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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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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问心绝》    作者:皇兮

  
  没有人。
  
  蓦地,一阵大笑声从上面传来,声音的主人似乎笑得喘不过气来,议论声淡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那上面的那个正在笑着的人。
  
  “凌霄,你笑什么。”凌无心冷冷道。他没有在问,只是一个陈述。
  
  凌霄反倒十分高兴地回答,“昕儿,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凌无心沉默着,没有接话。
  
  “以前,你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战我,”凌霄眯着眼睛,似乎在笑,在回忆,“你只会用暗里的手段,那时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了,结果,”他手指指指胸口,“结果你就这么直接给了我一剑,那伤口的疤痕,到现在还存在着,时时提醒我,要记住这个教训,”他声音低下去,透着狠意,“美的东西,都是带刺的,就像艳丽的蔷薇花。”
  
  他咬着牙,每个人都能听出,那其中有多么恨,仿佛就算是食了凌无心的皮,削了凌无心的骨,也难以解恨。
  
  这其间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十年的旧事,在凌无心还是教主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提起,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止是凌霄的恨,也是教主凌文昕心头上的一根刺。
  
  凌无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道:“十年前,这个位置已经不是你的了,十年前不是,十年后也不是。殷子天把这个教散了,那就散了,你为何还要聚起来?殷子天让江湖平静下来,你为何还要再起波澜,灭掉那些门派?”
  
  “殷子天殷子天,”凌霄咬着牙怒道,“你就只记得殷子天?殷子天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才是你的师父,我才是!”他一掌拍了下去,灰尘四溅。
  
  地上众人吓了一跳,残渣掉落下来,那精心打造的龙纹之椅,在这一掌之下,碎成了无数片。
  
  凌无心并没有受到他动作的惊吓。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淡淡道:“不,你不是,至少十几年前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了。这也是你亲口承认的,凌霄。”




凌霄胁迫

  凌霄瞪大了双眼,怒喝道:“给我擒下他,给我擒下他!”
  
  众人向上方看了一看,又看了看凌无心,缓缓站起身,正要踏前一步,却听凌无心一声断喝:“谁敢上来!”他双眉一挑,本是淡然的眼,此刻凝神一个一个扫过来,不怒自威。众人怔了一怔,脚下便顿了一顿。
  
  凌霄看着下方众人畏惧的样子,不怒反笑,“好好好,昕儿,果然是为师的好徒弟,这教倒是被你治理得好,手下对你如此畏惧,你也该安慰了,可惜……”他语气轻柔,如对情人耳语。
  
  凌无心皱了皱眉,知道他还有下文。果然凌霄语气一变,转而对一旁方才带人诵读之人道:“显儿,把宁飞远宁护法请上来。”
  
  宁飞远?凌无心眯起眼睛。
  
  那人一拱手,“是,师父。”他一转身,便至阴影中而去。未等多久,便见那人又从暗影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不,那严格来说,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把椅子。
  
  椅子下滚动的滑轮,在这个厅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那人就坐在椅子上,两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两眼向前,目光有些呆滞,他年纪有些暧昧,长相在四十岁上下,头发却已半数花白。
  
  这轮椅上坐着的,果然是宁飞远。
  
  他身下的轮椅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在前方那人停下之后,他的轮椅也便跟着停下。凌无心仔细看去,发现那轮椅上有个手柄,而宁飞远的手正是放在那手柄上摇动,轮椅才向前走。
  
  凌无心冷冷一笑,倒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宁飞远,你既已得我教左护法之位,是不是也该……”凌霄走上前,低头看着宁飞远,声音轻柔地说。
  
  宁飞远半晌,才抬眼眼神呆滞地看向他,半晌,泛起笑容来,“是,教主说话,属下自然听从。”距离虽有些远,凌无心却发觉宁飞远的笑容中,有些卑微谄媚的意味,心下冷笑,暗暗不屑。
  
  宁飞远看向一旁站着的那领读人,虚弱地笑了笑,“还请凌小少爷帮一个忙。”
  
  凌无心听了这个称呼,这向那方才领读的人脸上看过去,他刚过来时倒没有注意到,以为只是一个小人物,此刻一见此人一副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的相貌,登时心里忽地一股温热涌上来,却又闷沉地落在心底下翻腾着。
  
  显儿,显儿,难怪凌霄这般称呼。
  
  凌文显,凌霄最小的一个徒弟,也是他曾恨过的人之一。
  
  当年,凌霄收了四个徒弟,他,凌文显,还有一个大师兄,叫凌文宣,一个女弟子,叫凌若莲。四个人都是孤儿,但除了他没有名字之外,其他两个,都是有名字的,但是凌霄为了方便,便取“文”作名,另起了名字,以便容易认得又便于分开。
  
  凌文显听了宁飞远的话,似乎一下子便懂得了,伸手在他怀里摸索一番,拿出一个叶片来。凌无心刚想着宁飞远为何不自己动手,便见凌文显抬起宁飞远的手,把叶片放到他手上,然后一点一点的移动他的手臂,让叶片接触在宁飞远的唇间。
  
  凌无心吃惊地盯着宁飞远的手臂,那双手臂挪动的速度极缓,颤颤地,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落下来。凌无心的眼神从他的手臂转到他的脸上。
  
  似乎宁飞远发现凌无心在看着自己,立时便扭过头去,双手捏稳了叶片,一个婉转的调子便吹了起来。那动作,似乎是在掩饰什么。但是他掩饰得晚了,凌无心一眼便看到他流转而去的脆弱,悲愤,怨怒,还有沉寂。
  
  调子几番周转之下,还几乎有几个错音,凌文显则是执起他的手臂,没有移开,眼中透出几分嘲笑,几分怜悯。
  
  凌无心恍然想起,那日他们出墓时,墓猛然塌陷,孟尝带自己逃出墓外,用的正好是凌空虚步的功夫,最忌中途换气,而凌霄却将宁飞远向空中抛起,阻隔孟尝,而自己当日撕了白绸,毫不留情地甩向宁飞远,然后便只听宁飞远一声惨叫。
  
  估计那时候,宁飞远高空飞落,若是凌霄救了他,只怕还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而凌霄本就无情,自然也不会去救他的。
  
  看宁飞远这个样子,莫非是摔断了脊椎,导致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凌无心记得他小时候教中有个长辈,本来武艺高强,天下罕逢敌手,却被白道的一个人给刺中了脊椎,然后就除了头,身上各处都再也不能动弹了,没过两年,就走了。凌无心虽不会医,却善毒,对经脉自然也是颇有研究,伤了任督二脉,这人以往便是有再高深的武功,也只能是个废人。
  
  凌无心正想着,猛地被一个人扯住衣袖,他猛地回神,见一个人跌在地上,五指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脸扭曲着,狰狞而骇人,仅依稀还可见他原来的样子。这人是教中往日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有着一身铁骨,凌无心曾自信地说他即使落在敌方手里,即使受了千般酷刑,也不会吐露一句,最是刚毅得力。
  
  可如今他却满脸痛苦,大口大口地吸气,仿佛那痛苦深入到了骨髓,让这样一个硬汉也不能忍受。他微微张嘴,似乎吐露了两个字,凌无心依稀觉得他似乎是说“救我”,但随即又打断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一个大张口,便对自己腿上咬了下来。
  
  凌无心一脚踹开,他便无力地躺在地上,全身畏畏缩缩地拧着身体,蜷缩在地上。凌无心抬眼一看,不禁凝眉。
  
  拜月教众,个个都是黑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曾任教主之时,他曾讥讽说,那些白道上人自夸自己有多么多么铮铮铁骨,有多少能耐,相比我教人,当真狗屁不如。
  
  而现今这些人却都在地上扭着身体,痛苦地呻吟声此起彼落,有的忍耐不住,还在身上抓挠着,片刻之间便鲜血淋漓。有的人彼此之间则撕咬起来。
  
  凌无心冷冷地看着,抬眼看向得意的凌霄,又转而看向正颤颤地吹着树叶片的宁飞远。
  
  片刻,似乎被他满含冷意的眼神所慑,凌霄得意的神情淡去,一摆手,宁飞远便止了吹奏,而手中的树叶则掉落下来,被他身后的凌文显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