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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说他是失恋了才这么难过吧。
原来连这么好看的人也会失恋啊。
上帝的公平就表现在这个方面?
想着想着竟也联想到自己身上去,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心尖上还是针刺一般的痛。
当时如果不那么冲动,不那么幼稚该多好。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顾冬藏叹了一口气,看着身下的季宣,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
季宣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又像是没听懂,傻傻地点了一下头。
顾冬藏朝他伸了伸脖子,“反正我今天也提前下班了,来,给你挂。”
季宣半眯着眼笑起来。
顾冬藏想他这次肯定听懂了。
放开手上的控制,顾冬藏让季宣能够自由地抬起胳膊。
果然,下一秒它们就像树懒的爪子一样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季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泪缓缓滑过眼角,“别走。”
“嗯。”顾冬藏也顺势躺下来,任季宣将他整个人都抱住。
“钟林,别走。”季宣把脸埋进枕头里。
“……嗯。我不走。”
话是那么说的,顾冬藏还是在季宣睡着后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季宣从自己身上剥下来,让他躺好,给他塞好被角。
季宣呼吸匀称,完全没有惊醒。
大致收拾了一下浴室,把之前收拾好的餐具带到门边,再把空酒瓶放在酒店指定的回收位置,顾冬藏前前后后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
中途他留意到电脑的遮灰布被掀开了,显示器似乎也有点歪。
他终于有灵感了?
果然还是酒精比较有用。
但是他不是说他没钱吗?喝的那些酒少说也要一两千,可不是小数目。
后一转念,酒钱说不定已经被季宣的朋友付掉了。
毕竟从穿着上来看,季宣的那个漂亮朋友绝对是个有钱人。
——如果我很有钱,我也会抢着付。
顾冬藏乐观地想。
离开之前再度回到床头,季宣已经打起小呼噜,眉心平整,鼻翼慢慢地一张一翕,很是平静。
双眼四周因为哭泣而染上的红色也已经褪得淡淡。
顾冬藏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离去。
悄无生息地带上门,顾冬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就该没有烦恼,永远这样。
第二天,当顾冬藏一如既往带着早饭敲开季宣的房门时,看见季宣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走了?”顾冬藏惊讶地问。
季宣看着他愣了一下,眼皮眨啊眨,然后立刻跳起来拉住顾冬藏往里拖,用脚关上门,将食指压在嘴上,“小声点。”
顾冬藏压低了声音,眼睛却睁得老圆,“你——要走了?”
季宣尴尬地咳了两下,“嗯。”
“不是还有一个月才到期?”顾冬藏把手上的餐盘放下,心里没由来有些慌,“怎么突然要走了?”
季宣挠了挠头,面色为难地坐进沙发里,“哎……”
“究竟怎么了?”顾冬藏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
“昨天喝多了。”季宣说。
顾冬藏眼皮一跳,心想难道他什么都记得?
忙说:“我就是帮你脱了湿衣服,什么都没做!”
季宣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随即大笑起来,“你?你能做什么?哈哈哈哈!”
顾冬藏窘得顿时不知道往哪里藏。
季宣笑了一阵,哎哟哎哟地,佯装擦了擦眼角,“好了我不笑了,说正经的。昨天喝太多,最后一个月的房钱怕是不够,我想偷偷走了就是,押金就当作酒钱,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顾冬藏张大嘴,“你,你要毁约?”
季宣无奈地看着他,“也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的确是没什么钱了,现在走总比时间到了拿不出房钱被人告上法庭好……一句话了,帮还是不帮?”
顾冬藏垂下头,季宣看得出他在挣扎,倾身向前,在离顾冬藏耳朵仅一寸距离的地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继续说:“这房间三个月的租金比酒钱还高点,我走了你们酒店也不至于亏,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顾冬藏不待他说完,打断道:“你去哪里?”
“诶?”季宣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见顾冬藏的脸有些红,他心里忍不住地偷乐。
口气自然更加可怜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城市没地方去……”
“你父母不在这里?”
“不在。”
“没亲戚?”
“死绝了。”
“……朋友呢……你不是有朋友?”还有两个。
季宣直视他,“他们?他们只是同事……你总不能把同事都当作朋友使唤吧。”
顾冬藏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两个人也许仅是季宣的同事而并不是好朋友这一可能性。
“那……你这么搬了,心里就没什么打算?”
季宣状似认真想了想,眼珠却一直在乱转,“有没有一个月只需缴纳一两百块钱房租的地方?我只求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最好还有阳台;哦,房间要干净点,家电不用太齐全,24小时都有热水,如果是电热水器就最好了;大环境嘛,不要求附近有公园,但最好有个大型超市,如果没有,有两个24小时便利商店也行……”
顾冬藏黑线了,心说大哥你还没醒酒吧。
“有没有?”季宣咽着口水,露出流浪狗一般的表情。
无助,怯懦,不安……演得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顾冬藏想起之前两次,季宣挂在自己脖子上流泪,想起他可怜的低喃,一遍遍说着“别走”,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心口。
他拔高声线,“有!”
“哪里?”流浪狗两眼放光。
“我家。”
六
“真不把电脑带走?”黑影一问。
“带电脑?你背得动?还是让我背?而且电脑又不是我的,想得出来!”黑影二答。
“那电脑怎么办?”黑影一再问。
“让他们自己来运。”黑影二再答。
“哦……那我现在冲出去?”
“等等,等那个做清洁的大妈走远先。”
“……那是张叔,他知道的话会哭的……”
“现在!听我的口令!一,二,三!”
“三”字刚一落地,空荡荡的走廊上立刻踉跄地窜出一个高大的人,一手拎着大皮箱,一手提着单肩包,以最快的速度跑进通向酒店后门的安全梯。
他回身对还躲在转角的人做了个OK的手势,转角那人才拍拍裤子站起来,双手揣进裤兜,吹着口哨坐电梯下楼。
不用说,走安全梯的是顾冬藏,坐电梯的是季宣。
季宣来到酒店大厅,大摇大摆地出了正门,坐进门口排队等客的出租车里,说了个离酒店步行不到10分钟的地点。
可是步行不到10分钟,不代表坐车会更快,由于单行道和交通管制以及车辆堵塞等等因素,出租车足足开了一刻多钟才到。
顾冬藏已经等在那里了,脚边放着季宣的行李。
季宣等出租车开走后问顾冬藏,“没有被人跟踪吧?”
顾冬藏摇头,“你呢?”
季宣自负地哼哼,“大学平均一周翻墙进出宿舍四次却从来没被人抓到过的人如今就站在你面前!”
顾冬藏笑道:“大学好玩吧?”
季宣问:“你没念过大学?”
顾冬藏有些害羞,“职高毕业后只念了两年夜大。”
季宣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又道:“现在怎么走?”
顾冬藏说:“还是坐出租车回去吧,我还要回酒店上班,消失太久会糟人怀疑。”
于是二人在路边随便招了一辆车,直奔顾冬藏给出的地址而去。
一路上顾冬藏有些不安,问季宣违约金是多少。
季宣自己也没去细算过,便随口答了个“五千”。
顾冬藏冷汗——还真不低。
此时季宣已经闭目养起神来,顾冬藏看着他恬静柔和的侧面,心思一不小心就兜到了外面去。
刚开始……刚开始完全是冲动,“我家”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不妙。
季宣果然抓着把柄就不放,讨好哀求地开始磨,而顾冬藏本来就容易心软,加上对季宣心存好感,没多久就缴了械投了降。
其实心里一直有些担心——他们这样,是不是犯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