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大清早就飘来阵阵的煎蛋和培根香气是多么大的罪过啊！黑曜蜷着身子，一边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这过分香浓的诱人味道。金色的阳光从被拉开窗帘的落地窗外直直地射入，将他的黑毛也染上了一层亮丽的金色。手里端着热牛奶走出来的许逊看着床头的黑猫突然觉得很温暖。在人间待了快一百年，还是第一次不是自己孤零零地吃早饭。如果，他一直是只猫就完美了……许逊不由自主地想着，或许等黑曜走了，可以跟小杨要只猫来养养？
不、不行。自己毕竟是土地，别的生灵跟自己住久了，万一沾上一点仙气成了妖，后果并不是自己乐见的。
叹了一口气，他将手上的牛奶杯放到了桌上。
「起床！」许逊的巴掌拍到了黑曜软软的屁股上。
「喵……」懒猫小小地叫了一声，舒服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不起来就没饭吃了！」许逊伸出手指头在猫儿下巴上挠了挠，那猫顿时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索性翻过身把肚子敞出来让他摸。
「喂，牛奶要凉了……」有些无奈地放弃，许逊转身。反正猫爱睡懒觉，黑曜要睡就随他睡好了，他还要开店赚钱，没闲空理他。
拉起卷帘门，将隔绝于外的阳光放入店里，许逊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得还不错，早上精神就特别好，让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格外开朗。
早班的米兰是大二的学生，刚放了暑假就来这里打工。微卷的长发加上又圆又大的杏眼，让太平镇上不少少年和青年都感受到了春天的萌动。米兰的嘴巴很甜，人也爱笑，不过每次有爱慕者追上门来，她总是搂着许逊的胳膊用撒娇似的声音回复别人说：「不行哦，人家的心上人是老板耶！」
「老板，早啊！」米兰穿着一条粉蓝色的长裙，笑眯眯地对着许逊招手。许逊点了点头。
「昨天怎么放小良回去了？你从来不关店的哦。」利落地打开收银机，米兰水润的眼睛瞄着许逊，用鼻子嗅了嗅，「你身上有陌生人的味儿，老板……不会吧，你昨天留人跟你过夜？」
许逊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可不行哦，」米兰眯起眼，开玩笑似地说，「老板你可是我的人呢，乱跟别人过夜你都不怕我吃醋啊！」
「别瞎说。」许逊晃到墙角，把笔电的电源插上，「我什么时候跟人过夜了。」
「你不知道我的鼻子是最灵的吗？」米兰一脸奸笑着指指自己小巧的鼻子，「快，老实招供，是哪儿来的人，我认不认识？男的女的？」
许逊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去理她。
「男的如果够帅也就算了，如果是女生，没我漂亮我可不依的！」一大早上还没客人来，米兰就靠在台子里，手里拿着一根玉米，一边啃一边唠叨。
「行了，你见过土地要找老婆的吗？」许逊手不闲着，开始搜寻各地新闻八卦。
「怎么没有！」米兰叫起来，「土地公公可都有土地婆婆的，虽然你还称不上公公，不过好歹也是帅哥一只，又不可能这么孤孤单单过一辈子。不然，我帮你介绍几个？」
「得了吧，你从来不带美女，带的都是追你的男生。上回你把伽严山的山神带过来，那个爆小子差点把我的店给烧了。别胡闹了啊，再闹我就把你赶回家去，让你妈收拾你。」
「我妈？」米兰嘿嘿一笑，「我妈比我还腐呢。她都跟我爸生了我了，还总是想把我爸送给灶王神，气得我老爸天天在家跟她打。要不然我爸怎么会跑来求你收留我？他怕我回去给我妈助长嚣张气焰。」
许逊叹了口气，合上电脑。正要起身，身上突然一重，许逊又被压回椅子上。回头一看，黑曜的下巴正抵在自己肩头，翠绿绿的眼睛正情深深雨蒙蒙地盯着自己。许逊浑身一激灵道：「你怎么出来了？」
还没等黑曜回答，那边已经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哇，帅哥啊！还是个外国帅哥！啊！」米兰一连串的叫声让黑曜和许逊一起转头看，就看见这丫头双手捧着漂亮的脸蛋，一脸的迷醉，完全不顾形象地流起了口水，「太优质了啊！啊，对，要拍下来给老妈看！」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喀嚓喀嚓」就拼命开拍。
黑曜看看她，双眉一挑，望向许逊：「猫妖？」
许逊撇了撇嘴：「和你是本家。」
「老子才不是猫妖！」黑曜一把揪住许逊的耳朵，露出两对尖牙来，「你别把我跟那种低等的妖怪相提并论！」
「那你干嘛总是变猫！」许逊挡开他的手，一边揉耳朵一边瞪着他，「米兰一家都是自食其力，本本份份的好妖，你别乱来啊！」
「切，这是什么世道，神仙也堕落到跟妖怪混一圈了。」黑曜转身，对着米兰一呲牙，一声低吼从他口中发出，米兰的手一抖，手机「嘶」地冒出一股白烟。
「呀，我才买了二个月的新手机啊！」米兰还来不及哀悼自己的手机，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曜吓到了，「你、你、你要干嘛？」身体贴到墙上，这男人身上发出来的巨大压力让她花容失色，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黑曜，你别吓她！」许逊连忙将人拉开，把米兰护在身后，「她是我朋友，不许你这么没礼貌！」
「朋友？哪种的？」瞳色变深了些，黑曜的脸色有些不好，「你一个小小的土地，也敢对我这么说话？」
「不然你回你舅舅那里去！要不回天上去。」许逊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孩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大无礼不讲道理。
「才不要。」黑曜下巴一扬，转身走开，「我警告你，小猫妖，这小子是我的，你要是敢打他半点主意，我就让你灰飞烟灭，连转世轮回都办不到！」
米兰战战兢兢地从许逊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小声地说：「哇，这个是帝王攻吗？好邪魅，好霸道！虽然我觉得他挺帅，不过老板你不太适合玩SM耶！」
「你还说！」许逊拍了一下她的头，「别惹他，这家伙脾气很差的，又任性，把他惹急了真会灭了你哦！我可打不过他的。」
「知道啦！」米兰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这个帅哥是什么来头，她长这么大，还没感受过那么强大的灵力呢，不会是个仙阶很高的神仙吧，晚点回家问一下老妈。
「叮！」自动门一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青年。
「您好！」米兰立刻回到柜台后，甜甜笑着向客人打招呼。
那两个青年也是熟客，买了两包烟就走了。见黑曜还在盯着人家的背影看，许逊走过去拍了拍他，柔声说：「行啦，妖又不多，那两个是凡人，你用不着这么凶巴巴地盯人，他们又看不到你。」
米兰听了，不怕死地插话：「神仙哥哥，我跟你说哦，我们老板人气很高的，不光是太平镇的男妖女妖，就连凡人也有不少喜欢他的。」
果然，黑曜的脸又黑了一层。
「要不然，你想个办法，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你的情人，这样大家就都死心了哦！」
许逊狠狠瞪了眼米兰，这丫头，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只是转脸见黑曜一脸认真考虑的样子，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喂，一个胡闹的也就算了，你这么大的人了，可别听那个丫头的跟着胡来啊！」
黑曜扬眉，对他一笑，将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眯起眼睛说：「嗯，我知道！」
也不知怎的，许逊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只死猫，就会乱放电！
「许逊，我没吃饱……」黑曜伸手抱住许逊的腰，将头在他的后背蹭来蹭去，「只有两片肉跟一个蛋只够塞牙缝的，你不会这么狠心吧，想把我饿死吗？」
许逊挣了两下没挣开，只能没好气地说：「明明还有一杯牛奶！」
「那种东西，跟水有什么两样。」
「大人，这些早餐已经够营养了，再说，您就算一年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着的吧！」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既然来到凡间，当然要体验凡人的生活。而且，凡人的食物味道还不错，本大人很喜欢，你再去弄点来给我吃！」
「不要！我在开店！」
「开什么店嘛，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大不了我包养你啊！」
那边两人拉拉扯扯，这边米兰看得目不转睛，一脸陶醉。亲爱的妈咪，果然还是美型现场版的好看，萌死人了！要是能再来点限制级的就更完美了！生活啊，真美好！两眼放绿光的美少女伸手抹了抹嘴。
「轰！」
「啊！」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店里的货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架上的货物随着大地的跳跃洒了一地，整个房子发出一声声凄利的哀鸣。
「地震啊！」米兰尖叫着，冲出了店门外，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从各家各户奔逃出来的民众，一个个惊慌失措，哭喊声响成一片。
震动只持续了不到十五秒，黑曜把许逊压在身子底下，倒没急着出去，反正就算房子塌了也伤害不到他们，只是外面传来的混乱的声音吵得他有些头疼。
「怎么好端端的地震了呢？」许逊把黑曜拨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店面皱起了眉，「我们这里不在地震带上啊！」
「什么地震带不地震带的。」黑曜捋了一把散落的长发，「天有异相必有异事。」
「你那些书都白看啦！」许逊白了他一眼，「别告诉我百科全书里没有地震成因和板块学说理论。我们这里离地震带远着呢，照理不该会有地震。而且，地震前的征兆一点也没有啊！」
黑曜笑了笑，戳了戳许逊的脸：「你当凡人当傻了吗？谁说只有地震带才能有地震的？地龙翻身也可以地震的，或者是什么孽障出来惹事生非了，喂，你是本方土地，这事儿该你管啊！」
许逊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凝重：「我只是个小小的土地，要是真有厉害的妖怪，我可治不住的，只能向天庭汇报，让上面派人来拿。」
「你又不是一般的土地，怎么说也曾经是天庭的一名仙将，地上的妖怪一般不会是你的对手的，何况你身边还有个我呢！」黑曜嘴角一挑，眼中满是兴奋。他都多少年没跟人打过架了，一到凡间就有事可做，实在是让他觉得非常爽。
门外响起了警笛声，赶来的警员开始疏散慌乱的民众，因为害怕有余震，所以开始挨家挨户地劝人去宽阔的地带避难。
「老板。帅哥？」米兰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来，「你们没事吧！」
「嗯，没事，小兰，你去帮我找阮慈过来，我有事要问他。」许逊对米兰招了招手，「跟他说，我在镇西的城隍庙等他。」
「好！」小兰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离开。
「我们走。」许逊拉起黑曜的手，瞬间消失不见。
镇西的城隍庙是太平镇的一处景观点，常有游客来这里观光，香火也很旺。城隍庙五年前大修过一次，朱红色的木结构加上贴金的城隍塑像远远看去，又漂亮又威严。这里也是一片混乱，街边的建筑有些老旧的已经倾斜开裂，似乎比许逊家那边的地震情况还要严重些。
许逊带着黑曜直接到了城隍庙最里面，那里有间香火屋，上了结界，凡人进不来，也看不见。木结构的屋子就是好，那么严重的地震，城隍庙却连一条裂痕都没有。
「来这里做什么？」黑曜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地问。这里很清静，外界的杂声一点也传不进来。
「我等这里的城隍。」
城隍？黑曜挑了挑眉。一般来说，一个地方有了土地就不会有城隍，有了城隍就不会有土地，这小小的太平镇怎么会既有土地又有城隍的？
正疑惑时，门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人。
高高瘦瘦的个子，染成金黄色的发梢，耳边一串耳钉，磨破的牛仔裤，黑色的半透明紧身恤衫，除了一张过于清秀的脸，进来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在街上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小慈！」许逊眉眼一弯，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你查到了什么没？」
阮慈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清冷清冷地看着许逊身后的黑曜：「他是谁？」
许逊回头看看，嘴角抽了抽说：「暂时放我这儿托管的小孩儿，不用管他，我们说我们的。」
「小孩？」阮慈头歪了歪，一脸严肃地说，「看起来不像，身上仙气太重，天上来的？」
「嗯，来观光旅游的。」许逊摸了摸鼻尖，苦笑了一声，「大少爷一个，你别惹他。」
阮慈应了一声「哦」，便真地不再看黑曜一眼。黑曜气，一个小小的城隍，居然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在许逊身边的，莫非都是这种怪腔怪调的家伙？
「仙霞岭中千年前封了一只九尾狐妖，这你知道的吧。」阮慈不紧不慢，不高不低，不愠不火地对许逊说，「仙霞岭的山神昨儿半夜跑来找我，说是封印狐妖的九棵松状态不太好。我去看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枯死了一半，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看，但是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结果早上就震了，我想应该是九棵松死了，那只狐妖逃出来的时候引发了山崩吧。」
昨夜？许逊想了想，昨夜阮慈叫他的时候，他可能正在白水河堤边跟黑曜说话，做了结界，所以阮慈的声音没传进来。想到这儿，许逊觉得很内疚，顺带的也有些迁怒。
「别看我，就算你去了，你也不能让九棵松活回来，你又没办法去向观音要甘露。」黑曜打了个哈欠，肚子还是有点饿。
「九尾狐我们对付不了，要不要向上面禀告，派个管用的人来？」阮慈双手插在裤兜里，好像在聊天气好坏一样，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来。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九尾狐是不是真的跑了，而且它被压了一千多年，若是出来不再害人，叫上面收了它似乎也有点残忍……」
黑曜听着直皱眉，这个许逊，心肠还是这么软，这么多年得吃多少亏啊！
「随你，」阮慈耸了耸肩道，「太平镇你是老大，我们都听你的。只要那个畜牲安安分分地，我就当没这回事。不过，这次地震说不定有人员伤亡，若是真有人因为此事死了，九尾狐是逃不了关系的，上头若是追下来，少不得要办个你我知情不报的罪。」
「如果有人死了，身为城隍的你不应该第一个知道？」许逊拍拍他的肩，「等有人死了再说吧。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确认到底是不是九尾狐逃脱弄出来的地震。不然你叫仙霞岭山神去看看？」
「他已经去了，不过现在还没话传来……」正说着，一曲《不想长大》就活力十足地唱了起来，阮慈摸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对许逊点点头说，「嗯，他打来的。」
小声地谈了几句，阮慈收线，对许逊说：「九棵松全枯死了，松下符石上的镇妖咒也不见了，仙霞山塌了一半，九尾狐也逃了。」
许逊蹙起了眉尖，这可真不算小事。他在太平镇当土地当了快百年了，还是第一回碰到这种大事。虽说他对被压了千年的狐妖有些同情，但如果这只狐妖因而挟怨作乱，可是会打破人世平衡的。而且九棵松是上界神物，这么莫名其妙地枯死也着实令人生疑。天时天命到了倒也算了，但若是有人刻意将妖狐放出，就是大大违背了天条，上面不可能不追究。
唉，他只想当个无功无过，清闲无事的小土地啊！许逊坐在椅子上，一愁莫展。
「只希望在它没害人之前，我们先找到它，问清楚情况再说吧！」许逊叹了一口气，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清闲就得到清闲的。
「行。」阮慈答得干脆。
「先把镇上的所有妖族召集起来开个会，问问看他们有谁知道九尾狐的底细，还有，悬赏找这只狐狸。」
阮慈挑了挑眉，转身走了出去。
「别发愁了，」黑曜抱住许逊的肩膀，他现在肚子真的好饿，那两片培根都没好好享受到，「我们先回家吧，吃饱饭了再想别的！」
许逊点了点头。
整理并不是件难事，对许逊来说，只要打个响指，捏个印诀就可以解决，但他并不想给自己省事。收拾起杂乱的货物时，他也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一直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在他把所有货架都扶起来，货物都理上架之后，许逊突然想到了。
灶上的水壶发出呜叫声，水已经烧开了。泡了一碗杯面，许逊坐在黑曜的面前，看他一脸开心地吃着这天界没有的垃圾食品，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黑曜……」许逊难得的温柔声音让埋头大吃的黑曜蓦地起了一身寒栗。
「唔？」含着面条，黑曜抬起头来。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到下面来……」许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而且这么巧，正好到我的太平镇。」
「唔……」黑曜低头继续吃，当没听到。
「更巧的是，你一来，仙霞岭就出事了，九尾狐跑了……」许逊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伸手捏住了黑曜的腮，「说，那只狐狸是不是你放跑的？」
「喂喂，话不能乱说啊，那只狐狸是圆是扁我压根没见过，跟我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要放它跑！」
「没这么巧的巧合！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要说没问题，我才不会信！」
「许逊，」黑曜有些无奈地放下筷子，「我真的没放那只妖狐，我只是发生了点意外才会掉下来……」
「意外？」黑曜也会有意外吗？许逊心中深藏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被那一双清澈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盯着，就算脸皮够厚的黑曜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说吗？」许逊一把夺过还剩一半的杯面，「不说就不给吃了，我这里可有五十多种口味的，说了我就每天泡一种给你吃！」
「咕噜」咽了口唾沫，黑曜眼巴巴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面碗很小声地说：「还不是那只臭狗，跟老子玩阴的，趁人不备把我踢下来了。」这么丢脸的事说出来，让黑曜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以为有杨戬撑腰就了不得了？只会对着主人摇尾巴的畜牲，等老子回去，头一件事就是把它宰了炖香肉吃，看它以后还怎么嚣张！」
于是许逊托着下巴浮想起那情景。哮天悄悄地潜行到黑曜的身后，突然一抬腿，黑曜惊叫了一声，两手乱挥从琼台边摔下来，想着想着，脸上便露出又奸又滑的笑来，看得黑曜直咬牙。
在天界的时候，他只是一介小小的功曹仙将，本来没想过会结识高高在上的二郎真君杨戬，但意外的，他跟杨戬的哮天感情非常好。天上几百上千年都无所事事，闲得无聊的哮天就会常趁着主人不在仙宫之时溜出来找许逊玩。久而久之，连杨戬也跟他厮混熟了。想起以往的种种，他不由得有些怀念起这些多年未见的旧友。对于不老不死的神仙来说，时间本无多少意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人间待久了，看了太多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心性居然也变得丰富起来。只是，想也无用，自己百年来也未见能有机会上天庭一回，毕竟土地之职在众仙之中仙阶最低，若无上命，怎么也不能私上天庭的。
「若是哮天也可以一起下来多好啊……」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口中却不小心说了出来，话一出口，黑曜的脸也黑了，头发也竖起来了，许逊连忙捂了嘴，闪到一旁说，「啊，一碗够不够？我再去帮你泡一碗！」
「砰！」快见底的杯面被重重放在桌上，溅起几颗油花，黑曜虎着脸，闷闷地说：「不要，你当我不知道吗？这种东西吃多了没好处！」
「反正对你也不会有什么用的……」许逊干笑两声，从一旁抽出一根鱼肉肠，「呐，加餐。」
见黑曜接过撕开塑纸，许逊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我只是想，狗和狐狸一向是死对头，如果有哮天在这儿，他一定能把九尾狐找出来，我也就不用这么头疼了，我可没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只有你自己知道！黑曜斜眼看了看他，过了良久才说：「那只狗做事一向不靠谱，你想他帮忙还不如找我。」
许逊心里说，不靠谱？这里最不靠谱的就是你吧。却也不好反驳，只能笑着说：「您是上仙，我们这儿的小事也不敢劳您大驾。阎君让我照顾你一段时日，却没让我支使你帮忙找妖，若是被他知道了，一定又会来碎碎念。」
「我自己乐意，他管得着吗？」黑曜鼻子里哼了一声，对这借口十分不以为意。
「那好，不过日后阎君或是王母问起，你要说是你自愿的，强烈要求的，不是我请你、求你、胁迫你帮忙的。」
这种口气不叫胁迫，那什么才能叫胁迫？不过，黑曜并不在意。天上地下，没人可以让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