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此处地狱（五）
我叫伊夜，十七岁，是一名精神病人。
准确来说是一名被关进精神病院几年过的正常人。
不过当你被关进去的时候，不管你是精神病人还是正常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群愚蠢的医生会先入为主地以一套精神病的标准来评估你的行为，再以此来加深他们对“你是一个精神病”这个错误的事实的人印象。
也就是和心理学上所谓的“晕轮效应”差不多，这个心理学名词也是我在精神病院里看书学来的。
他们似乎很鼓励精神病人翻书来加深对自己的理解，但事实上连知识渊博的他们自身都摆脱不了那些简单的心理作用的影响。
当他们认定我是一名精神病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没办法狡辩了，不管怎么狡辩反而会被归为偏激的行为，受到他们的处置。
他们会逼着你承认自己是一名精神病人，逼着你认知到自己不正常这个事实，因为这是他们的经济来源。
“真是腐烂得无可救药。”
这是我在那所精神病院待了几年里脑中最深刻的想法。
腐烂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存在的，我那失踪了几年的父母似乎就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能够交给精神病院一笔巨款，然后就那样离奇地消失了。
也许是在撇清和我的关系，再也许这只是医院编的一个故事，但他们消失了这件事情是真的。
我也没有想过去找到他们，因为能够把我关在那个地方几年就已经有够尽他们瞻养子女的责任了。
我还能再要求他们做到什么，或者说我还能从这样对待自己的人手里奢求什么。
自己还挺缺爱的这个事实，也是从心理学书籍上明白的。
能够把自己无处可发泄的怒气化为钻研学术的精神真是我无法遮掩的伟大之处。
可这种伟大之处的背后其实是我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现象的兴趣。
我时常能够看到一条条项链在自己眼前垂下，嗯时常这个词语似乎不太对。
应该说我基本只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够看见一条条锁链垂在自己的眼前。
只要我握住这些锁链，我就能够看到在不久之后会发生的未来的画面。
而每一条锁链都代表着有可能会出现的不一样的未来。
我给这些锁链起了个名字，因果链。
从各种意义上，因为这些因果链的存在，我在刚开始那段时间差不多快真真切切地被逼成了一个疯子。
可以说进入精神病院倒不是很冤枉我，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病，毕竟正常人不会看见这些东西。
我愿意待在精神病院的另一个原因是在病院里可以看见的因果链会少一点。
有一次我凭着自己的超能力从精神病院里奇迹般地逃脱了出来，但当我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我发现了
外面比里面可以让我感到恐惧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每走一步都会有无数的因果链坠落在我弟弟眼前。
我能够看见自己走在马路上被酒驾司机撞死了的画面。
能够看到在几分钟过后就会有一个小孩子会在掉下河流，但我过去阻止这种未来发生的时候，却被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不过被骂了一句也好，算是保住了那个小孩子的性命。
我甚至能够看见自己和某个不认识的女人相恋了，白头偕老的画面，但对我来说这些都太陌生了。
不管是哪种都太过陌生了。
而且太杂乱了，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超能力并没有趋向稳定化，而是发展得越来越激进混乱。
平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用一个轻微的动作触发了因果链，关于未来的信息就会涌入我脑中。
这种感觉就好似我的大脑在长时间被一堆杂乱无用的信息强奸着，久而久之让我的治疗记录中多了一项狂躁症以及具有自杀倾向。
我想要平静下来只能靠啃安眠药，除此以外就连睡觉和发呆对我来说都是完全遥不可及的事情。
就在我想着这样的人生根本狗屁意义没有，打算进行第八百九十一次自杀的时候，那两个人来见我了。
那两个人分别叫做顾秋和漆原铃，眼神看起来都冷漠得令人想要窒息。
就当我以为要为自己之前的自杀行为受到处分的时候。
我看到了一条死链，我雀跃地咧开了嘴角，以为自己这次也许真的能够死掉也说不定。
但那条死链呈现出来的场景很奇怪，我看到了一个浑身披着鳞片，奄奄一息的青年瘫倒在地上，他的面容被毁，看不清他的长相。
然后我看见了我自己，我似乎在用一把白剑不断地捅穿着他的身体，直至画面都被血液覆盖才停下来。
那条死链呈现出来的画面到这里就孑然而止了。
我能看到死链的时候，一般死的人不是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人。
可不管是顾秋还是漆原铃都不像是我从死链中看到的那个浑身披着鳞片，像是怪物一样的人。
所以按道理来讲会死的人应该是我，但为什么那条死链中的画面倒在地上的会是另一个人。
不管怎么样，我想着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就晚死一点，陪他们看看惩戒局到底是一个怎么样有趣的东西。
所以我加入了漆原铃的队伍，成为了他们的成员之一。
顾秋，一个外表冷淡冷心里善良的人，至少我对他的印象是这样，他说话总是喜欢单刀直入，丝毫不饶个圈子，所以他和队长经常吵架。
漆原铃，明明很单纯但是喜欢装出一副冷脸的女孩子，虽然她一直承担着压力，为了找回自己的弟弟在勉强自己做好一个团队的队长。
但是队伍赛看到她在哭的时候，我真的好心疼，真的很心疼。
也许就是那样一个冷漠如霜的女孩子露出来的软弱的一面才那么容易打动人。
每次顾秋和漆原铃在吵架的时候，我其实挺羡慕他们的，因为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吵架。
我虽然偶尔会做做恶作剧什么的，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但很多时候发现，其实他们两个都差不多，把我当成一个像是小丑那样的人物。
苏尘，一个很温柔很讲道理的人，我觉得他还是挺好欺负的，然而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在互掐。
他总是喜欢把别人的情绪当成第一位，然后不管不顾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人总是很委屈自己吧，相比起顾秋，我竟然反倒觉得苏尘能够让我更看不透。
虽然平时我总是喜欢装装傻帮这群闷骚的家伙活跃下气氛，但其实我基本什么都明白，他们的苦衷，各自的原则，只有苏尘是我弄不明白的，所以我对他最感兴趣。
如果说顾秋的眼神像是一片深洋，这个家伙的眼神就像是一张白纸。
你大部分时候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所以他经常做出让我大吃一惊的事情。
他也是唯一一个肯陪我一起看电影，玩游戏，瞎胡闹的人。
不像顾秋和漆原铃一样，一个喜欢突然玩失踪，一个喜欢对我爱理不睬。
但我可以看得出苏尘其实，只是在附和我而已，他真的附和别人习惯了，不喜欢看到别人失望，看到别人受伤。
他真的很累了，已经很累了
虽然不敢承认，但我好像大致能够猜出，一开始见到顾秋他们抓住的那条死链里，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苏尘。
就算死链的画面里那个人的脸庞被毁得惨不忍睹，我也大致能看得出那个人是苏尘。
一开始认识苏尘的时候，我就隐隐有这个想法了，但是我觉得自己不可能蠢到为这种白痴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到关键时刻我肯定会丢下他自己一个人逃跑。
但是我为什么会死，这点我永远想不清楚。
永远永远，都想不清楚。
直到今天。
“停下了”顾秋望着自己身前百米处那道突然静止下来的机械堡垒，近距离看着这庞然巨物更有几分被震撼到的感觉。
相比之下顾秋甚至不足其十万分之一的体积，可想而知这道机械堡垒内部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庞大空间。
他刚才亲眼目睹伊夜被那道机械肢体带动着向着上方飞去，正好落入了机械堡垒上方那道苏尘破开的缺口之中。
顾秋想都不用想就清楚这是伊夜冒险用自己的因果链试出来的结果。
不管是那道机械肢体移动的方向还是运动的幅度这些都是难以预料的，想要利用那股冲力将自己带到上方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群乱舞着的浮游机械似乎发现了顾秋的身影，向他扑去。
漆黑的阴影双臂狂乱地展开，暗影双爪径直将那数道浮游机械斩裂，使其散落在原地。
“也许可以试一下”顾秋望着那道足足有一栋楼那样粗的机械肢体的构造，似乎每隔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可供他握住的平衡点，
机械堡垒，从上往下第二层，机械游乐场，
“真是没有幽默感的男人。”小丑机械跳到顶上用手中的那面镜子接住了梦兽射出的其中一颗龙血爆弹。
但与此同时，梦兽的另一发龙血爆弹已经爆射而出，火柱在机械游乐场中蔓延开来，如同噬人的猛兽般地将那道小丑机械人吞噬殆尽。
“你会付出代价的”小丑机械用颤抖扭曲的电音咆哮道，随即在熊熊的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什么白痴设计出来的玩意”梦兽撇了撇嘴，径直绕过了在游乐场中肆虐着的深色火焰，背着苏尘向着游乐场的尽头冲去。
他四顾了一圈，那些坐在游玩设备中的如同孩童般的小型机械似乎没有任何攻击趋向，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祝您游戏愉快！！！”
一道道刺耳的电音从梦兽耳边传来，他猛地回头，发现此刻那些小型机械都咧开了它们的铁皮嘴角。
它们纷纷从自己肚子上打开的凹槽中取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梦兽。
梦兽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腰带上带着的最后一个金属匣子取出，抛向了天空。
一道如在斗兽场里出现那样的莹白色光罩再次生成，包裹着了他和苏尘的身躯。
“真的是有够烦的”梦兽向着左右以及上方射出了一道龙血爆弹，火柱肆虐开来，如同毒蛇般在空气中摇拽着身躯。
那道过山车在火焰的侵蚀下向着下方坠落而去，挡去了梦兽的退路，但身后已是火海一片。
梦兽深思熟虑之下，径直向着地面射出两道龙血爆弹，剧烈的龙焰将地面侵蚀出了一道深坑。
他足足射出了四发龙血爆弹才打开了向下一层的通道。
梦兽趁着身旁的莹白色光罩还展开的时候，纵身跃下被火焰覆盖着的那道缺口，向着机械堡垒的下一层跃下。
那道莹白色光罩在接触的火焰的瞬间剧烈地变形了起来。
但就在梦兽跃下的霎那间，他望见了无数道完成品巨型机械在下方等待着他，自己的举动无谓是急着往虎口送。
他毫不犹豫地用一股巨力将背上的苏尘向着上方抛去。
随即只身一人地落到了无数道巨型机械的正中间，眼神狠戾地喝道：“好家伙来啊！”
梦兽很清楚，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解决了这些巨型机械，否则苏尘只有死路一条。
龙血爆弹正好是克制龙类强大的自我再生能力的武器，苏尘的自愈能力是完全靠白帝的基因实现的，所以一时半会苏尘根本不可能仅靠着自己的能力痊愈过来。
也许说不定苏尘就会这样死了也说不定。
就在梦兽陷入了困境之时，机械堡垒的第二层，刚才那座机械游乐场之中。
一道穿着厚重铠甲，身旁展开着一道晶蓝色能量护盾的身影冲过火海，向着里头横去。
伊夜剧烈地咳嗽着，等他适应期周围的温度，他第一眼在近乎扭曲着的空气中看见的是浑身披着残破鳞片，半身被火焰烧焦了的苏尘。
“什么意思”伊夜的双眸呈数倍收缩，不管是苏尘身上披着的鳞片，还是他受到的烧伤，都让伊夜的脑子短暂地陷入了短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