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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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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乱局(3)

书籍名:《暗夜迷情》    作者:安娜芳芳


  狄景辉点头笑道:“倒也还好。冬梅迎春,占尽先机,意思很不错。只是和你的样子太不配,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好笑。”梅迎春大为赞同:“是啊。意思好就行了。名字嘛,不过是用来识人的手段。我的本名不便让人知晓,游历中原的时候一直就用梅迎春这个名字,如今倒也习惯了,居然还越来越喜欢。”狄景辉举杯:“嗯,自己喜欢才最重要,管别人笑不笑!梅兄,为了你这精彩的名字,来,咱们再干一杯!”

  梅迎春和狄景辉碰了碰杯,仰脖干了杯中之酒,看李元芳没有喝,便朝他举了举杯子,问:“李兄,怎么?这酒不对胃口?”李元芳微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不常喝酒,有点儿不胜酒力。请梅兄见谅。”梅迎春闻言仔细端详了下李元芳,微微皱眉道:“李兄的脸色是不太好,怎么才喝了这点酒就……”狄景辉也瞥了李元芳一眼,随口道:“没事,他平常也不喝酒的。”

  李元芳站起身来,对二人抱了抱拳:“抱歉,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二位请自便。”随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屋内,梅迎春诧异地问狄景辉:“李兄怎么了?”狄景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本来一直好好的,把你们救起来以后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他平时倒从来不这样。”

  梅迎春朝门口张望着,有些担心地道:“我看李兄的脸色很不好,会不会那时为救我们落入冰水,受了冻身体不适?……而且方才我看到他的背上,怎么有那么多伤?”狄景辉盯着手中的酒杯,有些郁闷地回答:“坦白对你说,我也是头一回看到那些。梅兄你要是想知道原委,恐怕还得问李元芳自己。不过按我对他的了解,这人硬气的很,受点冻不会怎么样的。”

  梅迎春低头想了想,对狄景辉道:“我出去看看他。”狄景辉示意他随便,继续自斟自饮。梅迎春起身出门,一眼便看到李元芳的身影,独自站在堂屋前的廊下。

  梅迎春走到李元芳的身边,发现他正注视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边,一样静静地凝望漆黑夜空中如粉如雾的白色雪花。半晌,李元芳收回目光,才突然发现身边站着的梅先生,惊讶地问:“梅兄,怎么不在屋中喝酒?”梅迎春淡然一笑:“李兄在此赏雪,可比我们这些酒徒要风雅很多。”李元芳苦笑着摇摇头:“让梅兄见笑了。元芳从来不是风雅之士,只是心中突然有些感触,也不懂如何排遣,便觉憋闷得很。”

  梅迎春连连摇头:“嗳,你们汉人的一代枭雄曹操不是有名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吗?我看狄兄就很得这诗中的精髓。梅某虽不知道二位的心事,但李兄既然和狄兄是同路人,也应该学学他嘛。”李元芳笑了笑,没有说话。梅迎春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回屋去吧,今晚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如何?”“好。”李元芳点头,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雪,用力地擦了擦脸,振作起精神,随梅迎春一起回去堂屋。

  狄景辉看见二人回来,也不多说话,站起身来便给二人把面前的酒杯斟满,三人举杯便饮,如此这般,沉默着连干三杯,狄景辉轻轻一拍桌子,叹道:“真痛快啊!”三人这才围着圆桌重新坐下。

  狄景辉颇为赞赏地对梅迎春道:“梅兄,你的酒量很不错嘛。”梅迎春潇洒地挥挥手:“自小便在大漠草原上生长,酒是当水来喝的。只没想到,二位兄台也是好酒量!”狄景辉欣然一笑,朝李元芳偏了偏头:“哼,我与他?头一回喝酒就差点打起来。”“哦?”梅迎春好奇地问:“还有这样的故事?左右无事,是不是可以说来听听?”狄景辉连连摆手:“还是不要提了。我估计他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呢。否则为什么今天突然又对我横眉冷目的?”李元芳闷闷地回了句:“和那没关系。”

  狄景辉来劲了,追问道:“哦?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李元芳低下头不说话。狄景辉眼睁睁地等了他好大一会儿,看他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才恨恨地道:“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痛快,费劲!”梅迎春忍着笑摇头:“你们两个人的性情实在是天差地别,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一处的。”狄景辉瞪着眼睛道:“你以为我想啊,我是没有办法!”梅迎春忙举起酒杯:“喝酒,喝酒。”

  又喝了几杯酒,李元芳朝窗外望了望,问:“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狄景辉道:“我估摸快到子时了。眼看着就是新年了!”李元芳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位阿珺姑娘的爹爹是干什么的?这种时候还不回家?”狄景辉奇道:“她还有个爹爹?你怎么知道的?”“她方才自己对我说的,要等她爹爹回家来过节。”李元芳沉吟片刻,注视着梅迎春,正色道:“梅兄,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掉到黄河里的,又是怎么遇到那位大娘的。能对我们说一说吗?还有,梅兄怎么和这户人家熟识,这个宅院孤零零地坐落在如此荒僻的野外,只一个姑娘和父亲居住,家里面连个丫环仆役都没有,这姑娘的爹爹除夕都深夜不归,也实在是奇怪的很。不知道梅兄是否了解些其中的缘故?”

  梅迎春含笑点头:“说怪其实也不怪。待我慢慢给你们解释。不过,首先容我猜测一下,二位是今天从黄河对岸过来的,我说的对不对?”狄景辉不以为然地应承道:“说的不错。要说这也不难猜,这种时候若不是为了渡河,谁没事往黄河岸边跑……”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大声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渡河的吧?不过我们在冰上没瞧见有人一路,所以你应该是从此岸出发!”

  梅迎春频频点头:“狄兄猜得有理。”接着又追问:“那么说,二位的确是今天从对岸过来的。难道你们真的是自冰上走过来的?”狄景辉干笑一声:“你这话有趣,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不成。就是走过来的,走了一整天,累死人了。”梅迎春郑重地道:“走冰渡河很不容易,既要有胆量又要有办法,你们还带着个小孩子,在下佩服!”李元芳本来一直听着没说话,这时插进来道:“梅兄,这么说,你原来也是打算走冰渡河吗?”

  梅迎春道:“是的。哎,说来惭愧。梅某在神都有事情要办,本来今天就该抵达洛阳的。一个多月前,梅某就到了这里准备渡河东去,却因故多盘桓了几天,没想到就碰上了大雪封河,行程受阻。好不容易等到这几天河上冰封得结实了,才决定要在今天走冰渡河。可是待我到了黄河岸边,才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李元芳低声道:“你不该带着你的马。”梅迎春长叹一声:“李兄说得太对了!唉,我本来也想过,马匹不擅走雪地冰路,带着会多有不便,可我实在是不愿意抛下我那‘墨风’,它从小就跟着我,是匹千金都难求的良马啊。”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猛然闪现出点点泪光,呆呆地望向窗外,一时间神情恍惚。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害了它。”

  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期望能再次听到那匹神驹凄厉的嘶叫,但实际上,除了呼啸的风声,他们什么都听不到。过了好一会儿,李元芳低声道:“梅兄,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再去黄河岸边找它。”梅迎春苦笑着点了点头:“现在我倒是宁愿明天找不到它,如果它不见了,就说明它自己逃出了生天,否则……”

  半晌,还是梅迎春自己重整了心情,继续往下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今天我到了黄河岸边打算渡河,沿岸寻找了很久合适的渡河地点。岸边太滑,‘墨风’一路走得十分费劲,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找了几个下冰的地点,可都因为‘墨风’下不去,只好放弃了。如此几次三番,弄得人困马乏,天也过了晌午。我眼看着再不出发,就不能赶在天黑前渡到对岸,便有些着急。恰恰那时,我找到了咱们最后上岸的那片大滑坡,便想试试看让‘墨风’沿那滑坡而下,可谁想‘墨风’刚一踏到那滑坡的边沿,就再稳不住步幅,直接就滑到了冰面上。本来我想着,就这么滑上河面倒也未尝不可,我自己也随坡而下,与‘墨风’到了一处。但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那‘墨风’在冰面上根本无法行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助它站稳,刚迈开步子,便又摔倒。这样我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往前走走不动,要想退回来,又想不出法子把‘墨风’弄上岸,一直折腾到天都快黑了,河面上又起了暴风雪,我才痛下决心,打算先抛下‘墨风’,赶回来找人去帮忙。那个大滑坡不好上岸,我便往旁边走了走,这才发现自己还算十分幸运。我和‘墨风’滑下来的冰面冻得很结实,我们在上头折腾了半天,虽然没能前行,但也未遇到真正的危险。可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那些冰面,不知道为什么却冻得很薄,危险的很。我于是再不敢造次,还是想沿原路设法上岸。可谁知道,就在那时,河岸边突然出现了位老妇人,慌不择路地便往河面上跑,根本不辨方向,也不查看下冰面的情况,直接就朝冰上最薄的那个地方跳。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刚想喊,那老妇人已然踏破了冰面,坠入冰河!”

  梅迎春脸色阴沉地停了下来,给自己满斟一杯酒,仰脖就干,半晌才道:“我见有人落河,也未曾多想,便投入那冰窟窿救人。可恨那冰窟窿周围的冰面实在太脆,我试了几次都没法把老妇人送上冰面,连我自己也再无法爬上去。那情形李兄你也很清楚,我就不用细说了。说实话,今天若不是二位搭救,我梅迎春之命休矣。你们汉人有话,大恩不言谢,梅某此刻也不多说什么。今生今世,必有机会让二位知道梅某的为人!”说完,他默默饮干杯中之酒,眼中乍现锐利而深沉的光华。

  集贤殿前的广场四周,为了给参加夜宴的诸位大人们取暖,特别树立起了几十根高达丈余的方形铜柱,柱内熊熊燃烧的烈焰,源源不断地给整个广场送来暖意,火势是这样地猛烈,靠近铜柱的地方竟让人产生温暖如春的错觉。今天是节日,为了助兴,每根铜柱旁还多站立四名身披重甲、英姿勃发的千牛卫将领。这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俊朗年轻人,负责每隔一段时间,就用鼓风的皮囊向铜柱内送入强烈的新风,火柱在风力的催动下,一齐向黑色的夜空喷出滚滚热浪,并伴着震耳欲聋的轰响,犹如隆隆的炮声,又像阵阵雷鸣,这是大唐的声势,也是大周的气韵,何其热烈,何其豪迈,又何其雄壮!

  “恩师!”一声呼唤把正凝神观赏火柱的狄仁杰惊醒,他回头望去,曾泰身披三品重臣的紫色袍服,容光焕发地站在面前。狄仁杰满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学生,不错,很不错,能够亦步亦趋地跟随自己的安排,也能够衷心耿耿地执行自己的指令,曾泰会有今天完全是在意料之中。不出差错的话,他还将是自己为李唐将来所铺设的棋局中一枚相当有力的棋子。景辉这孩子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一味地鄙夷做棋子的命运。看看,曾泰就是一枚做得十分成功的棋子,而且还会继续成功下去,和他相比,那两个远在天涯的傻小子,实在是幼稚得令人心痛。

  狄仁杰微笑道:“曾泰啊,你怎么找出来了?”曾泰跨前一步,恭敬地道:“方才在殿内未寻到恩师,问了沈将军,他说您身体不爽,出来散步了。学生牵挂的很,也就无心喝酒了,赶紧出来看看。恩师,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