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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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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贤妻的醋意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杨广在酒宴虽然也是照常谈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却总是悄悄地系在宣华夫人身上,里面弥漫着驱不散的迷醉和向往。

        见到杨广如此模样,萧美儿的心忽悠一下失去了依托,没上没下地乱撞着,慌忙低声唤他,“太子!太子!”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甚至隐隐带上了些恐吓的意味。杨广猛然从遐思中醒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遮掩似地慌忙端起杯子喝酒。可惜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手一颤,竟有几滴酒液从他的嘴边滑落下来,滴到他绣满金线的衣领上,洇出一片酒渍。这对一贯精细的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萧美儿心上顿时笼上了一层躁动的黑暗,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杨广,又看了看宣华夫人。心底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像怪物一样蠕动着涨大。

        难道……她的夫君看了上宣华夫人?不,不仅是看上……他那种痴迷的表情,简直像一见钟情一样……不,不仅仅是一见钟情……他的眼中还有懊恼和愤懑……简直就像宣华夫人是他的旧情人,因为什么原因错过了一样……可这怎么可能呢?宣华夫人可是皇上的嫔妃啊!杨广怎么有机会和她接触呢?

        之后纵然酒宴上丝竹盈耳,美酒流芳,萧美儿也无心去享受。她现在的感觉,就像坐在一个冰寒的岩洞里,四周都是石壁,只有两个孔通向外面,一个对着杨广,一个就对着宣华夫人。除了他们,她谁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杨广在酒宴虽然也是照常谈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却总是悄悄地系在宣华夫人身上,里面弥漫着驱不散的迷醉和向往。而宣华夫人却一直像个美艳的神像一样端坐在隋文帝身边,用似看非看的目光俯瞰着满座的皇族,那种淡漠的高傲令人气愤。不过虽然令人气愤,她的目光从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过久地停留,包括杨广,这无疑是令人感到欣慰的——她亲爱的夫君只不过是在单相思而已,可是——萧美儿欣慰了片刻之后忽然感到了炙人的愤怒:她难道就那么高贵?只能让我的丈夫单相思?

        有时候,丈夫对一个女人单相思,比和那个女人两情相悦更能让妻子感到愤怒。

        萧美儿的脸色迅速晦暗下去,放在裙摆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对付某个人,一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怒气,从她的心底像一条毒蛇一样蜿蜒着爬了出来。她忽然可以体会独孤皇后责打宫娥时的心情了。她现在真是想把宣华夫人从御座上揪下来,然后狠狠地责打——当然了,还不至于想杀了她。

        这受诅咒的宴会终于结束了。殿外已经压上了如墨一般的夜色。萧美儿绷着脸坐在轿子里。从表情来看似乎那漆黑的夜色全压在她的心上。杨广骑着马走在轿子前面不远的地方,中间隔了几个亲随。可是她现在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而且还是模糊的——不知是夜色太黑还是心理上的作用,她觉得他的背影简直像个浮在深不见底的深潭里的纸片子,随时都会被泡散消失。

        从开席到散席,他的目光都没离开那该死的宣华夫人,就像被钩子勾住了一样。虽然是躲躲闪闪的,但就是躲躲闪闪才最可恨——如果是正大光明地看,证明他心里对她还没有什么,要是躲躲闪闪地看,证明他对她已经有了说不得的想法了。现在应该还恍惚着,从他的背影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还在回味宣华夫人的艳丽无双的美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呢——也不知道那宣华夫人有多大的魅力,他看起来简直像喝了陈年佳酿一样,醉了之后就醒不了了!

        萧美儿坐在轿子里咬着牙胡思乱想,脸不由自主地青了,脸也绷得更紧。她的心现在越来越沉,就像被挂上了很多秤砣,撕着挂着往下坠。还有人继续不停地往上挂。

        不能这样……我今天还要和他和好呢……不能是这样的心情……萧美儿虽然已经怀疑和气恼得快要疯掉,但还是准备和他和好。并且觉得今天必须得和他和好——如果不和他和好的话,他的心就继续飘向宣华夫人,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对她都是很不利的。当然更不能像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找他哭闹——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这样他的心就会头也不回地奔向宣华夫人。不可否认,她是被一般的女人清醒和高明,但也不是没想过找他大闹。

        这边萧美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杨广那边却仍然不知道收敛。他回到东宫之后,竟然没有回卧房,而是呆呆地去书房中坐了,关上门不知在干什么。萧美儿一口气憋在胸口,一时只想撞开门冲进去。咬了咬终于忍住了。跑到自己临时的卧房,开始梳洗打扮——她现在心情纷乱,也打扮不好自己,只好找出自己当日在荷花池边的装束原样穿了。不知是心慌还是因为什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没有当时的神韵,脸色阴沉沉得也不能出去取悦于人。没办法,只好找出一点儿酒来喝了——宴席上她也不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逼得脸上泛起点红晕,心里的忧愤也略微散了,才准备出门。但想到自己现在心事重重,见到他时肯定笨嘴笨舌说不出什么,必须得找个由头和他说话,否则见到他的时候就只能呆站着了。又寻了些酒和点心,用托盘盛了,自己亲自托了,朝书房送过去。

        她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类似抓贼的冲动,二话没说就把门推开了。杨广好象正看着什么东西,脸上的神色说不清的恍惚、甜蜜和忧虑,见她进来赶紧把那个东西收了,同时连忙把那副神色收起来——虽然他动作极快,萧美儿还是把他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把那个东西也看清楚了——那似乎是一封信,装在一个镶满了金钿的乌木盒子里。她顿时感到血朝上涌,一时间只想冲过去把那封信翻出来看个明白,梗了梗脖子,好不容易忍住了。堆起满脸的笑容,款款地走上前去,“太子还在忧心国事啊?”不知不觉就带上了讽刺的意味。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但就是止不住要说。

        杨广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心事,因此对她这句话也没有细细品味,只是惘然一笑。看到她亲自端着酒和点心,慌忙说道,“你怎么自己作这粗活,叫宫女来做就好了。”他倒是真心关心她,但她听来就觉得像是特意假装,便莞尔一笑,特意把嗓音逼得甜腻腻的,掩盖自己心中酸味,“没有关系,一个盘子压不死人。”酸味还是从语气中露了出来,从用词来看简直像在负气。她在心底一直责令自己要沉住气,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揶揄他。

        “就算压不死,我也怕压伤你那白玉的美手啊,让我来吧。”杨广站起身来,亲手接过了盘子,放到桌子上。这对她可说是极大的娇宠和礼遇。可是她就是觉得他是特意装得亲热,想要掩盖什么东西。所以受了娇宠还觉得被耍弄了,一股怒色已经不由自主地在脸上浮现出来。她慌忙摸了摸脸,安抚那已经涌到脸上的怒气,更加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他那原本清亮逼人的眼睛仍旧蒙着一层暧昧的迷离,就像一潭清水上结了一层浑浊的软膜一样。她恨不得伸手进去,把这层软膜硬生生拿手捞出来。

        萧美儿用眼角瞥着杨广,慢慢地斟了一杯酒,轻抬玉腕,毕恭毕敬地端了过去。杨广见她如此多礼,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接了过来,“爱妻为何如此多礼?”

        “这酒香醇滋补,喝点对身体有好处。”萧美儿用眼睛瞟着他,恨不把目光直勾到他心里去。但她极是克制,目光中意图并不明显。因此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她倒是像在勾魂和挑逗,宛然一副销魂的好风韵。

        “这杯就算了吧。我在席上已经喝了不少了。”杨广赶紧推辞。

        “不见得吧。您在席上根本就没喝几杯,臣妾一直数着呢。”萧美儿嘴边不由自主地浮起冷笑,忍不住揶揄起他来。

        杨广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朝萧美儿仔细看了看。萧美儿的话引发了他的警觉,但看到萧美儿今天的样子勾魂摄魄,那些怀疑“唰”地一下便消散了,只当她是在撒娇使性——这样更让人觉得销魂。便微笑着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萧美儿在杨广喝酒的时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着他举杯,仰脖,再喉结一动把酒液吞下去。她觉得他今天听话得有些过分。尤其是被长期疏远之后,连一点儿怨言都没有,甚至提都没提自己被疏远的事情,以他在自己面前那娇纵的态度,怎么看怎么可疑。她越发觉得他这是心虚,怕自己发现她的隐秘,才特意如此谄媚,越想越觉得胸口憋闷,甚至觉得胸口马上就要炸裂开来。完了。现在杨广对她越好反而越老落下不是。书房里的气氛看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如果不想个办法疏导的话,恐怕马上就会发生了不得的事情。

        萧美儿已经被怀疑和愤怒蒙住了眼睛。她没有看见杨广眼中那朦胧的暧昧已经渐渐消散,目光已经慢慢往她身上聚集,并渐渐生起玫瑰色的热度。男人是很现实的。相对于天边的月亮,他更倾向于选择眼前的玫瑰。更何况眼前的这朵玫瑰并不比那天边的月亮差得了多少。

        萧美儿不知道杨广的心情已经转变,还在为自己屡屡失言感到焦急恐慌。她平日是最会克制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心想自己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干脆什么都不说,用最原始的撒娇方法,二话没说就往他怀里一坐。紧紧地把脸靠到他的胸前,双手环绕着他的腰,宛然一副娇羞不胜的样子,也正好得以不看他的脸——不看他的脸她大概会冷静一点儿。

        “太子殿下……美儿这些天无礼了,心里一直很愧疚……早就想来向您赔罪,只是怕您不愿意原谅我……请问您可以宽宏大量,饶了美儿这一次么?”她像只猫一样用头轻轻地蹭着他,从喉底的黏膜里发出假声,声音甜得像涂了蜂蜜——她才是有些特意做作了。没办法,她现在不做作的话根本没法对她亲近。

        “我怎么敢不原谅你呢?其实该是我向你赔罪才是……”杨广被她如此奉承着,不禁神思荡漾,也微微有些得意,心中被困已久的情欲也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转眼便泛滥而不可收拾。虽然他这些天被她冷落疏远,还不时被她耍弄(他认为的),对她也是颇为气恼,但是更多的是渴望和痴迷。再说现在怀里拥着软玉温香,她又对自己如此奉承,有再多的愤恨也该消散了。想着那心尖上的人儿一直像天边的月亮遥不可及,还不如暂时把她放在脑后,和眼前这温柔体贴的爱妻好好温存。再说她现在又是和那日勾起他无限情欲时一样的装束,很快便让他被欲望炽烤得难以忍受,赶忙在她的耳边说,“我们今天就一起回去吧?”没等萧美儿回答,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抱了起来。要是按他此时那饥渴的劲儿,恨不得在这里就和萧美儿温存。这里是他读书和休息的地方,也有床榻可以用,但没有卧房里的宽敞舒适。他今天晚上打算好好地疯狂一下,必须有足够宽敞和舒适的空间。

        这天晚上红罗帐里春意盈盈,暖玉生香。两人如鱼得水,恩爱无比。可是萧美儿虽然在肉体上感到了极大的欢娱,精神上却是硬生生的割裂开的,脑子里净想着那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宣华夫人那高傲矜持的样子,还有杨广看着她时那痴迷的眼神,简直是一刻不停地交替在她眼前晃动。因此她的肉体固然非常快乐,心里却仍然是愁云惨雾,导致这本该深深记住的欢娱竟在她的心上丝毫没有留下痕迹。以至于当杨广耗尽激情在她身边沉沉睡去之后她只是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怔,竟恍惚记不起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刚才的欢娱现在想来简直像梦境一样模糊,若是用力回忆,就有种说不清的麻木感觉袭来,弄僵她的脑海,令她说不出的难受。

        不该这么紧张的……他们只是对望了几眼,不,只是我夫君一相情愿地看着她而已,又没有和她偷情……不,也不可能和她偷情,她可是父皇的人哪……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美儿忽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杨广。他睡脸纯洁安详,宛如初生的婴儿,长长的睫毛拖着几缕淡淡的影儿,投射在下眼皮上,说不出的可爱,让人忍不住地想触摸几下。

        现在的他怎么看都是个无害的好人。但也只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眼中射出足以烧尽整个天地的火焰。他是一个可以把天地翻转过来的人,可以把一切都毁掉,别看他现在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虽然觉得这是他的诽谤,但萧美儿还是不止一次这样想他。她总觉得,如果他掌握了权势,恐怕世间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偷纳父妃只是小事一桩。

        萧美儿心乱入麻地偎依到他的身边,把头放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浑厚的心跳声,希望心里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越听越是心乱如麻。因为她不知道,这颗心以后还会不会属于她了。

        萧美儿此后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严密地监视,仔细地分析,揣摩他还想不想着宣华夫人。而杨广在那晚之后神情和举止都恢复了常态,似乎已经不在把宣华夫人放在心上了。但是萧美儿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曾经偷偷进杨广的书房翻找过那个盒子,却发现那个盒子已经找不到了。显然杨广已经意识到她注意到了这个盒子,怕她发现什么,特意藏起来了。如果没有什么暧昧的事情,他藏起它做什么?

        她既然一心一意只注意杨广的情事,当然就无暇再注意朝堂上的事情。她没有注意到,在这段时间里,意图夺嫡的蜀王秀,被杨广找了个由头,劝隋文帝废黜了。隋文帝一心只扑在温柔乡里,渐渐得把朝廷大事都交给杨广了。朝廷大权,已经几乎全部落入杨广手中了。

        “美儿,你觉得,送一个贵妇人礼物,珠宝和金银哪一个和她的心意?”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权力,杨广更加频繁地往宫里送礼物。一来让宫里的盟友把隋文帝继续拖在宫里,更加严实地堵住他的耳朵。二来隋文帝到底知不知杨广夺嫡的隐秘,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如果他知道,那他现在对杨广的放权就是欲擒故纵,等他得意忘形,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再揪住他一举废之。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形势简直是犬牙交错,暗流涌动,想一想都让杨广起鸡皮疙瘩。因此,给隋文帝枕边那两张口送礼物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给宣华夫人置办礼物的时候,他特意找萧美儿商量——这个“特意”,是萧美儿给他加上的。因为她觉得他这个行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含义。要么是特意避嫌,要么是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想让她以女人的身份为他出谋划策,更有效地讨得她的欢心——他毕竟是男人,女人喜欢什么他终究不是完全清楚。

        萧美儿不动声色地坐着,骄矜地微微抬着下巴。她尽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平心静气地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好吧,既然他让她参与到送礼这件事里来,她正好乘此机会检查他是不是真的只为了“公事”送礼。比如检查礼物中有没有夹带书信,传话中有没有含着隐语。因为这是他和宣华夫人联系的唯一通道。

        经过了多方检查,萧美儿觉得暂时还没有问题。但是只可以说是暂时的。不知为什么,她总对宣华夫人怀着巨大的恐惧,总觉得一不小心她就会把杨广抢了去。因此她恨不得像对待婴孩一样,把他用被子裹了,一天到晚背在身边——想起孩子,她又不禁黯然神伤。她嫁于杨广已经很久了,却一直没有生养。虽然她年纪尚轻,但嫁给他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实在是一件憾事。说起来,这不失为她和杨广的婚姻的一个巨大隐患。

        就在她想要一天到晚地盯着杨广的时候,偏偏又出了一件事儿,让她不得不和杨广暂时分别。一日边境官员来报,突厥今日不断骚扰边陲重镇,大有大举进犯之势,请朝廷出兵予以痛击,以报边境安宁。没过几日,又有八百里加急来报,突厥已经已经对边境大举进犯。隋主连忙派兵迎击,又命杨广为主帅——有时候军功显著、大权独揽也未必是好事,其代价就是每次有重大危机都要他去应付。

        杨广此次出征,自然也是重兵环拱,群臣护卫,不会有什么危险。比起上次出征,不仅经验充足了许多,年龄也长了不少,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此行一去,大抵只是建功立业罢了。因此萧美儿在送杨广出征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愁云惨雾,相反还有些得意洋洋。杨广银盔银甲,配上高大的身材和成熟的气质,显得无比的英姿飒爽。有夫如此,萧美儿觉得无比的自豪,目光随他而动,骄傲地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当然是不露痕迹的。多年的低调已经使她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可是当杨广对隋文帝行礼的时候,她的心忽然一下子失去了依托,转眼就掉进了无底的大海——而且是醋意的大海。因为隋文帝不是独自来送杨广出征的,他的身边还站着宣华夫人——现在隋文帝已经一刻都离不了荣华夫人和宣华夫人,连送儿子出征都带着她们,不知算不算得上色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