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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六帝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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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败坏人伦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面对他的小小失误,萧美儿只是浅浅地一笑,嘴边的肌肉像被冻僵了一般僵硬。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虽然此时不想露出犀利的目光,但已经身不由己。

        杨广马上要操持隋文帝的国丧,不宜与萧美儿多说话。萧美儿暂且离开,却去找杨广在宫中的眼线,细问皇上驾崩前后的细节。

        诸位眼线见她是太子妃,不敢推脱不说,但此事又关系重大,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只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见他们这样萧美儿越发起疑,犹豫着想去问柳述和元岩,他们两个人都是近臣,柳述还是驸马,刚才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知晓。没想到刚走到他们的居所附近就看到士兵环绕,人人看到她时都是一脸紧张的神情。柳述和元岩竟像是被软禁了!萧美儿慌忙刹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像粉墙一样惨白。一个可怕的猜测像怪物一样在她的心底膨胀起来,抽动着晃出巨大的阴影,转眼就把她的整颗心都吞没了。她飞也似地跑到宫女们里,找伺候过皇帝的,又和她亲近的宫女询问。她们一开始也是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后来被逼得无奈了,又见她是“杨广”的妻子,才隐晦地暗示她:不久之前,也就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忽然在病榻上大骂,然后命人宣柳述和元岩。萧美儿一听光宣柳述和元岩,不宣杨素,就感到不对——杨素是杨广的亲信。又听说皇帝在宣柳述和元岩之后曾经捶床大骂,言语中似乎提到畜生二字,又明白了几分,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心“忽悠”一下子就掉进了万丈深渊,晃晃荡荡地往下急坠,许久都不见底。

        畜生……好像是父亲骂不肖儿子的时候最常用。父亲会骂他畜生……难道是……萧美儿忽然感到心头一阵剧震,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一阵洪水般的恐慌转眼就把她淹没了。和恐慌一齐袭来的,还有浓浓的愤怒和怨恨。她用手捂住已经要撕裂的心口,恨恨地咬住了嘴唇,一双眼睛里似乎在喷着幽蓝的火焰:难道说……他真和宣华夫人弄出事来了么?被皇上发现了,要治他的罪……他就……

        萧美儿的身体晃了一晃,竟向后便倒。随她一起来的惠儿慌忙扶住她。她靠在惠儿身上喘息了片刻,二话不说就要惠儿扶她回东宫。也许她现在最该去找杨广去问个清楚,但她已经没有气力这样做了。她的心,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萧美儿往宫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更多的士兵——她在进宫的时候也看过不少士兵,似乎进宫门的时候还被盘查过,但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杨广竟是调来杨素的兵,把皇宫军管了。她之所以能平安进得宫来,恐怕还因为她是杨广的妻子。

        萧美儿忽然感到一阵胸闷,喉咙甜甜地似乎要喷出血来。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整个人也瘫软在轿子里。她忽然感到一阵空前的疲惫,神思也似乎恍惚起来,忽然想就此抛了一切,什么都不再过问。

        杨广再也没有回过东宫。他坐镇皇宫,调兵遣将,控制京师,稳定局势。他手下一干亲信均担重责。萧美儿之弟梁公萧瑀也有参与。

        隋文帝七月丁未日驾崩,杨广甲寅日就把一切料理停当。次日便召集群臣发丧,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即位称帝,再往后便是宣诏将萧美儿立为皇后。这一系列改天换地的事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就办好了,如此仓促实在令人怀疑。朝廷之中已有人背地里议论,萧美儿那日亲眼见了皇宫里的情况,疑虑更重,便乘着受朝贺的机会赶入宫里,找杨广问个明白——隔了这么多天,她觉得自己的心力已经稍强了些,大概已经可以面对那可怕的真相了。不过即使没有心力应付她也要去问个明白。因为真的就是真的,和你是否能面对无关。

        当萧美儿找到杨广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天子的服色,站在亮晃晃的殿堂之上。那明黄色、绣着金龙的锦缎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彩,映在他清瘦的脸颊上,似乎给他的脸颊镶上了一层金边。可他的脸颊却是微微发青的。当然,他形象和神情中的矛盾不止这一处。他的双目闪亮,双眉扬起,满脸都是意气风发的喜气,印堂却微微发黑,倒显得有些委顿憔悴;举手投足无不透出初登大宝后的得意和跋扈,眼珠却总是下意识地撇向眼角,时不时地还乱转几下,宛然心里有鬼;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他即使不能像脱胎换骨一样精神焕发,也至少该轻松一点儿,可是他看起来仍像背着很重的包袱,就好像关于帝位还有许多未竞之事一样。

        萧美儿心中的疑惑顿时像海底的海怪一样冒了出来,转眼就搅起了惊涛骇浪。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之后仓促却也没话可说,只好款款跪倒,口称吾皇万岁。

        杨广见她如此大感愉悦,慌忙拉起她,“爱妃请起……”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称谓已经不对,慌忙改口,“不,是爱后请起。”

        面对他的小小失误,萧美儿只是浅浅地一笑,嘴边的肌肉像被冻僵了一般僵硬。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虽然此时不想露出犀利的目光,但已经身不由己。

        “请陛下屏退左右,美儿有事跟陛下说。”她感到这句话像一片刀刃一样从口中缓缓移出,说话时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你说什么?”杨广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一股风雷在脸上一闪即逝。萧美儿身体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娇柔地一笑,笑容里隐藏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狡诈,“谈谈我们夫妻的私房话儿。陛下即位,一切都有了新气象。我们夫妻之间当然也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没想到了关键的时刻,她还是很能随机应变的。

        杨广的脸色稍缓,摇摇手令左右退下。萧美儿感到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奋力把它咽了下去,走近他抬起头,却不敢盯着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鼻子和嘴巴,“请问陛下……先帝真的是因病而薨么?”声音很轻,却每一个都像是冰凌。

        杨广感到这一串冰凌直刺入自己的大脑,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灵魂也被摧动了,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尖啸。身体却是纹丝没动,嘴唇也是僵木木地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起此事。虽然问起此事的是他心爱的娇妻,还是一样的害怕。

        “你不需要问这件事!”恐惧过后是浓浓的愤怒,他像头恶狼一样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他的牙齿用力地挫着,继续要冒出火星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问多了恐怕会对你不利!”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恐吓了。

        萧美儿没想到丈夫会二话不说就恐吓她,简直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锤。足以令人昏厥的惊骇激起了她的愤怒,她反倒无所畏惧起来,目光炯炯地盯向他的双眼,“匡扶丈夫是为妻应尽的职责!”

        “我不需要你匡扶!”杨广大吼了起来,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双臂也用力地朝两侧甩了出去。

        “若没有为妻的匡扶,皇帝恐怕要失德!”萧美儿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眼中已经冒出钢针般的光芒。说到这里,她想起的不仅仅是驾崩了的隋文帝,还有那令她寝食难安的宣华夫人!

        杨广被这钢针般的目光刺痛了——不,应该说是重伤了。一时间懵在那里。他脸上的肌肉开始剧烈地扭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挤着。接着额头的青筋也暴出来了,像蚯蚓一样扭动着。他的目光里也渐渐闪出电光。呼吸中也隐隐有了风雷之声。就在萧美儿准备坦然地接受他的暴怒的时候,他忽然冷静了下来。表情刚毅而晦涩,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层模糊的钢铁面具。

        “你不要学独孤母后啊。”杨广目光冰寒地盯着她的眼睛,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脸上的神情是萧美儿从来没有见过的,不仅冰寒彻骨,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光彩,让人看了心头发凉。

        然而萧美儿并没有感到心头发凉,杨广的这句话,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是的。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和独孤皇后一样。虽然她和独孤皇后比起来简直是一天一地,虽然独孤皇后的有些行为她也无法赞同,但她就是把独孤皇后当成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偶像,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她一样!

        杨广的这句话就像流星撞到了海中,在她的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但她也觉得在自己的心海深处,正有一个东西散发着逼人的光芒,飞快地升起来。她轻轻闭上眼睛,压住涌向心头的热血,再度睁开眼睛后脸上满是刚毅的宁静,冷笑着说了一句,“美儿当然要学习母后。母后是天下女人的楷模,她的一举一动美儿都要学。美儿还怕自己学得不像呢!”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恐吓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她这样无非在说:自己连独孤皇后的泼辣焊妒也要一并学来!

        杨广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瞳孔竟也有些收缩,他这惊怒得失魂落魄的形象只持续了片刻,马上又回复成了那一副带着钢铁面具般的神情。只见他的右嘴角飞快地向上扯去,左嘴角却纹丝不动。虽然在笑,却丝毫没有笑意,就像嘴角裂开了个口子。

        “好吧!你就学母后吧!最好也学学她独居的本事!”

        杨广冷笑着走了。把已经惊呆了的萧美儿丢在了殿堂里。

        萧美儿呆呆地坐在龙床上,用一根手指神经致地搓着自己的手腕,眼睛无神地盯着跳动的烛火,就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她的魂魄。

        “惠儿,快把镜子给我拿来!”萧美儿搓着搓着手腕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唤惠儿把镜子拿来。惠儿战战兢兢地把镜子送上,不敢正眼看她。她已经感觉到,一向和蔼内敛的皇后娘娘似乎开始失常了。

        萧美儿捧着镜子,从左额角照到右额角。从额顶照到下巴,忽然恼怒起来,“这该死的粉……惠儿,再把粉给我涂匀些!”

        惠儿战战兢兢地拿来粉盒,令另一个宫女捧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给萧美儿敷粉,尽管她下手很轻,萧美儿的眼珠仍在不耐烦地乱转。虽然她知道可能不是自己的问题,但她的眼睛每转一次,她就吓得几乎不敢再继续敷下去。

        萧美儿的肤色很白,原本不需要搽粉,今天却破天荒地叫宫女们把脸涂得“白腻腻”的。现在原本不应该涂粉的,国丧还没过呢——先帝驾崩还不到三十六日。所以她就作了些“变通”:颊上光搽白粉,不涂胭脂,等到整张脸都涂白了之后,只在眼皮上淡淡地涂些胭脂,相哭得红红的,也显得眼睛更亮。为了不让嘴唇被粉衬得苍白,又把胭脂用水化开了,在嘴唇上淡淡地抹了一层。装扮好了对镜子一看,就像一个被悲痛折磨得有气无力的苍白丽人,说不尽的可怜可爱。她的头发也梳得溜光,只戴了一只银凤钗和一朵白绒花,戴的位置也是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之后才选定了。

        只要打扮得宜,孝装也有孝装的风流。在父皇驾崩后,等不得国丧期满就这样仔细打扮,委实有些无耻——萧美儿自己也知道,但她是没办法。

        自从杨广说让她学独孤皇后“独居”之后,真的把她丢在了寝宫里,没有再见她一面。她初时气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时间长了气势就迅速地矮了下去,心底和不安、恐惧和幽怨像暗泉一样在心底越涌越多,渐渐折磨得她寝食难安,最后竟隐隐有了种腐心蚀骨之感。虽然以前类似的事情也曾出现过,但这次给她的感觉明显和上次不一样。不知不觉中把那匡扶国家的正事也抛到一边了,只是一心地害怕他会就此扔了她。

        她收起了倨傲的姿态,开始为他细细地梳洗打扮——如果他心血来潮来到她这里,见到她蓬头垢面的就糟了。然而她梳洗好了之后又没有去请他过来,只有坐着等。每天她都仔细打扮,每天晚上都是空等。她无数次等得不耐烦了,可就是没有勇气去请他——毕竟自己上次显得太嚣张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怎么就那么大胆——其实她是知道的。因为那就是她真正的梦想。但是形势所逼,她只有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浑了头了。

        她不敢去请杨广,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害怕自己贸然遣人前去,会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个事情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她都不敢去细想。她的心头正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在扭动着变形,一会儿幻化成狐狸的样子,一会儿又幻化成吃人的狼。

        宣华夫人。如果杨广要对她下手的话,现在已经是绝佳的机会。不,也许这贱女人会主动勾引他。她守着一个糟老头子这么久了,肯定饥渴得不行了。萧美儿的头慢慢地垂下,她的心也随之沉入更黑的黑暗里。老实说,她之前还怀疑过,父皇的驾崩,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了杨广和宣华夫人的……啊!不!

        萧美儿用力捏住了拳头,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这个想法是如此的可怕,以至于她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就会习惯地一黑而想不下去。然而这一黑过后,她的意识又会奇异地恍惚起来。在腐心蚀骨的恐惧之后,反而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是啊,毕竟这是败坏人伦,灭绝人性的事情,他又不是禽兽,能作得出来么?他不来见自己,也许是因为心里有气,或者是因为新丧在身,不宜近女色……

        直到国丧日满,杨广都没有再来见萧美儿一次。接着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人影。萧美儿每日只是呆怔怔地在宫里坐着,心头最害怕的事似乎已经变成现实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然而,这不防碍她知道杨广的丑行。因为关于这件丑事,宫里已经渐渐传开了。

        听到饶舌宫女说这件事的时候,萧美儿正坐在桌前刺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茫然地站起来身来,袖子把桌子上的剪刀、线团等物全带到了地上。

        虽然希望自己是听错了,但萧美儿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听错。那句话就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听侍侯宣华夫人的姐妹们说,陛下这些日子都在宣华夫人的宫里宿歇!”

        萧美儿眼前一闷,“哎呀”一声便倒在了桌子上,喉咙口甜甜的,似乎要吐出血来。惠儿慌忙给她推挤后背,她却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她现在觉得自己像变成了一个泥人,被人兜头打了一棒,正碎成黄泥块块——不,是比泥还细的砂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