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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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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梦回大明春》    作者:王梓钧

        什么情况?
        沈复璁完全跟不上节奏,他们只是刚刚见面啊。
        宋坚都没摸清楚王渊的底细,就敢许配孙女,还让他将来辅佐儿子夺位。
        这些土司,做事也太草率任性了吧,万一看走眼了怎么办?
        王渊就更让沈师爷感到意外,小小年纪,居然设计挑拨土人叛乱。这如果放在乱世,怕不是贾诩之辈,乱武天下啊!
        “父亲,万万不可!”宋际连忙阻止。
        宋公子虽然迂腐,但也明白宋坚想干什么。
        王渊提出挑拨安氏辖地叛乱的计谋,是当下唯一可行策略。宋坚自己也有汉人幕僚,但个个目光短浅,竟不如一个小娃娃聪明。
        两相比较,宋坚自然对王渊青睐有加,认为这小子值得栽培。
        既然不能收王渊为养子,那就招王渊为孙婿,让他做宋公子的女婿。
        这是土司的惯用伎俩,反正女儿、孙女多得是。就算看走了眼,也损失不大;而一旦招到贤才,那就赚大了!
        等宋坚年迈体衰,王渊也该长大了,正好辅佐迂腐的宋公子,帮助宋公子夺取族长之位。
        至于承诺让王渊担任十二马头之一,那纯属画大饼,根本无法操作,宋家是不会让异姓做马头的。
        宋际之所以反对,是因为父亲的谋划,必然带来一场腥风血雨,把反对他嗣位的族人杀个干净。甚至,很有可能发生内部叛乱,到时候还得武力镇压!

022【各有心思】
        宋公子一身正气,大义凛然道:“父亲,族人皆反对我嗣位,若是强行谋划,恐有不忍之事发生。为了家族和睦,孩儿宁愿放弃那宣慰使之职。”
        “糊涂!”
        宋坚顿时勃然大怒,当场骂道:“你这书呆子!”
        “你本来就是嫡长孙,宋然有儿子也就罢了,他眼下都已经六十岁,才只生出一个女儿。贵州宣慰使的位子、宋氏族长的位子,于情于理于法,都该由你来继承!”
        “你但凡脑子正常一些,不说那种乱七八糟的话。以你的身份,以我的实力,谁还敢反对你嗣位?便是宋然都不会反对!”
        “你呢?读书都读傻了!一天到晚想着什么文章教化,还打算动用族产去广办社学,动了大家的银子谁支持你?”
        “你还敢当面顶撞宋然,他是你大伯,是宋家的家主,你顶撞个屁啊,脑子被驴踢坏了吧!”
        沈复璁听得额头流汗,汉人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哪有这样当众骂儿子的?
        更可怕的是,话里还夹杂着家族争斗,从头到尾都在说谋位之事。
        房中还有外人在呢!
        宋坚见沈师爷一副鹌鹑模样,冷笑道:“你不要怕。这贵州城谁都知道,我想让儿子继承宣慰使。路人皆知的事情,我还能杀你灭口?”
        沈复璁擦汗说:“宋马头误会了。吾刚才焦躁烦闷,只因天气太热之故,并无其他任何想法。”
        “窝囊软弱,不足为谋,”宋坚对沈师爷愈发鄙视,指着王渊说,“你还不如小娃娃。人家小小年纪,便知挑拨离间之策,此刻又从容不迫,这才是能办大事的人!”
        “惭愧。”沈师爷只能赔笑。
        自己好基友被瞧不起,宋公子忍不住顶撞:“父亲,沈兄满腹经纶,实为不可多得之贤才。你怎能如此轻慢?”
        宋际看人的眼光,把宋坚气得扶额叹息:“想我宋坚白一世英名,怎就生出你这个糊涂儿子?”
        宋公子虽然满肚子腹诽,也只能老实挨训。
        沈师爷更加心虚,不敢再听下去,作揖道:“宋马头,鄙人内急,就先行告退了。”
        宋公子非常体贴,好心指路道:“沈兄,茅厕在那边。”
        “呃……”
        沈师爷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苦着脸说:“多谢宋兄提醒。”
        宋坚被儿子气得炸肺,突然暴怒而起,猛敲其脑瓜:“茅厕,茅厕,茅厕,你真以为他去茅厕啊?我当初就该把你丢进茅厕里溺死!”
        宋公子被敲得脑袋发晕,依旧不忘守礼:“父命不可违,便是父亲把我溺死,做儿子的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苍天啦!
        这个木头脑袋!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宋坚已经欲哭无泪,他很想跑去茅厕,把自己溺死了算球。
        就在此时,王渊突然拱手说:“宋马头,婚约之事,请不要再提。我对宋氏马头的位子没有兴趣。”
        宋坚本来就一肚子怒火,听得此言,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想死是不是?给脸还不要脸了!”
        王渊微笑道:“宋马头目光何其短浅,一个孙女婿,比得上一个朝廷大员吗?”
        宋坚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渊说:“我欲参加科举。有朝一日高中进士,入得朝堂为官,再帮宋家说话,应该更有分量吧?”
        “你倒是会做梦,进士有那么好考?”宋坚气得直发笑,“从大明开国到现在,贵州出身的进士,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此言有误,必须四个巴掌。
        从洪武到正德元年,一百多年时间里,贵州进士共有十九位,平均七年就能出一个。
        江西去年也才三十一位而已,贵州再攒它个几十年,便赶上江西去年的进士数量了,科举差距也不是很大嘛。
        王渊反问道:“宋马头,贵州进士稀少,是因为贵州人更傻吗?”
        “当然不是。”宋坚可不会承认自己傻。
        王渊指着沈师爷:“吾听先生所言,贵州科举不力,一因学风,二因学术。贵州都没几个平民子弟读书,科举墨卷又落后江南二十年,除非天赋异禀,又怎能考中进士?”
        宋坚也不生气了,笑道:“那你就是天赋异禀了?”
        沈师爷尿遁没有成功,此刻连忙说:“渊哥儿确实天赋异禀,我在江南都没见过像他这般读书种子。”
        “不敢当,”王渊拱手道,“我只是比其他人聪明一点。如果让我在宋氏族学安心读书,我保证能考中举人。如果宋家再资助我到外省求学,中一个进士也非难事。我既受宋家资助,又怎不尽心回报?”
        宋坚已经听明白了,感慨说:“你这算盘打得很精啊,一分力都没有效过,就想让我倾力扶持。唉,你如此奸猾无耻,怎就不是我的儿子?”
        宋公子低头看脚,默然不语。
        王渊接受了对方的溢美之词,说道:“无所谓倾力扶持,那点银子对宋马头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何不用这九牛一毛,在我身上下个注呢?”
        宋坚摇头说:“便是你中了进士,也不知哪年能熬进朝堂。便是进了朝堂,也不知说话能否够分量。便是你当上阁老,怕也早就忘了宋家的恩德。”
        “何不试试看呢?”王渊笑道,“若宋马头怕我忘恩负义,穿青寨就在宋氏辖地。不如减免穿青寨一半赋税,让小子更加感恩戴德。如果哪天出现变故,把穿青寨赋税加倍就是,小子怎能不顾及寨中父老?”
        “好小子,心够狠,竟把整个穿青寨当人质!”
        宋坚顿时哈哈大笑:“虽然都是胡说八道,但我信你一回又如何。不过我是贵竹司长官,穿青寨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减免寨中赋税就别提了,我可以送你们寨子十头耕牛。”
        王渊拱手道:“宋马头如此恩德,穿青人必定牢记于心。”
        宋坚不再理会王渊,转身对儿子说:“你不是想办社学吗?正巧,新来的副提学官席书也想办社学,你带着你的这位沈兄,去跟席大人好生联络联络。”
        “多谢父亲,您终于同意办社学了。”宋公子欣喜若狂。
        “办社学不是重点,”宋坚对沈师爷说,“这位席大人性格谨慎,不愿跟地方土司深交,我派去的人都吃了闭门羹。沈先生,你是外人,或可跟他亲近一二。”
        这就属于沈师爷的业务范围了,忙问道:“不知宋马头有何吩咐?”
        宋坚叮嘱道:“我只是小小的贵竹土司官,无法联络中枢。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席大人,跟大学士杨廷和是四川同乡。而杨廷和又是帝师,今后多半是要入阁的。你要尽力巴结讨好席书,看能否打通杨廷和的关系。关键时刻,或许能为吾儿继承宣慰使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