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她从那儿回来以后,有一个月的工
夫,也不会动脑子,也不会动针线了。”
虽然囡丝的胸臆里,潜踪匿迹地轻轻发了一声叹息,好像对这种思想感
情表示了不可告人的非议,但是她却不敢公然反对。
因为这位贤惠的妇人,一方面是疼爱子女的慈母,另一方面又兼为管教
子女的严父;她对子女的心愿,一方面随顺应合,另一方面却因为担心忧虑
他们永久的安全和未来的幸福,又严加检束;因此,凡是出于这种担心忧虑
的叮咛嘱咐,从来也不许子女违反,也不许子女辩驳。这种情况,是这位年
轻的绅士所深知的,因为他在这一家寄寓了有两年之久了,所以他一听这位
主妇拒绝接受入场券,马上就无言听从。
奈廷给勒先生对琼斯的敬慕与时俱增,所以就情意诚恳地邀他到饭馆里
共进正餐,他还想在那儿,把他的相识给琼斯介绍几位;但是琼斯却请恕他
难以奉扰,因为他说,“他的衣服还没运到伦敦。”
要说实在的,琼斯先生那时的处境,是有些比他显耀得多的年轻绅士有
时也会碰到的。简而言之,他的口袋儿里连一个便士都没有;这种处境,在
① ②
古代哲学家中间,比在现代居住伦巴得街或者出入怀侍巧克力馆 的哲士慧
③
人,都更有声价。 而且那般哲学家把囊空如洗视为崇荣高誉,也许就是他
们在前面所说的那条街上和那个巧克力馆里深遭唾弃的原因之一。
①
如果古人认为人们可以只靠道德就过得很舒服这种意见, 是天大的错
① 伦巴得街,在伦敦老城 (TheCity),几世纪来,就是伦敦银行界和金融界的中心。
② 怀特巧克力馆,18世纪时在伦敦圣詹姆斯街,当时为时髦社会中人聚会之所。在这个巧克力馆里,年轻
的纨袴,常受时髦赌棍和浪子的诈骗而输得精光。
③ 古代哲学家中视贫贱为光荣的可以犬儒学派哲学家第欧根尼 (Diogenes)为代表,他的故事最为人所
知。亚历山大去访问他的时候,他以一陶器大盆为家。亚历山大问可帮他什么忙,他说,请亚历山大不要
把他的太阳全 给遮住。亚历山大说,如果我不是亚历山大,我情愿作第欧根尼。故事见浦露塔克的《名
人传:亚历山大》第14章第3节。
① 例如贺拉斯在 《歌咏诗集》第3卷第29首第55行说,”我衣仁被义,求淑女 ‘贫穷”为室,虽她妆奁毫
无。”又浦露塔克的 《名人传:叟伦传》第3节说,“恶人常富,好人常贫;但我决不肯用我的道德换取
富人的金银;因为金银天天易主,道德却永不离身。”但最明确的说法儿.则是西塞罗,他在《特斯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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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像刚说过的那般近代明哲之士自以为发现的那样,那我恐怕,那些浪漫
事写作家那种说法,一个人完全可以靠爱情过活,也同样有欠真实:因为这
种感情,固然可以对我们的某些官能或者嗜好,飨以精致美好的肴馔,但是
却可以非常确实他说,它对另外的官能或者嗜好,都一无可飨。因此,那般
过于相信这类作家的人,都在悔之已晚的时候才知道他们错了;那时候他们
才看出来,爱情无力充饥解饿,也就像玫瑰花无力满足悦耳之音或者小提琴
无力满足沁鼻之芳一样。
因此,虽然爱情在他面前,摆满了甘芳馨香,那也就是说,在面具舞会
上碰到苏菲娅满怀的希望,而这种希望尽管只是他的想象,毫无根据可凭,
他整个一天,却对这种希望放纵恣肆地大嚼饱餍。但是黄昏刚来到,琼斯就
恹恹无力,对充肠塞胃的食物害起相思来。派崔济对于这一点,只凭本能就
发现了,因而趁势乘机,旁敲侧击,提了提那张钞票;在这种提示遭到鄙夷
的拒绝以后,他又鼓起足够的勇气,再一次提出回到奥维资先生府上的意
见。
“派崔济,”琼斯喊道,“你对我的命运,不像我对它那样,把它看得
更加山穷水尽;我已经开始真心后悔起来,原先不该叫你把安居乐业的家撂
了而跟着我颠沛流离。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坚决得让你回家。至于你
因为我的缘故使自己费钱财、找麻烦,我愿意你把我留下托你保管的那些衣
服,通通取为己有。我没有别物他法可以报答你,我只有难过。”
琼斯说这番话的时候,口气那样令人酸鼻动心,因此派崔济,虽然也有
好些毛病,但是使坏狠心却不在其中,所以潜然出涕;他先起咒赌誓地说,
他决不能弃琼斯于患难中而不顾:然后最诚恳地求告他,劝他重回家园。
“您看在老天的面子上,先生,”他说,“要好好地想一想;先生您能有什
么办法?——没有钱可想在这个城市里过下去,那怎么可能?不论您要怎么
办,也不论您要往哪儿去,反正我都拿定了主意,决不弃您而去。不过我求
您,先生,好好地想一想——我央告您,先生,千万为您自己,好好地把事
情想一想;那么一来,我准保,先生,您的理智就会告诉您,叫您重回家园
了。”
“你得让我告诉你多少回,”琼斯回答说,“你才能明白哪!我已经无
家可归了,如果有一了点儿希望,奥维资先生的门能为我开开,来迎接我,
我决不用困难来催促我——不但这样,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别的原因能阻止
我,不让我飞到他跟前。不过,唉,我是从那个门里永远流放出来的了。他
最后跟我说的是——哦,派崔济啊,那句话仍旧在我的耳边上响——他最后
对我说的是,在他给了我一笔钱的时候——究竟多少钱,我是不知道的,不
过我敢保,数目一定可观——他那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下了决
心,从今天起,以后不论怎么样,永远再不和你有来往。’”
说到这里,琼斯不胜悲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同时派崔济也不胜惊
讶,一时也再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一晌间就恢复了使用言语的能力,他先来
了短短的一段开场白,说他这个人毫无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跟着追查起
来,琼斯说的数目可观,他不知道究竟多少,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笔钱哪儿
去了?
在这两点上,他现在都得到了完全满意的答复;他刚要对这件事进行评
的辩论》第5卷第1节说,”道德本身自足使人过一种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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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的时候,奈廷给勒先生送来口信,请派崔济的主人驾临他的房间,把他的
话打断了。
这两位绅士,为赴面具舞会都穿戴好了,奈廷给勒先生便吩咐人去雇车
子;这时候,琼斯落到极度惨痛的苦难之中,这种苦难,许多读者看来,也
许认为非常滑稽可笑。原来那只是怎样能弄到一个先令的问题;不过这样的
读者如果要实现一种寤寐以求的计划,而只因没有一千镑钱,甚至十镑或二
十镑钱,计划就不能实现,他们要是把这种缺钱的情况细想一下,那他们就
会完全体会到琼斯那时候的窘迫了。因此,他因为短这么点儿钱,不得不向
派崔济开口;那是他第一次伸手向派崔济,许他先垫一笔款;那也是他最后
一次打算让那个可怜的人为他救急而垫款。说实在的,派崔济近来不自动地
干这种事儿了。至于还是因为他想违信背义把那张钞票破开动用呢,还是因
为他认为,苦难可以逼迫琼斯走上回家的路呢,还是因为另有别的原因呢,
我就不必断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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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包括面具舞会全部荒唐、淫逸、怪诞、离奇之特色异味。
我们这两位花营柳阵中能征惯战的名将,现在来到一座神殿圣堂,在那
① ②
儿,歌舞裙屐的伟大统领 亥得格 ,以掌管风流韵事大祭司的身份,主持一
切;并且,也像别的异教祭司一样,神道设教,硬使他的供奉信徒,相信有
真神主宰,而其实则子虚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