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故人（二）
“漆原律一直没能通过我给他设置的最后的路口，原因是他想要看见那个已经逝去的人，感受她的温度，如果通过了那个路口，他就丧失了那样的权利。”
纳修语气冷漠到了一种极致地接着说道：“而他将会因为自己一直未能跨出的最后一步，在超出自己能力的博弈里死去，真是可悲，一个沉浸在过去的幻影中的人，”
“什么都不舍得舍弃的人怎么可能得到什么，拎着垃圾的人得不到神馈赠的礼物。”
“不可能，”沃尔蒂斩金截铁地说道：“他怎么可能会害羞。”
“你怎么这样觉得？”菲亚挑了挑眉。
“因为就是不可能，我想象不出害羞的小律。”沃尔蒂思考了一下，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就别想象了，我想象了一下，差点吐出来，真的是今年做过的最糟糕的噩梦”菲亚脸色有些难看地用手背捂住了自己的嘴，“果然你也觉得他是个不要脸的人，至少在这一点达成共识了。”
“也不算是不要脸，嗯”沃尔蒂学着菲亚思考的样子，捏着自己的下巴：“只是他在我印象里是个很直率简单的人，大概就是这样。”
“直率和简单，”菲亚试着把这两个词联想到漆原律身上，但很明显她失败了，“我不知道你对于这两个词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但问题不大。”
“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是什么样子了。”沃尔蒂笑了笑说道。
“他现在可以说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他的性格就像我们在旅行的时候碰到的那只异兽，狂野狒狒，不对”菲亚思索了一下，寻找着一只更贴近漆原律性格的异兽的名称，“应该暗影蟒蛇更贴一切。”
“啊啊啊都是好可怕的家伙，我已经不想再回想起那些场面了！现在想起那次我差点被那头蛇吞掉都背后发冷了。”沃尔蒂抱紧了被子，干笑了几声说道。
“没错，漆原律他现在就是那么可怕的家伙，”菲亚似开玩笑似没在开玩笑地说道：“总之他和几年前应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自作多情，难道是因为他以为我死了，这样的吗？”沃尔蒂沉默了一下后问道。
“虽然这些事我觉得还是他自己跟你说会比较好，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你的死确实对他影响挺大的。”菲亚面无表情地说道。
沃尔蒂闻言后，犹豫了很久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那个救了我的人是律吗？”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吗”菲亚问道。
“嗯，一个跟小律很像的人救下了我，只是我不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沃尔蒂歪了歪脑袋说道。
“那么，如果我说那个人是他，你会失望吗？”菲亚盯着沃尔蒂的脸说道。
“嗯。”沃尔蒂果断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打算骗菲亚什么。
“就是他哦。”菲亚平静地说道。
“那他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沃尔蒂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很失望吗？”菲亚问道。
“嗯。”沃尔蒂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菲亚又捏了捏她的脸。
“虽然之前听你说他变了很多的时候，我就在想那个人是不是他了，但果然还是很失望。”沃尔蒂低垂着眼帘说道。
“光是你看见他的那么一点时间，你就能够判定现在的他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吗？”菲亚语气平静地问道。
“嗯，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了，一个人的经历呀，他大致的人格呀，什么的，我就是能够做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沃尔蒂笑了笑说道：“其实只要他还活得好好地就好了，这样就满足了，但看到他变成现在的样子就会觉得，如果我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听你这样说我都觉得，一直在他身边的我都像个大罪人了，”菲亚冷淡地说道：“漆原律可不是一个巨婴，他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没必要有愧疚感，我也没有必要。”
“也许是这样吧，我现在能见见他吗？”沃尔蒂沉默了一下后问道。
“怎么，你这么想见到那个阴影蟒蛇吗？”菲亚耸了耸肩膀问道。
“不，要，再，用，阴影蟒蛇这个词形容他啦！真的想到那个大家伙我就觉得超级恐怖的，那次要不是夜钟先生在场，不然我可能就直接被那条蛇吃进肚子里了。”沃尔蒂全身一颤地说道。
“不，那时候夜钟不在你也不会有事的。”菲亚否定道。
“为什么？”沃尔蒂问道。
“因为漆原律不会让你出事的，就这么简单。”菲亚平静地说道。
“嗯”沃尔蒂又歪了歪头，“说起来夜钟先生现在怎么样啦，还有那个矮矮的绯红先生，还有那个记不清名字的神秘先生。”
“你说的那个记不清名字的应该是凌奈大叔，他现在还活着，已经不碰那些危险的事情了，在米基城开着一家糖果屋，”菲亚说道，“绯红先生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跟沃尔蒂提，绯红和她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要开着那台大机器人来把她和漆原律给碾成渣子了，只能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
“那夜钟先生呢，小菲亚你又在转移话题了。”沃尔蒂嘟了嘟嘴说道。
“你想听吗？”菲亚问道。
“嗯嗯，为什么不听？”沃尔蒂点了点头。
“他死了”菲亚盯着沃尔蒂的脸庞说道。
沃尔蒂的眼角颤抖了一下，她呆呆地望着菲亚，“嗯夜钟先生也不在世界上了，突然有种好寂寞的感觉，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现在可能还待在那座塔里面吧。”
菲亚沉默着，因为她知道接下来沃尔蒂会问什么。
她没有对沃尔蒂说谎是因为，死亡魔蝶赋予沃尔蒂的探知答案的能力，能够让沃尔蒂在她出口的一瞬间就知道她所言之真假，所以对沃尔蒂撒谎没有任何意义。
“夜钟先生是怎么死的。”沃尔蒂声音低沉地问道。
这个问题从沃尔蒂口中脱出的那一瞬间，菲亚站起身来，“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菲亚，告诉我，夜钟先生是怎么死的？”沃尔蒂的声音稍微强硬了几分，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生气的小孩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你不会想知道的。”菲亚沉默了一秒说道。
“告诉我。”沃尔蒂的双眸直视着菲亚。
菲亚望着沃尔蒂眸中一闪而过的紫芒，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驱使着她将真相道出，她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
就当她正要说出是漆原律谋杀了夜钟之时，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菲亚，团长找你，如果可以，记得带着里面那个小姑娘一起出来吃顿夜宵。”罪徒玩世不恭的声音从门外传出。
“知道了。”菲亚闻言回道。
“声音听起来让我感觉是个很轻浮的人，这是菲亚的朋友吗？”沃尔蒂问道。
“不算朋友，顶多就工作的同事，”菲亚皱了皱眉说道，“确实是个很轻浮的人，而且他很危险，如果他跟你搭话，你只管无视他就是了，也不用顾及他的面子。”
“嗯嗯，我明白了，”沃尔蒂微笑着回道，“所以刚才的”
“律在叫我们了，你不是想见他吗？”菲亚拉了拉沃尔蒂的手，自己亲手给她穿上了一双小孩子穿的凉鞋。
“律他和夜钟先生的死有关，对吗？”沃尔蒂望着自己脚上的凉鞋，不紧不慢地下了床，声音低沉地问道。
菲亚拉起了沃尔蒂的手，向着房间外走去，“有关系，我只能告诉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问他。”
“他杀死了夜钟先生，是这样吗？”沃尔蒂止住了脚步。
菲亚怔了一下，她回过头瞥了沃尔蒂一眼，“你这样的小怪物可是嫁不出去的，还有，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你变得迷茫。”
“就当你默认了咯。”沃尔蒂抿了抿嘴。
“嗯，你可以这样认为，但我保留沉默的权利，”菲亚冷冷地回道：“就算是小怪物也要进食的，我们走吧。”
华夏国边境外，一片沙漠上空的迷彩隐形热气球飞行艇内部的某一层，
这是一片装饰华丽，各种器具都摆布有序，充满了贵气的雅致餐厅。
菲亚牵着沃尔蒂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餐厅，此刻餐厅正中央的圆形餐桌上已经坐着三道人影。
沃尔蒂盯着其中一道人影，她只能看见背影，但她很确定这就是今天救下她的那个人，也就是漆原律。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美酒，而这些菜式都是出于欧罗之手。
可以说在日常中欧罗基本都充当着队伍里的厨师，其他三人的味觉已经被他精湛的厨艺惯得难以容下其他粗制滥造的食物。
“试试我的厨艺是不是没有退步。”欧罗冷哼了一声说道。
“哎呀哎呀，那我就不客气了。”罪徒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先伸出手拿起来的却不是摆在他面前叉子，而是一瓶红酒。
“能不能至少等客人到位了才开餐，是不是有点不讲规矩？”漆原律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嘴角下垂着对罪徒说道。
他那笑眯眯的眼睛永远能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暗含着无限的危险。
“别那么见外啦，这怎么能叫做客人，难道不都是自己人吗，虽然我和这位沃尔蒂小姐之前还没有见过一面。”罪徒呵笑了一声，没有犹豫地拧开了红酒的盖子。
“客人就是客人，我不会说第二遍，我我是不建议饭前先活动一下身体的。”漆原律勾起了嘴角，语气戏谑地说道。
罪徒自然明白漆原律的意思，他调皮地耸了耸肩膀，吐了吐舌，双手做求饶状后放下了手中那瓶红酒。
“我们的客人不喝酒，椰子汁就够了。”漆原律满意地对欧罗说道。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不管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是小孩子。”欧罗瞥了一眼刚刚走进餐厅的沃尔蒂说道。
“她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至少说她心理年龄跟小孩子一样是不可能的。”漆原律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菲亚，很明显菲亚也在看着他。
他似乎已经能够想到等会在餐桌上会有多尴尬了，说不定复活后的沃尔蒂还要复述一下漆原律当年做过的糗事，让他在几位队员面前颜面尽失。
当然，他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你坐我旁边，反正这三个人里没有一个正常的。”菲亚扫视了这三个人一圈，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漆原律的正对面，对身旁的沃尔蒂说道。
“嗯，我听你的。”沃尔蒂乖巧地坐到了菲亚身旁的位置。
“菲亚妹妹，这话就有点冒犯人了吧，什么叫做没一个正常的，至少我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罪徒深感冤屈地为自己辩驳道。
“你可能就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菲亚残酷地反驳道。
欧罗倒是习以为常，只是耸了耸肩，没怎么把菲亚说的话放进心里。
漆原律则是直接当没听到，他单手扶着下巴，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把叉子，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投在沃尔蒂身上，倒是沃尔蒂毫无掩饰地直直地盯着他。
沃尔蒂从漆原律身上稍微转移了一下目光，她看向了欧罗和罪徒。
罪徒微笑着说道：“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大哥哥。”
“不用管他。”菲亚随口说道。
沃尔蒂点了点头，看向了欧罗。
欧罗顶着那张憨厚又阴郁的脸庞，脸色却不是很友善地对沃尔蒂说道：“我叫欧罗。”
“他是个白痴，这个人你也不用多理会。”菲亚靠在沃尔蒂耳边说道。
“好家伙，菲亚妹妹你简直就是我们旅团的形象宣传大使，什么好话都被你说了个遍了。”罪徒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在座的这几位听力都远超常人，自然听得到菲亚的低声细语。
当然菲亚也是建立在他们都能够听得见的前提下，才对沃尔蒂说出那样的话的。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沃尔蒂。”沃尔蒂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她的笑容十分纯真，没有混杂着一丝杂质。
再加上她看起来只有七岁大小，很难不让人把她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
“没必要那么礼貌，在这里的都是大恶人，万恶不赦的那种。”菲亚喝了一口水，淡定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可是大家给我的感觉都很混沌，没有偏向善，也没有偏向恶，只是每个人都遵循着自己的内心。”沃尔蒂笑了笑，低声在菲亚耳边说道。
“除了漆原律，是吗？”菲亚瞥了一眼沃尔蒂，轻声问道。
“也许。”沃尔蒂迟疑了一秒，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漆原律用叉子叉起了一块香肠，往着自己的口里送去，勾着嘴角说道：“我叫，漆原律。”