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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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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问心绝》    作者:皇兮


  这个吻并不霸道,只是轻轻地碰触,若有若无。凌无心没有闭上眼睛,他直直地看着这个吻得十分沉醉的男人,这样一个性情刚毅的男子,唇却是柔软的,与自己那薄薄的唇并不相同。
  
  凌无心有时难免疑惑,他没有心,即使他曾有,也已随着那女人埋到了土里。他不会关心人,所谓的温暖这种东西,在他而言,是完全不需要的。除了一张脸,一副身体,他有哪里能让这个人看上?但这个男人已得到了他的身体,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老是要纠缠他,为什么不让他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就好?
  
  凌无心猛地推开孟尝,眉毛紧紧地皱起,有些疑惑,有些愤怒,“血蔷薇,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孟尝被他推开,微微有些怔住,复杂的神色绽开,像是再不能压抑住。
  
  “我要你的心。”
  
  凌无心一怔,“心?”凌无心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既然叫凌无心,又哪里来的心?孟尝,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向一个无心人要心,你太贪婪。罢了,”凌无心叹气,“除了心,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只要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你是‘拜月教’的教主,权势,名望,地位,财力,武功,这世上的人想要的,也就是这些,在你而言,自然不在话下,”孟尝微微一笑,目光沉静,似乎有些想笑,嘴角却又弯了下去,“然而孟尝本就不是孟尝,这些东西,我都有了,你又能给我什么?”
  
  凌无心一滞,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我不能放了你,否则,我将失去一切。”
  
  放了你,我将失去一切。
  
  凌无心隐约记得,有那样一个女人,也说过这样的话,人死了,只是一坯黄土,但是唯一不能舍得的,只有你。
  
  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那是凌无心向来以为早已沉寂,湮灭了的情感,对它,他陌生,又熟悉,又不能习惯。
  
  是的,他无法习惯。
  
  凌无心后退了一步,孟尝见了,眼底有些微妙的东西滑过,他跟进了一步,凌无心却又后退了一步。“你不要过来。”凌无心瞪大了眼睛,随即眯了起来,不多时,眼中又满是冷意,“孟尝,你是说,你对我有了心?动了情?”
  
  孟尝看着他,目光幽深如潭水,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虽然轻微,凌无心却又退了一步,“血蔷薇的情啊,真是金贵,不知有几两重?只怕千金难买吧?”他忽地轻轻一笑,微微上挑的眼睛,露出讥讽之意,轻蔑的口吻蔓延在空气中,“可惜,我凌无心,一点也不稀罕。”说罢,他转身而走。
  
  步伐稳健,毫无动摇,一步一步,直到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没有多久,就再也看不到了。
  
  孟尝静静地站着,良久。
  
  XXX
  
  雨下着,冲刷着地面,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一只手拄着长剑,弯着腰,一点一点从雨里踏过来,脚步有几分沉,他另一只手,在腰上摸索着,死死地按着。
  
  雨外不远处,有个小屋,这个黑衣人见了,两眼放着光,露出欣喜地神色,他快走了几步,却似乎因为重心不稳,有几分踉跄。
  
  但路很短,不多时便到达了。
  
  小屋是木搭的,门被雨冲刷得,触手有点滑。而这个黑衣人忍了忍,还是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很暗,一个白衣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的雨,似乎有些出神,连门外进来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那人走到他身后,摇摇欲坠的身体似乎再也支持不住,只好盘膝坐在地上,不多时,才张口,发出低哑的声音。
  
  “凌无心?”
  
  那站着的白衣人没有转身,这三个字,似乎就消失在空气里,再也触摸不到。
  
  半晌,白衣人才微微点了点头。
  
  那人眯起眼睛,本来对拜托眼前人有些愤懑,但此刻却仍是忍住了,继续道:“我要你帮我杀个人。”
  
  他本来在等凌无心问是谁,而眼前人似乎毫无反应似的,良久也并不问。那人终于忍不住道:“我要你的杀的人,叫殷子天。”
  
  此话一出,凌无心似乎微微有些震动似的,身体直了一直,“殷子天?”
  
  声音清冷,和着这雨,有些微微的凉意。
  
  黑衣人微微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似乎想不起来,但嗜血的冲动抑制住了他的好奇心。“不错,正是‘拜月教’现任教主,殷子天。”
  
  一声惊雷,晃得小屋一阵亮,又暗了下去。
  
  半晌,凌无心才道:“我看阁下身强体健,武功似也不凡,怎么不自己去杀他?”
  
  这凌无心似乎有些门道,自己重伤如此之下,还能看出武功不凡?
  
  黑衣人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又武功不一定能杀人,何况殷子天狡猾致斯,武功不弱,况且,我又尚在他掌控……”他忽然顿住,沉声道:“凌无心,你若是怕了,自认没这能耐,在下自是去找别家,如此告辞!”说着,一拱手,便拄着剑,颤颤地站了起来。
  
  凌无心忽地轻蔑一笑,“有生意不接,有银子却往外推,我凌无心不是傻瓜,你不必就这样往外走。”
  
  黑衣人顿住动作,虽阴沉着脸,但眼底却不由泛着有些沉郁喜悦的光芒。“这生意不小,若是成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一百万,只是订银,事后加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手一推,那银票便一点一点飘飞了过去。
  
  这黑衣人倒是露了一手雄厚的内力。
  
  凌无心接住了,眼睛在那银票上扫了一眼,却不由在那银票角落处目光顿了一顿。
  
  朱砂笔描画的“连照钱庄”四个小字,如血一样红。
  
  “给的数目不少,”凌无心微微一笑,“只是我不知道,‘拜月教’何时出现了内讧?左护法岑蛟居然会请人杀自己的教主?这等犯上作乱,江湖不耻。”他虽然声音仍然柔和,但纤长的五指却将银票攥紧。
  
  黑衣人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岑蛟?!”
  
  “你不用吃惊,‘拜月教’向来神秘,若非曾同是教中人,凌某又怎会知道左护法你的名字?”
  
  岑蛟瞪大了眼睛,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手指将剑捏紧。那一句“凌某”自称,让人好生熟悉。
  
  那个人,曾是‘拜月教’让人胆寒的存在。阴狠毒辣的作风,教中无人敢违背,即使自己占据高位,也从不敢正视那个人。
  
  凌无心转过身,翩然的白衣,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张苍白的脸,微微抿着的,也透着苍白的唇。
  
  岑蛟脸色大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腿下一软,终于忍不住跪了下去。
  
  “教主……”
  
  凌无心低头,看着这个似乎忠心又似乎是因为畏惧而跪着的左护法,淡淡说道:“岑蛟,礼数这么大,我早已不是教主了。”
  
  岑蛟两手紧握,本欲抬头,接触了凌无心的目光之后,却又低下头去,“教主,你为何还不回来,教中子弟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呢……”说着,竟微微有些哽咽。
  
  凌无心听了,却反倒一笑,“教中人等我回来?岑蛟,往日你就说话不打腹稿,胡话连篇,今日竟还说这些胡话,”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凌霄回去了罢。”
  
  此话并无疑问,只是一个陈述。
  
  岑蛟一震,仰起头,“教主知道了……”
  
  凌无心勾起他的下巴,“说起来,你也算教中三代的元老了,怎么不想去辅佐殷子天,却来求什么委托杀人?”他微微一顿,“莫非是凌霄让你杀的?”
  
  凌霄与眼前人的恩怨,岑蛟也略知一二,此刻想来,却不由冷汗涔涔而落。“是是……是凌教……凌霄让我……我只是中了盅,所以不得不……求教主责罚,求教主责罚……”说着,他一头用力磕了下去,次次用力,磕几个头下来,额头上便有些血迹沾染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