
也不含糊,是像模像样地结了婚的 。有的人尽管把头高抬着,可不敢说这
②
种话。伊啊咳!呀呼咳!咳!咳!伊呼呀呼咳! 我敢说一定,我的傻乖
乖,他的肉皮儿斯 (虽)然那么又细又白,我不说瞎话,他是所有的人里面
肉皮儿顶细顶白的;可我也和他一样地是正经八百的,没人能说我出身下
③
作。我爷爷是当牧师的; 我确实知道,他要是想到他家里的人,有捡媢
① 19世纪末—20世纪,英语中流行俏皮话儿,“你妈和你爸从来没结过婚,”即“你是个私生子”拐弯
抹角的说法儿。
② 原文Mary,comeup,为惊叹词,与hoity-toity同,对自骄自矜过分越轨者,表示抗议之词。
③ “这是我们这部书里第二个贫贱角色,出身于牧师家庭。我只希望,到了后世,在低级牧师都有了更好
的照顾的时候,这类事例,不像现在这样,大家都以为稀奇才好。”——原注英国18世纪的牧师,贫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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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西格锐姆吃剩下的残羹剩饭、馊了臭了的东西,他不火冒三丈才怪
哪。”
他许苏菲娅因为缺乏足够的精神,所以才让她的侍女滔滔不绝地这样说
个没完没了 (读者可以猜想出来,叫她闭口,并不是件容易事);因为他说
的话里,有好些地方,她的小姐听起来,不见得很受用。但是,原先好像是
没有完的泉水,汩汩不绝,现在受到她小姐的阻拦,却遇到了壅塞。“我不
懂得,你怎么能这样不知轻重地谈论我爸爸的朋友。说到那个丫头,我吩咐
你,永远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名道姓的说她。至于那位年轻绅士的出身,那般
对他没有别的坏话可说的人,顶好不要在那上面作文章。这是我希望你以后
也要照办的。”
“真对不起,招您生气,”昂纳阿姨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也跟
小姐您一样,就是讨厌媢丽·西格锐姆那个丫头。至于说寒碜琼斯少爷,那
我敢教咱们宅里所有的佣人都给我当见证人,每次遇到有谈起私生子的话
来,我就没有不向着琼斯少爷的。我对那些家人说过,要是你们是私生子,
可能有人教你们变成了绅士,那你们有谁不愿意当私生子?再说,我也说
过,我敢保,他是一个很神气的绅士,全世界的人,都没有他那么白的手;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是那样。我还说过,他是全世界上脾气顶和气、顶
和气、顶和气,性格顶温柔、顶温柔、顶温柔的人。我还说过,所有的底下
人和所有这一带的街坊,没有不喜欢他的。再说,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还
能告诉小姐您一档子新鲜事儿哪;不过我恐怕,您听了要嗔着我多嘴的。”
“你能有什么事儿告诉我,昂纳?”苏菲娅说。“那也没有什么,小姐,我
一点儿也不撒谎,他那也并没有什么用意,因此我也就不必白白惹小姐你嗔
着我多嘴多舌的啦。”“你告诉告诉我好啦,”苏菲娅说。“我马上就想知
道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小姐,”昂纳阿姨说;“上星期有一天,我正
在屋里干活儿,小姐您的手笼就放在一把椅子上;我一点儿也不撒谎,他把
手伸到那副手笼里,就是小姐您昨儿刚刚给我的那副手笼。 ‘哎呀!’我
说, ‘琼斯少爷,你这样一来,可就要把手笼撑大了,那可就用不得了。’
可他仍旧把手伸在手笼里面,还亲了它一下——我一点儿也不撒谎,我这一
辈于简直从来也没见他亲那副手笼那个样儿。”“我想他不知道那是我的手
笼吧?”苏菲娅说。“小姐您先别忙,一会儿就知道啦。他把那副手笼亲了
又亲,亲了又亲,嘴里还说,那是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漂亮的手笼了。我就
说啦, ‘哟,我的少爷,这副手笼您见过不止一百回了。’‘不错,昂纳阿
姨,’他喊着说, ‘不过,有你家小姐在跟前,那除了她,就不管有别的什
么,谁还能说那个美哪?’还有哪,我的话还差的远,还没完哪。不过我只
指望,小姐您可别嗔着我多嘴多舌才好,因为我一点儿不撒谎,他并没有什
么用意。有一天,小姐您正对着老爷弹拨弦钢琴,琼斯少爷刚好在隔壁屋
里,我觉得,他当时好像愁眉苦脸的样子。 ‘哟,’我说,‘琼斯少爷,怎
么回事啊?想什么哪?您告诉告诉我,我就给个钢磞儿。’ ‘啊,你这个丫
头!’他说,好像一惊,刚从梦里醒过来一样。 ‘你那位天使小姐弹琴的时
候,我还能想别的什么?’跟着他把我的手使劲一捏,说, ‘唉,昂纳阿姨
均,差别很大。身居高位者,可兼数职,可领好几份圣俸,而以低价雇用副收师,为之执行牧师职务。其
低级者,如副牧师等,年俸只有30镑到40镑。这种人都须依附一个大地主门下,如本书中之色浦勒副牧师
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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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说, ‘那个人有多幸福啊!’——跟着他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
他喘的气就跟花球一样地香——不过,话又说回来啦,他一点儿用意都没
有。我只指望小姐您对这话,一个字也别露才好;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克朗,
叫我对着一本书起誓,永远不要说出去。不过我相信,一点儿也不错,那本
①
书并不是《圣经》。”
苏菲娅听了这番话以后,她脸上的颜色是什么,不等到我找到比朱砂更
美的颜色,我是说不出来的。
“昂——纳,”她说,“我——如果你不再对我说这番话——也不对任
何别人说,那我就不会出卖你——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见你的怪;不过,
我恐怕你那个嘴老闭不严。我说,你这个丫头,你怎么就是管不住你那张
嘴,老这么信口开河哪?”“并不是这样,小姐,”她回答说。“我一点儿
也不撒谎,我豁着把舌头拉掉了,也不敢惹小姐您生气呀。我一点儿也不撒
谎,只要小姐您不教我说,那我就半个字都不说——”“那样的话,我不要
你再提刚才这番话啦,”苏菲娅说;“因为这个话也许会传到我爸爸的耳朵
里,他知道了,要生琼斯先生的气的。尽管我相信,他,像你说的那样,并
没有什么用意。我自己也要生气的,如果我认为——”“哟,小姐哟,”昂
纳阿姨说,“我一点儿也不含糊地说,我相信,他并有什么用意。我觉得,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把魂儿丢了似的。不错,他说,他相信他说这些话
的时候,好像一颗心都没有着落似的。我说, ‘唉,少爷,不错,我也觉得
你好像一颗心没有着落似的’。 ‘不错,昂纳,’他说,不过我得请小姐您
原谅我;我这个舌头要是惹您生气,那我把它拉掉了好啦,”“说吧,不要
紧,”苏菲娅说。“你以前对我没说过的话,还可以说。”“‘不错,昂
纳,’他说 (这是以后过了一些时候,他给我克朗那一次),‘我也不是那
种花花公子,也不是那种浑头浑脑的浑蛋,所以我只有拿她当我的天神对
待,才能感到快乐。我只要会喘气儿的时候,我就要永远当天神崇拜她,当
天神供奉她。’我敢起咒赌誓地说,小姐,我记得的一点儿也不差,他对我
说的就是这么些。我听了他那番话,本来要发作的,可后来一看,他并没有
什么用意,我才忍住了那口气。”“一点儿也不错,”苏菲娅说,“我相
信,你对我真有感情。前几天,我说要下你的工,那时候,那是真把我惹急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