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龙老板，我能不能跟你告个假？”一下马车就被金刚老大堵住去路。
我定睛看他。“有事？”
“这佛石城是有名的告愿烧香的佛城。我老母信佛，知道我要来，特地祝福我替她求一串佛珠。不知——”他言语恳切。
第一次啊！绝对是第一次！我居然在这个一脸横死肉的大金刚面上看到凶神恶煞以外的表情！惊异！
“有我另外两个兄弟守着，段成玉应该不会有什么闪失。”
“那你不怕我放他走？”
“他跑了，你们整间店的人都要跟着倒霉。龙老板精明得很，岂会不知？再说，这小子一路上和你黏黏糊糊，我们也不是没长眼。现在，恐怕就是明知道会掉脑袋，他也不会舍得离你而去。龙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莫三这辈子在妓 院里当差的日子不短。却始终没敬重过哪个老鸨鸡头。只有你！龙老板！能用最高明的手段将那些公子收为己用，让他们心甘情愿替你卖命赚钱！莫三佩服不已……”
“呃，哪里哪里。”我连连点头。却始终没琢磨出来，他这话是溢美之词还是变相埋汰？
目送走金刚老大，我看见段成玉正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又怎么了？”可真是睡足了哈！两眼珠子亮得，快赶上夜色里的猫头鹰了！
“没心没肺！”莫名其妙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他又气冲冲地走了。
也没太当回事儿。我和剩下的两个金刚一起把行李搬到客栈里去，心里正为这位妙人公子没有慷慨地包下全楼而感激地唏嘘不已，不料一阵刀剑声蓦然打破寂静。全楼顿时骚乱起来——
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我心脏狂跳着，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就听耳边的金刚之一，忽然一拍大腿！
“糟糕！那小子不会趁乱跑了吧？”
一句话，如天雷轰顶。
我跌跌撞撞地在走道里狂奔，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见门就推开，见屋子就钻。可是，一扇扇门后，一间间屋子看后，失望和恐慌就更重一分！
是啊！这么好的时机，他干嘛不跑？
刚才大金刚的一番话，我也不过是当作笑谈。段成玉一直不跑，那是因为他根本跑不了。就他那么个小身板，就是有机会溜出我们的视线，也逃不出这武艺高强的大金刚的追捕！可是眼下，不知是客人斗殴还是仇家寻仇。一场混乱里，我和金刚们犹需自保，又哪有闲暇顾及看管他？
相处的片段，就这样一场场浮现在眼前。心里百味交杂，我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恨我自己。这个世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即使我为了他的逃走，丢掉整间店人的性命，丢掉自己的性命，又怪得了他多少呢？
不知何时，耳边的嘈杂渐渐平息，似乎有捕快前来镇压下了局面。我转身茫然地寻找金刚们的身影，却只能看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他逃走了！
从我的生命里逃走了，却带走了我的全部。
就像一个被人挖空了心的卷心菜，我除了一张空壳外，便再无所有。空洞地睁着眼，无力地跌靠在楼梯边。 这一刻，我以为会有恨，却只有无言的悲哀。
“老板娘——”忽然一声大喊，我的身子被一道炙热的怀抱包住。
“你去哪里了？刚才很危险，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躲起来？刀剑无眼，伤到了怎么办？”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双唇飞快地翕合。
犹如处在梦中，前一刻以为已经失去了一切，却在下一秒失而复得。
我傻傻地看着他，翻滚的心湖，居然诡异地涌起一股失望的情愫。
“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刚才？”他顿了顿，焦急地神色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特有的顽皮和欣喜。“我跟你说，我刚才在对街看见一只颇像旺财的狗！哈哈，一打眼儿看去，我还以为是旺财千里迢迢跟了过来呢！你没看见，我正要带你去，然后——”
“你怎么不逃走？”我愤怒地打断他。
“逃走？”他愣住，似乎听不大懂这两个字的含义。“逃去哪里？”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纯净如水的目光中，我的灵魂，被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用最痛彻心扉的力道，狠狠地抽！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是个旧相识
第十六章 果然是个旧相识
你这个蠢女人，怎么那么笨？说好要和你在一起的，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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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龙宝宝注定无眠。
段成玉美美地窝在我身边，酣畅淋漓地大睡着。薄薄的唇角弯着，似乎在梦里也有一幅好心情。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没心没肺地傻乐呵着。我是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呆？”
我的抱怨，他自然听不到。反而是弯曲成虾米状的身体，又朝我拱了拱。
这家伙，总是能让我轻而易举地就感受到挫败！
瞪着无神的双目数绵羊自然是万般痛苦的。耳边忽然响起，金刚老大的话。这佛城里的寺庙真的那么灵验吗？那么……如果我去替成玉求个签，或者护身符啥的，能不能——
侧目再看一眼好梦的他，无害放松的面容，说明了对我全心全意的信赖。
握了握拳头，我翻身坐起。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悄悄地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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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寺，子夜
这不单单是一场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那个君王，那个国家欠他的，远远不止这些！不过，不要紧。
他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烧香插入香炉。
偿还……不是已经开始了么？
“主子，天太晚了，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客栈吧！”一边的小仆人毕恭毕敬地俯下身来。
“没人了啊……”帽纱后的男子眸色暗了暗。“那你先回去吧，正好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主子这恐怕不妥吧……”
“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墨言从蒲团上站起身。“你就是赶不上左耳刀，我的秉性……终究还是他多懂一些！”
说着，话里已经带上冷意。
小仆人顿觉恐慌，赶紧深深鞠了一躬，连跑带颠地夺门而出。主子就是主子啊，说变脸就变脸，惹不起啊！
镀金的佛像，在昏黄的烛光里，渐渐带上几分瘆人的味道。方脸阔目，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座下顶礼膜拜的人们。
墨言冷哼。终有一日，他也会成为这样高高在上的神。然后，将那一家无耻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看他们挣扎无助，亦如当年如蝼蚁一般过活的他！
清清衣袖，不染纤尘，素白的衣衫很快融入寺外的夜色。
石佛城，沿河石板路——
空气有些潮湿，想是临河的缘故。他一人在这条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漫步，白色的帽纱愈加模糊了夜色。
烦闷的心情，似乎得到稍许舒解。一时沉醉不察，居然在拐角处撞到几个路人。
“兄台见谅！”他错身就要走过。
不料肩膀却被人狠狠抓住！
“怎么？撞了人就想溜？你当这路是你家开的？居然敢横行霸道？”来人不善！
墨言厌恶地盯着那只大黑手，心里一阵翻滚欲呕！
“我已经道歉，还请各位不要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这小子说咱们胡搅蛮缠？”一行三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面色猥琐地上前，跟打头站着的大汉嘀咕。
“大哥，我看这臭小子不是个好鸟。一个大男人，居然一身香味儿。大晚上还戴着什么帽纱，浪得要命！”
“哈哈哈！是啊是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穿着一身白衣。怎么？白衣飘飘的，你以为你是仙女下凡啊？哈哈哈……”
“无耻——”
啪地一声耳光震天响！
被扇的大汉目瞪口呆地，半晌都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倒是后面的两个小弟看出端倪，嗷地一嗓子，撸起袖子就冲上来，嚷嚷要替老大报仇！
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不过， 墨言却并不惧怕。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练家子，有些个拳脚功夫也不至于吃亏。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倒霉的巧合就是——这三个人其实是……开武馆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