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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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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书籍名:《并州迷雾》    作者:安娜芳芳


  并州城东,土地庙。

  李元芳骑着马来到了城东土地庙,和上次过来时的小心谨慎不同,这次他一路飞奔,直接就驾马冲进了土地庙的破院子。在院中勒住马缰绳,他刚翻身下马就喊起韩斌的名字来。喊了几声,院子里面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李元芳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紧走几步跑上台阶,土地庙的门敞开着,里面破败的土地爷的神像上披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满地的泥土中靠墙有个草杆堆,应该是韩斌晚上睡过的。泥地上的小脚印乱七八糟,看不出有其他人的痕迹。李元芳稍稍松了口气,在土地庙里面转了一圈以后,便走了出来,继续在院子里面慢慢搜索着。院子东头的院墙已经完全倒塌了,院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僻之地,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棵大树,乌鸦在上头盘旋着。李元芳仔细地四下搜寻着,突然,他在倒塌的院墙上发现了一小滩血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凑过去又仔细看,果然是殷红的血,十分新鲜。顿时,他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紧,头晕目眩,几乎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赶紧扶住一块墙砖,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算稳住心神。再往荒草丛看,似乎里面伏着什么东西。李元芳咬着牙,从腰间拔出幽兰剑,牢牢地握在手中,跨过那滩血迹,一步步走进荒草丛中。走了十来步,幽兰剑在草丛中探到了样东西,他收回剑,伸手拨开面前的荒草,只见韩斌蜷缩成一团,正在那里呼呼大睡!李元芳看得呆了呆,幽兰入鞘,伸双手一把搂过那熟睡的孩子。韩斌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撅起嘴来抱怨道:“你干什么呀!我在睡觉。”

  李元芳笑道:“大下午的,睡什么觉?”

  韩斌道:“我捉了一个晚上的黄鼠狼,困死了嘛!”

  “捉黄鼠狼?”李元芳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混乱了。

  韩斌拉着他的手,把他拖到倒塌的院墙处,指着那小摊血迹对李元芳说:“我还用剪刀给了它一下子,这就是它的血。”

  李元芳说:“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勉强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坐在土地庙前的台阶上,看着韩斌不吱声了。

  韩斌在他身边坐下,道:“我看了两个晚上了,那黄鼠狼真坏,总钻隔壁人家的鸡窝。昨天我想去掏几只鸡蛋吃,可它把下蛋的母鸡咬死了。我气坏了,我要给母鸡报仇!”

  李元芳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抓住它没有?”

  “没有,它跑了。可是我也让它流血了!”

  李元芳点头道:“你让它流了血,你也差点让我急得晕过去。”

  韩斌撇嘴道:“哪会啊,没见过你这样的。”

  李元芳看着他苦笑道:“我今天很不舒服,真的,你能不能对我稍微好点?”韩斌看着他的脸色,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这孩子垂着脑袋说:“其实,我是晚上害怕,不敢睡觉,所以才。”李元芳轻轻地搂住他,低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以后我一直和你在一起。”韩斌疑惑地看着他,嘟囔道:“真的吗?你真的和我在一起?可我不要去狄府啊!”李元芳道:“不去狄府。我们另外找地方住。”他努力振作了下精神,又问道:“你这个小地头蛇,知不知道哪里有客栈?要僻静些的,最好在城北,不要离狄府太远。”韩斌皱起眉头开始苦思冥想,李元芳便干脆靠在庙墙上闭起了眼睛,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突然听到韩斌叫了声:“大下午的,睡什么觉?”

  李元芳睁开眼睛,笑着问:“你想起来了?”

  “嗯,我们走吧。我带你去。”

  “好,但是要尽量走小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路,你认识吗?”李元芳站起身来,问道。

  “当然认识,这里我熟着呢。”

  “很好。”

  李元芳牵过马,把韩斌抱上去,自己在前头牵着缰绳,顺着韩斌指示的方向往前走去。韩斌的确对太原城非常熟悉,一路上他们七弯八绕,走的尽是些僻静无人的小巷或者荒废的空地,慢慢地就从城东绕到了城北,沿着一条小河又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了一座的小型院落,旗幡上面分明是:“临河客栈”四个字。

  李元芳没有急于进去,而是先绕着这座客栈慢慢的转了一圈,院落不大,屋舍显出年久失修的样子,客栈一面临河,一面是片树林,另一面是稀稀落落的住家,正门对着条坑洼不平的泥泞道路。他冷眼观察,发现路上来往的行人非常少,而且一律行色匆匆,完全没有在此停留的意思,看来这里确实是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李元芳这才牵着马进到院中,把韩斌抱下来,带着他到柜台上要了个房间。那店伙对于有生意上门似乎还颇不乐意,听李元芳说要个僻静的房间,不耐烦地答道:“这位客官,您自己瞧瞧,咱们这店整个儿的就够僻静了,十天半个月也来不了几个人。如今这店里一共才住了三位客人,加上您和这小孩,一共五位。至于房间嘛,您就自己挑吧,爱住哪间就住哪间,反正我们这里就一个规格。”李元芳最后挑定了最东头靠河的一个房间,待店伙把他们俩送入房间,李元芳掏出些银两给他,让他把地址送到狄仁杰的府上,要亲手交给狄春大管家。店伙拿着银子眉开眼笑地跑了。

  这真是间简陋的屋子,靠河的那面墙上有扇窗户,窗户下面搁着桌椅,另一侧的墙下是座土炕,再加上一个歪歪斜斜的柜子,就是全部的家具了。韩斌爬上椅子,好奇地往窗户外探头看着,倒是觉得很新鲜。李元芳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靠在椅子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韩斌望了一阵子河面,觉得没意思了,回过头来,李元芳朝他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愿意住在这里吗?”韩斌点点头,开心地说:“比土地庙好多了,也比蓝玉观好。”说完,知道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李元芳也不追问,道:“我现在要出去一会儿,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你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韩斌“嗯”了一声,连珠炮地问:“你又要出去啊?去哪里?去干什么?”

  李元芳道:“我正要问你呢,你知道哪里有药铺吗?”

  “药铺?你要买药吗?你生病了吗?”韩斌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李元芳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笑了,说:“我的背痛得厉害,本来也不想理会的,可是刚才抱你的时候,发现胳膊都痛得有些麻木了,差点儿抱不动你。所以看来还是得理会,真是麻烦。不过,我出去正好可以带点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韩斌道:“我想吃豆沙馅饼。”

  “好。”

  韩斌想了想,又道:“药铺嘛,东市的百草堂是最大的。要不你就去那儿吧,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东市上有好几个卖豆沙馅饼的铺子,那里的豆沙馅饼最好吃了。”

  李元芳哑然失笑:“你这个孩子,还挺会差遣我的。好吧,那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李元芳走出了屋子,关上了房门。韩斌朝房门看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看看,想了想,又仔仔细细地包好了,在屋子里上下左右地瞧了个遍,将纸包藏到了柜子底下。

  东市,百草堂。

  李元芳来到东市百草堂门前,略略观察了下周围,正要往里进,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叫他“李公子”,他扭头一看,只见陆嫣然亭亭玉立地站在路边,正朝他看着,神情稍显羞怯,却又似乎有些期盼。看见李元芳停下了脚步,陆嫣然快步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李公子,你是来找景辉的吗?狄大人送信过来,他刚刚已经回去了。”“哦。”李元芳答应了一句,犹豫了一下,就打算离开了,陆嫣然看他要走,忙道:“李公子请留步,嫣然有些话要同李公子说。”李元芳想了想,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陆嫣然的脸上旋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引着李元芳登上楼梯,来到了百草堂二楼的一间内室。

  请李元芳在桌边坐下,陆嫣然倒了杯茶给他,自己坐在他的对面,神情复杂地沉默着。李元芳等了一会儿,看她一直不说话,正要开口,陆嫣然突然低声道:“李公子,昨天你已经看见我和狄景辉在一起。你不想问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吗?”李元芳冷冷地道:“陆姑娘,元芳对这个没有兴趣。”陆嫣然苦笑点头道:“李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如果这些事情与李公子和狄大人正在办理的案子有关系,你也不想知道吗?”她等了等,看李元芳没有答话的意思,便继续道:“嫣然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把我和景辉的事情告诉你和狄大人。可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在狄大人面前讲这些话。故而,今天就请李公子听我说一说。嫣然把这些话说完,也就可以安心了。”李元芳诧异地看了看她,便移开了眼神。陆嫣然悠悠地长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地开始述说:“李公子,你肯定不会想到,陆嫣然这个名字还是景辉他给我起的。当年,师父从人口贩子那里收留我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岁大的女童,既没有身份背景,也没有名字。后来师父讲给我听,那天景辉在他那里第一次见到了我,便要给我取个名字。是时恰逢六月孟夏,他便用‘陆’字给我为姓,又见我一直在笑,他才取了巧笑嫣然中的嫣然为我的名,从此,我便有了名字,叫做陆嫣然。”陆嫣然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这世上更没有任何依靠,除了师父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医术和药理,其余就只有景辉时时在我身边。他给我取名的时候,尚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却已经明经中第,是令多少人羡慕的青年才俊。长大后我常常会恨自己生得太晚,不能够忆起他那时候的倜傥风流,可我又每每倍感幸运,因为我在他的眼前长大成人,我的一切便都印在他的脑海里面,无人可以夺去,亦无人可以替代。在嫣然这一生之中,只有两个人是最重要的:一个是师父,另一个便是景辉。师父对嫣然有养育之恩,而景辉。他就是我的全部生命。”

  陆嫣然讲到这里,忍了许久的泪水,顺着她线条优美的面颊一滴一滴地缓缓落下。她哽咽着停下来,屋子里面顿时寂静一片。夕阳将白色的窗纸映成暖暖的金黄,在地上画出横竖相交的格子,尘埃在光束中轻轻地舞蹈。陆嫣然看着李元芳沉默的侧影,含泪微笑着道:“李公子,你真有点像一个人。”李元芳疑问地看了看她,陆嫣然低下头道:“不过那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可怜人,远不像你这般英武刚劲。”她轻轻拭去面上的泪水,侧身道:“嫣然失态了,李公子请见谅。”李元芳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