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荣亲王府花园，园内一片凄然......
德晖四人匆匆走进人群，只见云奕搂着早已哭成泪人的岳珊，神情沉痛的看着地上。地上，小月、小娥面色惨白的为奄奄一息的娇阳运气，娇阳的一只手臂似乎还受了伤，包扎着。可是触目的猩红还是与她衣服的桃红形成强烈的反差......
四人心皆心一紧，翊翔忙上前为娇阳探脉；轩麒、德晖则上前接替小月、小娥继续为娇阳输送真气；承懿则负责照看两名元气大伤的丫头......
“翊翔，蕊儿怎样？”云奕担忧的看着为女儿诊脉的翊翔，焦急的询问道。看到他眉头紧蹙，云奕心都凉了。翊翔的医术连宫里太医也自愧不如，要是连他都都觉得难办那还有谁可以救女儿？
“她中了蚀心散，我无能为力！”翊翔从怀里取出解毒续命的丹药，喂入娇阳口中，语气沉重的说道。这蚀心散是天下巨毒，本无药可解；不知是谁如此狠心下此毒手。
听完他的话，众人倒抽口气，岳珊更是当场昏了过去......
暂时缓住毒，德晖抱起娇阳进入蕊香阁，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继续输入真气为她护住心脉续命......
“翊翔，你可有什么救蕊儿的好办法？”轩麒看着德晖和娇阳，痛心的问道。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本以为从此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为什么又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想象失去娇阳的德晖会怎样？不能想象失去娇阳的义父母会怎样？而自己和烙儿又当如何面对娇阳的香消玉殒......
无奈的摇摇头，翊翔不知要如何开口。他真的很想救娇阳，可是那蚀心散根本无药可解。娇阳怕是在劫难逃了！
“呃！”一口鲜血呕出，昏迷中的娇阳身子一软，倒下......
“蕊儿！”看到她呕血倒下，德晖心惊的将她抱起，紧涌入怀。心很痛！他知道蚀心散无药可解，可是叫他如何能接受妻子的死。上天为什么要折磨他们，难道他们经历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让他们相遇、相识、相爱，却不让他们相守？
看到德晖沉痛的表情，大家都忍不住别过眼，不忍心看下去......
“要是蕊儿的寒玉还在就好了！那么她就不会有事了！”轩麒喃喃自语道。当年他送给娇阳的千年寒玉，能替人消灾解难，解百毒；如果没碎的话，娇阳就不会有事了！
听了他的话，德晖沉痛的俊颜更多了抹浓烈的悔恨自责。是他！是他毁了蕊儿的寒玉，是他一次次将最心爱的人推向死亡的边缘。如果这次蕊儿真的怎样了，那他也决不苟活！上天入地，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看到大家都一脸的伤痛，承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叫起来，“对了！冰晶草！冰晶草！冰晶草不是可以解百毒去百病吗？”记得上次德晖去辽东好象就是去找冰晶草的。有了冰晶草，蕊儿也许就会得救了！
听到他的大叫，大伙再次燃起希望。德晖将娇阳交给三个师兄弟照料，自己匆匆回豫王府去取冰晶草......
不久冰晶草取来了，翊翔忙将它和其他珍贵的去毒药草配在一起，命人熬成汤药给娇阳服下。服下冰晶草的娇阳没有好转，但毒性似乎暂被压制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这药与毒到底谁的药性强就不得而知了......
四天过去了，娇阳始终没有醒来，病情也时好时坏。翊翔说，那是因为娇阳服下药时，毒性本就已经侵蚀了她的整个五脏六腑；要不是小月、小娥为她运气续命，娇**本等不到他们回来。从小月、小娥口中得知，下毒的是天香，此刻也不知道天香去了哪里？他们也没心情去找她......
坐在床边，德晖紧紧握着娇阳冰冷成透明色的手，亲吻着。娇阳睡了多久，他就在这不眠不休的守了多久。一向高高在上，总是狂妄自负而又充满自信，睥睨看世人的尊贵男子；曾几何时见过他如此溃萎不堪。只见他俊美无双的脸庞长出少许青黑的胡渣，双眼凹陷，幽潭般深邃不见底的星眸布满血丝，脸上浮现倦容。他到底是个平凡的男人，不论他如何完美的象天上的神，可他终究不是神。他有七情六欲，他会爱人！此刻的他不就是一个为心之挚爱生命垂危而憔悴、痛苦的普通男子吗？
“德晖，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四天了！你不眠不休守着蕊儿四天了！只怕到时她没事你却先倒下！”翊翔不忍的看着他劝道。四天了，他瘦了好多！这个皇室的宠儿，那个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短短四天光景，他已憔悴不堪。这要叫太皇太后和皇上见到怕又要伤心难过了吧！
“不了！我要陪在蕊儿身边等她醒来！”德晖轻摇着头语气伤痛的回道，他的眼始终定定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绝美人儿。他的蕊儿昏睡四天了！她生死难测的昏迷四天了！叫他怎么能离开她身边去休息！这些日子，不断从各方送来的名贵药材，依旧不能让她醒来。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世间也有他德晖所办不到的事！
“德晖，你先放开蕊儿的手，让翊翔帮她诊诊脉。”轩麒站在德晖身后劝道。说话时不忘看着翊翔，对他使着眼色。不过德晖看不到，因为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那昏迷躺着的人儿。
德晖忙放开娇阳的手，将手交到翊翔掌中，神情紧张而焦急的看着他，希望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突然，背后有人点他睡穴，他倒在床上......
“我扶他去隔壁房休息，蕊儿这就暂交给你了！”轩麒扶起德晖，让小月、小娥领他去隔壁睡房......
“你去吧！这我和承懿会看着。”翊翔看着轩麒，眼神诚恳而坚定。不论是为谁，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医救娇阳。娇阳之于自己、承懿、轩麒就象自家妹妹一般；而她之于德晖更是胜于生命。德晖是自己的恩人，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虽说他今日的成就是靠自己捍卫疆土，立下赫赫战功的来得。可是没有德晖就没有今天的自己；没有德晖就没有他和母亲、妹妹今天的荣宠；没有德晖，自己也许就永远在淳王府被埋没，没有出头之日。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可是长久以来，自己始终没能偿还德晖对自己的恩情......
时间匆匆过了一天两夜，房外嘈杂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德晖。张开眼，环视四周。他这是怎么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守在蕊儿身边的，后来翊翔要为蕊儿诊脉，而自己全神贯注的看着翊翔，等待他的诊断结果。突然有人背后偷袭点他睡穴，他失去知觉。他到底睡了多久，蕊儿呢？蕊儿怎么样了？她醒了吗？匆忙起身，德晖冲出房间......
蕊香阁仆妇忙进忙出，神情个个悲切。上前捉住一个妇人，问道：“格格呢？格格醒了吗？”
“回贝勒爷话，格格醒了，可是一直吐血！”妇人红着眼，回道。她是蕊香阁的下人，娇阳格格就想他们自己的闺女，他们宠着她，疼着她。如今她变成这样，谁不心碎......
听了她的话，德晖匆匆冲进娇阳卧房。卧房中，一片凄烈惨淡，哀声四起。才穿过内外室相隔的飞天敦煌的屏风，德晖就看到娇阳俯在床掾。有情人间的心有灵犀，两人四目相对；她也看向自己，惨白的绝丽容颜失去往日的生气，唇角粘着鲜血。心疼她的病弱，德晖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鲜红的血印在他铅尘不染的雪衣上，那抹刺目惊心的殷红，让人胆寒......
“蕊儿，你终于醒了！”德晖紧紧抱着她，哽咽低语着。其实看到现在的她，他不知道该喜该悲！因为醒来的她是那样的虚弱。象......象回光返照......
靠在丈夫怀里，听见他哽咽的话语，娇阳哭了。伸出手，抚上丈夫憔悴的俊容，心里五味杂陈，有欣喜、有安慰、有伤痛、有不舍。欣喜、安慰于自己能在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伤痛、不舍于他的憔悴消瘦；自己不能和他长相厮守，不能和他白发齐眉，不能为他生儿育女的遗憾。“德晖，你知......知道吗？能再......再见你最后......最后一面，我......我已心满......满意......意足了！”
“不！你不会有事的！”沉痛的搂紧她，德晖难过的否认道。
“不，你听......听我说！我的......我的情况......情况我......我最......最清楚。我......我是不......不行了！”娇阳气弱游丝的说道，鲜血不断溢出她的嘴。
“不！蕊儿，你不要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太奶奶还等着抱玄孙子呢！”德晖紧搂着她，手捂住她的嘴，连声否认道。他不甘心！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是大清最尊贵的贝勒，一向无所不能的他，如今为什么连自己最心爱的人也保不住！
“不，你......你听我......我说，要是......要是现在......现在......不......不说，我怕......怕将来就......就没希......希望了！”拉下丈夫的手，娇阳流着泪低声倾诉着。
“不会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你不会有事的！”德晖红着眼，心很酸。如果，醒来是这样的结果。那么，他宁愿她永远睡着，至少她睡着，他就有希望。
听了他的话，娇阳的泪流的更凶了。她真的好想永远留在他身边，可是——，没希望了！有好些话，要是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机会了。所以，她强打精神，继续诉说着：“德晖，你......你知道吗？我......我真的好......好爱、好......好爱你！我从来......从来没......没后悔......嫁......嫁给你！也许.......也许，这是上......上天给......给我的惩......惩罚。惩罚我的强......强求姻缘，惩罚我的任性......任性自私；惩罚我的......我的执迷不悟、不......不只悔......悔改！所以......所以，才要我......要我以性命做......做为代价，弥补......弥补我的过......过失。”短短一段话，却说了很久，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不是的！你从来没有强求姻缘！我一直被你吸引，深爱着你。因为我的骄傲，不愿承认自己的动心，才会那样。”她真的好虚弱，象随时都会消失般。德晖只能靠紧紧拥紧她来压抑自己心中的恐惧。
听了他的话，娇阳脸上浮现淡淡欣慰的笑。知道他一直爱着自己，她心里好高兴！“德晖，如果......如果有来世，我......我不强求，你......你还会.....还会爱我......爱我吗？”
亲吻她光洁的额，德晖深情道：“不止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会爱你！而且，只爱你一人！”
听完他的话，娇阳合上眼，满足的笑了。手滑下他的脸，垂落在身侧......
“蕊儿！蕊儿！”紧紧抱着妻子，德晖星眸狂乱，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
翊翔忙上前为娇阳诊脉，久久，他闭上眼沉痛的宣布：“大家节哀吧！蕊儿她，她去了！”
翊翔话音刚落，房内顿时哀声四起。岳珊、樱烙当场昏了过去；姬沙、玉梨还有一室下人也泪流满面；云奕伤痛的看着爱女，这就是二女相克的最终结果吗？一个女儿疯了，不知所踪；一个女儿香消玉殒；四贝勒也都红了眼，都不能接受那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儿此刻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从此离开他们消失在世间。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保护好格格！”小月、小娥失声痛哭着跪在地上，不断的自责着，不断的磕着头。额磕破了，她们依旧无所觉的磕着......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耳外，德晖没感觉的静静地搂着娇阳许久。终于他放下了她。他的眼里，狂乱退去，留下淡淡的如死水般的平静。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矜冷飘忽之气，仿佛已与尘世隔绝......
“德晖，你没事吧？”轩麒红着眼，担忧的看着他。他总觉得德晖有事发生，看他的表情好象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让他不由得想开口问他。已经失去从小呵护的妹妹，他不想再失去这至幼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朋友。
在场众人也发现德晖的不寻常，纷纷看着他。可是他没有理他们，只是转向小月、小娥，径直吩咐道：“你们给格格好好打扮，打扮！她一向爱漂亮。至于头花，一会儿我会亲自为她插上。”说完，德晖率先离开卧房。他也该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等了好久，小月、小娥出来了。德晖走进去，抱起妻子，为她别上双飞蝶的玉钗，低语道：“蕊儿，这蝶钗当初是我为你别上的，如今还是让我为你插上它吧！”插好钗，他抱起她向房门走去。亲吻熟睡般的妻子，说道：“走！我带你回家！回豫亲王府，回景贵园，回那属于我们两的家！”
看着德晖抱着娇阳离去的背影，大伙心里皆涌起不好的预感。不放心的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