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因为我们这位男主
角的脾气那样甜美媚人，实在叫人几乎没法儿不受感动；再说，这位店主妇
本性也实在不是泼辣性子；只是可惜，她太爱财了，所以即便对于一切贫穷
的影子，都没有不痛恨的。
现在琼斯回到屋里，趁着店主妇给他热正餐的工夫，把衣服穿好；同
时，按熙他吩咐过的，叫了一个剃须匠，来服侍他。
这个剃须匠，人称小本杰明，为人脾气古怪，善于调笑。因为这样，常
常给自己招来一些小小的麻烦，比如脸上挨耳光啦，屁股上挨脚踢啦，甚而
骨头打折啦，以及其他等等。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玩笑的，而那些懂
得的，又往往不喜欢自己被人当作玩笑的对象。但是他这种毛病却根深蒂
固，无法可治；他虽然常常因此吃到不少的苦头，但是他仍旧只要想起一个
噱头来，就一点儿也不顾对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或者在什么地方，都一定
要一吐为快。
在他的性格里，还有许多别的奇特之点，不过我不必在这儿一一缕述，
因为读者和这位怪人更加熟悉了以后，对他这些奇特之点，自己就很容易能
看出来。
琼斯急于修饰整齐 （他所以如此，理由是很容易想得出来的），所以就
认为，这个剃须匠鼓捣胰子沫儿费的时间太长了，都叫人腻烦了，因此他请
他加紧点儿；那位剃须匠就正颜庄容地说 （因为他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从
①
来没有慌张忙乱的时候），“Festina lente这句格言，是我还没接触剃刀
① 《巴格达剃须匠的故事》见《天方夜谭·小驼子的故事》，是一个健谈、善讲故事，各方面皆有天才的
人。《堂吉诃德》里剃须匠的故事见该书第1部第6章、第27章及第2部第1章。
② 英国正餐，因时代不同，越来越往后推。在18世纪前，两点钟用正餐。18世纪时，则推到四点。19世纪
时，又推到晚上七、八点。现琼斯五点钟始起床，故正餐时间已过。
① 拉丁文，意为“速中有缓”，”速而不躁”，等意。源出希腊文Σπε■δεBρaδ■ωs。罗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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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很久，就学会了的。”“我可以看出来，你这位朋友，原来是肚子里有
墨水儿的。”琼斯说。“并没有多少墨水儿，”那个剃须匠说，“Non
②
omniapossumus omnes，” “又跩起来啦！”琼斯说；“我想，你一定善于
寻章摘句那套玩意儿吧。”“您饶了我吧，先生，”那个剃须匠说，“Non
③
tanto me dignor honore。” 于是他一面干起活儿来，一面说，“先生，
自从我干了淘澄胰子沫儿这个行当以后，我发现，人们所以刮脸，除了两种
原因，再就没有别的原因了；一种是把胡子留起，另一种是把胡子刮掉。我
估摸着，先生，自从你出于头一种动机而刮胡子的时候起，到现在为止，时
间虽然不会很长，但是我说实话，你在这方面可非常成功；因为看到你的胡
子，一个人可以说它是tondenti gravior。”④“我估摸着，”琼斯说，
“你一定是一个非常善开玩笑的能手。”——“你这句话可太不着
④拉丁文，意为 “剃起来更难”。
Tondenti由tondea变来，－enti为拉丁文动词第二种变化中动名词语尾形
式。gravior为gravis之比较级。派崔济这一段话都是反话，因琼斯很年
轻，无须可留，而派崔济偏说他留须，而且说长得很旺，以此誉琼斯之年
轻，以为奉承。琼斯识其用意，故有“善开玩笑之能手”之语。
边儿了，先生，”剃须匠说：“我太好研究哲学了；hinc illae lach-
①
rymae，先生；我的霉就倒在这上头。就是学问太大了，才把我毁了。”—
—“真格的！”琼斯说，“我得承认，我的朋友，你比干你这一行的一般
人，都更有学问；但是我可不懂得，学问怎么会给你带来灾祸。”“哎呀，
先生啊，”剃须匠回答说，“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个，才取消了我的继承权。
他是一个舞蹈师；因为我不会舞蹈，就会念书，特别不喜欢我，把他所有的
法丁，都留给他另外几个孩子了。是不是可以请你把两个鬓角——哎呀，了
②
不得，很对不起、我看你这儿是hiatus in manuscriptis。我听说，你要
奥勒斯·捷利厄斯 （AulusGellius，活动于143年前后），在他的《艾提卡之夜》第2卷第2章第5节说，罗
马皇帝奥格斯特斯常于谈话及信札中，用此希腊二字。罗马作家绥投尼厄斯（Suetonius，70？—
160？），在其《恺撒纪，奥格斯特斯纪》第25章第4节，则以更常见之拉丁二字归为奥格斯特斯。后在西
欧，变成各国语言，如英语为makehasteslowly，德语为Eilemitwaile，法语则为H■tez-vous
lentement。
② 拉丁文，意为“我们并非所有的人都能作所有的事”。引自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牧歌》第8首第63
行。
③ 拉丁文，意为“我不以为我应受这样大的荣誉。”“辱荷崇荣，实不敢当。”维吉尔在《伊尼以得》第
1卷第335行，有haudequidemtalimedignorhonore（我绝不认为应受此誉）之语，此或即由维吉尔此语而
来。
① 拉丁文，意为“因此才有这些眼泪”，“此吾所以涕泗纵横也”，或“此吾所以生悲也”。最初见于罗
马喜剧家台伦斯（Terence，前195— 前159）之《昂卓斯之女》（Andria）第126行，本真指涕泗纵横而
言。后此语变为格言式成语，遂为比喻意。西塞罗用之于《拥护西利厄斯》演说第25章第61行，贺拉斯用
之于 《诗札》第1卷第19札第41行。贺拉斯言自己之诗为读者私下所褒，公开所贬，何故如此？因我不取
悦于好恶无常之群众，不舍食施衣，以过其欢心，此吾所以涕泗滂沱也。 （大意）Hinc因此，illae这
些，Lach-rymae眼泪（多数），单数为lacrima，也作lachrymae或lachryma等。
② 拉丁成语，本为“书缺有间”的意思。这儿指琼斯鬓角受伤、鬓角的头发缺了一块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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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线去参加战斗；不过我看你那一步走错了。”“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
论来啦？”琼斯说。“我敢说，先生，”剃须匠回答说，“凭先生您这样一
个明事达理的人，决不会头破血出地往那种地方跑；因为那样一来，那岂不
③
是等于往纽卡斯勒运煤一样了吗？”
“我说实话，”琼斯喊道，“你真得说是一个绝妙的怪人，我还当真喜
欢你这样诙谐百出；你要是吃过正餐以后，能到我这儿来，跟我喝上一杯，
那我可就高兴极了；我很想跟你多拉拉近
处煤田中心，当时称为世界最大煤炭市场。
乎。”
“哎呀，我这位亲爱的先生啊！”剃须匠说。“只要你肯赏脸，那我尽
二十倍之力奉陪，都决没有问题。”“奉陪什么哪，我的朋友？”琼斯喊
道。“奉陪什么？要是你高兴，我一整瓶都能陪你喝下去；因为我就是特别
喜欢和脾气好的人在一块儿；我认为，你既然能认出来，我是一个善于诙
谐、会说笑话的人，要是你不是普天之下所有脾气最好的绅士中间之一，那
就算我有眼无珠，不会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