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窝

查无此人

乐读窝 > 都市言情 > 查无此人

第49章 不同死法

书籍名:《查无此人》    作者:冯河

  闫云书看着一句话就把人小姑娘逗得咯咯乐的仝阳,只是咂舌,他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毫无心理障碍地与人沟通的能力?
  刚想到这里,他就看到了抱着小姑娘又开始说起来的康泉,想想如果没有心理障碍的样子就像康泉这样机关枪似的连着说一大堆,那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去玩吧!老师回头吵他,你看你笑得害挺快,是不是看见长得好看的叔叔了心里高兴啊,这是老师的朋友,老师跟他们说说话,你自己玩去吧,张长泽要是再来撩你的事儿,你就跑,你跑来告诉老师,老师批评他!”康泉叭叭地跟小姑娘说完,听见她轻轻“嗯”了声,这才放心地松开手,放她自己去玩。
  等小姑娘跑远了,康泉才慢慢站起来,轻嘶出声,说着:“不行了,不成干了,我这就蹲了一会儿就不行了,闫云书,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其实主要是康泉一个人在说,闫云书和仝阳只充当两个可有可无的听众,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赞同,听得糊里糊涂。
  “咱们以前的老师大部分都退休了,我想想,我好像还记得几个老师住在哪,咱回头去看看哈……”康泉说着,把两人带到楼里。
  一进教学楼,那种阴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给这热夏带来的燥气冲淡了不少。
  “康泉,你这边能找得到咱们以前的毕业照吗?我想拍下来留个纪念。”闫云书想起了什么,问道。
  “能啊,不过我手里的毕业照应该找不到了,我看看能不能在档案室找得到,”康泉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道,“我跟你说啊,不一定能找到,比看,都过了十来年了,咱学校也翻新了,好多用不到的东西都被归置到别的地方了,零零碎碎的,不知道能留下来多少东西。”
  这个闫云书在进学校里之前就想到了,所以他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那还真得辛苦你了。”
  “嗨,不是啥大事儿,你要是真找不到,咱去老师家里的时候能去问问,再不济,班主任家里总得有几张照片吧?当时那么多老师呢,肯定能找到。”康泉安慰着他,“你这回回来打算在这过多久啊?能过半个月不?”
  “我还有工作,可能没法在这边过太长时间,这回来也是趁放假来的。”闫云书摇了摇头。
  “哦哦,你那肯定比我这边紧,那这样,我今天带你去看看咱以前的老师——你回来以后跟别的人见过面了没,咱们聚一聚,喝点酒啥的?”或许是长大了,年纪见长,心理也跟着成熟了,康泉的态度比小时候那会儿好得多。
  小时候人不大,心眼也小,为了一块橡皮都能打一架,长大之后对这样的小事不再看重,反倒对当时觉得天大的事情放得开了,不在意了。
  几人走着走着,到了一个办公室,康泉眼里带着些鼓励,眼神示意。
  “这里是?”闫云书问了一句,他似乎猜到这里是谁的办公室,他下意识看向对方,试图确认。
  “开开门看看。”康泉笑嘻嘻地背着手站在旁边。
  闫云书心中莫名升腾起了一阵忐忑,他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等到听见门内传出一声“请进”时,他按下门把,推门而入,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张老师,你看我带谁来了?”康泉笑眯眯地钻进来,探头探脑,笑得很贼,“闫云书!”
  张老师调整了一下眼镜,眯着眼睛使劲看了看,这才惊喜地叫了声:“哟,你来了。”
  闫云书并不记得这老石姓什么叫什么,他只是跟着康泉,礼貌地叫了声:“张老师。”
  “好好好,来,坐。”张老师摘下了眼镜,指使着康泉做这做那:“小康,去,倒点水,哦对了,把我那碧螺春拿出来泡上。”
  他说完又转头向着闫云书说道:“愣着干什么?坐啊。”
  办公室墙边有两条长凳,一条长凳的长度刚好足够两人坐下。
  待坐定后,闫云书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老师,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您,看看以前的老师,二则是为了,看看以前的同学,跟他们聚一聚。”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如果不是为了云端,他一定不会主动回来的,更不会主动找人聊天聚会。
  这么说,只是方便行事而已。
  “哦,哦,那,好啊。”张老师看上去也对自己这个学生没有太多的印象,他有些生疏地笑了笑,“最近还好吧?”
  “还行,我在邻市接点私活做,赚个饭钱不至于就是了。”闫云书说,“对了,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闫云书啊,我大概是十四年前毕业的。”
  张老师的脸上浮出一抹尴尬的颜色,不住地点头,说:“记得,记得。”
  这么些年,这么多学生,他怎么能一个个都记得住?能勉强记得个模糊的面孔,记得这张脸或许是自己曾经的学生,也就已经不错了。
  “您这还有当年的照片吗?”闫云书问。
  他不会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能直来直往地问出来,也少费了些口舌。
  “照片?那没有咯,只有近几年的了,不瞒你说,我搬过家之后,好多东西都找不到了,更何况十几年前的东西?早就找不见了,不过,你要是真想看看,学校的档案里应该还保留着一些,现在不是强调那个什么,电子档案嘛,兴许还给你留住几条回来。”张老师说,“要是档案室里没有,那就真没了。”
  “这样啊。”闫云书点点头,“谢谢老师。”
  “不是什么大事。”张老师摆摆手。
  “我还想问问您,您还记得当年,您带我们那一届学生的时候,有个学生在暑假的时候溺死了,您还记得吗?”闫云书终于问出了他想知道的。
  “暑假?咱们这边对小子管得松,往年每年都有几个送走的,后面加强管制,就好得多了,但要说记得清楚……我想想。”
  他的眉头轻轻皱着,思索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说,“我也记不清了,那个学生好像跟你挺像的,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一孩子,下河游泳淹死了。”
  “那您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闫云书急忙追问道,“我是说,您听说他是怎么死的没有?”
  “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张老师疑惑地抬眼看他。
  康泉在旁边搭茬:“张老师,人家是邻居,又是朋友,自己出去几年回来了没见着朋友还听说朋友死了,是个人都得着急啊是不?”
  “哦……具体的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听说那孩子被捞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跟烂梨似的,摔得鼻青脸肿,脑袋后边还有碗大一个疤,汩汩地淌血,吓人得很。”张老师说,“所以说,小小子就该看住了,不能整天放任他们出去到处乱逛。”
  又是一个说法。
  闫云书不知道自己现在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想哭,又觉得自己滑稽,想笑,于是他的脸上就表现出了一种极其割裂的表情,拉扯着他的面部,近乎狰狞。
  他就那么僵硬地坐着,带着脸上扭曲的表情,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这种柔软的触感把他从负面情绪中惊醒,将他整个人拖出了泥沼。
  他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表情慢慢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鼓励与从容,他看到了对方用口型说出的那句:“还好吗?”
  还好吗?他这样问自己。
  显而易见的,不好,很不好,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于是他又问道:“可是我听说他是被水草缠住了,淹死的,怎么,难道有好几种不同的说法吗?”
  “这我不知道,反正是死在那条河里,”张老师摇了摇头,“我对那个学生印象不是很深刻,可能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也没有哪点特别差,让我记不住他。”
  所以,所有人对云端的记忆点都是模糊的,都是不清楚的,都是虚假的。
  那,到底哪样的才是真正的云端?
  是他了解的云端,还是众人口中的云端?
  对他而言,他想要找到的,大概也只是他所了解的那个云端吧。
  “那,您能让我看看我们上学的时候的资料吗?”闫云书问道。
  “这个不好办,你要是想看那些东西,得先去教育部打申请,然后找派出所开条子……”张老师说了一堆极其复杂的办事流程,听得人头晕眼花。
  这些复杂亢长的办事流程或许是为了让人放弃而存在的,它们在宣告一件事情:事情不是不能办,但是你需要在一星期内再一个小镇上到处跑,直到你收集了所有需要的证件和证明材料,你才能拿着这些东西去看一个可能已经丢失了的东西。
  “有没有什么简单的方法?”
  “简单的方法?除非你是管档案的,不然你根本没法在没有条子的情况下进那个档案室。”张老师说。
  除非你是管档案的。
  闫云书突然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