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李泊螯在项目压死的那些日子，日夜操心，心情焦虑，吃喝没味，身体一下子就垮下来。毕竟是上岁数的人了，身体一垮下来就很难恢复。这天，李泊螯出去谈项目了，涂丽婕在家里翻译一份资料，觉得有点劳累，就打开电视机，一边看电视一边休息大脑。一个频道正在播保健养生节目，说海南五指山的野生灵芝和母鸡在一块炖，滋补气血，治疗失眠，恢复体力，是十分理想的滋补食品。她关了电视对保姆说：“我今天就到五指山去，买些野生灵芝回来给老李炖鸡肉吃。老李最近的身体很不好，前些日子把他累坏啦！”
保姆说：“你怎么到五指山去？”
涂丽婕说：“我坐长途大巴去。”
保姆说：“长途大巴要八个小时才能到五指山，你身体也不好，坐那么长时间汽车，受不了的。我们给李总说一下，他派个人到五指山就行啦！”
涂丽婕说：“不要给老李说，我也想出去走走。晚上老李回来了，再给他说我到五指山买灵芝去了，明天就回来！”
涂丽婕到五指山买了野生灵芝，第二天又乘坐长途大巴返回海口。车刚开出五指山市不到二十公里，暴雨就下来了。剧烈的暴雨像是海水直接从天上朝地上倒一样，只几分钟工夫，山上的瀑布就粗壮了许多；山沟里也有了洪水，汹涌澎湃，发出巨大的声响。大巴在盘山道上谨慎地行驶，雷电不时地在车的上空炸响。当地政府为了发展经济，砍伐了许多树木，没有树木的地方就有大片的山坡崩滑，发出令人发憷的轰响。涂丽婕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怀里抱着几斤野生灵芝，觉得一阵一阵的冷冽袭来。她昨天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海口的温度很高，只穿了一件半截袖的衬衣。根本没有想到五指山到了夏天还很凉爽，尤其到了下雨的天气，温度比海口要低很多。她越来越觉得寒冷，身上打着寒颤，脸色越发苍白，更用力把灵芝抱在怀里，似乎可以从灵芝那里得到一点温暖。
大巴转过一个山弯，前边五十多米远的地方垮下了很大山坡，司机停车后把塌方察看了一阵，回到车里，擦了脸上头上的雨水，对乘客们说：“前边的塌方很厉害，估计没有两天时间很难修通，我们只好返回去。”
乘客们不好说什么，自然灾害能说什么，只好让司机把车掉头朝出发的方向开去。
大巴刚掉转车头，开出去不到二十米，公路前边的山坡又垮下很大一片，两处相隔不远的塌方把大巴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进退两难，只好听天由命。
李泊螯谈完生意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了，见涂丽婕不在卧室，就敲开保姆的房间，才知道妻子去五指山给自己买野生灵芝了，急忙冲出别墅，开着奔驰车朝五指山的方向驶去。到了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才开了四分之一的路程，车里没油了，加油站还没有上班，除了保安没有加油的人员。他拿出手机想给涂丽婕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让她呆在酒店里等自己去接她。但又想涂丽婕正在睡觉，她的睡眠本来就不好，要是把她打搅了，醒来就睡不着了，又把手机放到皮包里，心里更是着急，在加油站团团乱转。一直等到六点半，加油站的人才来上班。
天明的时候，暴雨狂风袭来了，公路上很少看到车辆，一般的车辆是不敢在这种天气上路的。视线很不好，只能看到几十米内的东西，李泊螯又不愿降低车速，就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一夜没有睡觉，脑袋发晕，身上一阵一阵发软，他不时地提醒自己，千万不敢麻痹大意，这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半中午的时候，他才赶到琼中县。有交警站在路边向他出示红旗，他只好停下车子。交警告诉他前边公路发生塌方，车辆不能通过。他琢磨了一会儿，又取出手机给涂丽婕打电话，电话里竟是电脑录音：“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他知道手机的信号还不能覆盖有的山区，估计涂丽婕离开了酒店，坐上了长途大巴，正在山里行驶。就对交警说：“我太太有病，就坐在长途大巴上，我要接她回去！”
交警说前边塌方，你过不去的。
李泊螯说前边塌方，我太太坐的大巴也过不来，我把车开到塌方的地方，就步行走过塌方，把我太太接出来。
中午的时候，狂风还没有停止，暴雨也没有停止，似乎比早上还要猛烈。李泊螯的奔驰开到了塌方地点，上百个民工正在抢修道路。李泊螯把车停在路边，问民工道路什么时候可以抢通。民工说今天肯定不行，你看这塌方多大，没有两三天就抢不通。
李泊螯又问塌方那边有没有大巴？民工说有一辆大巴，本来要返回五指山的，返回去的路也被塌方堵住了，就夹在两个塌方中间了。
李泊螯挣扎着要走过塌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挡住他，说你要干什么？
李泊螯说我太太可能就在那辆大巴上，她身上有病，不能这样折磨，我过去把她接过来。
李泊螯挣扎到长途大巴跟前时，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了。涂丽婕还是抱着灵芝，脑袋歪靠着窗户，已经昏迷过去，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昏迷的。李泊螯冲到她跟前，看到她怀里抱的灵芝，眼泪一下子涌流出来……
傍晚的时候，李泊螯和几个年轻人才把昏迷过去的涂丽婕背到奔驰车上。李泊螯一钻进车里，也昏迷过去。幸好一块背涂丽婕的年轻人会开车，开着车就朝海口奔去。
深夜，毕志磊突然感到枕头下边的手机一阵振动，他摸出手机，刚一听到声音就惊叫起来：“李老板，丽婕怎么啦？”
“丽婕前天去五指山给我买野生灵芝，被台风暴雨困在山上，现在老病复发了，大量吐血。”李泊螯几乎要哭出来。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省人民医院急救室。”
毕志磊一边穿衣服，一边拨通石箐箐的电话：“刚才接到李泊螯的电话，丽婕发病了，大量吐血，我马上赶到医院。你通知他们也赶到医院。”
毕志磊赶到医院，涂丽婕已经昏迷过去，他冲到病床跟前，连着吼叫：“丽婕，丽婕！”
随之，欧阳莉雪、石箐箐、夏侯博、王杰超、杜泓伯也赶过来，也围在病床周围，连声叫着：“丽婕，丽婕！”
涂丽婕的枕头旁边，放着那包野生灵芝。
医生走过来，把他们推到一边，说：“病人需要马上输血。”
毕志磊走到医生跟前，着急地问：“她的情况很危险？”
“这种疾病最怕复发，一旦复发就很难控制。”
“我们现在就去验血，需要多少血我们组织多少血。”毕志磊对杜泓伯说：“先通知我们公司的员工，请他们立即赶到医院献血。第二步通知我们的网络成员，也请他们赶到医院献血。”
黎明时分，东方海面的上空有了极淡极淡的晨曦，医院院子里仍然感觉不到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东方海面上透出一派亮色的时候，医院才有了黎明的感觉。等到人们的视线彻底清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七八百人。杜泓伯并没有通知那么多的人，他只通知了三百多个人，多来的那些人是这些人的朋友，这些人的朋友又通知他们的朋友，说是一个闯海南的女研究生病重需要输血。
太阳快出来的时候，邢国强和阿姨也来了。涂丽婕仍然在急救室进行抢救，一名护士把守在急救室门口，无论阿姨怎么哀求，就是不让她进去。阿姨最喜欢涂丽婕，总觉得这个瘦弱的女孩子，说话细言慢语，对人总是那么亲热，辅导阿曼总是那么耐心，没有一点的厌烦。阿姨也最可怜涂丽婕，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难受的病，一辈子怎么办。涂丽婕和李泊螯结婚以后，她隔几天就熬上一锅鸡汤送过去，还一再对李泊螯说：“丽婕这病要养，要吃好喝好心情好，你可不能欺负她。人家一个女孩子从内地闯到海南，多不容易，你比人家大那么多岁数，要让着人家。”
李泊螯躺在走廊的凳子上，也打着吊针。
邢国强的母亲走过去，着急地问：“李老板，丽婕的病到底怎样？”
李泊螯处在半昏迷状态，不知道听见阿姨的问话没有，也没有说话。
毕志磊回答：“医生说是很危险，正在全力抢救。”
阿姨想了一会儿，对邢国强说：“你回家取些火纸供香，我在医院门口烧了，求菩萨快来保佑丽婕姑娘。”
毕志磊对杜泓伯说：“你开车送老邢回家取火纸，注意安全。”又对欧阳莉雪和石箐箐说：“你们两个照顾阿姨。”
太阳跃出了海面，给城市带来光灿的时候，医院里积聚的人更多了，黑压压一片，都在议论涂丽婕的病情。毕志磊走到王杰超跟前，说：“你到医院附近包一个饭店，让人们轮流去吃早餐，都在这里呆了一夜，肚子也饿啦。”
“这里面还有不是看望涂丽婕的人，他们也去吃怎么办？”王杰超问。
“这时候还考虑那些干什么，多几个人吃有什么了不起！”
王杰超这才跑出去联系饭店。
这个时候，医生走出急救室，问围在门口的人：“谁是病人的家属？”
毕志磊赶忙扶起李泊螯，说：“他是病人的丈夫。”
“病人已经不行了，现在神志还比较清醒，你们进去看她还有什么交代的。”
毕志磊就推着李泊螯，说：“你快进去，看丽婕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泊螯说：“我和你们一块进去，丽婕和我结婚以后，心里老是惦念着你们。”
毕志磊他们就和李泊螯一块走进急救室，站在涂丽婕床边，涂丽婕的枕头边还放着那包野生灵芝。
涂丽婕看见他们进来，颤抖地伸出双手，一只抓着毕志磊的手，一只抓着李泊螯的手，眼睛里涌出泪水。
“丽婕！”毕志磊叫了一声，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丽婕！”李泊螯也叫了一声，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志磊，我很高兴在人生的道路上遇到了你，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和关爱！”涂丽婕看着毕志磊说。
毕志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流得更凶更猛。
“泊螯，很感谢你对我的爱，你是好丈夫，我到了那个世界也会报答你的。你的身体不好，以后要好好保重，经常吃些灵芝炖母鸡。”涂丽婕看着李泊螯，又看了一眼枕头边的灵芝。
李泊螯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流得更凶更猛了。
涂丽婕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李泊螯和毕志磊，挣扎着说：“我前天在大巴车上就料到我的病要犯了，我去世后你们就照纸上写的去办。”
李泊螯和毕志磊顾不上看纸上写的什么，一齐对涂丽婕说：“你的病会好的，现代医学可以创造很多奇迹。外边来了上千个闯海人，都争着给你献血，我们就是用自己的血养你也要把你养过来！”
涂丽婕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些年一直在看医学书，我的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办法啦。你们把我扶起来，我要看看那些来看我的人，当面感谢他们！”
毕志磊和李泊螯就看医生，医生流着眼泪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