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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六爷常年坚持锻炼,每天要举一个时辰石锁,好歹也算京城响当当的好汉。他从来没打过这种憋屈架,一身武艺根本用不上,手里的雁翎刀面对门板瞬间抓瞎。
而且,王渊从头到尾,都追着褚六爷扫来扫去。
“嗙!”
褚六爷的刀被拍飞,他想转身逃跑,却被门板杵到后腰,扑出去摔个狗吃屎。
“哈哈哈!”
门外凑热闹的看客齐声哄笑。
王渊回身扫出个圆形,那些从后偷袭的混混,瞬间被门板扫倒一大片。
一个少年,一扇门板,追着一堆混混满院子跑。
朱全看得目瞪口呆:“此乃猛将也!”
褚六爷揉着腰杆爬起来,躲到屋檐下,战战兢兢道:“这奇门兵器厉害,不可力敌。兀那汉子,褚某认栽,休要再打了!”
王渊将门板扛在肩上,从怀里掏出字据:“五百两银子,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褚六爷想了想,咬牙道:“我给,你稍等。”
“慢着!”王渊喊道。
“你还想怎样?”褚六爷问。
王渊对门外的张鸣远、祝伦说:“将这些混混都捆起来!”
褚六爷大怒:“欺人太甚!”
王渊冷笑道:“不配合也行,那我全部就拍晕了再捆。”
褚六爷看看那扇门板,只恨自家不该有门,郁闷道:“行行行,算你厉害。你们慢慢捆吧,我回屋里拿银子。”
褚六爷拖着雁翎刀,飞快进入屋内。他撬开床下几块砖,刨出一个陶土罐,翻窗直接跑到后院——居然连兄弟都不管了,想要携带财货从后门开溜。
刚刚开门,一张椅子便从身后飞来,把褚六爷砸个踉跄,装着金银财宝的罐子都差点脱手。
王渊快速奔至,抓住此人衣领,不由分说便是两拳,然后抢过陶罐呵斥:“你这厮不老实,居然还想逃!”
褚六爷噗通跪下,哭丧着脸说:“英雄饶命,英雄饶命!你给我留点吧,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
王渊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拖回前院,当着其他混混的面说:“此贼想逃,一点都不仗义!”
混混们集体怒目相向,他们此刻不恨王渊,全都把褚六爷当成杀父仇人。
褚六爷瞬间软倒在地,江湖名声毁了,财货也被抢了,今后别想在京城混下去。
王渊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拿出字据,朝内外众人说道:“我王二最讲道理,银子追回来了,字据也不会留着。火折子!”
祝伦立即掏出火折子,将留有金罍笔迹的字据烧掉。
毁尸灭迹。
“收工!”
王渊扛着罐子就走,也懒得去报官,马上就要会试了,没那么多闲工夫跟官府纠缠。再说了,这些骗子当众出丑,已经成为业界笑柄,今后别想再混得滋润。
而那位褚六爷,呵呵,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其实,王渊刚开始也想报官的,否则就不会把骗子们捆起来。结果褚六爷居然自己取出财货,让王渊给顺手抢了,有银子可拿还报个屁官!
王渊走出门外,看客们连忙让出一条道,全都盯着王渊怀里的罐子。
等王渊离得远了,夹在人堆里的别家混混才议论道:
“这是把褚六的财货给抄了?”
“该抄,褚六这厮不仗义,居然想扔下兄弟带银子逃跑!”
“谁知道这煞星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肯定是英雄好汉。那么大一块门板,舞起来就跟拎草一样,放《水浒传》里定是鲁智深一般人物。”
“斯斯文文的,更像是武松。”
“不对,是鲁智深!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力气大!”
“我说是武松,就是武松!武二郎力气也大。”
“……”
朱宁站在门外不远,已经看出朱全的心思,问道:“公子,可要把此人带回家里?”
朱全笑道:“先给个百户。”
朱宁抬手一招,立即有人过来听候。他发令道:“晚上到那金姓士子房间,说锦衣卫要特招他的仆从,办事小心一些,不要惊动旁人。”
“是。”这人飞快消失。
朱全当然就是朱厚照,他的马甲可多了,最有名的当属威武大将军朱寿。
朱宁原名钱宁,正德皇帝的干儿子,以前跟着刘公公混。
刘瑾倒台之后,钱宁不但没遭到清算,反而因祸得福升为锦衣卫指挥使。
这类人还不少,比如杨廷和的弟弟杨廷仪,就是依附刘瑾才当上文选司郎中。结果刘瑾一死,杨廷仪反而升官,改任太仆寺少卿(正五品跳到正四品)。
朱厚照以为王渊是金罍的仆从,于是想把他招进锦衣卫当百户,接着再收干儿子搁豹房里当差。
既然是朱厚照的干儿子,那自然也姓朱,王渊应该改名叫朱渊。
去年正德就赐了一批干儿子朱姓,明年更是要打包大甩卖,《武宗实录》的原文记载为:“赐义子百二十七人俱姓朱氏……”
这些干儿子,有些是太监,有些是侍卫,有些是市井之徒。
有些干脆是正德微服出宫,在北京街头随便遇到的,看对眼了便召去西苑当干儿子。
并且,正德皇帝的干儿子们,至少也被任命为千户、百户。《武宗实录》都懒得详细记载,只随便列几个名字,后面加个“等”字,然后说“俱为千百户”。指挥使、都指挥使、指挥佥事也一大堆,同样是“俱为”某某职位。
官若给得太小,等于是掉皇帝爸爸的面子啊!
正德收干儿子的时候,还奉行民族平等原则。比如朱采、朱静、朱满、朱恩是蒙古人,他们的原名分别为:采住儿、脱火赤干、即尔满都、忽卜刀罕,全都被皇帝爸爸升为千户。
他娘的,不好好生个亲儿子,收几百个干儿子是什么鬼?
091【简在帝心,转头就忘】
回到旅店,王渊把金罍喊到自己房间,当面将罐子里的财货倒出。
上层全是银锭,下层居然是金饼子!
五两一锭的银子,足有十六锭,就是九十两。
五两一块的金饼,亦八块之多,四十两金子。
在美洲白银大量涌入之前,银子还是很值钱的,朱元璋那会儿,一两金子等于四两银子(官方定价)。
到了正德朝,一两金子,大概可换五六两银子。而银子真正贬值是在嘉靖末年,金银比价高达一比八,后来甚至出现一比十的情况。
除了金银之外,罐子里还有一支坠玉金簪,一副金手镯,一个玉扳指。
总的加起来,大概价值三四百两银子。
王渊心里颇为高兴,同时也有些失望。
因为根据张赟的叙述,这些骗子曾用三百两银子演戏,理应财货更加丰厚才对。现在想象,那三百两很可能是道具,属于铁包银、铅包银之类的假银子。
王渊捡出金饼和银锭,推给金罍说:“首饰我全要了,金银分你一半。”
“不用,你拿着吧。”金罍家里有的是钱,没把几百里银子放在心上。
王渊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我出力更多。金银我分五成,你拿三成。剩下两成,抛开给张赟找回来的银两,其他全部分给一起配合演戏的人。”
“可以。”金罍无所谓。
张赟被骗了八两银子,给他十两即可。
张鸣远、祝伦两个打手,出力相对较大,每人分得十五两银子。周冲以及金罍和邹木的书童,每人分得六两银子,刚好把银子给分完。
王渊分到价值一百四十五两白银的金银,还有一支金簪、一副金镯、一个玉扳指。
唉,褚六爷还是太穷了,行骗那么多年,居然只有几百银子的家当。
王渊把众人都叫来,当面一起分赃,包括自己拿了五成也说得清清楚楚。
无人持反对意见,反而觉得王渊特别仗义。他跟金罍乃是主人,便把财货全部拿走,随便打发一些给仆从,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