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页
“芥子大师,红尘未了,若真入了佛门,不是善事,而是惨事。”
“这又是为何?”
老和尚眨了眨眼睛,他似是很好奇,便问沈秋说:
“贫僧说我徒儿已窥心境圆满,断去妄念,可入佛门,与他在俗世寻得血裔,心下满足,这两者,有冲突吗?”
“啊这”
沈秋被问的无话可说。
那老和尚摊开双手,又问到:
“你这小儿,是谁告诉你,如我佛门,就得断情绝义?
又是谁告诉你,修我佛法,就得红尘离忧?
把自己修成没心没肺的石头,这岂是我佛家慈悲之意?”
圆悟禅师站起身来,腰杆微微弓着,他宣了声佛号,对身后两人说:
“若心中有佛,酒肉穿肠,也正是修行;若心中无佛,诵经万遍,亦不得解脱。世人谤我佛乃是石雕泥塑,不得称心。
却不知,不是佛陀不灵,只是他人心中不信。
若真信了,这万丈红尘,也是西方极乐了。”
老和尚舒了口气,他转过身,双手合十,对沈秋说:
“倒是你这少年人,心中有戴枷恶虎咆哮,欲要挣脱束缚,以求伤人。比我这徒儿,你更得和老和尚我一起念上几年经才好。”
沈秋一脸尴尬。
圆悟禅师没有明着斥责他。
但刚才那一番话,却向他解释了人家涅槃寺的佛理。
具体是什么,沈秋没听出来,但可以肯定,和他记忆中那种闭门清修,断绝万物的修行并不相同,圆悟禅师也并不在乎,芥子僧到底在红尘中遭遇了什么。
他更看重芥子僧心中遗憾被添补,已窥心境圆满这一层,甚至不在乎芥子僧红尘未了。
这教义,倒是自由的很。
不过老和尚之后对他说的话,却有些不怎么客气,大概是看出了沈秋心中妄念横生,不得自由的情况。
“师父莫要开玩笑了。”
芥子僧自地面站起,拍了拍僧袍尘土,对圆悟和尚说:
“沈秋是有主张的人,心中有自己底线,决意行走红尘,师父劝不动他的。”
“贫僧也没想着劝。”
老和尚呵呵笑了一声,他看了一眼沈秋,说:
“只是你这河洛大侠,练武已练到这个境界,心中却尚无武道定下,当真奇特,若不是天生心性超绝,便是有大智慧之人。
与我佛门有缘,就如当年那张施主一样。”
圆悟禅师这一笑,便让帐篷中的气氛宽松起来,让沈秋心头也一松,但随即听到“当年张施主”,却又狐疑起来。
这总爱打机锋的圆悟禅师,说的莫不是张莫邪?
待他还要继续问一问,却又听到营帐之外传来嘈杂声音,沈秋定耳听去,便听到一人大喊到:
“北寇进攻江心岛了!快!拿起武器,列阵!”
听到这话,沈秋脸色一变,回头对芥子僧和老和尚拱了拱手,便翻身飞掠出去,朝着江湖营寨那边疾驰。
江心岛
河洛帮刚才驻扎上去,北朝就进攻了。
这也太巧了吧?
25.江心岛鏖战
采石矶江段上,有五个坐落不一的湖心岛。
有大有小。
大的如沙洲一般,容纳两千人都绰绰有余,小的却如镇子,只能许几百人列阵迎敌,五个沙洲连成一体,尽管南军已经拆了原本联通的桥。
但北军若是倾巢来攻,搭上浮桥,也是片刻的事情。
待沈秋带着一伙河洛精锐,和小铁,张岚,与李义坚三人组,李报国等冲到长江边时,最北端的江心岛,已经沦陷了。
那岛很小,几百个齐鲁边军精锐,根本守不住。
眼见北朝来攻,他们便撤离到第二个岛上,这里面积更大,守军更多,还有营寨御敌。
“木头叔刚到上面!”
小铁提着巨阙剑,对沈秋说:
“北寇来的太快了,他们来不及撤离。”
“不用撤!”
沈秋眺望战场,北军那边也不是倾巢而来的,只是一支前锋偏师,数量算不太清,但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人。
以江心岛的战场宽度,这些人就是战阵摆开的极限了。
“这么点人,啃不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南朝营寨,并无援军出现,便知道威侯也看出了,这只是北寇的一次试探进攻罢了。
但话虽如此,沈秋也不能坐视不管。
旁人倒也罢了,那岛上还有刚送过去的三百名河洛帮众,那可都是以后雷诗音用来撑起河洛帮的精锐,不能折损在这里。
“小铁,你和张岚护着诗音,义坚,报国,你几人随我来!”
沈秋回身叮嘱一句,便带着一队精锐,不到百人,越过人群,往江心岛去。
一众江湖人见有人冲阵,便也闹哄哄跟了上去,一派乌合之众的样子,纯阳宗那边,也有性急的弟子要上去帮忙,却被舞阳真人阻拦下来。
其他门派也要援助,也被各自掌门喝令停下。
任豪就站在高处,他看沈秋带着一根长布条赶过去,便放下心来,对其他人挥了挥手。
有百鸟朝凤枪在,北朝再来两千人,也不可能攻破江心岛。
更何况,任豪乃是上过战场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战场就那么宽,去再多人,摆不开阵势,除了摇旗呐喊之外,也是无用的。
“众掌门,带各自弟子散开,在营地周围巡游。”
任豪鼓起真气,对其他人说:
“防备魔教中人,趁机溜入大营,若遇到身份不明,一缕擒下,送入军营,转交大军处理。”
营寨中被惊动的江湖人,立刻散开,往四处去了。
任豪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观察战场。
他要防备着魔教高手,趁机突袭军营,这也是威侯请江湖人助战的最大考量。
江湖人,上军阵不行的。
他们自由惯了,只懂得单打独斗,但他们,却是最好的斥候探马,细作刺客,又各有武艺特长,还有股好勇斗狠的血勇,比军中探马好用的多。
江心岛上,沈秋一行掠过两个江心岛,距离已经有喊杀声的战场,还有不到三十丈。
沈秋抓着手中灰色布袋,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冲阵的李义坚,他突然问道:
“义坚,你老婆还有五个月,就生了,对吧?名字想好了吗?”
“啊?”
李义坚这会本来已做好拼死准备,心中尽是肃杀,结果被沈秋这么当头一问,心下愕然几分,在旁边小虎和小胜的轻笑声中,他一边提纵奔驰,一边说:
“还没呢,我爹说,要他亲自给我孩儿取名字,这事轮不到我操心。”
“行吧。”
沈秋哈哈一笑,手中兵刃摇摆几分,他说:
“既将有孩儿,一会厮杀,就给我小心点,别缺胳膊断腿的回去,还要我给含香解释。你们也都别笑,一个个的,以后都有大好前程!
可别死在这里了!”
众人齐声应诺,喊声中也多了几丝轻松。
李报国抓着枪,看着沈秋背影,他心里暗叹,这沈大侠,懂人心,上战场,也确实不是心神绷紧就越好,绷紧了,反而会紧张些。
这就是为将之道吗?
李报国抿了抿嘴,心中想到,要先聚人心,才能成军?
“栓子,长道,怕不怕?”
这天策都尉顺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亲兵,他说:
“若是怕了,这会也没办法了,只能给我忍着了。”
“都尉别乱说。”
栓子抓着枪,跟着李报国奔跑,他咧开嘴,说:
“我才不怕,北寇嘛,洛阳那边杀了不知道多少了。”
“我也不怕。”
披散着头发,穿着软甲的司长道,背着剑,抓着枪,恨恨的看着眼前北寇,他冷声说:
“今日,就要杀光这群北狗!”
“好!”
李报国赞赏一声,回头越过摇晃浮桥,跟着沈秋冲入眼前南军军阵裂缝中,手中长枪轻抖,越过三人,便将扑来的北朝兵卒,刺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