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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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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问心绝》    作者:皇兮

  
  吴敏并不答话,事实上,凌霄也没有给他时间答话,“哦我知道了,你是那时和‘血蔷薇’一起去墓地的吧,”他嘴角勾起血腥的笑容,“我还记得你那时和‘血蔷薇’颇有不合来着,几日不见,倒成了‘血蔷薇’的大哥,倒是可喜可贺。”
  
  一些知道吴敏与孟踏青曾经交情的,此时却也不禁摇头叹息,而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任山坼,更是唏嘘不已。
  
  此话满是讽刺,没人听不出来,连吴敏也不禁变了色,手握长剑,冷声道:“凌霄,我虽冒充孟卓峰,却也仍属正道,与你这等邪魔外道之人,不可同日而语,便是修习魔功,也是为着有朝一日能打败你,你不如束手就缚,免得我等白费这些力气。”
  
  凌霄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无名小卒,倒也敢说的大话,你内伤如此重,还想逞能?”他扬声而笑,越来越大声,笑声穿过山涧,穿过众人耳膜,众人只觉那笑声一声声捶在胸口上,内力稍差的,也已经站立不稳,几乎吐了血,倒卧在地上,一些前辈人察觉了,连忙运功调息,却也忍不住内息翻腾。
  
  这亦是魔功之一,魔音灌脑。
  
  凌霄的笑声一点一点凄厉起来,如杜鹃啼血,如猿哀鸣,众人只觉精神一阵恍惚,眼前如出了幻觉一般,蓦地想起当年拜师之难,众师兄弟刁难,妻子早丧,先夫早亡,自幼失怙,各人各种哀伤无奈之事,蓦然缠绕心中。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泛起悲戚之色,有的因当年犯错懊恼,这些个白道人,尽皆失态。有几个宗师级的人物,甚至捶胸顿足,痛哭失声。
  
  倒是一时间吐露了许多错事,虽一直隐者藏着,不敢让别人知道。但这些白道人,没有几个完全干净的。
  
  便是少林寺的悟解悟相禅师,也只是盘膝而坐,一直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念着念着,两行清泪,就顺着老脸滑下来。
  
  有些功力深厚,尚还可抵抗的,更是心下暗沉,暗暗担忧,“魔音灌脑”乃是奇功,江湖当年因此功精神失常者,比比皆是,若是此刻众人也……
  
  想到这里,不由心底如压了一口大石,半晌透不过气来。
  
  这些人也不能制住末日之时的凌霄,难道我白道人几十年前被笼罩在魔教阴影之下,几十年后仍要如此?
  
  我辈白道,当真白道?
  
  徒增笑耳。
  
  却忽听得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这凌霄刺耳,又满罩在耳中的笑声,一点一点透了进来。
  
  笛声婉转悠扬的,有些跳跃,有些欢喜,有些懊恼,像迎风流动飘舞着的野花香,或是那年春日,那丛间站着的,有些羞涩的姑娘。
  
  或是那少年时的纵横握剑,壮志凌云,一心行侠仗义。
  
  何时变了心思?
  
  便是自幼失怙,家破人亡,当年也未忘记,将自己修成那侠士,为朋友两肋插刀,兴致则来,呼朋引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以碗筷为击,引吭高歌。
  
  众人本还被凌霄凄厉的笑声勾起往事哀愁,却被这笛声冲得散了,不多时,脸上却泛起安慰的笑容。对江湖人来说,为友人两肋插刀,为苦者行侠仗义,这才是武林。便也是江湖人的心。
  
  即使那颗心,被一些繁华俗世吸引,而隐藏得特别深。
  
  凌霄的笑声被打断,几乎要被那笛声勾了过去,转了三转,也要跳跃兴奋起来,一不留神,也有了一些快慰之意。
  
  当年拜月教,他建立之时,有江湖之志,那些个白道人虚伪狡诈,全忘了江湖之意,他建立拜月教,本意就是为了一统江湖,将那些个虚伪狡诈之意,全去除,这才是武林。
  
  还有那少年,永远闪烁着不屑的,不屈的,倔强的光芒。让他在刹那间心动,收了他做徒弟。
  
  想来那段时间,反倒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只在这一生。
  
  凌霄想到这里,忽地警觉,那笛声,那笛声……也是魔音灌脑!
  
  他目光蓦地扫向四周,最后落在笛声传来之处。
  
  高高的山坡上,远离人群之处,白衣胜雪,仿佛江湖硝烟,仿佛他杀了多少人,都染不上那身衣服。他双手拿着笛子,自顾自地吹着,似乎全然没有理这边。
  
  直到凌霄止了笑声,那人方也才放下短笛。
  
  众人随着凌霄目光望过去,却见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似叙旧一般,淡淡道:“师父,别来无恙否?”
  
  这吹笛破解凌霄笑声的人,竟是凌无心。




无心为解

  “师父,别来无恙否?”那人淡淡而言,衣衫飘飘,声音不大,却从远处而来,清晰入耳之中。
  
  上任拜月教主凌文昕,具有千里传音之能,也并不令人讶异。
  
  座下众人见了,却不约而同皆惊恐失色,虽然凌无心用笛声解了凌霄的魔音灌脑,但没有人忘了他也是上任的魔教教主,与凌霄乃是师徒。方才凌霄一人,已几乎要重创这白道如许多人。若是凌文昕再与之夹击……
  
  众人想到这里,心里竟不由打了个冷战。
  
  只见凌霄露出诡谲的笑意,“昕儿,上次你何必走得那么快?师父尚还想你的紧。”他说着,还舔了舔唇,一些白道的正人君子见了,皆不由皱起眉毛。
  
  凌无心却脸色丝毫不变,缓缓道:“凌霄,你虽建拜月教,却对教众弟子心狠手辣,毫无仁慈,根本不配做教主。”
  
  凌霄听了,忽地哈哈大笑,“怎地?我建的教,我当不得教主?难道昕儿你可自认自己当得?”
  
  凌无心不理,继续道:“身为教主,却向教众下盅以威胁利用,如此称得上教主?这教主之位,也未免太过廉价了一些罢?”他忽地冷冷一笑,“凌霄,你可知为何今日只你一人对抗,而教中却无一人做你帮手?”
  
  凌霄眯起眼睛,“为何?”
  
  “你将已四散的‘拜月教’重新聚回,教中本还念你是当年教主,心怀敬意,却不想你竟下盅威胁。倒幸得徒儿已将盅毒解药分发,如今盅毒已解,自不会再有人助纣为虐。”
  
  他淡淡道,“凌霄,数十年江湖心血毁于一旦,只因你自食恶果,万事怨不得人。”
  
  凌霄怔了怔,白皙的脸两条眉毛皱着,眼睛拧起来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凌无心看了看他,却恍惚有些出神。
  
  那日他将那盒子打开之后,便见那其中数百粒小小如米大的药丸,皆摆放得规规整整,一丝不苟。凌无心出了村头,直奔拜月教总坛,不过几天,便将这药丸分发完毕。
  
  忙了许久之后,闲了下来,才觉得一些凉意涌上心头。那个十几天来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人,转瞬之间,就再无踪影。
  
  那人向来心胸坦荡无比,便是做了错事,却也抬头挺胸。凌无心出门时还琢磨着,若是那人跟上来,与他一同送药,自己也许……也许就原谅了他,当那夜之事没有发生。反正……反正所谓世间的那些情人之间,这种事也自然而为,又有何……
  
  可是那人却没有追来,独留他一人忙来忙去。他总说自己狠心,只怕他才是更狠心的那个。
  
  忽听凌霄声音传来,蓦地把凌无心的心神拉回,“看来昕儿是自认自己才是真正的拜月教主了,为师倒为你感到高兴。”
  
  他如此说着,脸上倒真露出高兴的表情来。
  
  凌无心看了凌霄一会,沉默半晌,并未答话,倒似是默认了。
  
  凌霄正要得意冷笑,却见那高高站在山坡上那人,转过身,迈出步子,看样子,竟是要走了。
  
  凌霄脸色一变,“你敢走?”他心火一起,声音不自主用上内力,一时间,众人只觉耳朵一震,随即嗡嗡耳鸣起来。
  
  然那凌无心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是一步一步踏出去,步伐无丝毫散乱,转瞬间,那高坡上,已见不到他的踪影。
  
  凌霄怒极,飞身纵起,脚踏在一人头上借力而过,那被借力之人则睁大了眼睛,脑袋一歪,似乎不敢相信飞来横祸,死不瞑目。而凌霄借力之下,纵身飘上那山坡上,一挽袖子,刀由右手交换至左手,手臂大长,直直向那正不远处向下走去的凌无心后心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