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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陆军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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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俄罗斯陆军腰带》    作者:马晓丽


  这事要发生在我军这边就完了,还没上战场就自损战斗力,从上到下谁也别想躲过这个处分了。秦冲想到鲍里斯情绪不会好,丢人丢到外军面前,把人丢大发了。所以秦冲趁午后的空隙时间,特地整了两瓶好白酒去看望鲍里斯。鲍里斯喜欢喝白酒,大多数俄罗斯人都喜欢喝烈性酒,而且特别喜欢喝中国的白酒。从前他俩每次在一起喝酒,鲍里斯都会喝得酩酊大醉。秦冲却从来不醉,秦冲的酒量一般人都比不了。其实鲍里斯的酒量也不小,只是他太贪恋酒,鲍里斯喝酒那架势活像是在讨便宜,多讨一杯是一杯。秦冲挺瞧不起鲍里斯上酒桌的那副德行,但这并不妨碍秦冲每次喝完酒都张罗着给鲍里斯带两瓶好酒回去。一码是一码,秦冲说,我跟鲍里斯之间是国际关系,都国际了咱就得表现得大气。

  跨过野营村中间那条象征国境线的小路,穿过俄军野战帐篷群,秦冲注意到每顶俄军帐篷门口都有一个擦皮靴的搭脚架,心想,看来苏联军队的传统一直没丢弃。秦冲听说一九五几年我军向苏军学习时,学的第一课就是擦皮靴,想到鲍里斯脚上那双永远锃明瓦亮的皮靴,秦冲不由得笑了。

  俄军军官公寓在野战帐篷群的后面,是几排专门为他们搭建的轻体房。在这一点上,俄军跟我军完全不同,他们可不搞什么官兵一致,他们官就是官,兵就是兵,等级森严得很。秦冲这个营长可以和士兵一样住野战帐篷,但他们一个小排长都得住在军官公寓。

  秦冲挺不屑地走进俄军军官公寓,发现这里的设施真他妈的全,不仅有洗衣间、淋浴间,甚至还有个台球室。秦冲站在连接几排轻体房的回廊中间,一时竟不知该向哪里去寻鲍里斯了。左面那排房里有声音,秦冲转向左面,却猛然撞见了一个肥胖的俄罗斯女人。那女人只穿了短裤和胸罩,正在用一条大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见一个中国军人闯了进来,胖女人尖叫了一声跑回屋去,随着房门嘭的一声碰死,里面传出一阵哈哈大笑。

  秦冲十分尴尬,知道自己误闯了厨娘们的住处,赶紧退了回来。秦冲知道俄军士兵不做饭,部队走到哪儿都得带着这些厨娘。今天秦冲还特地安排分管伙食的副营长去俄军食堂参观,让他了解外军的配餐方式。结果副营长一回来就乐不可支地向秦冲学,说那些厨娘做饭像配药,土豆削了皮再称重,最可笑的是一锅下好几十斤土豆,多一个也得从秤上拿下来……这有什么可笑的?秦冲没好气地瞪了副营长一眼,这叫科学配餐懂不懂?这叫严格按体能需要控制卡路里懂不懂?不懂就向人家学!

  秦冲让副营长去跟人家学是有缘由的。俄军刚进驻当天后勤来不及展开,所以第一顿饭是联合指挥部安排的。我们中国人热情啊,而且我们表达热情最重要的方式就是让客人多吃,吃得越多越说明我们心诚,越显得我们大方好客。负责分餐的那几个兵也不知是得了谁的令,铆足了劲儿抡大勺子,各个餐盘都装得溜满。秦冲在一旁冷眼观看,发现许多俄罗斯兵看到面前那一大盘食物都面露难色,心里真替他们愁得慌。秦冲毕竟跟俄军有过接触,知道人家俄军的食物都是经过计算配比的,吃饭不允许剩,分给你多少就得吃进去多少,不像我们剩了可以随便倒掉,心想这吃又吃不进,剩又不能剩,倒又不让倒,还不把人撑出毛病呀?果然,没过一会儿那边就出毛病了。原来一个列兵实在吃不下去了想偷偷倒掉,结果被鲍里斯当场抓住。鲍里斯把那个列兵按在墙上足足地训了半个小时,最后到底逼着列兵把半盘子剩菜全部塞进了嘴里。秦冲知道鲍里斯这是在杀鸡给猴看,更知道鲍里斯这是故意做给中国军人看,否则他犯不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足足训上半个小时。秦冲看出鲍里斯做得很成功,那个列兵被逼着往嘴里塞食物的痛苦模样,的确把在场的所有中国军人都镇住了。秦冲也看出在场的中国军人普遍对鲍里斯产生了不满,但秦冲心里没有不满,因为秦冲一直很赞赏外军的配餐制度。当年秦冲在土耳其接受魔鬼训练时,就曾得益于那里的配餐制度。SAT特训营严格按照体能配餐,学员给什么就得吃什么,给多少就得吃多少,那时秦冲被逼得连生牛肉都能吃了。回想SAT的训练那么艰苦,如果没有严格的配餐制度,身体恐怕是很难支撑下来的。

  秦冲终于找到了鲍里斯。鲍里斯正在轻体房围成的院落中间晒太阳,他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闭目仰靠在躺椅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全身都沐浴在阳光里。午后的阳光流金一样从鲍里斯那多毛的身体上流淌下来,漫过青草地,漫过矮树丛,在鲍里斯的周围蔓延出一片金黄色的宁静。

  秦冲刚想招呼鲍里斯,突然看见了鲍里斯脱在旁边的衣服,目光一下子定在了搭在衣服上的那条腰带上。那是一条皮质优良的俄罗斯陆军腰带,棕黄色的皮带条上用明线扎出规则的菱形图案,纯铜卡头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秦冲熟悉这种腰带,这腰带最独特的地方就在卡头,一般的腰带卡头上只有一个钉,这种腰带的卡头上却有两个钉,腰带上的钉眼也相应地有两排。秦冲曾在身上比量过这种腰带,说实话他很喜欢,他觉得这种双钉的腰带比单钉的扎在腰上更牢靠。秦冲觉得最不牢靠的就是我军现在用的这种腰带,卡头太民用化,时尚但不踏实。

  默默地盯着那条俄罗斯陆军腰带,秦冲忽然间就没了兴致,连招呼都没跟鲍里斯打,就扭头匆匆离开了。

  正式演习之前的两军合练进行得很顺利。这次演习主要是为加强中俄两军的联合反恐能力,要求多兵种配合,运用多种手段打击恐怖分子。所以秦冲的特战营在演练中就显得十分抢眼,他们一会儿出现在空中,跳伞在指定地点降落,一会儿从超低飞行的直升机中直接跃向地面,一会儿又沿着立陡立崖的墙壁向上攀爬……俄军的表现也相当不错,他们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很快就进入了情况。特别是他们的空降兵部队,虽然没展示他们的伞兵战车,但空降兵天女散花般突然密集地出现在空中,然后迅速落地集结,眨眼间就能投入战斗,还是很令人赞叹的。

  一切正常,只需再预演一次,就开始正式演习了。但秦冲的神经性皮炎此时却莫名其妙地发作了。秦冲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又想不出为什么不踏实。演习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检查过无数次了,各个关键环节也交代过无数次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近两天野营村的空气明显轻松了许多,我军的北方军区歌舞团来慰问过了,俄军的远东军区歌舞团也来演出了,演习前的紧张气氛因此掺进了一些类似年节的喜庆味道。但这都不是问题,秦冲挠着臂弯想,而且按照我们通常的说法,这还有鼓舞士气、提高部队战斗力的作用,所以问题应该不在这儿。

  秦冲的神经性皮炎果然不是白犯的,他很快就追本溯源嗅出了野营村里的异样味道。秦冲发现有士兵在暗地里悄悄地跟俄罗斯士兵交换物品,而且这种情况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最令秦冲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按说,两个不同国家的军人整天碰鼻子碰脸地在一起厮磨,互相赠送点小礼物算不得什么。但以秦冲的边防工作经验来看,外事无小事,只要沾了外事的边,即便是小事也能演化成大事。所以从打一进野营村,秦冲就在特战营里多次强调不许私自与外军交往,不许与外军交换物品。但在野营村里住着的可不只是秦冲一个特战营,眼巴巴地看着人家与俄军你来我往弄得挺热乎,兵们自然就会好奇眼馋,自然就会心头发痒。何况那些俄军士兵又经常主动出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兜里掏出个领花、帽徽、兵种符号什么的,强烈要求跟你换东西。天下的军人没有不喜欢军品的,这些东西谁看见谁动心,谁摸着了都不想撒手。如果只是偶尔换个一两次倒也罢了,小来小去的换换也就罢了,可你想,士兵身上能有多少东西可换,换来换去不就开始动用下发给个人的装备了嘛,一动装备问题不就大了嘛。在秦冲看来,装备是军人躯体的一部分,是军人战斗力的一部分,躯体和战斗力怎么能随便拿去交换呢?要论喜欢,恐怕秦冲比谁都喜欢这些东西,但喜欢归喜欢,规矩归规矩,不能因为喜欢就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